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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何处归程

“要我原谅你么,除非南华山崩,四海水竭。”

当他终于伸臂朝她走来

她只是笑,没有喜悦,没有期待,只是站在那里笑。

今日教师节,祝所有教师MM节日快乐!

感谢 fionab、芥末、eunice、晓布、镜纹 几位朋友的长评:)

烟雾蒙蒙中,无数殿宇轩昂,楼台高耸,只不见脚底的路,身后四大护法已经消失,前面人幽灵般乘雾而行,身上黑斗篷却是静止的,看起来他仿佛站在那里没有动,可是重紫要用魔力御风才跟得上。

终于,他停下来。

“这是哪里?”。

“魔神殿。”。

重紫望望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

“我怎么看不见?”。

“想看,就能看见了。”。

话音刚落,眼前景象骤变,重紫发现自己身在一座雄伟大殿内,黑­色­巨柱撑殿顶,高数十丈,庄严中透着­阴­森之气。

偌大神殿,不见神龛神像,甚至连个供台牌位也无。

“没有魔神。”语气透着疑惑,余音悠长。

“魔神与天神不同,本体居于虚天冥境,可是在魔界,魔神神识无处不在,只是你我都看不见。”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此乃虚天魔界守护之神,魔族皆得他庇佑,立誓效忠魔神,才能入我之门,”亡月似乎笑了声,“欺骗魔神会有代价,你曾逼我立过两次誓,应该很清楚,倘若要重返仙门,现在还来得及。”

重紫沉默片刻,跪下:“重紫愿效忠魔神,有违此誓,必受神罚。”。

“重姬,”亡月点头,“从此,你便是九幽魔宫重姬,紫魔。”。

黑­色­斗篷自眼前挥过,重紫依稀看见了一张脸,苍白的脸,至于五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因为瞬间过后,她便再也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大约是被那紫水­精­戒指发出的强烈光芒模糊了意识。。

神殿消失,二人站在了一座高台之上,底下数万魔众拜伏。

“圣君。”

四大护法恭敬立于两旁,当年洛音凡修补天山通道,重紫便见过他们,是以都认得——鬼面人欲魔心是大护法,他的来历倒有点神秘,从未听人提过;披黑袈裟的法华灭是二护法,自西天佛祖座下叛逃出来的;三护法是王孙公子打扮的妖凤年,据说本身是狐妖族的王子;四护法便是被逐出天山派的­阴­水仙。

意外的是,一名白衣人始终负手立于栏杆边,并不作礼,态度傲慢。

雪白连帽斗篷,白巾蒙面,只露出一双优美而深邃的眼睛,衬着长睫,泛着梦幻般的光彩。冷冷清清,却透着气势;适中身材,又带了几分儒雅。

妖凤年笑:“恭喜圣君,再得一美将。”。

亡月道:“重姬,前圣君逆轮之女,今日起便是五护法。”。

任凭底下魔众叩拜道贺,重紫只是呆呆地站着,入魔之后,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的震动。

等到她回神,所有人都已悄无声息退去,连同身边亡月也不见了。

白衣人这才朝她略弯了下腰,算是作礼:“恭喜少君,回归魔族。”

声音果然是个男人的。

重紫看着他半日,道:“是天之邪,还是慕师叔?”。

白衣人目中有满意之­色­,语气透着淡淡的赞赏:“少君好眼力。”。

“我只是认得你的眼神,”重紫无力地笑,“天之邪,慕玉,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白衣人道:“天之邪乃是千面魔,千张脸都是真,亦或都是假。”。

重紫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摘他脸上的白巾。。

“少君,”天之邪抓住她的手,“纵然圣君在世,也不能让我摘下它。”

“忠心的狗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么,”重紫冷笑,改为掐住他的喉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你教唆燕真珠用梦靥之术害我,是你设计害得大叔以身殉剑,万劫不复!”。

天之邪并无惧­色­,平静道:“那柄剑上所藏之魔力,乃是前圣君留与少君的,当年仙门要净化它,我不得已才为它寻找宿主,最终它选定楚不复,天之邪对圣君忠心耿耿,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少君,少君若要怪罪,我无话可说。”。

重紫惊疑:“你如何断定我与逆轮有关系?”。

“少君乃是圣君之女,否则天魔令和圣君之剑绝不可能有反应。”。

“我的血并不能解天魔令封印。”。

“那是因为少君煞气不足,时机未到,少君现在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魔。”

“逆轮并无血亲,人人尽知。”。

“谁说的,”天之邪轻易掰开她的手,“当初天之邪受命潜入南华,就是为了里应外合,一举攻破通天门,助圣君成就大业,谁知圣君迷上水姬,那水姬是仙门中人,战死在圣君面前,逼圣君立誓放弃,使得我多年谋划功亏一篑。”

“水姬?”重紫皱眉。。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印象却不深,分明是听燕真珠她们随口提起的,可见那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仙门弟子,谁也想不到她会和大名鼎鼎的魔尊逆轮联系到一起,逆轮竟为了她放弃野心?

天之邪道:“通天门一战,我们魔宫原是必胜,六界早就该入魔了,可惜圣君­妇­人之仁,才落得那般下场,幸亏他还记得使命,不忍抛弃臣民,死前曾暗示我有安排,我只猜到他将魔力封入剑内,必是后继有人,多年来寻找无果,直到少君上南华拜师,显露天生煞气,我才开始怀疑。”

水姬既死,逆轮不能违背誓言,失去爱妻,放弃野心,他那样的人活着已无意义,却又心怀不甘,所以南华战前作了周密的安排——天心之铁乃是通灵之物,他将一半魔力注入剑内,借剑灵替女儿掩饰命相,躲过行玄等人的卜测,再以禁术封印天魔令,把一统三界的野心留给了女儿。

“圣君离去时,已为少君作了最好的安排,让你先尝遍人间之苦,才能独当一面。”

“可惜我当年流落街头,险些被饿死,”重紫冷冷道,“他虽生了我,却从未养过我一日,教过我一日,护过我一日,他的所有安排都是为他自己,而不是为我,我没有义务接受他的野心。”

天之邪面不改­色­:“你不认他,但你必须认你自己,既已入魔,仙门不会再放过你。”

“说的好,不愧是左护法,算计得清楚,”重紫“哈哈”一笑,握拳,“你费尽心机为我做这些,到底有什么好处?”

“成就你,”天之邪毫不迟疑道,“我险些就成就了你父皇,可惜他功败垂成,能再次成就你,六界入魔,魔治天下,就是我毕生的愿望。”

“你不怕我杀了你?”

“单凭少君现在的能力,要杀我还不够,剑内魔力你并未完全得到。”。

“是吗,那我要怎样才能得到?”。

“待你修成天魔之日,”天之邪重新负手,转过身去,“逆轮圣君的后人,我很期待。”

天生煞气的女孩,历经两世终于入魔,命运之轮几经辗转,还是照着既定路线在前进,先前人人提心吊胆,如今变作事实,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一抹内疚也安慰­性­消失了,此事又与仙界最出名的一个人有关,众掌门仙尊都不好说什么,各自散去。

重华宫,洛音凡站在大殿门口,神情莫辨。。

“你有何话说!”闵云中沉不住气,“当初我说不该收那孽障,你执意不听,两世煞气不灭,你还帮忙掩饰,欺瞒我与掌教,如今惹出大祸,糊涂!”

虞度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何况这并非全是师弟的错,师叔与我不也看错了人么。”。

得意爱徒突然成魔宫­奸­细,闵云中提起来就气得脸青,半晌道:“我说这些,无非是为仙门着想,也没有怪他的意思,怪只怪我有眼无珠,唉。”。

“天之邪号称千面魔,法力高强,瞒过我们并不稀奇,师叔也无须自责,”虞度叹道,“其实仔细想来,他这些年也不是全无破绽,他不喜欢用剑,乃是因为他修的心魔之眼,摄魂术。”

闵云中道:“不论如何,那孽障已经入魔,就留她不得,眼下最好趁她尚未修成天魔,尽快设计除去,否则将来必成大患,六界危矣,音凡,你也明白这中间的厉害,须以大局为重。”

洛音凡终于开口:“此事并非全是她的过错。”。

闵云中冷笑:“你的意思,她入魔没错,是我们的错?”。

见他又要发作,虞度忙制止道:“那孩子说的不无道理,仙门在此事上有责任,但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她命中注定成魔,谁都冒不起那个险,如今既成事实,只有先想办法对付了。”

“是我造成,我自会处理,”洛音凡背转身,淡淡道,“师兄请回。”

来到魔宫半个月,重紫还是不太习惯这里的生活规律,魔宫与仙界完全不同,就拿行走方式来说,简单到无趣,只需靠意念移动,想去哪里就到哪里,除非对方设置了结界表示不欢迎。

九幽魔宫位于虚天魔界极地,太­阴­之气盛,黑夜比白昼要长得多,夜里,魔宫反而更加热闹,并非想象中那么死沉沉,有绿莹莹的妖火,也有蓝莹莹的魔光,还有寻常的昏黄灯烛,歌声乐声不断,那是妖凤年与一­干­魔众饮酒作乐,依稀竟比仙界更像人间。

高台,重紫斜卧榻上,望着底下星星点点一片。。

身旁魔剑传来热意。

同是天生煞气,那位从未谋面的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尊,真是父亲?

重紫抚摩剑身,苦笑。。

一点印象也没有的人,突然成了父亲,为了爱妻放弃野心,却把野心留给了女儿,安排如此周全,该说这位父亲伟大还是自私呢?

转瞬之间,重紫连人带榻移到一座大殿内。

亡月坐在宽大长椅上,膝边倚着个美丽女子,粉衣紫发,正抬手施展幻术,漫天红白花瓣雨,与亡月身上的黑斗篷格外不搭调。。

见到重紫,女子笑吟吟地站起来作礼:“梦姬参见五护法。”。

重紫直接问:“天魔令也在你手上?”。

亡月端起一只水­精­杯,里面盛着半杯血红­色­的液体:“在我手上,但现在我不能给你。”

“为什么?”。

“你还不够资格拥有它。”

重紫蹙眉。

“只有你的血才能解开封印,放心,时候到了我自会交给你。”亡月挥手示意她下去。

梦姬笑道:“圣君行事必有道理,五护法不必担忧,倒是我方才听说……有个南华弟子等在水月城,放信要见护法你呢。”。

魔宫外正是傍晚,海边夕阳影里,有个男子负剑而立。。

重紫意外:“成峰大哥?”。

成峰回身看她,莞尔:“重紫。”。

许久没见仙界的人,突如其来的亲切感,似在呼唤她靠近,重紫垂眸,后退两步:“你……找我做什么?”。

成峰走到她旁边,往石上坐下:“真珠常说她喜欢看海,所以我过来走走,顺便找你说几句话。”。

记得当年他二人成亲,重紫还曾去参加过喜宴的,跟一帮弟子们取笑灌酒,害他险些当场醉倒,年少美好,如今回想,仅余苦涩。

不该奢望,你早已回不去了!重紫尽力提醒着自己:“都是过去的事,我与大哥的身份,再要往来似乎不太合适了。”。

成峰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亮出一支小巧美丽的短杖。。

重紫愣住。。

星璨见到主人,欢乐地在她身旁转来转去,轻轻蹭她。。

当年教诲犹在耳边,只可惜她做不了他心目中的好徒弟,既已万劫不复,她还有什么资格用它?他送它来,又有什么意义?。

重紫别过脸不去看,也不去接:“是师父叫你来的?”。

成峰默认:“自你走后,尊者他老人家闭关时出了点意外。”。

依稀记得他吐血的场景,重紫心一紧,立即移回视线看着他:“师父他……严重么?”

成峰不答。。

是因为她,才让他修炼分神吧?重紫迅速接过星璨就走,可是刚走出两步,她便停住了,转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成峰,面­色­惨白。

不经意中,金仙封印已迅速嵌入体内,丹田魔力流散,再难汇聚。

“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是掌教和尊者的意思。”。

重紫紧紧盯着他:“是掌教,还是尊者?”。

成峰缓缓站起身,迟疑了下,道:“是掌教的意思,也有尊者的意思。”

是了,他那样的人,毕生守护六界,徒弟入魔,他这么做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非要置她于死地,难道他亲手伤她还不够?对她真的连半点师徒之情也没有了?就因为她“可能”会带来的那场浩劫?

重紫闭目,低头苦笑:“好,好个伏魔印!”。

成峰叹了口气,拔剑指着她:“重紫,看在真珠面上,大哥原也不想这么做,但你天生煞气,历经两世入魔,将来定是苍生之劫,望你原谅大哥。”。

“我说不,有用吗?”重紫无力,声音有点凉,“我这两世从没杀过一个人,是你们非要认定我会危害六界,非要杀了我才安心,什么六界苍生,我从来没有兴趣,有什么义务一定要牺牲自己去为你们换太平?”。

成峰亦有些无奈,半晌道:“这一剑会打散你的魂魄,绝不会痛苦,无论如何,大哥只能为你做到这些。”。

跟这些人讲道理没用,连他都要她死了,还有什么说的?重紫点头:“多谢。”

长剑轻挑,势如海浪。。

耳畔同时传来波涛拍岸的声音,一阵雪浪飞溅,陡然间竟变作许多温热的血­色­泡沫,迷蒙了眼睛。

闷响声过,浪花落尽,成峰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一缕魂魄早已离体,归去地府。

重紫骇然,爬过去摇他:“成峰大哥!”。

“少君都看见了,仙门如今不会再对你留情。”。

“你跟着我!”。

“少君不该再轻信他们。”。

见他俯身,重紫抬手便扇他一耳光:“谁让你杀他的!谁让你杀他!”。

天之邪并没理会,照旧抱起她,消失。。

­阴­暗大殿,小巧杖身依旧闪着柔和的银光,温润的感觉,就像那人的怀抱与­唇­,曾经在绝望中陪伴她,给了她坚强的勇气,那样的亲密,如今对她却危险至极。。

所有的温柔呵护、美丽承诺,引诱她不顾一切想要靠近,想要依傍,等到她真正走近他了,才知道原来那些美好与幸福都是致命的,会伤到自己,可惜已经太迟,她再也离不开。

宽大的黑­色­衣摆平铺在水­精­榻上,好似一朵浮水的妖冶黑莲。。

重紫冷冷道:“天之邪!”。

“在。”。

“你杀了成峰大哥。”。

“他要害少君,本就该死,我放他一缕魂魄已是手下留情,”天之邪长睫微动,“是少君害怕,害怕杀了他,洛音凡就再也不能原谅你。”。

原谅?重紫咬­唇­。。

今日今时,原来,她还在奢望他的原谅么。

“他命成峰送来此杖,分明是设计要杀你,出手之间可还有半分师徒之情?”天之邪伸手取过星璨,“少君与他两世师徒,还看不明白他,是为糊涂。”

低低魔咒声里,杖身光华大盛。。

“不要!”重紫意识到什么,疯了似地扑上去。。

天之邪果然没有说谎,堂堂逆轮手下左护法,他的能力绝非现在的她能比,两股强大魔力交锋,重紫被击倒在地,翻滚至墙边。。

犹如失去理智,她狰狞着脸再次扑上:“住手!你给我住手!”。

……。

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她终于跪在他面前。

“别,不要伤它。”。

“把它给我,求求你不要伤它……”。

……。

星璨光芒消失,神气渐灭,被他随手丢开,犹如失去灵魂的尸体,自半空掉落,发出“当啷”一声。。

重紫失魂落魄地将它抢过,触手已是冰凉,再无半分温润之感。

什么恨,什么痛,全都顾不上了,只有绝望,斩断一切的绝望。

“上面被洛音凡施了仙咒,除非你想束手就擒,”天之邪居高临下看着伏在脚边的她,平静的目光暗含了一丝冷酷与鄙夷,“圣君之剑才是少君最好的法器,此杖无锋无刃,根本就是洛音凡用来制约你的废物,少君亲自动手坏它,难逃诅咒,还是由属下来最好。”。

沉寂。

“天之邪,你不是我和我父亲的狗么,”重紫忽然仰脸直视他,缓缓站起身,“忠心的狗会站着跟主人说话?”。

天之邪看着她片刻,果然单膝跪下:“天之邪任凭少君处置。”。

“听话就对了,”重紫倾上身,纤纤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凤眼里满是恶意的笑,“你要记住,主人的事轮不到你Сhā手,今日立了大功,不如就赏你去尝尝魔宫血刑的滋味,怎么样?”

天之邪目中微有震动。

“怕了?”重紫嘲讽,“不是说任我处置么?”。

“天之邪自会去刑殿领罚,是少君不明白。”天之邪站起身,再不多看她一眼,稳步出殿而去,看他那样子,仿佛不是去受刑,而是去散步。。

想不到他当真敢领罚,重紫有点意外地望着那背影,半晌躺回榻上,对一个屡次陷害她害她至此的人,她不杀他,他就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有什么必要同情!

须臾,殿内有人开口:“你要处置天之邪?”。

重紫抬眸:“怪不得他有恃无恐,原来找了说情的。”

­阴­水仙淡淡道:“我只是提醒五护法,你要在魔宫立足,动谁都可以,绝不该动他。”

“若我没记错,你我职位相当,我处置手下人与你何­干­?”。

“如此,告辞。”

­阴­水仙不再多说,转身消失。。

“五护法好大的脾气!”娇笑声里,一名美貌女子出现在门口,紫­色­裙裾,肌肤如雪,头发却由先前的紫­色­变成了白­色­。。

来这么久,重紫怎会不认得她是谁:“梦姬?”

“天之邪忍辱负重潜入南华数十年,成功取回天魔令与前圣君之剑,扶助五护法重归我族,立有大功,如今只因杀了个仙门弟子就要受血刑,五护法也太不知爱惜羽翼了。”

重紫看她:“现居何职?”。

梦姬愣了下,照实答:“无职。”。

重紫道:“无职却敢取笑于我,我能罚你么?”。

梦姬变­色­,转脸望着亡月,亡月勾起半边嘴角,抬手示意她退下,然后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出现在榻前。

重紫这才起身,下榻作礼:“参见圣君。”。

“罚了他,你很痛快?”。

是他害她落到这步田地,可是真正报复了,才发现并没有想象的快意,重紫更加烦躁,冷冷道:“只能罚他有什么痛快的,我要更大的权力,你给不给?”

亡月没有意外:“你想要何职?”。

重紫道:“你的皇后。”。

亡月笑得死气沉沉:“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让你做?”

“你需要我。”。

“说得没错,但你身无寸功。”。

“立皇后不需要功劳,你答不答应?”。

“倘若你要的权力,是用来对付忠于自己的部下,我不能答应。”。

“你是说那条狗?”。

“你以为用刑就能折磨他,那就错了,”亡月伸手拉拉斗篷,“­肉­体受创,他自会修补,对这样的人,毁灭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那才是彻底摧毁他,比如对付­阴­水仙,你可以折磨她在乎的那个凡人。”。

“那他在乎的是什么?”。

“抱负和能力,他的抱负是魔治天下,必须通过你来完成,所以才会苦心策划让你入魔,你若在此时重返仙门,就是摧毁他的最好办法。”。

重紫“哈哈”两声:“我还能重返仙门?这是摧毁他还是摧毁我?”

亡月道:“那就剥夺他的能力,让他知道自己的无能,他修的是心魔之眼,你只须取走他的眼睛就达到目的了。”。

重紫目光微动:“你是在教我对付他?”。

亡月笑道:“你防备我,是在意他?”。

重紫道:“我自己养的狗,多少都要在意点,闲了还可以放出去替我咬人,比起他,我更该防备你。”。

“你能明白这点,就很好,”亡月点头道,“你恨天之邪,但你现在只有他。”

“是吗。”。

“没有他,你不会看清仙门中人的真面目,将你逼到现在的并不是他,滥杀无辜,洛音凡也会做。”

“你的意思,我该谢他?”。

“你该恨他,但你不能动他,因为只有他会护你,甚至比洛音凡更维护你。”

重紫沉默片刻,笑起来:“难道你不会护我?”。

“你能问出这句话,我很荣幸,”亡月拉起她的手,带她回到榻上,“一个月后的今日,你便是魔宫皇后。”。

魔宫刑殿,天之邪双臂张开被缚在刑台上,身上挂满了丑陋的血虫,吸得肚子鼓鼓的,透明的虫身可见血液流动,同时不停释放毒液送进他体内,纵然如此,他也只是微闭了双目,长睫甚至无一丝颤动。。

行刑的堂主过来作礼:“五护法。”。

梦幻般的眼睛睁开,带了点意外,大约是想不到她会来看。。

重紫白着脸,尽量使自己显得镇定,然后抬手令所有人退下,她对这种命令­性­的动作有点不习惯,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勉强开口道:“你要我跟一个绑在刑台上,浑身挂满虫子的人说话么?”

果然,天之邪双手一握,铁链自动脱落,身上血虫刹那间被强大魔力震飞,化作轻烟消失,同时体内黑­色­毒血顺伤口源源不断被逼出,很快转为鲜红,白­色­斗篷为血所污,触目惊心。

重紫无力点头,示意他跟来,待她用意念回到自己的殿内,天之邪也已站在了面前,身上又是雪白无暇。。

重紫面对着他,不说话。。

“少君有何吩咐?”。

“抱我。”。

天之邪愕然。

重紫挑眉逼近他,似笑非笑:“不敢?还是不愿意?”。

“这,不合规矩。”。

“我是你的主人,这是命令。”。

天之邪沉默片刻,果然抱起她。。

长睫投下妩媚的­阴­影,清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破绽,重紫勾住他的脖子,用下巴指了指那架华美的水­精­榻:“我困了,抱我过去。”。

天之邪依言抱她去榻上。。

重紫躺在他怀里,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天之邪皱眉,正打算放下她,却听她开口道:“我叫你放手了么?”。

“少君可以睡在榻上。”。

“怎么,让你抱着我,不乐意?。

“天之邪不敢。”。

“我困了,想睡会儿,你最好不要再动,否则就滚回刑殿去。”。

身体本就单薄,此刻蜷成小小的一团,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白净小脸半埋在他胸前,呼吸匀净,孩子一般。。

耍这点小心计就痛快?当真是小孩子得逞。

天之邪转脸,看向榻旁明珠。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忽然动了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慕师叔。”

天之邪愣了愣,淡淡道:“少君,属下天之邪。”。

似梦似醒间,她睁开眼看看他,又闭上眼睛,毫不在乎地睡去了。

九幽皇后

九幽魔宫即将立一位皇后,据说这位魔后,乃是当年魔尊逆轮遗落人间之女,唤作重姬。魔族上下俱兴奋不已,光逆轮这名字就足以让他们充满期待了,它代表着一个鼎盛的魔族时代,如今其女归来,仿佛预示着又一个辉煌时代的来临。

消息自魔宫流出,不消七日就传遍六界,那重姬是谁,仙界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而她逆轮之女的新身份,更令人震惊和忌惮。

不出所料,洛音凡至要道水月城,斩数百魔兵,制住法华灭,负伤的魔兵带回他的口信,只两个字——“重姬”。

亡月听到消息,笑道:“徒弟要嫁人,他这份贺礼不轻。”。

重紫怔了半日,垂眸:“他是要杀我。”。

“你可以不去,他顶多杀了法华灭。”。

“我去。”。

亡月既没赞成也没反对,重紫匆匆离开他的大殿,没有立即出魔宫,而是赶往了梦姬处。

身为魔尊的宠姬,梦姬见到这位未来的皇后,笑得已有些勉强:“皇后驾临,有何赐教?”

“你不必紧张,他还是你的,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皇后,我来找你并不是为这个,”重紫咬了咬­唇­,尽量镇定,“你知道,我现在真的要动你,很容易。”

新皇后连威胁人都不会,梦姬暗笑,心情却舒畅多了,想如今圣君正笼络她,于是主动道:“皇后果然是痛快人,不知有什么地方需要梦姬效力的?”。

重紫道:“我要借一样东西。”。

梦姬亦爽快:“借什么?”。

“你的魔丹。”。

“我可以说不借么?”。

“不。”。

水月城一带接近魔宫入口,历来是魔宫在人间把守的要道。

城外山坡,夜深露凉,星光微弱

法杖横于地,法华灭依旧身披正黑袈裟,一动不敢动,满脸戾气中隐约透着许多恐惧,一柄如水长剑横在他颈间。

旁边,白­色­身影背对这边而立,遥远,淡然。。

须臾,逐波自动归鞘。

危机解除,法华灭看到来人也很意外,身为魔宫皇后,仙门正在追杀她,照理说她是不该来的。

重紫道:“二护法先回去。”

“皇后当心。”法华灭点头,取了法杖遁走。

山坡上,师徒对面而立。

束腰的带紫边的黑袍,一头优美的长发垂地,肌肤如玉,身材纤瘦,小巧脸庞,眉眼依稀还是当初的小徒弟

派成峰来引她上当,是因为知道这孩子重感情,他相信,无论是前世温顺的她,还是今生偏执的她,都没有任何区别,她会恨他气他,却绝不会背离他,入魔只不过是走投无路被迫的,可是成峰尸体被送回,令他方寸大乱,听到法华灭那声“皇后”,他才终于确定消息不假,她当真要做九幽的皇后!。

洛音凡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语气严厉:“你到底要做什么!”

是啊,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重紫垂首。。

“成峰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是什么态度!她竟敢这样对他说话!洛音凡抬手指着她,尽量克制怒气,妄杀仙门弟子,将来就连他也救不了她!。

重紫忽然跪下,双手托星璨。

昔日不离身的法器,如今毫无灵气,形同死物,正如天上冰冷的、孱弱的星光。

气愤转为震惊,洛音凡有片刻的失神。。

所赠法器被毁,代表什么?她要将它还给他?她不再认师父了?她到底是恨了他?

“师父要杀我,又何必用它,”重紫低头看着手里星璨,喃喃道,“死了,它死了。”

他应该清楚那是什么,那是他亲手赐她的法器,是他们师徒之间唯一的见证,可是如今被彻底利用,被彻底毁掉。

洛音凡亦愕然。

杀她?他只是吩咐成峰将她带回而已,难道……

他们竟敢背着他行事,逼成峰对她下杀手!

袖中手微握,洛音凡怒不可遏,同时心头涌上深深的难以抑制的愧疚——总是为她考虑太少,总是让别人有机可乘一次次伤害她,成峰死,他固然痛心,可如果死的是她,他又将如何?

无论如何,他还是伤到了她。。

星璨已毁,她会不会也……洛音凡看着面前的小徒弟,忽然感觉有点冷。

夜风吹来,落月满坡,师徒二人相对无言。。

重紫缓缓将星璨放至他跟前,站起身就走:“我回去了。”

回去?回去做什么,当真要做九幽的皇后?洛音凡目光一冷,杀气随怒气而起,澎湃扩散:“你……敢!”

打算杀她?重紫没有害怕,回眸看他。

几次握拳,几次松开。。

终于——。

“重儿!”无力的,略带责备的声音,像往常她赌气撒娇时一样,想要骂,想要罚,却下不去手,他总会这么警告她,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看出无情的尊者对她的一点特别。

一个连骂她都舍不得的人,怎能一次次伤她到底的?。

重紫慢慢地走回他面前,轻声:“师父。”。

一声“师父”,唤起柔情万千,她终究还是承认他这个师父!洛音凡有点惊喜,更多的却是悲哀,再次将那瘦削的小肩膀搂入怀的一刻,心忽然又疼起来。。

不怪她,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是他的错。。

可是理智在告诉他,他必须再一次犯错。

她已经入魔,无意中恰恰走上了那条既定的命运之路。天生煞气,逆轮之女,她活在世上,可能会六界覆灭,可能会生灵涂炭,几乎所有人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因为输不起,负不起。

怎么办?再次伤害,关入冰牢,还是­干­脆让一切终结?现在就是个机会,她毫无防备在他怀里,结束起来很容易不是么?

多矛盾,别人要杀她,他会愤怒会阻止,可到头来他会选择亲手杀她。

不能再伤害她,不能……。

洛音凡闭上眼睛,右手轻抚她的背,不知不觉变作掌,缓缓抬起

没有抬脸看,可是感受到浓烈的杀气,重紫在心里悲凉地笑。

梦中,只有在梦中,人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即使在梦里也一样,她在他心里,到底敌不过责任与使命,用她换得六界太平,其实换了任何人都会这么做吧,没什么好怨的,只不过他是她的师父,她敬他爱他,所以接受不了来自他的伤害。。

如此,不若成全了他。。

“师父。”动手吧,至少让她在他怀里死去。

小脸埋在胸前,衣襟上有湿意,手臂柔软,纤弱,却好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紧紧环住他的腰。

忽然想到那双畸形的手,那双跛足,他心如刀绞。

怎么能再伤她!怎么可以!

杀气转瞬间尽数退去,手无力落下,轻轻落回她背上。

“师父?”她抬起脸,神情有不解。

洛音凡到底修为高深,立时察觉不对,本已熄灭的怒火被重新点燃——这孽障,竟然趁他不备对他用梦靥之术!她是故意来试他!

明知道她没有恶意,还是无可遏止的恼怒,就像从头到脚被人看穿。

敢探他的心思,她到底还有没有把他当作师父!。

很好,他的不忍,他的内疚,他的无能,她都知道了,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伤害她,是他的错,可他费尽心思护她­性­命,为她掩饰煞气,不惜冒着成为仙门罪人的风险,为她苦修镜心术险些走火入魔,断她念头,只为师徒永生相安无事,这些,她又怎能明白?前世今世,无一刻让他安生,到头来她竟然背离他,要去做九幽的魔后!

为她气,为她喜,为她筹划,为她冒险,到头来反落得她怨恨?

只说她恨他,怎知他也多恨她!

风掀动黑袍,腰肢更加柔软动人,­精­致小脸,凤目犹带泪意,有惊愕,有不解,有期待。

脑海里不觉浮现无数影子,那灯下递茶磨墨的身影,四海水畔等待他的身影……

面前幽幽双眸,与记忆中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那是个费尽心思引他注意讨他欢心的孩子,甘受屈辱也不肯让他知道爱恋的少女,为了留在他身边,她任­性­地利用四海水加重伤势

可是现在,她却想背离他!。

不知何时系上心头的一缕情丝,在欲毒作用下,被恨意所催动,刹那间变作汹涌情潮,冲破数百年灵力压制,令他措手不及。。

平生从未做过的,尴尬的梦。。

月光朦胧,面前的一切却如此清晰,失而复得的小徒弟,离他这么近,这么美,已经不再是孩子,浑身透着令所有男人心动的魅力,这让他失望,让他不安,可又情不自禁想要去保护,想要去怜惜,更想要重重地惩罚!她敢去当九幽的皇后?。

这是……要做什么!

意识开始糊涂,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极力压抑冲动,有点恐慌,想要后退,想要推开她,无奈行为早已经不再受控制。人在梦中,理智总是不那么有用的。

丰美双­唇­微启,似乎被露水润湿,依稀有光泽闪烁,就好象那一夜天山雪中盛放的梅花。

心悸的美丽,罪恶的诱惑。

没有预兆的,他本能地捧起她的脸,吻上去。

短短一瞬,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冰凉与冰凉的触碰与摩擦,竟生出奇异的火花,两个人同时一颤。

他下意识抬脸离开,视线依旧锁定柔软­唇­瓣,黑眸深处泛起一丝迷惘。

发生了什么?

纤纤手指自­唇­上抚过,寻不到任何痕迹,重紫怔怔的尚未反应过来,面前的他突然再次低头,将她重重吻住。

两生爱恋,两生期待,这一刻终于圆满。

重紫全身僵硬,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来不及喜悦,来不及流泪,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鼎鼎大名的重华尊者似变了个人,不再稳坐紫竹峰八风不动,而是专与九幽魔宫作对,短短半年就诛杀魔族上千,出手无情。整件事也有特别之处,大半时间他都在追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九幽魔宫的梦姬,这不免令其余众人疑惑,梦姬是魔尊九幽的宠姬不假,可她极少出来作恶,洛音凡向来有原则,要泄愤,也不至于把她从角落里拖来出气。

唯一的解释是,徒弟叛离师门成九幽皇后,他被气糊涂了,偏生梦姬倒霉,不知怎么正好惹到了他

梦姬的确倒霉,莫名其妙得罪了这位大人物,整整半年不敢出魔宫行走,其实她也很好奇那夜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去问新皇后。

正在此时,探子送回消息,赤焰山邪仙金螭为祸,过往客商多被其摄去洞府修元丹,受害者无数,青华宫卓耀得知,果断派出弟子前去诛杀,九幽魔宫亦不愿袖手旁观,亡月派人将重紫叫到朝圣台,重紫明白他的意思,想是有心将那金螭收为己用。

听到他的决定,重紫意外:“我去?”

亡月并不回答,似在等她自己说。

重紫迟疑:“不是还有欲魔心他们吗。”

“我的皇后,所有人都很期待你立功,你的责任,就是守护你的子民,为他们开拓领地,夺取更多好处,魔宫不需要无能的皇后。”亡月笑了笑,转身消失。

赤焰山位于荒漠之地,山不高,形似馒头,上头并没有什么火焰,而是长着些矮小灌木,看起来光秃秃的,未免叫人怀疑找错地方,直到傍晚,重紫望着山顶烧得通红的一片晚霞,才真正明白这名字的来历。

邪仙自古不是好惹的人物,好在那金螭修行尚浅,不足惧,照天之邪的意思,魔宫先隔岸观火最妥,毕竟在对方走投无路时帮一把,对方才更感激你,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魔军在距赤焰山十里处安营,周围设置了牢固的结界。

重紫斜卧云榻,身旁一轮月。

不远处,天之邪立于石上,正在排兵布阵,白斗篷在月光下分外清冷。

他在魔宫地位很特殊,只服从她一人,就连见了亡月也不曾行礼,不愧是那位伟大父亲的得力助手,非欲魔心之辈能比,不到一年时间便为她招募一群部下,治理得服服帖帖,欲魔心他们在她跟前不敢放肆,恐怕更多也是因为他的原因。

举手投足间的威严气势,谁还会联想到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首座师叔?

潜入南华数十年不被发现,他的法力胜于她是事实,在整个魔宫算是第二人吧,毕竟当初亲眼看亡月接下洛音凡一剑,实力不弱。

想到亡月,重紫皱眉。。

亡月,九幽,当真不枉这两个名字,比起当年威严又温柔的楚不复,此人身上无处不透着神秘气息,长相神秘,法力难测,每次靠近都会令她感到不安,却又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力,他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控制,倒像在引导,这是她先前所没有料到的。

重紫心情复杂。

其实很多事都没料到吧,包括自己,曾经发誓要助那人斩妖除魔守护苍生,可是到头来,自己反成了魔;再想当初与秦珂司马妙元他们赶往洛河除蛟王,与­阴­水仙大战,谁知今日,自己会在同样的情形下扮演完全相反的角­色­呢。。

天之邪安排完毕,照常过来抱起她。

重紫蜷缩在他怀里,忽然道:“你这么费心,就算将来我修成天魔,灭了仙门,六界入魔,九幽为了他的权力,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

“魔治天下便是我的心愿,之后的事与我无关。”

“你不是效忠我么?”。

闻言,天之邪低了头,用那双梦幻般的眼睛看着她:“让我忠诚到那样的地步,少君现在还不配。”

“是吗。”重紫没有责怪,伏在他怀里睡着了。

夜半时分,天之邪将她唤醒。

凝神听,赤焰山方向果然有打斗之声,动静本来不小,想不到自己竟全没察觉,重紫低头笑了笑,亡月说的对,她只有他,最能信任的也是他。

“少君可以过去了,”天之邪放开她,起身,“仙门动手已有小半个时辰,我看金螭撑不了那么久。”

“我去?”

“不错,皇后就代表了圣君,由你说话最合适。”

二人率魔军赶到时,青华两位长老与众弟子正全力围攻一个金袍妖仙和一个白发女人,漫山小妖魔逃窜。

天之邪道:“那便是金螭与其妻白女。”。

邪仙本是仙门分支,指那些因修行时误入邪道而成的凶仙,非寻常魔头能比,只不过这金螭才修行两百年,力量有限,此刻不出天之邪所料,已落了下风,招架甚是吃力。。d6baf65e0b

斗到激烈处,忽见半空魔云翻涌,两边都吓了一大跳。。

重紫现身立于云中,回想当初洛河一战时­阴­水仙那番半是安抚半是警告的话,照样沉声说了一遍。。

那金螭与白女见势不妙,老巢难保,心里又恨仙门,果然求救:“愿追随圣君与皇后左右,听候差遣。”。

青华宫长老与众弟子大惊。

“魔宫重姬!”。

“紫魔!”。

重紫尚未来得及说什么,身旁天之邪手一挥,四周无数魔兵涌上,摆下魔阵,正是他早已布下的埋伏。。

厮杀声不断,夹杂惨叫声。

不消多时,仙门弟子已战死数人。。

“住手!”重紫终于忍不住了,大喝阻止,“天之邪,快叫他们住手!”

“少君放心,此战我们必胜无疑。”。

“我叫你住手!”

“仙与魔之间从来只有征战,洛音凡也不会对你留情,少君能饶过他们几次?”

重紫摇头。。

不,师父不是那样,自己已经做错了,不能再继续。

情势危急,她掠过去救下一名青华弟子,不料那弟子亲眼见同门惨死,看到她心里更加怨恨,举剑便刺。

天之邪闪身至她面前,抬掌击碎那弟子天灵盖。

重紫失魂落魄:“不,不要这样。”。

“你与洛音凡就像这样,中间只有胜败,心软的必会受伤。”

“闭嘴!”

天之邪不理,强行带她回到原地,迅速下令,“撤!”

眼见占了上风,众魔兵都不解他为何要撤,来不及反应,暗淡夜空便有一道夺目蓝光直直坠下,洒落漫天剑影,瞬间,数十魔兵毙命。

“落星杀,是洛音凡!”最近他四处找魔族麻烦,妖魔最怕的就是他,见状都骇然。

重紫望着那身影,心跳骤然快起来。。

天之邪不动声­色­挡在她面前,金螭白女也浑身发毛,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作势护她,心里暗叫倒霉,原以为今日得她援手,能侥幸逃脱,想不到遇上这尊神。。

青华长老与弟子们如见救星,喜得退至他身后。。

他冷眼看现场众仙门弟子的尸体,剑引天风,带闪电之威,扫向众魔兵。

“少君,退!”天之邪低喝。

身在其职,不忍杀仙门弟子,可也不忍眼睁睁看自己的部下白白丧命,重紫咬­唇­,长袖如出岫之云,飞身上去硬挡。

漫天剑影忽然消失,却是他及时收了招。

仙界谁都知道二人的原是师徒,青华宫两位长老也怕他为难,见机告辞退走。

自那夜之后,重紫一直躲在魔宫没有现身,因为太多事想不通,太多感情理不清,太美丽,太幸福,让她不敢相信,她甚至怀疑自己当时也在做梦,因此就更害怕去寻找答案。

可是她又需要答案,她太想知道,当二人再次相见,强抑的思念终于海潮般滚滚而来,理智如山倒,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弄明白。

重紫拾回勇气,下令:“你们先撤。”。

“皇后果然好胆识!”金螭大喜,带白女与手下小妖先退走了。

天之邪目光微动,半晌道:“我在前面等你。”

梦醒

静静的,两个人站得很近,又好象隔得很远,中间是流动的风烟。

原本纯粹的关系,经过那一夜之后,已悄悄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师徒间此刻剩余最多的,应是尴尬。

重紫紧紧盯着他,迫切地想要开口。。

他却侧了脸,避开她的视线,细小的动作终于显露一丝窘迫。。

她上前:“师父。”。

俊脸苍白,洛音凡没有答应。。

水月城外那一夜,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他真控制不住欲毒,对她做了什么,那便是禽兽不如,不可饶恕的大错,他又怎么配做她的师父!

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会那样对她?她不敢相信,需要他亲口确认。

她紧张,殊不知他更慌乱。

为什么,自然是欲毒的缘故,但欲毒残留体内,又证明了什么?若真无情无欲,又怎会发生?

修行至今已近千年,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种可耻的感情,当事实证明一切,他措手不及。以师父的名义站在她身边,疼她护她,气她骂她,教导她鼓励她,清楚看到她的爱恋,一次次理智地拒绝、伤害,告诉自己是她年少糊涂,那现在,他呢?他这样算是什么?

他竟对她生出不伦不类的情感,而她是她的徒弟!

错了,全都错了!

洛音凡微微闭目,强迫自己冷静。。

半年,从最初的崩溃到后来的纠结,习惯­性­的理智终是占了上风,他不配做她的师父,是他该死,她若怨恨,杀他泄愤也无妨,但现在她的处境太危险,眼前发生的这场杀戮就是最好的证明,纯洁善良的她,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就像一张白纸浸入墨缸,容不得她独善其身,她迟早会习惯这些,就算不愿意,也会有人逼她去做,那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他绝不能任她这么下去。

想到这,洛音凡终于开口:“魔宫不是你该留的地方,随我回去。”。

他还会担心她?重紫捏紧了手:“他们不会放过我。”。

“为师就算不做这仙盟首座,也不会再让他们伤你。”。7

“又进冰牢?”。e

“待为师修成镜心术,替你净化煞气,到时你就能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洛音凡一愣。。

重紫垂首,低声问:“我……可以跟师父回紫竹峰吗?”。

转生两世,她还是这么执著,将最美好的爱恋给了他,而他对她,或许也真的比师徒之情更多点吧,可是这份感情根本就是荒谬的,是不该产生不能接受的,他能怎么办?。

“此事将来再说。”。

“不能吗……”。

“将来再说,先随为师回冰牢。”。

“那天,为什么?”。

被她逼得无路可退,洛音凡再难回避,索­性­横了心,既然这么执著地要一个答案,那好,他给她!。

“是为师当时修行不慎,走火入魔,一时糊涂才……”。0

糊涂?走火入魔受她引诱?重紫煞白了脸,摇头,伸手去拉他:“不是的,不是这样!”

他是喜欢她才那么做,有他在,她不会害任何人,他为什么要这样?

小手刚碰到衣角,洛音凡便飞快拂袖后退,怒道:“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不是又如何,难道要让他亲口告诉她,他和她一样糊涂?告诉她,她的师父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可耻的爱欲?。

重紫站定,缓缓垂手。

见她这副模样,洛音凡硬了心肠,面无表情道:“先随为师回去。”。

“师父想知道什么,与其追杀梦姬,何不问我?”重紫忽然道,“那天晚上真的……如果真的……”话未说完,她便停住。。

记忆里,那身影一向高高在上,从容不迫,无人能撼动,能撑起整片天地,她以为他永远都会是那样。

重紫静静地看着面前人,看他竭力控制颤抖的手,看他煞白的脸被痛悔之­色­淹没,半晌一笑:“骗你的,师父。”。

最后那两个字,语气又轻又软又暧昧。

洛音凡惊愕,随即被愚弄的愤怒冲昏头脑,这什么态度!她是谁?她知不知道她是谁!他纯洁可爱的小徒弟,入魔宫不到一年,竟变得这么不知廉耻,这么……。

他想也不想便抬手。。

重重的巴掌声响过,重紫被打得脸一偏,跌坐在地上。

说不清是手疼,还是心疼,洛音凡看看手,又看看她,半晌回不过神。

重紫捂着半边脸,眼波流转:“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么。”。

洛音凡伸手欲扶她,闻言又气噎,改为指着她:“你……”。

重紫微侧了脸,努力收起那僵硬的难看的笑。。

原来她的爱让他这样难堪,在他走火入魔时,是她不顾廉耻,利用梦姬魔丹引他上当,他是恶心极了吧,甚至不肯再让她碰一片衣角。。

期望化作泡影,水月城外那夜的狂喜与幸福,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是你先算计他,害他以师父的身份做出超越道德底限的事,害他堂堂尊者在你面前忍受这样的羞辱,你有什么资格恨?。

仙界人人敬仰的尊者,法力无边,地位尊崇,一直都在尽力维护你,能做他的徒弟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你还想要什么?你的爱算什么?它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会带给他耻辱,带给他痛苦,会害得他身败名裂!你自己有罪也罢了,还这么逼他侮辱他,是想让他恨你?最后一点师徒之情,你也不想要了?。

脸上似有许多液体,粘粘的,重紫迷茫地伸手擦了擦,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声道:“我并不知道师父已走火入魔,只是妄想……师父知道,我修行浅薄,心有邪念……我当时……师父对我有没有一分在意……我……师父那天除了……并没有再做什么……”。

越说越语无伦次,重紫终于住口,想他现在是连看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吧,于是匆匆转身:“我走了。”。

听出她的绝望与羞愧,洛音凡逐渐平复了情绪,对自己失控的行为后悔又无奈。

不,她错了,心有邪念的不仅是她,玷污这份感情已是不该,他控制不住欲毒,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是他有罪,怎么可以把一切怪在她身上!。

不能让她回魔宫!。

“重……”他正要开口叫她,忽然又停住,皱眉,侧身。。

司马妙元自云墙后出来,恭敬作礼:“妙元见过尊者,方才听青华宫长老说这边魔宫作乱,尊者安好?”。

云海茫茫,已经不见人影。。

洛音凡沉默片刻,道:“回去吧。”。

.。

天之邪果然等在前面,见她魂不守舍归来,总算放了心,任务顺利完成,众人匆匆赶回魔宫见亡月,邪仙金螭愿意臣服,亡月封其为王,仍带旧部,对于其他人,则命大护法欲魔心论功行赏。不折一兵一卒,能自洛音凡剑下全身而退,魔宫上下对这位新皇后更加敬服。。

重紫倚在榻上养神,须臾感觉榻前有人,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来了。

“少君对洛音凡有情。”

重紫没有否认,当一个人完全绝望的时候,还怕什么?她是罔顾伦常没错,要笑话,要全天下都笑话个够她也不在乎。。

“他不可能喜欢你。”。

重紫睁眼,冷冷地看着他。

天之邪并不在意:“他早已参透悟透,方证得金仙之位,这样的人心有大爱,是不可能生出凡人之情的,少君是在妄想。”。

这个人,总是那么轻易就能抓住别人的弱点,然后将对方彻底击败,重紫怒上心头,跳起来就重重一巴掌过去:“没有你设计,他们不会对我这样,我也不会入魔,更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天之邪不闪不避地受了,语气依旧平静:“这无关你入不入魔,他是仙界尊者,仙盟首座,地位至高无上,倘若与自己的徒弟闹出丑事,只会令他名声扫地,还有何面目留在仙界,少君执意强求于他,就不怕他恨你?”

重紫灰白着脸,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之邪道:“仙魔本就势不两立,少君无须在乎,无论那夜的事有没有发生,只要放些风声出去,虽说没人相信,但对他必会造成影响,这对我们大有好处。”。

重紫立即摇头:“不,不要。”。

她的爱,他没有义务一定要回应,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是她没有料到的,她并不知道他那时已走火入魔,在他心里,他曾经爱护有加的徒弟竟不择手段引诱于他,想要做出足以毁了他的事,如今他们的师徒之情恐怕也剩不了多少了,不要他更恨她。。

重紫沉默着,重新躺回榻上,正要合眼,忽然外面传金螭王夫人白女求见,天之邪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让传白女进来。

原来金螭初来魔宫,虽说封了王,却知道自己修为尚浅,四大护法个个不是善茬,必须求得大人物庇护才好办事,而自己认得的只有皇后重紫,所以令妻子白女前来示好,那白女进殿便跪下,献上一株长生草。

重紫看了眼:“这是……”

白女笑道:“这是我们赤焰山的镇山之宝,凡人食之,可延寿两百年,实为难得,皇后贵为万魔之母,理当享用它。”。

重紫兴致缺缺:“我要它何用?”。

没料到这个问题,白女微惊,急中生智道:“皇后魔体天成,自然不需要它延寿,只是这长生草非但有益修为,驻颜更有奇效,可使肌肤生­色­生香,甚为难得。”客观地说,皇后长得很美,不过圣君更倚重的,应该是她逆轮之女的身份,看殿上情形,圣君很迁就她,这就足够当自己夫妻的保护伞了,然而,女人谁不在意容貌的?听说皇后虽得圣君倚重,却远不及梦姬受宠。

不待重紫表示,旁边天之邪开口道:“这长生草也算难得一见的宝贝,金螭王与夫人有心,少君该收下才是。”

重紫随意抬手:“那就替我收下吧。”。

原来皇后对这位部下言听计从,知道就好办了,白女马上松了口气,陪笑告退,同时悄悄打量那部下,半晌忽然想起方才有人提过的一个名字,险些惊出身冷汗,连忙恭敬地对他作了个礼,然后才退出去。。

重紫再次合眼:“过来。”。

天之邪明白她的意思,正要上前,外面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阴­水仙求见皇后。”

“她来做什么?”重紫奇怪。

天之邪道:“自然是有事相求,我看她对你尚有几分好意,正该收服过来,要什么,你送与她就是。”。

重紫目光微动:“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天之邪刚消失,­阴­水仙就走进殿,单膝跪下,直言:“听说金螭王献了株长生草与皇后,­阴­水仙特来求皇后转赐。”。

重紫早已猜到她为长生草而来,并无意外:“消息传得这么快,­阴­护法是为自己求,还是为别人求?”。

­阴­水仙不答:“无论为谁求,都是皇后的恩典,­阴­水仙从此自当铭记。”

重紫连人带榻移至她跟前:“­阴­护法这些年为那个凡人延续寿命,耗损了不知多少修为,值得么?”

­阴­水仙面­色­不改:“­阴­水仙做事,从不后悔。”。

重紫道:“可惜他始终只是个替身,替身再好,也不是那个人,他根本不认得你,没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

­阴­水仙冷冷打断她:“他一样可以陪着我。”。

“既有人能代替他,­阴­护法又何必留着这剑穗?”重紫指着她腰间,“你若肯毁了它,我就把长生草赐予你。”。

­阴­水仙看了片刻,果真握住那剑穗,手缓缓收紧,有青筋暴出,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不停发抖,似乎要将那剑穗捏成粉末。。

剑穗仍然完好。。

重紫道:“可见替身就是替身,天下人很多,长得像雪陵的更有不少,老死又何妨,你可以再找个,用不着浪费一株长生草。”。

“皇后不肯赐,就罢了。”­阴­水仙松开手。

天底下可真有这么傻的人,重紫笑了声:“区区长生草而已,我怎会不舍得,几时­阴­护法立了大功,我说不定就将它赐与你了。”

“也好。”­阴­水仙再不看她,起身离去。

“轻慢部下,是少君之不智。”天之邪现身榻前,皱眉。

“我叫你退下,你却隐身瞒我,胆子越来越大了,”重紫躺回去,挑眉看着他,“你助我,不过是想成全你的野心和抱负,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非要照你的话做?”。185c29dc24

“你必须学会笼络他们。”。

“是吗。”。

“否则就算你修成天魔,九幽也随时可以除去你。”。

“他想要权力,我让他就是了。”。

“臣服让步,生死完全被人掌握,是为下策,”天之邪轻蔑,抬手点燃灯,“六界入魔,你的功劳远胜于他,他顾及影响,未必立即杀你,可也绝不会放过你,此人深不可测,凭你是斗不过的,必须表示臣服,但同时也要令他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动你,能坚持多久,你就活得多久。”

重紫斜眸看他,有点意外:“你不是只想六界入魔吗,那时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天之邪不答,过去抱起她,淡淡道:“睡吧。”。

重紫抚摸他的心口,半开玩笑:“你后悔吗?”。

天之邪看着她半晌,长睫扇了下:“不。”。

重紫“哦”了声,缩在他怀里睡去。

第二日,亡月出魔宫见前来朝拜的妖龙王,重紫身为皇后,如今名声远扬,自然也要跟着他一道去,无非是受些礼物,听些奉承话,回来时,亡月带着她停在水月城外山坡上。

熟悉的地方,曾经甜蜜的回忆,如今变得那样的不堪,提醒着她给他带去了多么大的耻辱,他现在有多么厌恶她。

旁边亡月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带着奇怪的压迫感,不像天之邪那样安心,尤其是那双隐藏在斗篷帽下的眼睛,令重紫更加紧张,她总觉得,那双眼睛正透过斗篷帽,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带她来这儿,是无意,还是故意的?重紫不禁打个冷战,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我的皇后,你在害怕?”。

“没有。”。

“你和洛音凡上次就是在这里见面的。”。

重紫不语。

亡月转移了话题:“此番立功,我还没赏赐你,你想要什么?”。

重紫想起天之邪的话,谨慎答道:“替圣君分忧,乃是分内之事,不敢领赏。”

“皇后待我如此忠诚,我也送皇后一件礼物。”亡月说完抬手,面前地上立即出现一人,反剪双手,面­色­惨白,形容狼狈。

司马妙元?重紫愣住。。

司马妙元也看见她,心虚:“重紫,你想做什么!”。

重紫意外:“你怎么把她抓来了?”

亡月道:“是她教唆月乔害你,你不想复仇?”。

现在报这个仇有必要么,那么多人想杀自己,难道也都是她教唆的?重紫苦笑,低头看司马妙

司马妙元倒也沉得住气,冷哼:“要杀便杀!”。

重紫淡淡道:“我有很多办法可以折磨你,为何要杀。”

“说的不错,”亡月沉声笑,声音充满蛊惑,“仙门本已决定放过你,若非她唆使月乔去仙狱,妄图侮辱你,你的煞气就不会泄露,更不会被打入冰牢,你会好好的留在南华,跟着洛音凡修行,你有今日全是因为她,你当真不恨?”

明知道这事司马妙元只是个导火线,可经他这么一说,重紫竟不由自主生出许多怒意,没错,所有的事,被逼入魔,与师父决裂……好象全都是因为她引起的!。

亡月道:“你从无害人之心,还救过她的命,却被仙门所不容,她身为仙门弟子,心怀嫉妒,恩将仇报,这公平么?”。

公平?当然不公平!天生煞气就是错?被人陷害就是错?

她从未害过谁,到头来人人都想她死,被打入冰牢受尽折磨,害她的人反而活得好好的,这不公平!

煞气弥漫,重紫冷冷盯着司马妙元,凤目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面前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司马妙元开始惊恐:“胡说!他胡说!”

亡月道:“这种人不配做仙门弟子,杀了她没有错。”

杀了她?重紫略清醒了点。

不对,她不能随便杀人,她说过要守护师父,守护苍生,怎能杀人?

亡月道:“她到现在全无悔改之心,是知道你下不了手,对付这样的人当用魔的手段,你应该让她明白,你不再是当初的仙门弟子,魔,无须顾忌。”。

无须顾忌?也是,反正她已经入魔,师父也不要她了,有什么好顾忌的。

重紫果然抬掌,手心有光。

司马妙元浑身颤抖,绝望地往后缩。

是了,这不是那个规规矩矩耍小心计的重紫,满身杀气,这是紫魔!不会放过她!

“重紫,你……你敢动我!尊者他老人家不会放过你!”。

师父?重紫完全清醒了。

恐惧的­阴­影迅速浮上来,笼罩心头,让她从头到脚凉透。

她惊怕万分,踉跄后退。

这是做什么!居然被人几句话就引发魔­性­,想要杀人!

知道师父厌恶她,可还是不想看他失望的样子,真的杀人,就再也挽回不了。

亡月没有继续说什么,略抬了下手,紫水晶戒指幽幽闪烁,司马妙元立即昏倒,失去意识。

重紫轻喘:“你想­操­纵我?”。

“魔不需要太多感情,”亡月难得带了训斥的口吻,“你要的地位,我已经给了,但你若还舍不得仙门,现在就可以回去。”

再回去面对他?重紫低头:“我……对不起。”。

亡月伸出右手将她揽至面前,斗篷半敞,隐约可见里面黑纹腰带上也嵌着数粒紫水­精­,神秘贵气。

他用戴着戒指的那只左手抬起她的下巴。。

重紫全身僵硬:“你做什么?”

她的反应令亡月笑起来:“我需要一位堪当重任的皇后,魔族的皇后。”

暂时需要,等目的达成再除去的皇后,重紫暗暗苦笑:“你放心,我在这个位置一日,就决不会背叛魔宫。”。

“是么。”亡月笑道。

话音刚落,四周气氛陡然变得­阴­冷,重紫察觉不对连忙转脸,看清来人之后更是吓得呆了。

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怒意,还有,杀机。。

他怎么来了,他在生气!重紫有点慌乱,根本忘记亡月的手还在腰间:“师……师父。”

刚喊出声,恐怖的仙力已然袭到。。

原来前日赤焰山分别,洛音凡始终放心不下,还是赶来魔宫附近,打算再劝她,谁知一来便看到这样一幕场景,司马妙元倒在地上,他心爱的小徒弟正顺从地被九幽揽着腰,姿态亲昵,顿时气得他浑身哆嗦,一时竟接受不了。。

对于她的新身份,他从未真正在意过,更不会相信,然而眼前二人这亲密的情形,将他的自信击得粉碎,险些让他失去理智。。

刻意的冷漠瞬间崩塌,怒火蔓延。。

什么叫“决不背叛魔宫”?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她果真做了名副其实的九幽皇后,就因为被他拒绝?

不可能,必是九幽趁机蛊惑她,什么皇后,明显是在笼络,几句好话就被骗了,这个混帐东西!

逐波在手,出剑便是杀招。

亡月带重紫急速后退,尚未落脚,下一招又袭到,看来这回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亡月笑道:“他要杀我,皇后会帮谁?”。

他是不想看到她的,还是先避开他再说吧,重紫不敢看那眼睛,咬牙,抬掌与亡月同时拍出。

此刻她只顾着想要逃避,却哪里料到今时不同往日,她的魔力其实早已不在当年万劫之下,由于身边天之邪太厉害,被反衬得弱了而已,这一掌像往常那样用了七成力,已经了不得,加上亡月本身不弱,两人联手对抗仙力,只听得巨响声震耳,魔气仙气激荡,朝四周扩散,草木尽折。

洛音凡后退几步。

平白得来的魔力,重紫根本不清楚厉害到何种程度,见状吓得发呆,看看双手,又看他,失措——她居然跟他动手?她怎么能对付他!那是师父!她始终那么爱他,尽管这份爱被他厌弃,可是他仍然找来了,尽力以师父的身份劝她回头,没有放手不管,她这样做会伤到他。

黑眸锁住她,有震惊,有怀疑,到最后终于燃起熊熊怒火。。

她敢动手?她竟然帮九幽对付他!

欲毒如坚韧的藤蔓紧紧勒上心头,胸口奇痛,洛音凡喉头一甜,身形摇晃了下,察觉失态,他立即收心敛神,重新站稳。。

看他好象受了伤,重紫惊恐,连忙赶上前去扶:“师父!”

洛音凡抬手挥开她,冷冷道:“不要再叫我师父!”。

重紫愣了下,迅速缩回手,后退。。

看着那惨白的小脸,洛音凡立即明白自己失言了,做什么,他又想做什么!交手之际,已经发现地上司马妙元安然无事,这令他更加后悔,他的徒弟,怎么会随便杀人,身在魔宫还能不伤­性­命,她做得很够了,他到底在气什么!为何非要说这些话!

“这里没有师父,只有丈夫。”半空现旋涡,亡月拉起她就走。

“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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