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银光下,门“吱呀”一声,把任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任天今日晌午才回到渔村,整个下午,自己一人在家中回忆往昔。
门外,人影杂错,散落一地。
其中一位长者,眼中含着泪水,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年,半晌,一把将任天揽入怀中,颤声道:
“天儿,你终于回来了!”
任天此刻眼眶一红,失声道:
“孩儿不肖,让大伯和乡亲们担心了!”
任天自幼无父,幼年丧母。正是在乡亲们的关心下成长起来的。
片刻,殷情的乡亲已把小院围的水泄不通。
沧海。明月。
赋予了渔村人丝尘不染的心。世间,或许只有这偏安一遇,与世隔绝的渔村。人和人,朴实无华,没有名利,没有世俗。人心澄澈空明,千金难易。
在句句问候声中,任天多日心头的阴霾淡化了许多,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时,大伯情绪已经平静下来,道:
“天儿,你师父近来身体可好?”
“师父!”任天低声念叨,熟悉的血腥暴戾之感涌上心头。
大伯发觉一丝异样,道:
天儿,你没事吧。”
“师父.......师父他已羽化升仙了。”任天生硬的答道。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长者更是目瞪口呆,惊讶道:
“想不到仙人他已.......已仙逝了。是何人所为?”
“松宁真人”任天生生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
“话可不能这么说呦!”忽然,一阵宛如天籁般的声音翩然传来,透着不尽的妩媚与动人。
“谁,是谁!”任天疾步冲出,愤声大喊道。
玄变(7)
七
沧月,游气。
一曳粉黛。
她,似九天仙子落入凡尘。清丽不可方物。
她,似天地精气凝化成形。神圣不可玷染。
月下,垂柳。一个粉衣女子嫣然亭立柳梢之上。一袭淡粉衣裙,肤若凝脂白玉,眉似远山含黛。沁凉的月光下,这一刻令人销魂。
女子淡淡一笑,轻启红唇,道:
“适才,听公子所言,好象对松宁真人有莫大的误解。”
这时,任天身后的村民开始骚动不安,其中的男子更是各个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着美若天仙的女子。
海,汹涌不断。
人,饱经风浪。
千年的海浪给予了海边女子剽悍泼辣的性格。
人群中一女子见自己丈夫色迷心窍,顿时暴跳如雷,大骂道:
“你这没良心挨千刀的死鬼,看见漂亮姑娘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话间,那早已蓄势待发的巴掌毫不留情的赏在了身旁男子脸上。
看到这情景,远方。粉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抹粉彩浸湿在月光之中。漫洒缕缕动人心魄之美。
对面。任天也被这世间少有的绝色女子所震撼,满脸通红,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她,是我这生要守侯得人么?
女子丝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笑魇如花,轻声道:
“公子,为何脸红呀。不如让我轻抚一曲,聊以消遣。”
说完,宛若一片粉瓣,飘然落地。膝上,一方古琴静静的躺着。但见一双纤美玉手随意掠过,丝痕不留。
夜风,舞乱青丝。
梦,千丝发间。
苍白的回忆,浮现眼前,随那幽曲,荡彻心间。
伴随琴声,女子低声吟叹:
“青叶碎,月如钩。寒夜如水自难睡。
相思远,愁情叹。此生为情终不还。”
这夜,月光下,众人皆为乐曲所动。神游其中。
忽然,女子贝齿一咬,杏目圆瞪,紧接从手中抛出一道青光。惨白的月光下,一柄淡素秋水的白玉剑笔直向任天刺去。此时的任天却全然没有发觉。
千钧一发之际,一句嘶哑的声音传来:
“弋儿,住手!不可乱来。”
女子听到这话后,面露几分不甘将玉剑唤回,敛于袖中。
夜,更沉了。沉的令人寂寞。
黑,更浓了。吞灭了万物。
淡淡一句话,五雷轰定,将任天猛然震醒。
他,他,他。
这九阴哀嚎,任天至死难忘。
松宁!
柳下,女子白皙面容泛着红晕,娇声道:
“爹,为何不让女儿教训这臭小子。”
遥远,月影下。一人如鬼魅负手而出。正是松宁无二。
松宁低声向少女道:
“弋儿,不可放肆!来人,送小姐回家。
“哼!走就走。”女子忿忿道。驭起清光,幻为一点消失在茫茫苍穹。
半晌,松宁缓缓道:
“贤侄,近来可好?”
“师父...师父被你杀死了?”一射外,任天面如寒霜,冷冷道。
“不错”。松宁哼了一声,道。
“今夜到来,是想让我交出残卷吧。”任天道。
松宁面色微微一变,道:“正是!”
“倘若我不肯呢?”任天道。话语中流露出几分陌生与杀气。
松宁仰天狞笑,狠狠道:
“那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随之那些熟悉的黑影纷至沓来,紧接传来了声声村民的惨叫声。
残月,漠视着大地。天地亦是如此。人,这刻蝼蚁般苍白无力。只有颗颗繁星明灭闪烁,嘲笑红尘名利中的人。
风声,浪声,哭叫声。交织一片。
那少年,纹丝未动。嘴角浮现出诡秘的笑容,素白的衣衫随风飘动,幻似九渊恶魔,使人恐惧。
玄变(8)
八
松宁,此时发觉对面的少年有些许异样,一股前所未有的血腥暴戾之气源源不断由对面少年身上散发出来。松宁强按下心中不安,紧张的盯着眼前陌生的少年。
这时,无数的村民沦为刀下冤鬼。
忽然,天地无声,只有那个少年。
一股闻所未闻的强大戾气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他重生了!
腥风血雨,迎面扑来。松宁不敢再小瞧面前这人,慌忙从身后御起那古拙的铜铃竖于面前。
正是这个动作,对面一双赤红的双眼狠狠的盯着松宁。松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手中的铜铃握得更紧了。
任天这时只感血在燃烧,那股熟悉的寒气迸发出曾未有过的亢奋。沁入骨髓,在血液里分裂,隐约在期待着什么。怅然间,一道龙啸划破漆黑,一条苍龙从白衣少年渺小的身躯腾空而起,立于天地。
荒芜,苦道山。一人孑然独立,眺望远方。自语道:
“魄龙终究还是醒了,众生在劫难逃!”
海边,渔村。众人都被眼前的异变惊呆,一时间竟忘了敌我,怔怔的看着这一人一龙。
任天体内如万蚁蚀骨,欲吐无物。血腥,暴戾,杀戮。不断充斥脑海之中。
松宁见景,面色煞白,肌肉扭曲,浑身不住的颤抖。
就在这时,寒光肆意,风驰电掣将天地、日月、众人吞没...............
竟夕起相思,纵有千般无奈,残夜冷月,夜沉人寂,可还有泪么?
相逢一泯,六道轮回,还执念那恨吗?
苍茫间,九天凝光宛如白练。魄龙,任天溶为一体,只有灵魂还在苦苦挣扎。
天地黯态,风雨又起。灰冷的大海化身为一头厉兽,撕扯着如一叶孤舟的渔村。仿佛要将这夜的杀戮与悲痛冲刷干净。
恍惚,任天又回到了苦道山,回到了无底洞。
生与死,爱与恨,已如轻烟散尽。
老者,大伯,一个粉影越来越远。
只有那股寒意冷的这番真切!
倚轩听风雨,
淡看凡尘路。
明朝花露间,
沧桑尽千年。
一切都结束了吗?
玄变(9)
九
清晨,曦光漫洒。山中云气尚未散却,游气氤氲,缥缈如幻。仲夏之时,山色浓翠,欲流欲滴,有几分浸染衣襟之感。遍野的枫树,枝繁叶茂,也正绿的发亮。宛似一叶浑然天成的翡翠镶嵌山头。恰此浩渺无边的翠色中,一道火红掺揉其中,分外刺眼。像翡翠之上一点瑕疵。
红影中,一个少年倚卧于下。不时有两三片红叶御风飘坠,落在他素白的衣衫上,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美。
天寒红叶稀。
霎时间,一股透骨沁心的莫名寒凉游走全身,逼得少年艰难睁开双眼。
是她!粉衣女子。凛若霜晨,拿着剑,指着他!
冰凉的剑锋近在咫尺。喉咙,脸上,心中,每个毛孔源源不断被凉气所噬。
内心深处,一曳粉黛。无半分改变。任天凝望她清秀的面容,竟有一丝出神。半晌,轻声道:
“你爹,他人呢?”
此言一出,少女雪白面庞又平添几缕苍白,冷冷道:
“我爹...拜你所赐,全身经脉冰封...死..死了。”
任天表情一变,抬头仰望蓝天。许久,长叹一口气,默默道了一句:“是这样。”便不再说话。
树下。二人。相对无语,默默对峙。岁月凝固。
少年率先打破沉默,淡淡道:
“我杀了你父亲,你若要杀我,就请动手吧!”
几道红泪掠过煞白的面容。纷飞飘坠,落在剑上。女子怔怔望着剑下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少年,心中涌起些许异样。他,目中精芒闪烁,却有柔情在内。
慢慢,玉剑垂下。慢慢,目光垂下。
女子何尝不想亲手杀死面前杀父仇人。三日来,任天昏迷中,女子曾经无数次将剑刺向少年。可每次总有一股凌厉之气将他护住。此时此刻,少年初醒,神志未清,无法以灵气相御。正是手刃仇人最佳时机。但方才点点柔光若清流溢漫心间,一时间竟使自己无法狠心下手。
梨花带雨,芙蓉泣露。
红尘中,一女子茕茕孑立,宛成一幅最美的画卷。她是那般超凡脱俗,却也是那般脆弱与平凡。
良久,任天狠了狠心,道:
“请问....请问姑娘,那渔村现在如何了?”话一脱口,任天便有了几分后悔,内心暗道:自己杀他父亲,就是问了,她也断然不肯回答。
女子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被海浪吞没了。”
“怎...怎么会这样。”任天失声道。随之,面露诡异,惨然一笑,低声自嘲道:“罢了,罢了......我命如此,早日回去苦道山,陪伴师父了此残生吧。”
话闭,任天缓缓侧面,道:
“姑娘,虽然在下与令尊恩怨颇深,如今他既已驾鹤西去,个中是非也就一并化解吧。明日,在下就要回去苦道山。倘若姑娘取我性命为父报仇的话,可随时去往苦道山巅,在下决不反抗。
女子默默望了少年一眼,没有做声。
此处往苦道山大约有三日路程,但任天因精气大损,更不会女子那般腾云驭物之术。走走停停,磕磕绊绊直至第七日才回到苦道山。一路上,女子御剑紧随其后,一言不发。
苍凉山顶,容颜未变。只有焦黑的土地长出了一层稀疏的嫩草。叫人眼前一亮。
任天闭上双眼,贪婪的吮吸着熟悉的味道。粉衣女子默默站在远处,静静注视着少年。
也许是一时得意忘形,也许是气氛过于沉寂。任天率声喊道:
“姑娘,在下是不会逃走的。对了,这么多天,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花容稍变,侧目盯着任天,片刻,一字一顿道:
“你记好了,日后将你碎尸万段的人,便是我莲弋!”
任天自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不在理会。
天边的晚霞,火染般绚烂夺目。突然,青、白、黄三道灵光划过彩霞,向山顶方向疾驰飞来,少顷,缓缓降落在山顶。
走近方才看清是三个年轻书生模样的男子。但见三人手掌轻挽,三道泛着灵光的宝剑瞬间负于背上。
玄变(10)
十
紧接三位男子走向前来。为首一人朗目剑眉,气度不凡。随后二者,一胖一瘦,皆蕴不凡之气。
天际横降三人,任天顿时手足无措,不知三人是敌是友,向前一步道:
“不知三位是.....”
话未说完却发觉三人目光早皆为女子所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丝毫没有理会任天的话。
任天不禁哑然一笑,干咳了两声,又道:“敢问三位是何人?”
半天,为首男子才回过神来,略感有些失态,忙道:“阁下刚才所问何事,可否再说一遍。”
任天无语。
而身后二人,这刻已在低声互相议论:
“看那女子如此美丽,不知身材如何?”
“你傻呀,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身材肯定错不了。要是我能娶回家,嘻嘻.....”
“别做梦了,要娶也是我娶!”
.........
为首男子面露一丝难堪,回头怒视二人一眼,对任天道:“在下三人多有失礼,望请见谅。敢问阁下可否是任天任少侠?”
任天望着三人,只见身后二人丝毫没有理会男子的话,依旧滔滔不绝的低声交谈。眼前男子的目光却也不住的向远方游移。任天苦笑几声,道:“正是在下,三位是?”
男子面露喜色,道:“阁下就是任天任少侠。太好了!在下江珣,身后两位是我的师弟黄骋,董一散。在下三人乃是南疆积云渊弟子,今日奉家师云颐子之命,特地前来拜望少侠。”
任天心中顿生敬佩之意,道:“原来是积云渊江大侠三人,在下有失远迎,望请包涵。”
江珣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
话间,身后二人的议论声愈来愈大。再看远方莲弋,面含愠色。忽然,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二人面前,伸手赏了身材微胖那人一记耳光。
江珣见景,急忙双手抱拳,道:“姑娘请息怒,方才在下两位不争气的师弟多有冒犯,还请你多多包涵!”随即转身向胖男子大喝道:“黄骋,还不快向姑娘道歉!”
胖男子这才缓过神来,略带几分羞愧之意,双手合十,低声道:“这位姑娘,刚才在下多有失礼,罪不可赎,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在下斗胆问一句,姑娘....姑娘你可曾婚配?”
众人晕倒。
莲弋大怒,不在理会,甩袖而去。
任天满脸羞红,道:“家师近日获闻任少侠的师父羽化登仙,大为悲痛。故派我们前来,想请任少侠暂且去往积云渊小住。”
任天急忙拱手,道:“云前辈的一片好意,任天没齿难忘。只是在下已经决定留在这苦道山,了此残生。”
“这是家师的一片心意,还请少侠不要推辞,况且如果少侠不去的话,我们也不好交差呀!”江珣道。
任天面露几分难色,沉思片刻,道:“那....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刻,江珣脸上浮现一丝神秘的笑容,竟有几分猥琐,低声道:“不知任少侠可否让那姑娘一同前去?”
任天摇了摇头,道:“这位莲姑娘我也是刚认识不久,至于是否肯与我一同前去,我就不得而知了。”
江珣目光顿时黯淡了许多,道:“是这样。”不妨事,那就请任少侠早日启程。在下三人尚有琐事在身,无法陪同少侠,希望你不要怪罪。事成后,我们会马上赶上少侠。”
紧接江珣又转面向远方少女喊道:“姑娘若不嫌弃的话,原一同前往!”
“好了,闲话不再多说!告辞!”
“一路顺风,告辞!”
说完,三人唤起方前灵光,飞向云霄。隐约又传来三人声音
“师兄,那姑娘来吗?”
“不知道!”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押!”
“呵,我笨。既然你那么聪明,刚才你怎么不说?”
.........
玄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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