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的样子。现在已是初夏,万物都已复苏。林中的不知名的鸟儿唧唧的唱着,和着那清风拂过竹叶发出“挲挲”的响声。给人一种悠闲恬淡的感觉。而这个少年眼中却透出一种不知名的寒意和戾气,使人不寒而栗。隐约散发出与这番年龄不符的磨难与沧桑。周围的草地上不知为何竟凝结了一层薄霜。班驳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透出一丝彻凉与狰狞。
“天儿,快把我的‘万圣将军’拿来,这臭牛鼻子老道,今儿还挺厉害。”一阵急促的喊声从远方传来。
只见这少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许久才缓缓起身。径直穿过一条林间小道。来到一座道观一般的古斋旁,轻步走进。这古斋已有不少年头,残墙断壁,年久失修。不一会儿,见少年手捧一木盒慢慢走出。
这是,又传来一阵喊声:
“天儿,你道是快些呀!为师呀要架不住了。”
“苦兄,看来今天你要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了。哈哈.......。”另一个声音传来。
“哼!你别高兴的太早,一会儿我一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而这个被称为“天儿”的少年仍是一脸漠然,仿佛毫不关己一般,走过一片树林,来到了一棵古松旁。这古松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怕是已有千年。
古松下有两人正相对端跪着,之中的一古朴的木罐中,一青一黄两只蛐蛐正杀的难解难分。少倾便见那青色已处于下风,一不留神,竟被那黄虫趁机一头撞出罐外,转眼便消失在草丛之中。
那身着墨绿道袍的道人此时抚须直身道:
“苦兄,你已经连输三局了。你的‘绿飞将’也不过如此嘛。”
话刚说完,道人对面那老者霍然跃起,此人须发尽白却面露祥瑞,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但此时却已是满面通红大骂道:
“你这个臭道士,不知从何弄的如此怪异暴戾之物。分明是来想气我的!”
“苦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愿赌服输,你可别不认帐呀!”
“不算不算。”老者道。好似孩童一般。
那少年已在旁观望了许久,但仍是面无表情。这是老者也发觉了少年,转怒为喜,拍手大呼到:
“徒儿,你终于来了,快把我的‘万圣将军’拿来。牛鼻子,这下你完蛋了,哈哈。”
少年徐步走近将木盒递给老者道:
“徒儿任天拜见师父,泊松派松宁真人。”
那道人微微一笑,淡淡道:
“几年不见,天儿已长这么高了。哎 岁月不饶人,我也老喽!”
“臭道士,别转移话题套近乎。天儿你在旁边为我们做证。别一会他输了不认帐。”
“我我怎么是套近乎,好好,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咱们蛐蛐上见输赢!”显然,道人被刚才那话给激怒,愤愤道。
时间不知不觉悄然划过,太阳也日上三竿了。古松下的那一场争斗不知何时也已结束,好似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而此时那老者却满脸惊愕的盯着木罐,不住的念叨:“不可能,不可能.........。”
对面的道人正在仰望穹顶,流露出一种无比恐怖而又喜悦之情。好似九阴厉鬼,又似深渊恶魔。道:
“怎么样,苦兄。这下你心服口服了吧!”声音透出寒意与杀气。“这样吧。如果老兄你喜欢这只蛐蛐的话,我便将它送于你,不过要借您的那《玄变古册》的那一叶残页研读一下。”
郎郎乾坤,晴天白日,忽然天际间一记怒雷轰然而下,转眼间四方风云滚滚而来,天地变色,乌云低垂。狂风大起,石走沙飞伴着风雨突起,电闪雷鸣,天地咆哮,狂风暴雨,一时竟瓢泼而下。
玄变(3)
三
风雨依旧肆虐的大地,电芒浮动,无丝毫减弱之势。豆大的雨滴砸落在身上,隐隐有几分痛楚。
树下,三人。相对无语,全然不顾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时间凝结在这一刻。世间只剩三人。
老者,面目何时已凝重庄肃,显露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与先前更是判若两人。缓缓起身,道:
“这么多年来,你仍旧如此执念。”
“不错。”道人,道。话语中夹杂着几丝狠毒。
“几十年来,我呕心沥血,查遍古今史书。皇天不负苦心人,终在古籍残卷中记载那一隅残页乃是上古奇卷——《玄变古册》的一部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它对你果真如此重要,值得你如此挖空心思,不择手段。”
“是,有了它,我便可以逆天而行,天下无敌了!”
“名利如浮云,何必自寻烦恼。我劝你放下心头执念,回头是岸!”老者淡淡道。
“放下执念,哈哈.........,你说的倒轻巧,殊不知这些年来为了得到这残卷,我不顾一切诱你沉湎于斗虫之中,不能自拔。甚至更不惜身沦魔道,以活人之精血练就出了这只蛐蛐,将你击败,为的就是逼你交出残卷。”
“看来你对我真是机关算尽,煞费苦心哪!”老者摇头道。“我是绝对不会将它交于你这等心术不正人之手,为祸世间!老朽最后奉劝你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纵使身陷魔道,倘若能够静心清修,仍为时不晚。天儿,送客!”
“是,师父。”任天答道,转面冷冷又道:“松宁真人,请吧!”
“哈哈,老东西,你真是老糊涂了!你以为我会轻易离开吗?你太天真了!”松宁冷笑道。
话音未落,滂沱大雨,竹林深处中如阴魂般闪出层层人影。黑暗中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无比狰狞与诡异。顿时间。偌大的山顶充斥着浓浓的杀气,压的人有一丝喘不过气来。
老者见景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你是志在必得那残卷了。”
话间,林中,一黑影猛的祭起一柄深黄|色仙剑,向老者身后突袭而来。天空飘落的丝丝雨滴,还未落到剑身已悄然无声,化为云气融入暴雨之中。一眼便知此剑乃为至纯至阳之物。但这刻在此等人之手,沦为了暗箭伤人之物,却只有无比卑鄙、邪恶之气。
转眼间,人影已到十步之外,情急之下任天失声道:
“师父,小心身后!”
刹那间,人剑相遇,迸发出耀眼黄光。
千钧一发之际,老者神情自若,顺势转身黄光划臂而过。老者心中不禁暗暗吃惊,道:本以为如此便可躲过,想不到这人道行竟这般之高,不可小觑。而这时老者左臂已被方才黄光所伤,鲜血不住从略微焦黄的伤口涌出。
任天心头一紧,箭步向前扶住老者,道:
“师父,你没事吧!”
“天儿,不妨事。”老者平静答道,“想不到你们堂堂泊松门竟也用这背地里偷袭的勾当,枉称名门正派。”
对面,几丈外。松宁哼了一声,道:
“不错,为了那残卷,这又算得了什么。”紧接向四周道:“都给我上,将二人拿下!”
话音一出,竹林中人影浮动,层层跃出。将老者与少年团团围住。
“看来我师徒二人今日是无路可退,Сhā翅难逃了。”老者长叹了一口气,铿锵道。
话闭,老者缓缓将右手伸入已血浸大半的左袖中,拿出一柄三尺见长的桃木古剑,剑身微微泛黄,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剑柄末端书有“苦道”二字,飘逸遒劲,有几分气吞天地之势。
对面,松宁看到这里,面露几分阴沉,低声道:
“这就是苦道山镇山至宝——苦道剑吧!”
“正是此剑。”老者从容道。
而在这时,无数人影都已唤起各自法宝,海潮般向着一老一少汹涌扑来。老者面容稍变,急声道:
“天儿,你快些闪开!”
“可是......可是师父,你怎么办?”
“不要管为师,我自有办法!”
说完,老者单手擎起任天,用力将他抛出人影包围,跌落在数十丈外。但此刻,人影已近在咫尺。 txt小说上传分享
玄变(4)
四
雨,依旧下着。千百年来未曾停歇。翠竹摇曳,绪风抚面。本应是一个平寂祥和之夜。这时却截然相反。苦道山顶,到处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与杀气。
老者见徒儿已无危险,心情稍稍有了一丝放松,长舒一口气。随即左手抚剑,右手法诀。用己鲜血在剑身一划而过。
忽然间,众人心头涌上一分莫名之感。
古剑醒了!沉睡千年的苦道剑醒了!黯黄剑身,泛起点点微妙的亮光,与老者血肉相连,心意相通。无惧的面对眼前未知的黑暗!脚下,苦道山。也开始颤动不已。
刹那间,无数灵光从岩石、土壤、竹林中迸射出来。从四面八方汇聚于剑身之上。霎时,清光大盛,几如白昼。天际,那无边的乌云也生生被削弱大半,幻化成漆黑的旋涡。
山顶,无数人影皆为这眼前之惊所惊撼。不敢在向前越雷池半步,御起法宝,凝神注视。随时准备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老者全然不顾众人之变,凭虚御空,周身渐被紫气所笼。怒目圆瞪,赫然大叱:
“诸天神明,借我神威!以剑降魔,至死不悔!”
咒语刚落,那集万千灵光于一身的木剑如离弦之箭,挣脱老者左手,决然撞开无限黑云,直指苍穹。
这一刻,人剑合一,天地见绌!
随之苍茫古道山圣光四散,千道剑气利光排山倒海席卷而来。与那黑影交织一团,不时喷溅出道道血雾。
“血剑诀!”松宁满脸阴沉。低声道。
趁这时众人皆未反应过来,老者闪电般召回古剑,抓起昏迷的任天,风驰电掣飞入道观。
昏迷中,任天恍惚回到儿时!山上,师父正手持竹条,怒中含笑,大喝道:
“臭小子,又偷喝我的百年女儿红!今晚罚你不许吃饭!”
那简单幸福的时光,如今可还在么?
“轰——”一声巨响,将任天震醒。身边,老者端坐于地。面如蜡纸,毫无血色。一曳淡袍更是血浸大半。苍白枯槁的左手倚剑,右手在地上用鲜血蘸画一个八卦图样。汗珠不断的从额头渗出,每一笔,都要用尽毕生全力。
任天慌忙道:
“师父,您....您没事吧!”
老者勉强侧头,沉默片刻,微微一笑,道:
“不妨事,天...天儿....不必为我担心....”
正在这时,观外传来松宁那阴魂不散的吼叫:
“老东西,现在交出残卷,还可留你一个全尸!”
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道:
“天儿.....老头子我.....我已是油尽灯枯,行将就木了.....嘱咐你几句话,你要....你要好好听着.....。”
“是!师父。”任天衔着泪水,点头道。
“为师俗姓萧,名子俊。少时乃是一富家浪荡公子,放荡不羁。在一次与一逸士打赌时偶得残卷,便是那松宁口中所说的《玄变古册》。后便在此苦道山上隐世清修,近百年来,也略有小成。咳.......”说到这里,老者喉咙一热,一抹鲜血喷涌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血雾。点点滴滴洒在任天素白的衣襟上,美似朵朵寒冬新梅,却美的令人心碎。
任天见此忙要说话,老者强挤一丝笑容,用力摆了摆手,停顿一下,又道:
“无事。那残卷玄妙深奥,而我本性难易,沉湎于红尘中奇事异玩,无暇静修参悟。”道完,老着沧桑的脸上浮现出遗憾、无奈之情。鲜血又从嘴角流出。看得出方才那“血剑诀”对老者的反噬无比巨大。
窗外,松宁那似催命符般的哀号又一次传来:
“苦兄,你若还是不肯交出残卷,休怪我六亲不认了!"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玄变(5)
五
云,愈来愈低。雨,愈来愈大。
黑暗中,松宁从袖中缓缓拿出一个古朴的铜铃横于胸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渐渐,全身被无边黑气所笼浸。锐啸不断,但见方才那些死于老者剑下的黑影,伴随这声声诡秘的铃铛声,竟发出奇异的光彩。
竹林中,顿时阴风四起,鬼气大作。阵阵凄凉恐怖之声更是骤然而起,不绝于耳。
观内。任天禁不住好奇向外张望,一时间,竟被眼前景象所惊呆。漫天阴灵,多如牛毛,不停由尸体生出。在铃铛的诱引下,铺天盖地向道观扑来!
此时,老者眉目紧锁,低声道:
“想不到松宁竟练成‘幽魂引’这般凶残至极的邪术。”
接着,老者勉强倚剑站起,面容也有了几缕血色。手中,苦道剑泛着丝丝瑞光。昏暗中化为黄雾将老者重重围裹。再看老者,哪还有半点佝偻苍老之态,傲立天地,睥睨众生。俨若神明,厉声道:
“天儿,你要紧记我下面的话!”
“是!师父,弟子一定牢记在心,永世不忘!”任天用力点头道。
与此同时,苦道山顶。千万阴灵冤魂遮天蔽日,潮水般汹涌撕咬着道观。顷刻间,本是颓墙残垣道观更变得支离破碎,残败不堪。似秋风中一片黄叶,摇摆不定,岌岌可危!
观内。老者肃亮的声音回荡其中:
“天儿,你在我身边已有七载了吧。”
“是,师父。”任天答道。
“七年来,你时刻为体内的一股寒气所折磨,发作起来如千刀刺心,痛苦不堪。但每每危机之时却总有另一股纯阳之气护住心脉,保你性命。对吧。”
“正是,师父。”任天忙省附和。
“以为师毕生所见所闻,那股寒气应是洪荒圣兽——魄龙之魂封印其中所致。而你左臂那水纹形胎记应是封印之处了。”
任天满面疑惑,挽起左袖,轻轻抚摸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胎记,讶道:
“师父,魄龙是何物?”
“魄龙.......”老者仰天长叹,沉默片刻,缓缓道,“为师只知是远古之时,天地间应万世之劫,北方极寒之地的圣兽。那凛冽的寒气既是其所为,另一股纯阳之气我就不得而知了。”
苦道山顶。黑雾弥漫,阴风呼啸,锐啸长鸣,鬼哭狼嚎。与炼狱无二。伴随着凄厉慑魂的哀号,道观延存一息,摇摇欲坠。这刻没有坍塌已是奇迹。
屋内,老者也发觉事态紧急,迫在眉睫。从怀中拿出一阙玉璧,道:
“天儿,你天性异禀,但日夜为寒气所损,大伤内灵。延活至今,堪称奇迹。为师传你一首诗文,切要牢记:‘倚轩听风雨,淡看凡尘路。明曦花露间,沧桑尽千年。’
这阙玉璧交于你,来日定会有莫大帮助。”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话语着重加强了“帮助”二字。
“是,师父!弟子谨记您的教诲。”任天毅然道。
就在此刻,道观,终似一株朽木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顿时,诸天阴灵凶光大放,由四方汇集一处,转瞬凝聚成一高大百倍的幽灵,狰狞呼啸向二人怒扑而来。
老者容颜微变,倒吸一口凉气,强定心神。聚尽全身之力,右手执剑,左手中指微曲三分捏于拇指之上,置放胸前,安然若素,毕力大叱:“起!”只见此刻已和老者血肉相连,心意相通的那一抹黄光陡然暴涨数十倍,如巨鲸吸水,刹那间将周遭阴灵化为雾气吸入剑身,光芒刺云,恍如黎明,身下,那血样八卦更似沉睡初醒,旋转不止,赤红千里。
狂风大作,劲风撕面。天地无情,冥冥中漠视一切,雨愈大,云愈低。
黑云之下,幽灵肆虐,这九幽下的死神,张着血腥之口,仿佛要将这芸芸众生一并吞没,万劫不复。
天际,一抹刺眼光亮,划灭黑云。以己血肉之躯,硬是从那如地狱通道般的暗黑旋涡中引得九天神雷,与那无边的黑暗交织相映。
天地失色,万物黯灭。这刻,只有这一点光点,残有希望、光明。
老者这时宛如风暴中一隅残叶,生死未卜。忽然,老者徒增全力,飞驰如电将木剑御回,倒悬胸前。此刻,这老者幻为神明,斩尽世间妖魔!
说时迟那时快,老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灌于古剑,不顾一切向下Сhā去。那血八卦豁然洞开,光芒万丈。老者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将任天推入其中。随即迅速拔出古剑,那裂缝又奇迹般合拢,不留一丝痕迹。
未知。迷茫。恐惧。
只有那无尽的黑暗绵延不绝,将少年吞噬。面目模糊,声音模糊,一切都已不在。
恍惚,记忆深处愈发清晰。
苦道山顶。天崩地裂。
无名洞中。寂寞无声。
宿命轮回,天地不仁。仅余一点苍白若星火划过天空,把黑暗搅气撕碎。更似一颗沙子,随风飘荡。
结局已定,或是粉身碎骨,或是身首异处。
静。静。静。
偌大空间静的静的令人不安。
血液的流动,心脏的悸动,灵魂的怅叹。
时间凝结,只剩亘古未变的黑夜与未知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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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变(6)
六
雨后的清晨,雨露顺小草叶脉滑落。空气中充满了土壤的清香,天,更加湛蓝。地。更加青新。
苦道山下,素衣少年静静躺着。微风拂过脸庞,任天缓缓睁开眼,挣扎坐起。
一声呼唤,响彻耳畔。
刹时,少年像一头发狂野兽一般冲向山顶。
千年古山,作夜一役。竟也是面目全非。昔日奇岩怪石,或龟裂破碎,或化为尘土,消失无影。繁密清秀的泪竹,野花,也是枝者花落,全身焦黑,无一幸免。此时少年已无心顾暇这些,直奔山顶。
突然,面前景象似一道雷电重重砸在少年心头。
苦道山顶,赤地千里,寸草不留。只剩下残破岩石和焦黑的土壤。而道观更已是成为尘埃,掩埋地下。
任天只觉体内阳气翻腾,经脉逆行,全身千万针扎之感,心头一紧,一口浓血倾泻喷出,俩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雨又开始下了。漫天雨丝,如刀如剑。溅在身上,沁入心中。或许上苍想用细雨抚平一些人心中的创伤,单只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云也散了。残阳如血,留有阴霾。
那唯一幸存的古松下,素衣少年面无表情,似一滩烂泥呆呆坐着。
白云苍狗。几个时辰,竟已这般恍如隔世。
景,天上人间。
人,阴阳两隔。
暮色迫近,夕阳西下。任天怔怔望着苍天。半晌,缓缓捧出那一阙玉璧,低声长吟:
“ 倚轩听风雨,
淡看凡尘路。
明朝花露间,
沧桑尽千年。”
诗文一出,玉璧开始颤抖,随之凌空悬浮。表面出现千百道裂痕。任天一见,有心阻止,可已力不从心。顷刻间玉璧破裂成片,洒满了整个古道山。而这时,古松,金光四射。天空,电芒窜动。只见一道闪电比及星火,划过盘虬枝干。树干赫然中开,一段文字出现在眼前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为和。
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
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蔟之,
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故无欲无常,无根无性。
................
未几,金光四散,古松拦腰而断,化为烟尘无影无踪。
任天一怔,心中叹道:这应就是那《玄变古册》残卷了。观其内容大抵为调息之法,别无他异。
任天本就无欲残卷,便不再多想。一阵眩晕,又昏死过去。
人生如梦,生亦如此吧。
茕茕一点白,端跪在断松前,到今日已有五日了。清秀的面庞,漠无表情,历经沧桑。
夕阳,渐薄西山。余晖将树木的影子拖的很长。空林,鸟儿早已忘却那一夜,欢快的重筑自己的家园。
该回家了。残卷、名利、杀戮还那么重要吗?这刻,只有那海边渔村才是内心的彼岸。
几日后,任天回到自己的故乡——渔村。
一缕相思,夜如水。何时明月半墙,桂影班驳。
苍凉银光下,门“吱呀”一声,把任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任天今日晌午才回到渔村,整个下午,自己一人在家中回忆往昔。
门外,人影杂错,散落一地。
其中一位长者,眼中含着泪水,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年,半晌,一把将任天揽入怀中,颤声道:
“天儿,你终于回来了!”
任天此刻眼眶一红,失声道:
“孩儿不肖,让大伯和乡亲们担心了!”
任天自幼无父,幼年丧母。正是在乡亲们的关心下成长起来的。
片刻,殷情的乡亲已把小院围的水泄不通。
沧海。明月。
赋予了渔村人丝尘不染的心。世间,或许只有这偏安一遇,与世隔绝的渔村。人和人,朴实无华,没有名利,没有世俗。人心澄澈空明,千金难易。
在句句问候声中,任天多日心头的阴霾淡化了许多,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时,大伯情绪已经平静下来,道:
“天儿,你师父近来身体可好?”
“师父!”任天低声念叨,熟悉的血腥暴戾之感涌上心头。
大伯发觉一丝异样,道:
天儿,你没事吧。”
“师父.......师父他已羽化升仙了。”任天生硬的答道。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长者更是目瞪口呆,惊讶道:
“想不到仙人他已.......已仙逝了。是何人所为?”
“松宁真人”任天生生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
“话可不能这么说呦!”忽然,一阵宛如天籁般的声音翩然传来,透着不尽的妩媚与动人。
“谁,是谁!”任天疾步冲出,愤声大喊道。
玄变(7)
七
沧月,游气。
一曳粉黛。
她,似九天仙子落入凡尘。清丽不可方物。
她,似天地精气凝化成形。神圣不可玷染。
月下,垂柳。一个粉衣女子嫣然亭立柳梢之上。一袭淡粉衣裙,肤若凝脂白玉,眉似远山含黛。沁凉的月光下,这一刻令人销魂。
女子淡淡一笑,轻启红唇,道:
“适才,听公子所言,好象对松宁真人有莫大的误解。”
这时,任天身后的村民开始骚动不安,其中的男子更是各个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着美若天仙的女子。
海,汹涌不断。
人,饱经风浪。
千年的海浪给予了海边女子剽悍泼辣的性格。
人群中一女子见自己丈夫色迷心窍,顿时暴跳如雷,大骂道:
“你这没良心挨千刀的死鬼,看见漂亮姑娘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话间,那早已蓄势待发的巴掌毫不留情的赏在了身旁男子脸上。
看到这情景,远方。粉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抹粉彩浸湿在月光之中。漫洒缕缕动人心魄之美。
对面。任天也被这世间少有的绝色女子所震撼,满脸通红,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她,是我这生要守侯得人么?
女子丝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笑魇如花,轻声道:
“公子,为何脸红呀。不如让我轻抚一曲,聊以消遣。”
说完,宛若一片粉瓣,飘然落地。膝上,一方古琴静静的躺着。但见一双纤美玉手随意掠过,丝痕不留。
夜风,舞乱青丝。
梦,千丝发间。
苍白的回忆,浮现眼前,随那幽曲,荡彻心间。
伴随琴声,女子低声吟叹:
“青叶碎,月如钩。寒夜如水自难睡。
相思远,愁情叹。此生为情终不还。”
这夜,月光下,众人皆为乐曲所动。神游其中。
忽然,女子贝齿一咬,杏目圆瞪,紧接从手中抛出一道青光。惨白的月光下,一柄淡素秋水的白玉剑笔直向任天刺去。此时的任天却全然没有发觉。
千钧一发之际,一句嘶哑的声音传来:
“弋儿,住手!不可乱来。”
女子听到这话后,面露几分不甘将玉剑唤回,敛于袖中。
夜,更沉了。沉的令人寂寞。
黑,更浓了。吞灭了万物。
淡淡一句话,五雷轰定,将任天猛然震醒。
他,他,他。
这九阴哀嚎,任天至死难忘。
松宁!
柳下,女子白皙面容泛着红晕,娇声道:
“爹,为何不让女儿教训这臭小子。”
遥远,月影下。一人如鬼魅负手而出。正是松宁无二。
松宁低声向少女道:
“弋儿,不可放肆!来人,送小姐回家。
“哼!走就走。”女子忿忿道。驭起清光,幻为一点消失在茫茫苍穹。
半晌,松宁缓缓道:
“贤侄,近来可好?”
“师父...师父被你杀死了?”一射外,任天面如寒霜,冷冷道。
“不错”。松宁哼了一声,道。
“今夜到来,是想让我交出残卷吧。”任天道。
松宁面色微微一变,道:“正是!”
“倘若我不肯呢?”任天道。话语中流露出几分陌生与杀气。
松宁仰天狞笑,狠狠道:
“那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随之那些熟悉的黑影纷至沓来,紧接传来了声声村民的惨叫声。
残月,漠视着大地。天地亦是如此。人,这刻蝼蚁般苍白无力。只有颗颗繁星明灭闪烁,嘲笑红尘名利中的人。
风声,浪声,哭叫声。交织一片。
那少年,纹丝未动。嘴角浮现出诡秘的笑容,素白的衣衫随风飘动,幻似九渊恶魔,使人恐惧。
玄变(8)
八
松宁,此时发觉对面的少年有些许异样,一股前所未有的血腥暴戾之气源源不断由对面少年身上散发出来。松宁强按下心中不安,紧张的盯着眼前陌生的少年。
这时,无数的村民沦为刀下冤鬼。
忽然,天地无声,只有那个少年。
一股闻所未闻的强大戾气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他重生了!
腥风血雨,迎面扑来。松宁不敢再小瞧面前这人,慌忙从身后御起那古拙的铜铃竖于面前。
正是这个动作,对面一双赤红的双眼狠狠的盯着松宁。松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手中的铜铃握得更紧了。
任天这时只感血在燃烧,那股熟悉的寒气迸发出曾未有过的亢奋。沁入骨髓,在血液里分裂,隐约在期待着什么。怅然间,一道龙啸划破漆黑,一条苍龙从白衣少年渺小的身躯腾空而起,立于天地。
荒芜,苦道山。一人孑然独立,眺望远方。自语道:
“魄龙终究还是醒了,众生在劫难逃!”
海边,渔村。众人都被眼前的异变惊呆,一时间竟忘了敌我,怔怔的看着这一人一龙。
任天体内如万蚁蚀骨,欲吐无物。血腥,暴戾,杀戮。不断充斥脑海之中。
松宁见景,面色煞白,肌肉扭曲,浑身不住的颤抖。
就在这时,寒光肆意,风驰电掣将天地、日月、众人吞没...............
竟夕起相思,纵有千般无奈,残夜冷月,夜沉人寂,可还有泪么?
相逢一泯,六道轮回,还执念那恨吗?
苍茫间,九天凝光宛如白练。魄龙,任天溶为一体,只有灵魂还在苦苦挣扎。
天地黯态,风雨又起。灰冷的大海化身为一头厉兽,撕扯着如一叶孤舟的渔村。仿佛要将这夜的杀戮与悲痛冲刷干净。
恍惚,任天又回到了苦道山,回到了无底洞。
生与死,爱与恨,已如轻烟散尽。
老者,大伯,一个粉影越来越远。
只有那股寒意冷的这番真切!
倚轩听风雨,
淡看凡尘路。
明朝花露间,
沧桑尽千年。
一切都结束了吗?
玄变(9)
九
清晨,曦光漫洒。山中云气尚未散却,游气氤氲,缥缈如幻。仲夏之时,山色浓翠,欲流欲滴,有几分浸染衣襟之感。遍野的枫树,枝繁叶茂,也正绿的发亮。宛似一叶浑然天成的翡翠镶嵌山头。恰此浩渺无边的翠色中,一道火红掺揉其中,分外刺眼。像翡翠之上一点瑕疵。
红影中,一个少年倚卧于下。不时有两三片红叶御风飘坠,落在他素白的衣衫上,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美。
天寒红叶稀。
霎时间,一股透骨沁心的莫名寒凉游走全身,逼得少年艰难睁开双眼。
是她!粉衣女子。凛若霜晨,拿着剑,指着他!
冰凉的剑锋近在咫尺。喉咙,脸上,心中,每个毛孔源源不断被凉气所噬。
内心深处,一曳粉黛。无半分改变。任天凝望她清秀的面容,竟有一丝出神。半晌,轻声道:
“你爹,他人呢?”
此言一出,少女雪白面庞又平添几缕苍白,冷冷道:
“我爹...拜你所赐,全身经脉冰封...死..死了。”
任天表情一变,抬头仰望蓝天。许久,长叹一口气,默默道了一句:“是这样。”便不再说话。
树下。二人。相对无语,默默对峙。岁月凝固。
少年率先打破沉默,淡淡道:
“我杀了你父亲,你若要杀我,就请动手吧!”
几道红泪掠过煞白的面容。纷飞飘坠,落在剑上。女子怔怔望着剑下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少年,心中涌起些许异样。他,目中精芒闪烁,却有柔情在内。
慢慢,玉剑垂下。慢慢,目光垂下。
女子何尝不想亲手杀死面前杀父仇人。三日来,任天昏迷中,女子曾经无数次将剑刺向少年。可每次总有一股凌厉之气将他护住。此时此刻,少年初醒,神志未清,无法以灵气相御。正是手刃仇人最佳时机。但方才点点柔光若清流溢漫心间,一时间竟使自己无法狠心下手。
梨花带雨,芙蓉泣露。
红尘中,一女子茕茕孑立,宛成一幅最美的画卷。她是那般超凡脱俗,却也是那般脆弱与平凡。
良久,任天狠了狠心,道:
“请问....请问姑娘,那渔村现在如何了?”话一脱口,任天便有了几分后悔,内心暗道:自己杀他父亲,就是问了,她也断然不肯回答。
女子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被海浪吞没了。”
“怎...怎么会这样。”任天失声道。随之,面露诡异,惨然一笑,低声自嘲道:“罢了,罢了......我命如此,早日回去苦道山,陪伴师父了此残生吧。”
话闭,任天缓缓侧面,道:
“姑娘,虽然在下与令尊恩怨颇深,如今他既已驾鹤西去,个中是非也就一并化解吧。明日,在下就要回去苦道山。倘若姑娘取我性命为父报仇的话,可随时去往苦道山巅,在下决不反抗。
女子默默望了少年一眼,没有做声。
此处往苦道山大约有三日路程,但任天因精气大损,更不会女子那般腾云驭物之术。走走停停,磕磕绊绊直至第七日才回到苦道山。一路上,女子御剑紧随其后,一言不发。
苍凉山顶,容颜未变。只有焦黑的土地长出了一层稀疏的嫩草。叫人眼前一亮。
任天闭上双眼,贪婪的吮吸着熟悉的味道。粉衣女子默默站在远处,静静注视着少年。
也许是一时得意忘形,也许是气氛过于沉寂。任天率声喊道:
“姑娘,在下是不会逃走的。对了,这么多天,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花容稍变,侧目盯着任天,片刻,一字一顿道:
“你记好了,日后将你碎尸万段的人,便是我莲弋!”
任天自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不在理会。
天边的晚霞,火染般绚烂夺目。突然,青、白、黄三道灵光划过彩霞,向山顶方向疾驰飞来,少顷,缓缓降落在山顶。
走近方才看清是三个年轻书生模样的男子。但见三人手掌轻挽,三道泛着灵光的宝剑瞬间负于背上。
玄变(10)
十
紧接三位男子走向前来。为首一人朗目剑眉,气度不凡。随后二者,一胖一瘦,皆蕴不凡之气。
天际横降三人,任天顿时手足无措,不知三人是敌是友,向前一步道:
“不知三位是.....”
话未说完却发觉三人目光早皆为女子所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丝毫没有理会任天的话。
任天不禁哑然一笑,干咳了两声,又道:“敢问三位是何人?”
半天,为首男子才回过神来,略感有些失态,忙道:“阁下刚才所问何事,可否再说一遍。”
任天无语。
而身后二人,这刻已在低声互相议论:
“看那女子如此美丽,不知身材如何?”
“你傻呀,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身材肯定错不了。要是我能娶回家,嘻嘻.....”
“别做梦了,要娶也是我娶!”
.........
为首男子面露一丝难堪,回头怒视二人一眼,对任天道:“在下三人多有失礼,望请见谅。敢问阁下可否是任天任少侠?”
任天望着三人,只见身后二人丝毫没有理会男子的话,依旧滔滔不绝的低声交谈。眼前男子的目光却也不住的向远方游移。任天苦笑几声,道:“正是在下,三位是?”
男子面露喜色,道:“阁下就是任天任少侠。太好了!在下江珣,身后两位是我的师弟黄骋,董一散。在下三人乃是南疆积云渊弟子,今日奉家师云颐子之命,特地前来拜望少侠。”
任天心中顿生敬佩之意,道:“原来是积云渊江大侠三人,在下有失远迎,望请包涵。”
江珣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