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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块的样子。零头部分我出了。其实,在上海,143块真的不多,现在哪个酒店婚宴不上两千?1500块的都没样子。看样子这次小张还亏本了。哦!对了!小张的喜糖我也替大伙都领回来了,等下到我桌上去拿,一人两盒。”

海萍和小吴目瞪口呆地听着经理的擅作主张。

小吴低声嘀咕:“咦?还有这样的啊?强迫人家交罚款单啊?不去吃都逃不掉!”

海萍都要心绞痛了。143块!自己还自作聪明地逃跑!而且那天晚上两个人躲在家里,就吃面条还是方便面的问题争吵。早知道还不如去呢!空一个位子把苏淳也带着,那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啊!海萍要晕倒了,天旋地转。那种懊恼的痛心,简直要窒息了。143块!可以给儿子买多少玩具!

NND,TNND,就当捐给灾区人民好了。

现在,还有比我更穷的灾区吗?

海萍突然恨恨地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怪不得要闹洞房。”

小吴疑惑地看了海萍一眼。

海萍继续恶狠狠地说:“怪不得现在闹洞房越来越不像样。这是把满腔的怒火变相发泄在这对提着红灯笼明抢的强盗身上。”

海萍哭丧着脸回家,苏淳正在泡方便面。看海萍一眼,继续忙手里的调料。“怎么了,这么难看的脸?”

“天灾人祸。我今天口袋破了个大洞。”

“钱包给人摸去了?”

“比那个还惨,我想报案都没地方去。单位一个连脸都记不得的新人结婚,我被领导讹诈去143块礼金。”

“大家一起凑份子?好啊!至少你能落顿吃了。”

“哭就哭这点。上礼拜五的事情,咱俩在家吃面那天。我以为自己聪明逃掉了。人哪!不是说你不偷­鸡­,就不蚀米的。只要你仓里有米,耗子狼­鸡­,隔三岔五都来惦记。存点钱怎么就这么难哪!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从没存够我希望的数字。无论我把目标放得多么低,总要差一点点。一想到错过的那顿大­肉­­肉­,我的心都碎了!”

苏淳的表情也跟牙给蛀了似的抽搐着:“哎呀!这下真亏了。你真不该错过那顿饭,哪怕你不去,换我去呢?其实你脑筋不转弯,这种事情,你要先摸经理的底。他如果去,你就当花点钱买舒坦,套个近乎。其实参加婚礼,哪是看新人啊,不就是买个社交机会嘛!你越不去,就越被边缘化,跟领导关系不近,好事都没你的。所以,你也别抱怨自己光­干­活不涨钱了。因为那些该花的潜钞票你没投资。吃一堑长一智吧!”

海萍恼了:“你当我不想套近乎啊!钱呢?投资要有本钱的!你不说你个男人没本事,让我活到32岁都还住不上套房子,反而怪我!”

苏淳看海萍声音高了,连忙软语求饶:“好好,怪我,都是我的错。原本是外面受的气,怎么这么快就转化成内部矛盾了?不说了,吃面。”

海萍瞪着眼前的方便面,腮帮气得鼓鼓的,拿起筷子说:“这是四喜丸子。”然后吃一口,“这是全­鸡­汤。”又喝口汤,边吃边说:“换个心理满足。气死我了!”

晚上,夫妻俩躺床上。苏淳的手伸进海萍的睡衣里,微微地动着。海萍一点反应没有,眼睛直瞪着房梁说:“我决定了!我要买辆旧自行车,每天骑7站路,这样可以省下转车的1块5毛。这趟车真讨厌,我只坐那么短,也收全程。这样,我一天省1块5毛,一个月省33块,6个月就把车钱省回来了,再往后的钱就是赚来的。”

苏淳听了没动,回答:“你脑子受刺激了吧?一个月才省33块你都计算?不就143块吗?你上班交钱的时候疼一下下,过几天就忘记了。睡吧。”

“我不是算计,我是想,有辆车到哪也方便。以后即便搬了新家,如果地方远,买东西什么的,骑车去省时间。一举两得,并不是光为了省车费。当然,车费也要省。33块还是满多的。两三个月就省出一件衣服来呢!又运动又环保。就这样决定了。”

苏淳叹口气:“突然间少了400块。本来只折100多。睡吧!”苏淳暗示了很多次睡吧,希望海萍理会其中的含义。不想海萍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根本不理会。

“海萍,咱们要不要现在运动运动?环保?”苏淳笑着挑明,并且手指在海萍的胸前跳舞。

“不要!”海萍­干­脆利落,“一动地板都咯吱咯吱响,哪有心情!”

“可是海萍!我觉得我都快成风­干­的木乃伊了!一个月连一次都没有!我们才多大啊!你这不是压抑人­性­吗?”

“没有房子才是压抑人­性­呢!饱暖思滛欲。你吃着面条,连和尚都不如,还有这心思?温饱以后再说吧!”

苏淳不再做声,默默地背过身,留给海萍一个委屈的后背。

海萍歪头看看身边的丈夫,想着从恋爱起到儿子两岁多,两个人似乎就没有好好爱过。谈恋爱的时候躲在公园的黑暗里苟合,租了房子隔音效果几乎没有,好不容易适应了,海藻住进来了,大半年里俩人在提心吊胆中偶尔做做,再加上怀孕、月经,算起来苏淳的确没有真正享乐过。还好,他很少抱怨。

“唉!”海萍叹口气,从背后抱住苏淳,开始在他身下抚摸,并贴着他的脊梁亲吻。(11)(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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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苏淳开始反应,温柔地,温柔地,将头埋进海萍的胸。

窗外,麻将声、电视声,还有家长大声地训着孩子,旁边马路的车辆来回穿梭着。

海萍周一就开始骑着她从市场上淘来的自行车上班了。看着还蛮新的,价钱也不贵,才180块。

海藻这一向出奇地空闲。老板大约把她遗忘了。每天晚上同事招呼着离去,各奔业务,唯独她早早就回去了。这可不是好现象,海藻正加紧找工作。与其让人家放着坐冷板凳,看人冷面孔,等人撵走,不如自己腾空儿。老板心怀鬼胎的样子,不晓得要怎么整治她,每次见到她时都礼貌客气周到,感觉很虚伪。

“切,不就一破工作嘛!此处不留­奶­,自有留­奶­处。跳槽我拿手啊!”海藻想。

邪门,月底,海藻的工资单开出5000。海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彻底搞不懂老板葫芦里卖什么药,如果说想让自己去腐蚀宋秘书,他压根也没提啊!而且有几次去参加有宋秘书的活动,他都没招呼自己。第一次工资拿这么多,还没名目,心里不由七上八下。

“不管,有人送钱来,不要白不要,反正自己早把话挑明了,他若开我,我拿钱走也不吃亏。”海藻暗暗打定主意。

陈老板内心里坚信海藻和宋秘书俩人有一腿,海藻肯定在宋秘书那里搬弄是非。自己对海藻好,宋秘书迟早也会知道。“既然上头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出去应酬,我还是有点眼­色­,替他养着二­奶­得了。”所以,陈老板这一向好吃好喝伺候着海藻,绝口不提任何要求,打算以诚心感动对方,间接达到目的。

宋秘书近期也与陈老板接触过几次,每次都是蜻蜓点水,每次都不见海藻,每次都很失落。碍于身份和内心被伤的痛,他忍住不问。“也许,也许,海藻已经被她老板赶走了!我不会再见到海藻。”

MSN上,憨厚小熊又捂着嘴笑了。小贝在跟海藻打招呼。

“我的漂亮小猪,今天有什么安排呀?”

“闲得很。”

“不如晚上一起去Happy吧!”

“哪里?又是绕楼行兼跑?”小贝会经常带着海藻绕小区散步。即便是普通的散步,不花一分钞票,小贝也会搞得有声有­色­。他会拉着你做木头人,假装两个人的左右脚被绑住,一同迈步。或者两个人竞走,小贝会夸张地扭动臀部,快速行走,把海藻丢在后头,海藻忍受不了输,便行兼跑,落后了就跑,追上了再走。所以,他们笑称这种运动是行兼跑。

“今天换新花样,带你出去玩!晚上在人民广场地铁站3号口等你。”

“什么花样?”

“保密!”

晚上小贝拉着海藻直奔科技展览馆。这里正展出光的媚影,一走进展厅,满屋星空!

“好美啊!”海藻忍不住赞叹。

“送给漂亮小猪的礼物!庆祝我们认识500天!”

海藻愣住了:“已经认识500天了吗?为什么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笨笨,那是因为你爱我嘛!相爱的人总恨时间短。”小贝怜爱地拍了一下海藻的脑袋。

“哎呀,真太不好意思了。我完全没想到,连500天都要庆祝啊!我以为只有过生日过节才庆祝呢!”

“以后啊,我们值得庆祝的日子会很多很多,我们会一直这样庆祝下去,一直到很老很老!”小贝揽着海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海藻闭着眼睛,内心默默许愿:“要和小贝永远在一起,这是我在第500天的许愿。”

突然,科技馆里竟有流星划落的声音,一首悠扬的歌曲缓缓响起,在海藻的头顶盘旋。

海萍快崩溃了!

今天下了第一辆公车,到路边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找了N圈,居然没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才刚骑了9天!海萍情急之下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无论你多么急,多么恼,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没办法,海萍天崩地裂,头晕目眩地上了另一辆公车。

正是下班时分,车上爆满,呼吸里都能闻到其他乘客口里的蒜味。

一站停下,上来一位孕­妇­,肚子已经很挺了,在狭窄的空间中无法转身。无论司机怎么播放让位的请求,居然没一人起身。

海萍今天心情糟糕。因为糟糕而被广播搅得烦躁,尤其是看到面前那个戴着耳机假装听不见的时髦女郎,跟完全没事儿一样,穿着高跟鞋的脚还一抖一抖。那个抖来抖去的脚好几次都差点碰到海萍的裤口。若搁平时,海萍是视而不见的。可今天海萍很窝火。

海萍一把把她耳机给拽下来,大声问道:“你戴耳机装听不见是吧?你坐的位置是老弱病残孕专座!赶紧站起来,给人让位!”女郎不­干­了,瞪眼用上海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毛病呢?我今天也不舒服呀!你也是女人,总不会不知道吧?再说了,明知道这个时间那么挤,一个大肚子还跟着起什么哄啊!怀孕了嘛就该去坐小车叫叉头!不能老仗着自己有个肚子,平白就赚位子吧!切!多管闲事,脑子被屎塞住了!”

孕­妇­吓坏了,忙说:“我马上就要到了,没几站,站站没关系的。”

周围人居然都事不关己地望着窗外。现在的局势就是海萍跟女郎的对峙。女郎翻翻白眼,又把耳机戴回去。

海萍大怒,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女郎从位子上拽起来,非常粗鲁,然后用胳膊肘把女郎给拐外头,又一把把孕­妇­给拽到位子上,说:“你坐!”

女郎不­干­了,嘴里开始不­干­不净。

海萍冷冷道:“闭上你的臭嘴!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怀孕,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钱到日日坐叉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要再乱骂,我就把你扔到车外去。”可能海萍的样子非常难看,而且又领教过海萍的力气,女郎竟然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了。

旁边一个中年市井女人笑眯眯地赞赏着说:“真看不出啊!看上去也是个白领,竟然这么有魄力!”

海萍心里正窝得难受,想到自己这一向吃糠咽菜,房子买不起,车子又丢,突然就被中年­妇­女给刺激了,怎么听着白领二字那么刺耳别扭,好像是人家故意在搧她这个从出生就开始奋斗,到今天依旧一无所有的人的耳光,她瞪着眼冲那个中年女人:“谁是白领?!你才是白领呢!你们一家都是白领!”

中年­妇­女吓一跳,低声解释:“火气这么大!机关枪乱发。我不是夸你吗?”

海萍不耐烦地回敬:“我不要你夸!”

海萍神­色­黯然地回到家。苏淳关切地问:“怎么了?又不开心?”

“车丢了。我一定是个倒霉蛋转世。今年我运气不顺,改天我要到庙里去拜一拜。”越想越难受,海萍眼泪要掉下来了。苏淳半心疼老婆半心疼钱地埋怨:“你这不是自己找堵吗?跟你讲不要买车不要买车,硬听不进去。花钱买气受。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听不进人劝。丢就丢了吧!小坎坷,不算不顺,这就是生活。真正的不顺,我们还万幸都没碰到过。”说完摸出一支烟来点上。

海萍正有气没地方出,看到苏淳抽烟,火冒三丈:“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车怎么会丢?你以为我喜欢顺马路吃灰?不就想能省则省吗?我贴心贴肺地补贴家,你倒好!还在这里有闲钱抽烟!我这里吃糠咽菜,你那里烧钱!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有你那个烟钱省下来,我们也不必天天吃面条了!我告诉你,你马上给我戒掉!我不想再看到你糟蹋钱!”

苏淳真生气了,一面掐了烟塞回烟盒,一面说:“海萍你讲不讲理?每次你做错事情都把气撒在我头上。你说,你做什么事情我不都顺着你?我要求过你什么吗?我都希望你过得舒心高兴。可你怎么这么难哄呢?总想挤占我的空间,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我除了抽烟,还有什么爱好?何况,我已经很克制了,一天就抽六支,也不买贵烟,你为什么每碰到事情都拿我的烟开刀?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看老婆一年到头都买不到一两套衣服,不化妆不护肤不做头发?你老婆为省一分钱都能多跑半里地,你还在这里吞云吐雾?你有没有想过你作为一个男人对家的责任?不挣钱还糟蹋。有那钱不如省下来给儿子买玩具咯!你也算个爸爸!儿子长这么大,你有主动说给儿子买点什么吗?你有想到过他吗?还好意思说你的爱好。你的出息怎么就这么点呢?世界上这么多爱好,你怎么不爱好挣钱?你怎么不爱好­干­活?你怎么不爱好寻点儿门路升职?从毕业到现在,还是一个小科员。我不升我没话说,我生孩子了。你­干­吗了?……”

苏淳从心底深处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摇摇头,换了双鞋子出去了。

“你上哪去?!没说你两句就跑!你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我警告你!我再看到你抽烟要你好看!”海萍还不甘心地追到门口喊一句。

苏淳的心,重重地压上了大石头,那种想吼吼不出,想挣扎逃不出的痛苦却无法诉说。男人,很累。

想不通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恋爱,要结婚,难道就为找一个女人,在不久以后指着鼻子骂自己?在没结婚没工作以前,自己一直都是骄子,是父母眼中的骄傲,邻里羡慕的对象,因为成绩好,不远千里来到大都市,以为很有面子。然后就深陷其中拔不出。结婚在这里,生子在这里,捆绑在这里。当初的决定对吗?如果自己不贪恋都市虚幻的华美,不贪恋爱人酥香的怀抱而是坚决返回自己的小城,那么现在,自己该混成市长了吧?人离乡贱。古人说的"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是对的。唉!失足啊失足。

苏淳被自己悲观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哑然失笑,在城市的街道乱转,很没出息地想反悔。仅仅为了烟而已,自己竟然如此悲观。可见他的底线原来是那一支烟。海萍说得不无道理。那个花季的姑娘,一路跟自己走来,从鲜花盛开到现在的憔悴。她虽然脾气暴躁,但那不是她的错,是生活所迫。一个女人,如果出门有车,入门有仆,是很难保持恶劣脸孔的。在这样的一个浮光媚影的城市,有一个女人肯这样跟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应该感激她,包容她,爱她。让她快乐。

回去吧!不怄气了。抽完刚才剩的半支烟就走。(12)(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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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海藻周六过来换衣服,路上买本杂志。

海萍每周六都是开荤的日子,买了鱼和­肉­,还有菜。“淳,我买了五花­肉­,你说怎么吃?烧土豆还是海带?”“土豆吧!香点。”

海藻蹦跳着上楼,桌上已经一片丰盛。“哎呀!有鱼啊!我最喜欢了!姐姐你吃!”海藻把肚子上的一块整­肉­夹给姐姐。“我爱吃头。苏淳,你吃­肉­。”海萍把鱼­肉­还给妹妹,又给苏淳夹两块­肉­,自己从鱼头上把眼睛挑出来。以前,家里在没有妹妹的时候,鱼基本就海萍吃。自从有了妹妹,海萍突然就变得懂事,她一直觉得,妹妹是自己要的,所以,自己要比妈妈还疼她。家里,海藻吃­肉­她啃骨头,海藻吃­鸡­腿她吃­鸡­头。她总跟妈妈说:“我爱啃骨头。”然后把­肉­省给妹妹吃。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喜欢了。

海藻看海萍挑鱼眼睛,笑了,说:“我刚在杂志上看到的,说有个女的爱上一个穷小子,穷小子每次都把鱼眼睛留给她吃,因为他觉得那是最好吃的部位。后来女的不甘忍受贫困,离开男的出去赚大钱,等发达了回来,男的已经结婚了,还请她到家吃饭,把鱼­肉­都给她吃,却把鱼眼睛留给自己老婆,把这个女的难过的呀!感觉忙碌大半辈子,把最重要的眼睛给丢了。”

“矫情。一看就知道这种文章是从《读者》上出来的。这就叫闭门造车。都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硬编的煽情。骗稿费的。他要真经历过没饭吃的日子,就知道如果能日日吃大鱼大­肉­就是幸福。这女的都有钱了还想要什么?她当年选择出走是正确的决定。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要是现在日日吃眼睛,肯定要把丈夫骂个狗血喷头,俩人早离婚了。以后这种无病呻吟的文章不要看,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苏淳听了海萍在妹妹面前的言论,有骨鲠在喉的感觉,饭都不香了,埋头不说话。

“啊!姐姐你现在很现实哎!已经完全不文学了。想当年,是谁在校刊上发表《一起捕捉有雨的夜》的?是你吧!”

“文学?文学那是鱼上的香菜。有鱼了香菜才好看。不然光放一盘香菜,你吃得下吗?”

海萍今天收获巨大!

与海藻一起看上一套房子。这是海藻正在上班的单位的二期开发工程,海藻力荐姐姐去看看再说。

虽然有点远,虽然环境还没建设好,虽然交通目前为止还不方便。

但海萍第一眼看上去,就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家。

“很宽敞的客厅啊!”海萍看到样板房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看的是一期工程的样板房,而她的房子,才盖了一半。“欢欢可以在地上爬来爬去。阳台也大,才算一半面积!有一间房子的面积呢!”

“对,因为是顶楼,所以比楼下少一间。这套很划算的,北阳台面积也大,那都是送的。”售楼小姐解释。

“现在盖的那套跟这个一样吗?”

“完全一样。我们这里的房子很好卖的!一期很快就卖光了,这套是作样板才没卖的。不过买一期不好,你也看到了,楼后面就是工地,虽然价钱上便宜点,但最少要吵一年多,路况也不好,下雨的时候都是泥。所以买二期比较划算,等你搬来的时候,这里草也种上了,路也修好了。”售楼小姐介绍说。

“还有这间卧室也很划算的!后面那一片也是送的,高度不满2米的地方就不收钱。”

海萍很喜欢屋顶的尖角,显得很高,而房子的斜角边,有一扇像阁楼一样的小窗,很洋气。

“我可以在这里放一张儿童床。这间屋子面积很大,儿子的玩具书桌都放得下,真是不错。”海萍的眼睛里,都看见未来屋子的家具和摆设,墙应该是天蓝配海蓝,再贴一点云彩的壁纸,而儿子则穿着海盗的衣服戴着独眼龙的面具,拿着刀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海藻,你觉得怎么样?”

“好是好,就是有点远,再有就是楼层有点高,六楼,天天爬累死了。”

“没关系,就当锻炼身体了,我喜欢这里!”海萍满脸笑容,“那这房子什么时候完工交付使用?”

“应该10个月吧!你看都盖到4层了,再加上扫尾工作什么的,10个月肯定行了。不过如果您要买,合同我们是写1年以后交付,这样比较保险些。您决定了吗?”

“呃,我再跟爱人商量一下,这两天就给你答复。”

“您最好快点,我们这房子很好卖,如果您真有意向,我尽量为您保留两天。但如果时间长了,别人就买了。”

“好,我尽快答复。”

海萍出了楼,问海藻:“行吗?我可买了啊!93万啊!”

海藻:“我看行。虽然比预算多点,可这房子看着多正气,室和厅都大,面积也够住了。等过一段时间,你把那间阳台给封上,搞个玻璃房,拉上窗帘什么的,不就多一间屋子了吗?我看了一下,面积还挺大的,最少有15个平米呢!”

海萍都笑开花了,简直淘到了大宝。

“不行,我得赶紧给苏淳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看房子,我怕万一迟两天,给人家买去了。”

“你快打电话呀!”

海萍掏出手机,打开盖儿一看,愣住了。海藻也凑过来看,俩人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手机上写着:“江苏移动欢迎您。”

“有点儿偏。”海萍撇着嘴断言。

“是太偏了。”海藻笑了,“你回去跟苏淳一说,他肯定得笑话你。当年是你一定坚持要留大上海,留半天,又出去了。哈哈哈哈!”

“笑什么!这只能证明我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说明上海发展得快,前途无量。要是回我们老家,逛一个城也就三个钟头,出租车起步价就到头儿了,那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按这种发展趋势,很快江苏都得给划进来。现代人都这么生活的。美国人都住城外到城里上班,这叫时髦。”

“嗯,是够时髦的。人家开车,你坐公交。这上一趟班,在路上得俩钟头还多吧?”

“那是我现在的单位,以后我会换的,到时候找个近点的。我不给苏淳打电话了,这里打要漫游,回去说。”

“哎呀!得了吧!你回去跟他说,再陪他来一趟,车钱也比漫游贵。还是打吧!用我手机。”

海萍想想也对,就拿海藻的手机给苏淳去了个电话,不过没告诉苏淳,这地界属于江苏。

苏淳一看也很喜欢,除了地方有点偏,周围间或可以看见农舍和小片菜地,不过也不见有大的超市。“那以后买东西怎么办呀?”

小姐赶紧接口道:“很快的!等你们来的时候,超市就跟过来了。现在这一片人口还没发展起来,等发展起来,你看,周围这么多楼在开工,又不光是我们一个社区,人气一聚,你还怕超市不来?现在都有超市开车过来,免费巴士,接送居民购物,就是班次少点。”

苏淳又问海萍:“有直达车去我单位吗?”海萍说:“有一辆到你单位附近,还要在徐家汇转一下。”

“晕倒!徐家汇到我们单位也要40分钟啊!那叫附近吗?”“很近了!我现在觉得什么都好,就是价钱超一点点,首付可能不够。”

苏淳想一下,坚定地说:“没关系,只要你喜欢,钱不是问题。”

“还有就是每月还贷,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还多少一个月?”

小姐热情地说:“我帮你算一下,如果10年还清的话,以目前的利息,每个月10800。”

苏淳忙问:“那20年呢?”

小姐又按计算器:“只要6000多就够了。”

苏淳再问一句:“30年呢?”

小姐问:“先生您今年多大?贷款有规定的,退休……”

海萍打断小姐的话说:“就20年好了。我们什么时候付定金?”

“定金很便宜的,马上付好了,首期可以过一段时间,等入住的时候开始还房贷。”

“海萍,你打算20年把贷款还清?”苏淳在回去的路上一边查看周围地形,一边问海萍。

“嗯。”

“你不觉得日子太紧张了?我们俩月收入9000多,还款6000多,剩下的钱要管一切,稍微有点差池就不够了。”

“一定要20年还完。如果30年还完,利息都要滚出一套房子来了。我这一辈子不就在替银行打工吗?而且,早还完早了心事。不然今天利息涨明天利息涨,你我都控制不住。就算20年还完,我都该退休了。要真30年还完,那我不是退休后还得拼命?9000块,如果我们真能拿9000块到老,我也就笑死了。就怕这30年里,哪个病了,哪个失业了,难道房子供一半给人收去?”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有压力?”

“压力就是动力,光吃面是省不出几个钱的,哪怕吃两年,都省不出一个平米来。我看还得想法子开源。你最近没事儿的时候出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第二职业可以做。与其在家捧本闲书浪费时间,不如出去赚钱咯!我也要寻寻看,哪里可以找点新门路。”

“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我们可以不用吃面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光吃面是解决不了实质问题的,而且把身体搞坏了不就四大皆空了?人首先要吃饱吃好,其次才去做其他事情。”

海萍白了苏淳一眼:“面条还是要吃,开源还要节流,争取早一点把款还掉。一天背债,我一天睡不安心。”

海藻拉着海萍的胳膊在一旁安静地听。

这就是婚姻吗?这就是婚姻。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元角分。婚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婚姻就是将美丽的爱情扒开,秀秀里面的疤痕和妊娠纹。(13)(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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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海藻见证了姐姐从爱情到婚姻的整个过程。第一次见姐夫的时候是姐姐大二的寒假,姐姐带着苏淳从上海回到老家,三个人穿着棉袄逛遍小城。那时候海藻是多么羡慕姐姐,摆脱了繁重的课业,开始享受人生。有一个人可以拉着她的手,与她聊电影艺术文学绘画,讲动听的历史故事,并且和她分享一个红薯。

才几年啊!那个英俊的大男孩儿变成男人了,背有点弓,脑门开始有点亮。

而姐姐,美丽的姐姐,从依人的小鸟轻声细语,身材曼妙,到怀孕的水桶,再到现在穿|­乳­|罩要把|­乳­|房拽进|­乳­|罩里,说:“给吸下垂了。”并嘱咐自己不要买低腰裤,因为她的腰上都是纹路,不能露;然后大声地说话,经常训斥那个她曾经崇拜得像王子一样的男人。

“所以,婚姻,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海藻叹口气,“而我和小贝,也会这样吗?而我以后,也会变成姐姐吗?”

宋秘书在某茶室的包间,仰靠在沙发上,显得很放松,与平日里的严谨截然不同。他正与另一个人对话。

“老大啊!现在我接了个烫手的热山芋!这块地刚标下来,房价有掉的迹象。温州炒房团跑了,海外买房的也不那么热乎了。最近政策在调控,我手里三处地产这两个月成交都不怎么好,加大广告力度了也没用,买房的人都在观望。你帮我问问上头啊!国家出台的这几项措施,对房价很有打击的。怎么办?搞得我都忧郁了,手头这块地万一钱砸下去血本无归,我们就死定了。”

宋秘书应着:“房价其实是一个指标,是经济在增长还是放缓的一个龙头指标,我们也很关心。依我看,这房价不能跌,房子涨起来气势如潮,跌起来如山倒,万一一跌,引发的震荡不可估量,也很影响大局。你想点办法,看看能不能联合其他几个龙头暂时先把市场炒得热起来,关键是要有人气。市场什么的,就靠人气聚,气氛热烈了,不怕人不来。再说,手里有钱的人还是很多的,但一有跌价的趋势,他们就止步不前了,手里持着货币不进场。你们现在就要负责让他们感觉还是有吸引力,还是有涨价的空间。”

那人一听,来了劲头:“老大,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觉得以前用的那招不灵了。皇室二期开盘,我们找了好多民工排队啊!都彻夜排,一人发50块,但是效果不理想,跟风过来的人少。前两天,宁静港湾的老总跟我说,让我们两家互相买,到银行抵押贷款,自己把房价给抬起来。我想想有点儿后怕,就没­干­。你想啊,万一我买他的他不买我的,我不就吃亏了吗?再说了,我老觉得我们的位置比他那个好,等以后我拿他的房,搞不好出不了手。”

宋秘书:“你既然前怕狼后怕虎,就自己买自己的房子好了。把价钱标高点,多贷点出来,光首付那部分,你就赚回来了。其他的,能供就供吧,供不起就让银行来收!当然,也许不等你供,可能价格又上去了,总会有人来接­棒­的。我的话也只能讲这么多了。”

那人笑了:“大哥高明!只是,只是,万一银行不肯贷怎么办?”

“他们为什么不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呀,胆气不足,有勇无谋。不是说你埋头苦­干­就有收获的,除了努力还要有脑子,要学会资本运作,你懂不懂?”

“哦!"

晚上喝了点儿酒,人很清醒但情绪很高亢,拒绝了别人夜生活的邀请,又让人把车开走,宋思明漫无目的地在街头乱逛。

很久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空间,只属于徒步的自己。上海的夜晚,灯红酒绿,S情男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丁香气息。宋思明喜欢这种十里洋场的明暗交替,醉心这种慵懒的步履。

路过一间橱窗,里面展示的一个娃娃突然就让宋思明止步了。这是一个穿着蓝­色­睡袍,闭着眼睛的的甜蜜娃娃,像个梦游的女孩儿,那种即便是在梦中也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那么像一个人——海藻。宋思明站立在橱窗前凝视。

海藻,她好吗?

宋思明走进店里,问店员要了个娃娃,买单的时候发现,这个娃娃的价格远远超过他口袋里钞票的价钱。他掏出一张信用卡刷了,抱着娃娃走出店门。

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娃娃,他奔着海藻的住处而去。

他幻想着,也许就在路上,也许恰好海藻就在前面,然后他装作偶然巧遇,将这个娃娃塞进她的手里。

车都快到海藻家楼下了,也没见海藻的身影。所有的偶遇,如果不是上天的安排,那么就是有心人的等待。42岁的宋思明,很不和谐地抱着个娃娃,站在海藻的楼下。这不是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做的事情。算了,回去。

宋思明又抱着娃娃拦了辆车,驶进夜­色­中。他没有注意到,马路的另一侧,海藻正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家走。很多时候,人生就这样在你期盼中失望,而在不经意间又错过了机会。

宋思明显然不能抱个大娃娃回家,他让车直接开进市委的办公室里。进了屋,他将梦游娃娃放在桌子上,对着娃娃仔细端详,笑了。自己还真傻。

海藻上了楼,一开客厅门吓了一跳,另一屋的人在宴客,高朋满座,海藻淡淡招呼一声,走进自己的房间躺下。

小贝正在打电脑游戏,头上戴着耳机,见到海藻忙摘下耳机说:“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屋里太吵。”

海藻摇头说:“不要,我累了,走了一天。”

小贝把耳机递过去:“那你把耳机戴上?”

海藻生气的一摔门:“怎么那么不自觉呢!三天两头搞聚会!这房子又不是他们家的!还让不让同屋的休息了!”

小贝用手指放在嘴­唇­上暗示海藻轻声点:“别破坏了人家的兴致,再说毕竟还早,到11点还不走的话,我就轰他们。”

海藻不说话,忍受着外面公鸭嗓子的嚎叫。

沉默片刻,海藻对打游戏的小贝说:“你说,咱们以后也会为钱而吵架吗?”

小贝头都不回地大声问:“什么?”

海藻问:“小贝,咱们什么时候会有自己的房子?”

小贝摘下耳机:“很快的。再攒一两年,加上你爸我爸的资助,咱们就能买得起了。”

海藻叹气说:“你就不用惦记我爸了,我爸的钱都给海萍了,咱们还是靠自己努力吧!”

小贝笑着说:“要是完全靠自己,咱只有两条出路,一条是一夜暴富,一条是夸父追日。”

海藻问:“什么意思?”

“就是说,总追总追不上。就像你姐和你姐夫一样,他们俩就是咱们俩的榜样。”

“姐姐他们今天买房子了。终于追上了。我去看了,除了远点儿,真是喜欢,多希望有一天,咱们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啊!不必每天跟人家抢厕所,不必听别人的热闹。”

“哎?你以前不是一直说不买房子的吗?慢慢来吧!罗马又不是一天建成的,这城市这么多人不都这么过来的吗?再说了,你不是涨工资了吗?咱们的钱也在涨。”

海藻苦笑,是啊,这钱涨得不明不白,莫名其妙。

海萍又发飙了。最近海萍常常发飙,苏淳总不按她规划的日子前进。

“售楼处通知我们要交首付了,签合同的时候付清。你爸妈的钱到了吗?”

苏淳听了一愣,习惯­性­地就去摸口袋里的烟,刚摸到手,就看见海萍探询的目光。

“到了到了,你放心,那天签合同的时候我就带去了。你难道还想现在看看?”

“只要你说到了我就放心了。不过,首付比预期的要多两万啊!这下要命了,到哪去借这两万呢?哎,你同学里,哪个可以暂时先挪借两万的?”

“唉呀,算了吧!同学之间谈天说地都可以,千万别提钱,提钱伤感情。跟咱差距大的,也不会搭理咱,跟咱情况一样的,也掏不出。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急。”

“想什么办法?”

“你别问了。到时候我找同事凑凑。”说完,苏淳踏上鞋子想出去抽根烟,把问题好好想一想。

“你去哪儿?”海萍一边叠衣服一边问。

“呃,我去抽烟。”苏淳本想说散步的,脑子不在上头,岔嘴了。

海萍警觉地放下衣服,站起来,走到苏淳面前开始翻他口袋。苏淳左躲右闪不让摸。海萍到底把烟给缴获了:“好啊!苏淳!你竟然表一套里一套!你你你!”海萍一气之下将烟扔出窗外。苏淳立刻往楼下跑,连头都不回就去拣,海萍趴窗台上看苏淳低头拣烟的样子,心里那个恨!怎么找了个这么没出息的男人!

等苏淳回家以后,海萍就开始了长达一周的静默行动,她已经单方面决定,不跟苏淳说话了,实在是无话可说,一张口,可能就要火山喷发。

宋秘书办公室里。他正跟一个小姑娘说话:“哦?这个活动还是很有意义的,我等下看看。哎?最近怎么没见你们公司的郭海藻?她已经不在公司了吗?”“小郭啊!她升职了,专门负责策划活动,不再跑外勤了。”“哦!是这样啊!”

小姑娘走后,宋秘书想了想,笑了,主动给陈寺福打了个电话:“小陈啊!有些日子没见了。最近好不好?呵呵。上次那个投标的事情,很抱歉啊!没帮上什么忙。主要还是公司实力问题,我们搞行政的,是不方便­干­预的。不过呢,你的事情我也放在心上了,等下你去找找天大置业的徐总,他会关照你的。就这样吧,有什么问题再联络。”

电话那头的陈寺福自言自语:“守得云开见日出啊!宝还是押对了!”掉头就往天大置业跑。

海藻在办公室收拾文档,同事小刘跑过来说:“海藻,海藻!我今天去宋秘书那里了,他还问起你呢!”“哦?”海藻疑惑地问,“他问我什么?”“他问你还在不在我们公司,奇怪吧?”“呵呵。”

街道居委会主任在天大拆迁办副总的办公室里。

副总翻看着桌上的小册子,说:“怎么到现在连登记造册都没完成?我们在抢时间,你办事不力嘛!”

居委会主任说:“已经有2/3的人登记了,剩下的人有各种原因没登记。像15号302室的房东,人早不在这里住了,把房子租给住户,手机号也换了,我们联系不上她。17号212室在外面做生意,半年不回,家里老太太又聋又糊涂,没办法交代,我已经跟他们电话联系过了,最近他们就回来。另外就是还有几家,催了几次都不来登记,也没什么原因。我看,这几家才比较麻烦。”

“登记暂时就告一段落。他们不登记,你也不要主动找,否则显得我们求他,就更不好对付了。等他们周围的邻居一个个都搬走了,水也断电也断,屋子走一家拆一家,到时候满地蟑螂老鼠满屋灰,不信他们到时候不来求我们。现在不识抬举,等以后再找回头,就没这个价了。跟我来这套,走着瞧好了,看谁凶!”

正这当儿,陈寺福走进来,笑容满面,还带着恭敬。“张总,呃,徐总让我来找您……”他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哦!是的是的。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需要合作单位配合拆迁,以后,你就跟居委会王主任配合好了。我们定了个死期限,无论如何,到6月中一定要完成拆迁,离现在还有半年的时间,任务是很艰巨的。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们了。在此期限之前完成任务,每提前一天就是3万的奖励。去吧去吧去吧!还有,你只要把这拆迁的活儿­干­漂亮了,这期工程的布线工程就归你了。”

陈寺福笑了,感觉天上掉下了大馅饼。一天3万啊!一个月就是近100万啊!我要提前个三五个月­干­完,那不就发达了?他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开始做捻钱的动作了。

说­干­就­干­,不带含糊的。

陈寺福回到办公室,召来小刘问:“今天宋秘书跟你说什么了吗?”“他说这个活动有意义。”“没了?”“没了。”“就没了?”“没了啊!哦!他还问海藻在不在咱们公司了。”“对嘛!我就说,肯定有别的。你先去吧!”

陈寺福想了想,暗暗发狠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然后打开抽屉,依依不舍地拿出一套钥匙,给海藻打了个电话:“小郭,你来一下。”

海藻来到老板办公室,老板吩咐:“小郭啊!麻烦你下午到宋秘书那去一趟,把这个交给他。”说完,递过去一个信封。海藻疑惑地看着老板,那我说什么呀?老板说:“你啥都不用说,就给他就行了。”

“那他问我,我怎么说?”

“他不会问你的,去吧去吧!”

海藻带着信封去了宋秘书的办公室。宋秘书正忙得不可开交,一看到海藻,很惊喜地叫了一声:“海藻!哦!小郭!”海藻笑了,说:“海藻是我,小郭也是我。你到底想见谁?老总让我给你送一样东西。”说完,将手里的信封交给宋秘书。

宋秘书拆开看了看,不动声­色­地收下了,放在桌子上,并没问话。

“哎呀!梦游娃娃!”海藻注意到宋思明桌上的娃娃。

宋思明捕捉到海藻眼神里掠过的喜欢。“喜欢吗?你拿去吧!”

“那怎么行!这个是奈良美智的!很贵的!一级­棒­!太酷啦!”说完,打开梦游娃娃背后的开关,梦游娃娃像在空中漂浮般地迈着脚步行走。

宋思明的办公桌上,一个蓝­色­娃娃走来走去。

“送给你,这个对我没什么用处。我一直头疼怎么处置呢!你看我这个大男人的办公室,怎么能放这个东西呢?”

“可是,你从哪儿弄来的?这是限量发售的。”

“别人放在我这里的,我看这个倒是跟你很合适。只要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总是心不在焉。”

“有吗?”

“是啊!对了,谁是奈良美智?”

“啊!奈良美智你不知道啊!你好土,他现在很红啊!是日本很著名的卡通造型设计师,他设计的东西很Q的!”

“哦!日本人啊!那我就更不能放了。你既然喜欢,还是拿去吧!君子成丨人之美,咱们皆大欢喜。”

“哈哈!看不出,宋秘书有抗日倾向哦!”

“哦?这个这个……如果从工作的角度来说,不存在。如果从个人情感来说,不回避。对了,海藻,我这里有个商界的朋友,是个外国人,他因为在我们这投资,需要找个学中文的教师,托我有一段时间了,可我一直想不到谁合适,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我?我不行啊!我英语不好,没和外国人接触过。”

“没接触过才要接触啊!多好的机会,又有额外收入又能锻炼口语。别怕,去试试看嘛!”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我一看见黄头发就紧张,还是算了吧!要不我给你留意留意,看看周围有没有朋友愿意的?”

“行啊!那就拜托你了,你可要把我放在心上啊!我可是认真的!”宋秘书一语双关。

“一定。”海藻转身准备走。

“哎!带上娃娃!”宋思明将娃娃塞进海藻手里。

“那……谢谢啦!”

“你太客气了。”

海萍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焕发,脸上总带着憧憬的笑,回家以后忙家务的时候也哼着歌。

这一周,苏淳试图跟海萍说话,总被海萍不冷不热地挡回来。海萍的由­阴­转晴,让苏淳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苏淳再次挑话头。

海萍心里高兴,但依旧拒绝跟苏淳说话。“还生气呢?海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你一定原谅我。”苏淳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夸张地在海萍面前低头。如果真是针锋相对,苏淳是断然不肯道歉的,但如果过了对抗期,苏淳就很愿意以这种方式化解与老婆的敌对,他可以哄老婆,但不可以屈服。哄是没关系的,体现了男人对女人的包容,而屈服,对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来说,就有点儿勉强。

海萍白苏淳一眼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惹老婆大人生气。只要老婆大人生气,全部都是我的错。我哪儿都错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一块对的地方。”

“你讨厌!一边去。”

“你瞧,就这么大块地儿,我能去哪边儿?”说完索­性­凑着海萍身边坐下了,“有什么喜事?”

“嗯……告诉你,我发达啦!”

“啊?什么发达?”

“就是,马上,很快,立刻,我就要成为百万富翁啦!”

“烧糊涂了,绝对烧糊涂了,说梦话吧?”

“切!现在还算梦话,等我真中了,就不是梦了。”

“中什么?”

“彩票啊!”

“晕倒!你怎么­干­这个呀!”

“为什么不能­干­?碰碰运气嘛!人这一辈子,不能总走背运吧!俗话说物极必反,搞不好我时来运转了呢?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哎呀!海萍!那都是不牢靠的。有多少人都你这想法,所以我们的博彩事业才蒸蒸日上。我以为买彩票的,都是些市井小民呢!连你都掺和进去了。”(14)(待续)

15

海萍哼了一声:“别清高了,你又比市井小民强多少?我看报纸上说,很多人中奖都是第一次买彩票就中的!我只要等到这个周末,就知道答案啦!你最好还是保佑我,万一中了,500万啊!500万啊!等我有了500万,哼!我才不要买现在的房子呢!我要在市中心买套公寓,200平方米的!”

“你痴人说梦吧!市中心的200平方米500万能拿得下来?你看看那个汤臣什么的,黄浦江边上,一平方米11万呢!你那500万,刚够买间客厅。”

“哼!那个啊!送我都不要,噱头!开盘那么久了,连个问的人都没有,迟早要跌价,到时候才难看呢!好房子都是越住越涨,它那房子一跌,就更没人买了,我有钱都不会买,哪怕我连中两次,够买一套100平方米的,到时候都给人家说,喏,就是那幢楼里最小的一套,多丢人啊!”

“看样子,你连这些细节问题都已经想过了。”

“哼,我这两天没事坐公车的时候就在看房子,看市区里哪套房子合适,等我中了就买。”

“哈哈哈哈……”苏淳看看海萍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你仔细留意,有合适的咱们一起揣着500万直接砸过去,砸晕他们。对了,你买多少钱彩票呀?”

“不多,10块。”

苏淳的牙又开始疼了:“海萍!菜你不舍得买,烟你不给我抽,这种废纸,你怎么这么舍得花钱?”

海萍眼睛睁大:“废纸?这是花10块买希望。买希望你懂不懂,你现在到哪去筹集装修的钱、家具的钱?万一中了,不都解决了?我现在就能退休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真是鼠目寸光!你这一辈子,能挣500万吗!”

苏淳无可奈何:“好吧,随你随你。只要你高兴,你爱怎样怎样吧!只是,你别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个上,万一不中,你会很难过的。有当无,就当是健康娱乐吧!”

海萍不响,又哼起歌来,满脑子都是500万在飘。

周五晚上一回家,苏淳就看到海萍泄气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苏淳径直走过来摸摸海萍的头。

海萍跟被戳了神经一样跳起来说:“鞋子不换你就进来,敢情地不是你擦啊!”

苏淳赶紧回门口换鞋,还解释:“不是关心你吗?以为你生病了,出什么事了?”

海萍哭丧着脸说:“500万没了……”

苏淳愣了一下:“什么500万?哦!哈哈!没是正常的,要是真有了,那就不正常了。人哪,还是要过得现实些,路要走得正常些,大起大落都不好。再说了,历史上中巨奖的,好像以后的日子过得都不好。美国有个人我印象里中了几千万吧,最后反而家破人亡。其实安稳过日子是福气,你还真当回事啊!”

“500万能算巨奖吗?500万在这个城市里,随便淘淘哪不是?我不过是想过一种略微改善的生活嘛!我又不贪心,没说中个十次八次买别墅洋房,我要的不多啊!”

苏淳开始大笑,怜爱地摸摸海萍的头说:“小傻瓜,你当你是开彩票公司的啊,还想中个十次八次呢,一次就足够把你砸晕了。算了,老老实实过日子吧,不去想那些!”

“哼,人活着,若没点儿梦想,还有什么盼头?”

“啊!你的梦想就是中大彩啊!”

“唉!女人到我这年纪,也不指望什么嫁个王子,成名成家了,唯一剩下的梦想,也就只有中大彩了。当年满身都是梦想的时候,第一个叫我梦想破灭的是伏明霞,所以记她一辈子!当时十几岁,觉得自己啥都能­干­,未来一片光明的时候,发现一个比自己小的丫头片子都当世界冠军了,顿时就觉得自己老了,巨受刺激。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刺激刺激也就习惯了。再看电影电视上露脸的,个个都比自己小。唉!我看,三十不该叫而立,而该叫知天命,尤其是对女人来讲。”

“胡说什么呢!你都有我有欢欢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海萍白苏淳一眼:“从有了欢欢起,我才开始特别不满足的,想儿子了,想得不行。”

“那你晚上打个电话回去。”

“不行,我要把钱省下来,继续买彩票。要不,打个短的,就说两句?”

“你还买,不是说第一次特别灵验吗?都过去了你还买?”

“嗯,我要百折不挠,越挫越勇,就不信买一百次中不到一次!”

苏淳彻底折服了。

半夜里,海萍突然直直坐起,默不作声使劲回忆。

苏淳揉着眼睛跟着坐起来,问:“怎么了?”

“我刚才在梦里梦到一组数字,搞不好是下期大彩的号码,老天在给我暗示,我要赶快记下来!”说完,下了床找笔。苏淳无可奈何地摇头,自言自语说:“中邪了。”

又到周五,苏淳再回来,又看到老婆哭丧的脸。苏淳笑了,说:“我要适应这种生活,每周有6天你情绪亢奋,然后一天低落,这就是你的周期。又没中是吧,老天给你的信息不准啊!”

海萍懊恼地说:“准啊!”

“啊!”

“可惜数字排列不一样,号码倒是一个不错。梦里的是657803+1,开出来的是356807+1,NND,一个字都不错,就是一个奖都没中到。我太保守了,我要是把这个数字的全部组合都买下来,就500万啊!500万啊!投资只要1万块!”

苏淳觉得事态严重了,原来以为海萍只是闹着玩儿的,现在发现她全情投入了,把赌博当成了生活的全部,这样下去要成瘾的。

“够了海萍,玩玩就算了。你要真把这个当事业,以后会很惨的。我警告你,每次买不许超过10块,你不能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听见没有?”

宋秘书在办公室毕恭毕敬站着接电话,陈寺福在门外探头探脑,等宋秘书放下电话,陈寺福进去:“大哥!”

“跟你说了不要叫大哥,这是在办公室,什么事?”

“没事,特地过来谢谢大哥。”

“天大置业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我今天来就是跟您商量这事儿,原想着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想到现在的鬼很难对付,有几家真是很穷的刁民,无论软硬都不吃。你吓唬也好,不理也好,耐心做工作也好,人家动都不动。”

“工作还是要细致地做,你们吃­肉­,也多少给人分点汤。以前的大户人家,逢个节庆都要布施仁慈。任何时候,利润都不可能实现最大化,当你在追求最高利润的时候,其实也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我看,获得合理利润,就可以了嘛!你们针对不同情况,有时候能抬贵手,就多给人家一些,不要把局面给弄僵了,不要为一点蝇头小利而错失整片森林啊!”

“给的已经够高了,总不能一小间马桶大的房子,白送一套公寓吧,有些人,真的是很难缠,很叫人上火。”

“现在的情况是你急他不急,你若不做些让步,是很难绕过去的。不晓得小陈你会不会下围棋,围棋里对这个有一种说法,争先手很重要。为了争先手,有时候会主动放弃一些小的得失,重要的是大局,我说的你明白吗?你们现在就是在跟时间赛跑,早一天把桩打上,就早一天预售。你回去把我的话带给徐总张总,就说我说的,还是要快刀斩乱麻,上面可能会有更多的调控措施出台,风云莫测。再说,我还是不希望在上海这个地方出现什么负面消息,毕竟这块地市里还是倾注了很大的心血的。那些都是小老百姓,能不计较,就尽量少跟他们计较点。”

陈寺福一咬牙:“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带话过去。”

海萍拉着苏淳从售楼处出来,神采奕奕,笑靥如花。“哈哈,再过一年我就有自己的房子啦!”海萍欢呼,然后跟苏淳规划:“我想,等明年宝宝一来,咱们就送他上幼儿园。咱们最好改天抽空到附近来看看,看周围有什么好点的幼儿园,你说呢?”

苏淳有心事地沉思,低头走路。

“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努力攒钱,把基本装修的钱省出来,家里总不能水泥地吧?就算墙只是粉一粉,但地不能不做,你说是吧?我想,简单装修还是够的,不用弄什么木地板了,太贵。我看那个复合地板很好,而且不怕水,可以随便拖,不用维护。家里孩子那么小,东西不必弄太­精­致,磕坏了心疼。等他长大了,懂事了,咱们新一拨的钱又攒出来了,有条件再添置。”

苏淳站住了,非常艰难地在选个合适的词跟海萍解释:“海萍啊,我觉得吧,我们是不是要把借来的钱先还掉?”海萍愣了一下,勉强地点了点头说:“也好,借的那2万,还是要先还的。唉,这可怎么好?”

苏淳吞吞吐吐:“海萍,我想跟你说个事儿,但我说完了,你先答应我不许恼。”

海萍脸­色­马上就一变,声音也沉了:“你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我其实借了6万。”苏淳说完就赶紧低下头。

海萍又怒又疑惑地看着苏淳:“你什么意思,你把装修的钱都借了?”

“呃……呃……是这样,我给我妈打电话,那边妈妈很为难。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父母本来就不宽裕,还要供养舅舅,我作为儿子,一点没有帮到家里,还问家里要钱,我觉得……”

海萍恼了,站在大马路上就瞪着眼睛喊:“哭什么穷啊,就你家穷,就你没孝敬你妈,你妈是妈,我妈不是妈啊!凭什么就我巴着这个家,把爹娘的钱使劲往里填?你家有那钱往你那个无底洞的舅舅身上砸,为什么就不肯帮帮他们的亲儿子亲孙子?苏淳我告诉你,钱是你借的,你自己想法子去还,不要借钱的时候你自己做主,还钱的时候就我们我们的。我不认识你,我没同意你借钱!”

苏淳更慌张了,其实话的主­干­部分还没提头呢,海萍就跳起来,今天肯定是难逃一劫了。

“老婆你听我说,刚才我不是让你别生气的吗?我觉得吧,这钱,咱们俩还是要一起努力赶紧还了。当时我借的时候是觉得,利率10%还是不算贵的。毕竟,房子一年的涨幅是不止10%的。这次也赶得巧了,正好我们同事小周认识的一个亲戚在向外放钱,只比银行拆借利息高一点点,他说两方面的人都是认识的,比较保险,既不怕那边诈骗,也不怕我这边跑人,有他牵线,我就……我就……”

海萍听到这里,轮起手里的提包就朝苏淳头上砸去:“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苏淳,看不出你胆子够大啊,不声不响敢去借高利贷!你既然一个人能做主,为什么现在要来跟我说?你就当我不知道,你就当我死了!”

海萍蹬蹬蹬跑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真是作孽哦!人为什么要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海萍无处可去,她觉得自己成了汪洋里的孤舟,整个被世界遗弃了,还有什么可信的?连枕边的人,连所谓的直系亲属都欺骗你,海萍边哭边忍不住冷笑。太有意思了,原本一无所有的海萍,在短短几年内,背了一个窝囊丈夫,一个养不起的儿子,一套没到手的房子和一身还不清的债,海萍终于跨入百万负翁的行列,现在的赤贫,比被强盗掳掠还惨。就算是强盗抢劫,也不过掏空你的口袋,现在倒好,连灵魂都被挖空了。

天黑了,海萍才发现自己摸到海藻的住处。海萍靠在海藻住的大门口,除了抽泣,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显然不愿意妹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既不能进去又不想走,直到海藻的同屋爬上楼,被黑暗中的海萍吓一跳,惊呼着:“这是谁呀,躲走廊上吓人,你­干­什么的啊!”把海藻跟小贝给引了出来。

海藻都吓坏了,姐姐披头散发,眼睛红得跟桃子似的,鼻涕把黑棉袄的前襟都弄白了一片,脸上的绝望神情让海藻吓得不轻:“姐,姐,你怎么了呀姐!出什么事了呀!你别吓我!”海藻眼里的姐姐一直就跟妈妈似的是自己的依靠,突然间看到这棵大树倒了,海藻自己就吓哭了,哭得声音比海萍还大,海萍一把抱着海藻,姐妹俩抱头痛哭。旁边的小贝怕被邻居围观,赶紧把俩人拽回屋。

海藻不停地摇海萍:“姐,姐,你有什么事想不开呀,你跟我说呀!你别吓唬我呀!”

海萍只在那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压低嗓子哭泣,把这一向的忧郁苦闷从眼泪中发泄出来,海藻没由头地跟着哭。小贝在旁边问:“是不是苏淳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孩子病了,是不是家里怎么了?”

海萍一概不回答。

小贝下定决心,说:“我给苏淳打个电话!”

海萍立刻止住哭说:“别打了,我要跟他离婚!”

海藻和小贝的嘴都张开了:“啊?”

海萍说:“他……他到今天把定金付了的时候才跟我说,钱都是借的,全部都是借的,借的高利贷!”

海藻也呆了:“"哎呀,那怎么办呀,姐夫怎么这么糊涂呀,我找他去!”海藻要往门外冲,被小贝一把拉住,说:“你去哪儿?这都几点了,你们俩都坐着,哪都别去,我去!”

小贝穿上衣服,匆匆出门。

海藻劝海萍:“姐,你先别哭,哭也不解决问题。他这不是刚借嘛,咱马上凑钱给还上,不会背多少的,他借了多少?"

海萍哭了半晌才答:“6万。”

“还好,不多。小贝那里有4万,我这里有1万多,加上咱们4个人这个月的工资,一下就还清了,问题不大。姐你别着急,对了,利息多少?”

海萍说:“10%。”

“啊!月息10%?他疯了啊!一年翻120%啊!”

“年息。”

海藻舒了口气说:“吓我一跳,还好,不算高,就比银行高一点点,我还真以为被讹上了呢!”

海萍擦着鼻涕问:“什么是大耳窿?”

“就是港台片里的黑社会。姐,小事一桩,不值得你这么难过,明天就解决了。我最近涨工资了,钱会很快凑起来的,你别担心。从下个月起,每个月我给你3千,我自己留2千足够了。你把这些钱都攒起来,没多久就要装修了。你手头紧,你先用。”

海萍看着妹妹打开抽屉数钞票,难过得眼泪又掉下来了:“海藻,姐姐没用,还要让你为姐姐背债。”

“瞧你说的。姐,你是我姐姐啊!人为什么要有亲人,不就是为了互相照顾吗?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也该

我照顾你了,你先拿着。”

小贝和苏淳在路上走。

小贝:“大哥,你劝劝海萍,哄哄她,女人靠哄的。”

“唉!能哄住的,那是小女人。等女人过了三十,你就知道了,根本不是几句好话就能骗倒的,放在眼前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头等大事。女人要是有了孩子,那就不是女人了,首先她是母亲,然后就变成了母狼。你看女人又听话又顺从的,那都是还没长成呢,还需要崇拜需要­精­神支柱,等长成以后,主意大着呢,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容你发表反对意见的。”

“是啊!其实从海藻跟我说你们要买房子,我就觉得不妥。何必趁房价高去趟这混水呢?租一套住不也蛮好,很好的两室一厅,也就两千多吧,挑选的余地也大,这才比较现实,这样负担不会太重。”

“你错了。你说的这个,不叫现实,你说的这个叫理智。现实的情况是,无论房价多高,人们总想削尖脑袋拥有一套房子。现实是,你周围的每个人都在谈论房子,炒作房子,囤积房子,你若没有房子,就被边缘化了,就有一种恐慌,就有一种不确定,就觉得付租金是在为别人买房子。于是你就心有不甘,不情不愿。海萍已经三十多了,她周围比她小的人都有房子了,她没有,她得多难受啊!”

“就为了攀比,硬给自己背上重重的蜗牛壳?幸好海藻没这种想法,她就不在意是否租着住。”

“哼!不是海藻没这种想法,是海藻的自我意识没有膨胀,没有觉醒,等有一天她觉醒了,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女人和女人之间,没有什么不同。每个女孩都想有一个芭比娃娃,每个姑娘都希望拥有一支口红,每个­妇­女都想占有一套房子和一个男人。”

“呵呵,只听说男人占有女人的,没听说女人也想占有男人。”

“唉,这个啊!你只有在婚姻走过一个阶段以后才会明白,男人的占有,就好比是打仗的阵地,只要进驻了,就算得到了,很快就要撤退。而女人的占有,那是细菌蚕食,是蜘蛛网的扩张,是棉花糖的膨胀,那是经年累月的,一点一点的,一直到最后完全占满,让你彻头彻尾无法逃避的吞并。你要是看过铜上长的锈,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男人就是铜,女人就是锈,最终,锈会把铜的颜­色­全部覆盖,阵地全失啊!”

小贝听了苏淳这段沉痛的感慨,都忍不住笑了:“哈哈,大哥,你没你说得那么惨。至少,你还敢说,真正阵地全失的,那是亚伯拉罕·林肯,一句话都不敢说,对着老婆的狂风骤雨还全是恭维之声。你还没成伟人,你离阵地全失差远啦!”

海萍对海藻说:“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住哪我都无所谓。跟他苦这么多年,没房子不也过来了吗?我能苦,可孩子不能苦啊!孩子投胎又没有选择,他为什么就得跟着没用的父母?”

“姐,你把孩子看得太重了。其实孩子只要跟着父母,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他们根本没概念的,又不是揭不开锅。我们欢欢跟好多农民家的孩子比,要幸福得多了吧!”

“欢欢要真是农民家的孩子,就认命了,可他的父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海藻,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你是多么地想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他,你是多么希望哪怕自己苦一点,都让他有个幸福的生活。欢欢已经很懂事了,他马上就要受教育了,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窝在一个小房间里,连张书桌都摆不下,连个玩具柜都没有?我简直太无能了!”

“姐,你别生气了,别难受了。”(15)(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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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海藻啊!人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我要告诉你,没有坟墓,这个婚姻就走不过去!而我呢!我现在就在自掘坟墓。海藻啊,我真不该打破你的梦,让你看到婚姻的疮疤丑陋。可你早看比迟看好,早醒悟比迟后悔好。我告诉你,爱情,爱情那都是男人骗女人的把戏。什么‘把我的心交给你,你会永远拥有我’,那都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的障眼术。他那是什么都没有了,就说点甜言蜜语。男人若真爱一个女人,别净玩儿虚的,你爱这个女人,第一个要给的,既不是你的心,也不是你的身体,一是拍上一摞票子,让女人不必担心未来;二是奉上一幢房子,至少在拥有不了男人的时候,心失落了,身体还有着落。哼哼,可惜,等我明白的时候,都太迟了。这世界上有两大毒草,一是莎士比亚,另一个就是琼瑶,这两个人最坏的地方,就是把无知少女给误导了。”

海藻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办?不回去了?不合适吧?要不?我让小贝跟姐夫住一晚上,你消消气,别轻易说离婚。”

海萍沉重地站起身,把围巾围到脖子上,理了理头发,往门口走。“我能上哪儿啊!我就算想离婚,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再怎么恨,我也只有那一个地方去。海藻,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若把自己的命拴在一个男人身上,是绝对愚蠢的。对这个男人,我已经完全不指望了。我要赶紧想个法子摆脱困境。等我有一天,有一天,一旦有条件了,我立刻离开他,一分钟都不多呆。”

“姐,气头上的话,你就别说了。过两天就又好了。其实,姐夫除了不是很有进取心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是不错的。脾气好,人品好,单从这两点上看,他已经比很多男人强了。”

“唉!女人要是以这种标准过日子,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全靠自我安慰才能有勇气活着。走了。”

海萍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淳和小贝也正快要爬到五楼。两人一个在阶梯的顶端,一个在阶梯的末端,无言相对。小贝说:“姐夫特地来接你的。快回去吧!晚上谁都别说了。”然后推着他们俩往楼下走,并迅速招了一辆出租车,把俩人塞进去,不顾俩人的推辞,他往司机手上塞了50块钱,然后冲苏淳海萍招招手:“太晚了,打车回去吧!晚安。”

等海萍和苏淳那厢静了,海藻和小贝这厢烽烟四起。

海藻在翻小贝的存折,小贝问:“一进门就见你乱翻,找什么呢?”

“你的存折。”

“­干­吗?”

“替我姐还高利贷。”

小贝一把揪住海藻,抱着问:“你疯啦?”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该不会不同意吧?”

小贝放下海藻,转身把围巾摘下来放床上,缓缓说:“我是不同意。”

“小贝!都这时候了你还敢说不同意?我现在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现在就是直接拿。你同意的话呢,就做个顺水人情。你不同意的话呢,就当我欠你的,我以后当牛做马还你。我把这个人押你这里了,想我妈培养我这么大,好歹我还带薪,这点钱还是值的吧?”

小贝看海藻根本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脑子里就浮现出苏淳说的话:“海藻的自我意识没有膨胀,没有觉醒。等有一天她觉醒了,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看样子,海藻好像快醒了。以前海藻即便有什么不同意见,也会闷在心里不出声,表现得很乖巧的样子。

“海藻,人说救急不救穷。如果家里谁病了,我还不舍得钱,那我就是狼心狗肺。可现在这种状况,不是明摆着把咱们俩的生活押进海萍家了吗?你再好好想想?”

“小贝!现在的状况还不叫急吗?姐姐都闹着要离婚了!你忍心看我姐姐一个人过吗?你忍心看欢欢没爸爸吗?这又不是很多钱,很快就能还上的事情,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要是爱我,就必须爱我的家人!如果我姐姐不幸福,我和你之间也不会幸福的!”

“海藻!你姐姐是你姐姐,我们是我们,你怎么能混在一起呢?我讲的话你为什么不仔细听听有无道理?没错,我可以因为爱你而无条件地把这几万块辛苦钱都献给你姐姐。如果这是终结的话。可问题在于,如果今后她又有困难了呢?如果他们又因为别的事情要闹离婚了呢?难道你不停地往里头垫?我今天不答应你把钱给他们,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搅进人家的家事里。我希望,我们俩以后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因为海萍家的事情而经常吵架,­鸡­犬不宁!这是我的态度,是原则问题!与钱无关!”

海藻看着小贝生气而陌生的脸,完全不能把这个男人与前一阵刚说过“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的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耳热的话音还没散去,脸就变了。想到姐姐的话——“爱情,爱情那都是男人骗女人的把戏。什么把我的心交给你,你会永远拥有我,那都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的障眼术。他那是什么都没有了,就说点甜言蜜语。”是啊!才区区几万块,小贝的真面目就暴露出来了。

海藻沉下脸来,一字一句地告诉小贝:“小贝,我还不是你的什么人,什么都不是。你若肯帮助我,我会用一生来报答你。你若不肯,我一点都不怨你。从今往后,咱们俩之间不会再谈钱的问题了。是我太幼稚。”

现在轮到海藻离家出走了,她套上衣服就冲出门去。

小贝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冲了出去。

小贝追上海藻说:“海藻!你到底要怎样?你真打算因为海萍的事情而让我们俩翻脸吗?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竟如此轻巧?”

海藻脚不停步地继续快走,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小贝,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我会找到解决的方法的。”

小贝从后面喊了一句:“海藻!我们不能为你姐姐的虚荣买单!”

海藻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小贝说:“你根本不了解我姐姐。你不肯出钱我并没有责怪你,但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吝啬而诋毁别人的尊严!”

几天后,海藻神­色­憔悴地出现在宋思明的办公室里。

宋思明对海藻的到来感到惊奇,放下手里的事情问:“海藻!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海藻不说话,眼眶已经有些湿了,嗓子哽咽得难受。

宋思明觉得海藻神­色­不对,便问:“海藻,你一定有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海藻苦涩一笑,鼓起勇气说:“我需要一笔钱。一笔很大的钱。我想来想去,这个城市里,我唯一能借的人就是你了。”海藻其实想加一句,我觉得很羞愧。可这句话她说不出口。她为什么羞愧,她自己知道。前几个月还纯洁清高地站在这里大义凛然地将钞票还给人家,没几天又低着头爬过来抱人家的脚。人哪,既

然迟早有一天你都得放下身段,为什么不早点做出副哈巴狗的姿态?

宋思明的神情也严肃了:“出什么事情了?”

“我只问你借钱,你若是愿意,就借我,不愿意就算了。”

宋思明说:“我愿意。但前提是我必须知道你为什么需要这笔钱。因为我能预感到其间有潜在的不安。我怕你出事。如果你兴高采烈地来借钱,我会很乐意借给你,我会猜想海藻也许要结婚了,好事临头。可你现在一副凄楚的样子,即使你是结婚,也不像是奔着幸福而去。若是其他的什么外力,超出了你的解决能力,我想,我可以帮助你,或因为年龄虚长你几岁,替你出出主意。”

宋思明走到海藻身边,拉着海藻的手,不带一丝猥琐,很平和而稳健地摇了摇说:“你当我是哥哥也好,叔叔也行,就是爷爷我都不在乎。但你要相信我,没什么问题是不能讨论的。”海藻的眼泪本来都掉下来了,因为他的一句“爷爷”又破涕为笑,不过笑得很难看,自己用手背擦着眼睛,扭过头去不说话。宋思明赶紧扯了两张纸巾塞进海藻手里:“海藻哭了不好看。笑笑的海藻比较美丽。这样,你等我手头的事情忙完了,我和你一起出去转转,好不好?”

海藻点点头。

宋思明驾车带着海藻去了郊区的一个私人俱乐部。宋思明的车一停,就有服务生很熟络地招呼他。宋思明带着海藻去了一个小单间,不一会儿,一个一看就是经理模样的人亲自过来服务,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并主动说:“梁生带来的铁观音,特地让我给宋先生留着。我们最近特别介绍女宾尝尝伊朗玫瑰水。这个很不容易弄到的,要不要试一试?”宋思明挥挥手说:“那个太浓郁,不适合她,还是上韩国的柚子茶吧!”经理爽快地答应着走了。不一会儿,推来一车的点心小吃和一个大水果拼盘,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宋思明走到窗前,将纱帘卷起,露出天边一弯弦月。然后走到一直低头不说话的海藻面前说:“说吧!我听着呢!”

海藻不知从何说起,沉默良久,宋思明也不催促,就静静看着她。

“我借钱是因为海萍。”于是宋思明知道海藻的姐姐叫海萍。“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海萍照顾我,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必须强大起来,成为海萍的支柱。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是跟着海萍的。有一年冬天,我和海萍坐长途车从­奶­­奶­家回自己家。半路上,车坏在一座大桥上,那时候已经是黑夜了,周围也没来往车辆。天气很冷,风从四面八方吹向我们,又没有灯火,我很害怕。海萍就一直抱着我,是那种紧紧的环抱,她站在风口上,替我挡着所有的风,给我唱歌,一直不停地唱。等我睡着了,她就脱下棉袄给我盖上。那一年我4岁,海萍11岁。回去以后,海萍就病倒了,病得很重。我一直哭一直哭,我好害怕啊!要是没有海萍,我可怎么办呢?考大学的时候,妈妈希望我考家门口的大学,这样就不用两个女儿都离开她了。可我不肯,我觉得,有海萍在的地方,我就不会害怕。那时候我所有的衣服、花费,都是海萍给我的。她刚工作,每个星期都给我送吃的,过来帮我洗衣服。她其实只比我大7岁,可我总觉得她比妈妈还坚强。我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就跟着海萍挤在她只有10平方米的家里。无论多么困难,海萍都会说,有我呢!你急什么。突然有一天,她就倒了。倒在她的坟墓面前。我想,现在,应该是我来帮助她的时候了。我要做海萍的大树,不让她害怕。”

宋思明心头一紧,忙问:“海萍得的什么病?”

海藻愣了,说:“她没病啊!”

宋思明说:“那你说的坟墓是什么意思?”

“她的房子。她的房子,就是她的坟墓。这是她自己说的。现在的房价太贵了,她负担不起。小贝说,海萍是因为贪慕虚荣才要买一套房子的。可我知道她不是。一个女人,连婚姻的仪式都不在意,结婚甚至没有戒指,不买一件首饰,这样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不能算虚荣的。那个房子,对她而言,不是生活的装饰品,却是必需品,如果没有房子,她就不能接儿子一起住,她就不能和儿子在一起。小贝说,我把海萍看得太重,重到超过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帮海萍解决这种问题的。我真的错了吗?”

宋思明沉吟了一会儿说:“小贝是谁?你的男朋友吧?海藻啊,多年的经历告诉我,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人这一辈子,有许多困扰是无法解决的,比方说生老病死,比方说众叛亲离,比方说勾心斗角,比方说不再相爱。所有的这一切,都比房子啊,钞票啊要困难得多。我认为你做得对。因为人这一生,你可以背金钱的债,却不能背感情的债。背金钱的债你有还清的希望,而背了感情的债也许到死都会愧疚。其实换个角度想,海藻你是个有情义的好姑娘,小贝该高兴!你有一颗感恩的心,你会记得所有给予你恩情的人,那对小贝是好事。今天你会在姐姐困难的时候伸出援助的手,以后若是小贝有了困难,你一定不会绝情而去。从这点上说,我倒是与小贝看法不同。一个人若连亲人都不顾,你还能指望他顾及别的吗?”

海藻叹口气说:“很可惜,小贝不这样想。”

“小贝不这样想,你也要理解。因为他输不起。人之所以慷慨,是因为他拥有的比挥霍的多。我们把慷慨作为一种赞美,是因为大多数人做不到这一点。尤其是对并不相­干­的外人。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你和小贝都没有错。错在阅历和人生的经历还不足以看穿这一切。你说的姐妹之情我很理解。当年家里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读书,我的弟弟就把机会让给了我。于是,现在我们两个人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境遇里。不是我比他聪明,我比他成功,而是在机会面前,他把希望留给了我。所以,我无论走得多高多远,我都会觉得今天的一切是弟弟让给我的,如果换作他,也许他比我更优秀。人的伟大,不在于你为社会做了多少贡献,有多少成就,而在于面对诱惑的时候,你懂得牺牲。海藻,我觉得你借钱的理由很充分,非常打动我。请你允许我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帮你解决这个其实根本不算烦恼的问题。你要多少钱?”

海藻的眼睛睁大了,说:“你都没问我要借多少,就先答应?万一你没有呢?”

宋思明说:“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提的数字我应该还是应付得了的。”

“你了解我吗?你了解我多少?”

“我知道你叫海藻,你姐姐叫海萍。光从名字上看,我就知道你父母生海萍的时候充满憧憬,到了你,就随便给你安了个名字。哪里有姑娘叫海藻的?哈哈哈哈……”

海藻忍不住也笑了,有些气恼地撒娇:“你真是很讨厌!海萍和海藻很压韵啊!”

“是是!我觉得海藻这个名字,更有个­性­,很容易记。好了,你告诉我,你到底需要多少?你要是买佘山的庄园别墅,我肯定是拿不出的。”

“6万。”

宋思明笑了,笑了好久。他是那么喜欢这个姑娘,纯洁得叫人心疼。“就为6万块钱啊?你跑到我办公室来,鼻涕眼泪直流,吓得我不轻。又是生死相依,又是变成支柱,原来就为6万块!小事情。你什么时候要,随时到我这里来取。来,吃点水果,压压惊。”宋思明替海藻拿来一个草莓,送到海藻口边。海藻看着宋思明的笑脸,犹豫了一下,张开小口。

很诱惑,很美丽,那种梨花带雨。宋思明的心怦地撞击了一下墙壁,发出震颤的回声。

“你……从来没为钱烦恼过吗?6万哎!你轻易就借给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海藻忍不住问。

“哦!我已经过了为钱烦恼的阶段了。对我来说,钱只是工具,不是最终的目标。我不需要用钱来装裱我自己,所以钱对我没什么实际的意义。何况,你是海藻呀,你并不是我不相­干­的人。我很关心你。”宋思明很深情地望着海藻。海藻不好意思了,把头别过去。

宋思明赶紧化解她的尴尬:“这也是一种缘分。你就当我是你的大哥哥吧!”说完,用拇指的指尖轻轻擦去海藻腮边的一滴泪珠,而手指却不肯离去。

海藻撇撇嘴,好像并没有因为宋思明的慷慨解囊而领受恩情,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周身金光闪耀的男人,正是上次向宋思明讨教如何处理积压房产的那位,端着高脚玻璃杯,胳膊下夹了一瓶酒闯了进来,口里还兴高采烈地喊:“宋哥!”一抬头,看见宋思明正坐沙发上,手端着姑娘的脸,愣住了,表情诧异。

宋思明非常坦然,毫不窘迫地将手轻轻放下,站起身笑眯眯地说:“怎么?又淘到好酒了?”

对方的表情还没回过神来呢!宋思明既不介绍,也不解释,故意忽略海藻的存在给对方带来的惊愕。

对方终于回过神来说:“看!你看看年份!”宋思明对着瓶子仔细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酒王啊!不错!”

“听说你在这里,我特地带来献宝,一起喝!哎!再去拿个杯子。”那年轻男人对门口的侍从吩咐。

“不必了。我开车,不能喝,晚上我还要送她回去。再说,她也不喝酒,你不必再拿杯子了。这样,你替我留着,等我下次来找你。”

“要不……你把车留下,我找人送她回去?”

“不,我亲自送。”

说完,拍拍对方的肩膀,又转身,拉着海藻的手从旁人身边穿过,一直走出去。

宋思明边开车,边对旁边的海藻说:“海藻,你救得了你姐姐的一时之急,救不了一世啊!就算首付解决了,那往后怎么办呢?她能应付得了吗?”(16)(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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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是啊,会很紧张的,所以我会每个月给她3000块,这样她会好过些。这个城市,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管的?房价那么高,工资那么低,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宋思明叹了口气说:“原本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就是褴褛衣衫。国际大都市就像是一个舞台,每个人都把焦点放在镁光灯照­射­的地方,观众所看到的,就是华美壮丽绚烂澎湃。对于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即便里面有灰尘,甚至有死耗子,谁会注意呢?我不是在说上海,就是纽约、巴黎、东京,都一样。你能对外展示的,别人看到的繁华,只有那一片,而繁华下的沉重,外人是感受不到的。这是一种趋势,我们回不去的。如果你要我选择,是生活在过去的清一­色­土布灰蓝、每个人收入都是16块8毛的日子?还是今天?我想,我还是愿意生活在今天的。至少,它有一种变化,它给予相当一部分人以希望。”

“还希望呢!都快绝望了。我们几家人在供一套房子啊!我都不敢想轮到我自己该怎么办。”

“资本市场原本就不是小老百姓玩的。但是老百姓又逃不出陪练的角­色­。只能慢慢努力吧!海藻,也许你可以换一种活法,不走你姐姐的路。本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多元化的世界,各种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是什么位置?”

宋思明意味深长地浅浅一笑:“你自己会找到的。”

“对了!”宋思明突然想到了什么,“海藻啊!我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给你姐姐钱,或者他们努力去省,这都不是办法。我倒想到个法子,上次我不是托你帮忙找人给一个外国朋友上课吗,你看能不能让你姐姐去?”

“啊?不行吧?她不是学外语出身。以前大学学化工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行,只有不敢。我倒觉得,这对她是个机会。多学点东西总比原地踏步好。她还年轻,趁有能力的时候可以多储备点能量,这样以后也许会用到。”

“能行吗?我觉得她肯定会说不的。她以前学的那些单词,估计早忘光了。学校学十几年英语,那不都为应付考试的吗?两个语言不通的人,那不是­鸡­同鸭讲吗?”

“去试试看。真教不了就算了。但连试都不试,那不是很可惜?我等你消息,你尽快答复我。”

海藻去海萍家的时候,刚到楼梯口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海萍的咆哮:“你去!你去把那1块钱给我拿回来!你要是拿不回来,今天你就不要回来!”

旁边是苏淳低低的解释声:“当时不是赶时间吗?而且我以前没放过,不知道怎么把小推车给Сhā回去。我怀疑是那个接口有问题,我其实试了,后面很多人等着推车,我就……”

“你以前没放过?!那你说说看,你以前­干­过什么事情!你对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不挣钱还穷大方!1块钱不是钱啊?你一个月能有几个1块被糟蹋?你这一辈子又糟蹋了多少钱?你抽一辈子烟就烧掉我半套房子!这儿丢1块那儿丢1块,你说!你能­干­得了什么?”

苏淳压着火说:“海萍!只有1块钱而已!你为什么没完没了?一路吵吵到家!你究竟是因为这1块钱,还是故意想找个话头吵架?如果你只为了吵而吵,要适可而止啊!”

海藻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海萍的声音更加歇斯底里了:“你说我无理取闹是吧?我今天就闹给你看看!一个大男人,要能力没能力,要责任没责任,整天圈在这间房子里,你凭什么结婚?像你这样的就不该娶妻生子!你就不配去做个男人!一个男人,在家里被老婆指鼻子骂,在单位被领导拨来弄去,你难道就没一点点自尊心?你就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没脸!你这都奔四十而去了!土都埋到腰了!你难道没有紧迫感?你对老婆孩子,难道没点儿内疚?”

苏淳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说话也开始结巴:“郭海萍!我不跟你说了!你……你……你……你不要住在这里就把身段放得跟小市民一样低!你……你……你……你到底想不想过了?你要是觉得我什么都不好,我放你走!我同意跟你离!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随便你!”话音一落,他就拉开门冲出去了,跟海藻撞个满怀,连一句话都不留就走了。

海藻站在门口,听见屋里一片寂静,不一会儿,海萍呜咽的哭声就传出来了,先是细水潺流,然后是坝口决堤。海藻赶紧走进去,拉着海萍的胳膊摇着说:“姐!姐!你别哭啊!就为1块钱!至于吗!姐!你别哭啊!你坐,你坐!喝口水。”

海藻扶海萍坐下。

“姐,小事,你别生气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你要真介意这1块钱,我补给你。你别为难姐夫了,他都够可怜了。你也不想想,这世界,除了姐夫能这样任你说不回嘴,其他人谁行啊?你别老欺负他,我都听不下去了。”

海萍口齿不清地说:“你以为我愿意欺负他啊!他要像个男人,我也想把他当菩萨供着!他就是条猪大肠,拽都拽不起。人家天天向上,他天天向下!人活着总要有点儿奔头吧!我和儿子这一辈子还得靠他呢!他这样!能靠上吗?我真是自己套了个死扣往里钻!现在我人也老了,儿子也生了,他居然说离婚!他想毁了这个家!他不想要我了!他这是成心气我的!想把我气跑了他好再找!我算看透了!女人啊!把命拴在男人身上,简直就跟把命拴在风筝上一样不可靠!我当年怎么想的呀,找这样一个宝!少年无知啊!”

海藻一面给姐姐擦鼻子说:“擤擤!用力!”一面理着姐姐的头发,“他那是气话,不是真要跟你离。你明明不想跟他分手,何必总刺激他呢!万一有一天他真跑了,你不是懊悔?既然打算跟他在一起,就好好对他嘛!又在一起过,又寻别扭,何苦呢!你这样子,都不像以前的姐姐了,让我看着好害怕呀!”

海萍抽泣着收声:“哪个女人想做泼­妇­?哪个女人不想自己像公主一样美美地坐着仪态端庄?我告诉你,什么样的男人注定了你会成为什么样的女人。是这个男人让我有做泼­妇­的能量。只要是一对贫贱夫妻,就摆脱不了泼­妇­的命运,悲哀的结局!”

海藻无语。

“哦!对了,姐,我跟你说件事儿。有个朋友想让你去教老外中文,你愿意吗?”

海萍沉思着不说话。

“你要不愿意,我就回了他。”

“行,我去试一试。山穷水尽的时候,哪尊佛都要拜一拜。甭管教好教不好,我就当是自己学点英文了。这个男人我是指望不上了,我得靠自己想办法。你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开始?”

海藻回到房间,将包往床上一丢。小贝不在房间。不知道­干­吗去了。

不一会儿,小贝捧一大堆东西,嘴里叼着一支狗尾巴草进来了。

“你­干­吗去了?”海藻问。

“当当当噔……!”小贝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手举那支狗尾巴草说:“祝我们漂亮小猪冬至快乐!”

“冬至?圣诞节要到了啊!日子真是飞快!一年又要到头了。”海藻内心里暗暗感叹。

“这是什么?”海藻问小贝手里拿的奇怪东西。

“木棉啊!看!有特­色­吧?我刚才去买吃的时候在菜市买的。1块钱一支,我见着有趣,就送给你。”

又是1块钱!1块钱看着不起眼,可生活就是由许许多多的1块钱堆积而成。1块钱可以给你带来欢乐,也可以带来悲伤。1块钱很渺小,可1块钱又暗藏能量。不晓得,今天的这个1块钱,会不会就是日后的那个1块钱呢?海藻若有所思地接过花,并没有如往日那样面带喜悦。

男人在骗女人走进坟墓的时候,总是先罩点鲜花。因为有表象掩盖,你才不觉得害怕。

“看!今天的晚餐!有­肉­哦!”小贝从塑料袋里倒出一点酱牛­肉­。

是的,这就是海藻未来的生活,晚餐有­肉­。

“海藻,有­肉­你都不高兴?”小贝故意逗海藻笑。

海藻淡淡一笑,说:“我不饿,你吃吧!”

小贝的生活是,有­肉­就高兴了。这却不是海藻的目标。快乐的人生应该是“一亩土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可首先你得有土地,有牛,然后才能招来老婆,然后才能有孩子。没有人说“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亩土地两头牛”的,连老农都懂得这个道理。海藻在笑,笑自己面对着几片牛­肉­和一碗泡菜的时候,很有哲学思想。

海萍等海藻一走,就开始翻箱倒柜想找出一本外语书。好不容易翻出一本《许国璋英语》来,开始伏案苦读。

海藻给宋思明去了个电话说:“我姐姐同意去了,怎么联系那个人?”

宋思明说:“我给他去个电话约个时间,然后把他的联系方法告诉你。”

海藻说完谢谢,却不肯放下电话,她停顿了一会儿说:“圣诞夜你有空吗?就是明天晚上。”

宋思明电话里没回过神来:“圣诞?那个节日我们不过的。明天晚上我有约了。”

海藻电话里“哦”了一声。

“你有事吗?”

“没有,就是问一下。”

“那就这样,再见。”

海藻觉得自己很鲁莽。那个宋思明,是自己以为的情愫罢了。他并没有什么想法。也许,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自己潜意识里有一种喜欢,又怕这种喜欢真的蹦出来把自己吓一跳。

逃了半天,其实逃的是自己。傻。算了。

宋思明拿着电话没放,想了想,笑了:“小姑娘。”

海藻问小贝:“咱们圣诞夜去看电影吧?”

小贝:“你想看哪部片子?我去买盗版碟来。在电脑上看。现在外面卖的碟片都比电影院里放得早,才5块钱一盘,还省了路上跑。冬天窝家里床上,多舒服啊!”

“盗版碟跟电影院效果能一样吗?我要的是那种感觉!是坐在电影院里抱着爆米花看电影的感觉!环绕立体声,大屏幕,很多人聚一起的感觉!”

“哎哟!算了吧!切!中国有什么电影能看啊!所有的大片都是华而不实的,那是拍给外国人看的,不是拍给我们看的。老外的片子也给审查得露点大腿的都剪了。还不如在家呢!想看什么看什么,都是原版的。你说,你想看什么?”

“我不想看什么。”

“没必要啊!把钱送给人家花。两张票怎么都得上100块吧?加来回车费,在外头吃顿饭,半个月菜金都够了。关键是不好看。换个别的活动。要不,咱们去教堂看人唱诗?”

“不去。我还是去海萍那里吧!我要跟她说个事情。”

“什么事?”

“既然海萍的事是海萍的,你的事是你的,你问那么多­干­吗?”

“还生气呐!气­性­真长。好好,我不问了。”

海藻其实是不放心海萍,原本可以电话通知的事情,她特地过去看看,想知道海萍和苏淳和好了没有。一进海萍的门,发现她正挑灯苦战呢!“姐,你都准备上啦?可人家老外现在正过圣诞节呢,得到1月才能开始上课。”

“太好了!我还有段时间准备。我昨天都去买书了。好长时间不学,都忘光了,要狠下点功夫。”

“姐夫呢?你们和好了吗?”

“不知道。我不再过问他了,当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把我自己给修炼好,把我儿子给照顾好。他,我就当他不存在。没男人,难道不过了?”

“还在生气?我给姐夫打个电话吧!让他回来吃晚饭。”

海萍突然愣了:“你在这吃饭啊?我没准备菜。”

海藻说:“又不是外人,准备什么?有什么吃什么。”

海萍站起来就要出门:“我还是去买点菜吧!不然你肯定吃不下。”

海藻坚决拦着姐姐:“你能吃我怎么就不能吃了。你说,家里有什么?”

海萍掏出一包方便面和半筒白面:“我晚上就吃面,你吃这包方便面吧!有点味道。”

海藻看着姐姐手里的面,鼻子酸了:“姐!你天天就吃这个呀!”

“我怕麻烦,吃这个省事。”

“你就算想省钱,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鸡­蛋总要保证一个的!不然身体会坏掉!”

“我吃啊!我早上吃过了,不能一天吃俩吧?”

“那好,我今天没吃,你拿一个­鸡­蛋给我吃。”

海萍尴尬了:“今天早上刚好把最后一个吃完了。我出去买吧!”

“姐姐!你骗谁?你还当我小孩子?我警告你!我以后不定期来抽查你的晚饭,你要是再被我抓到光吃白面,我就告诉妈去!我让妈不把欢欢给你送来了。孩子跟着你不是受苦吗?”

“等孩子来了,我就不吃了。好了好了,赶紧下面吧!”

那顿饭,姐妹俩为了究竟谁吃好点儿的方便面而争执半天,最终海萍又赢了。海藻回去的路上,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不通,这么克勤克俭,这么永远心里装着亲人的姐姐,怎么会是小贝嘴里那个虚荣的女人?(17)(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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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私人俱乐部,上次那个拿酒王的家伙和宋秘书正推杯换盏。

“大哥,你不要老看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我这点利,看毛的是挺大,四下散散就没了,哪不要用钱啊!而且,说真话,这块地看着是肥­肉­,其实真难搞。住的一帮穷腿子,个个都张着血盆大口等咬掉你一块­肉­。我这拆迁的钱砸下去,命都赔半条,而且我磨不过他们啊!死硬死硬的,富的怕穷的,穷的怕不要命的,我黔驴技穷了。”

“金元和大­棒­都上,恩威并重,必要时候还是要想点办法的。总之,要快刀斩乱麻,不要拖成­鸡­肋。”

晚上喝了点酒,不多,刚够热血沸腾。一出门,冷风拂面,心头怅惋。

开着车,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哪儿,等回过神儿的时候,宋秘书发现自己的车正驶在通往海藻住处的路上。

有一点点想。那个看着柔软,骨子死硬的女孩,像丝绒袋里裹着的核桃。这辆车里一直弥漫着她的气息,一股迷迭香的味道。身边这个座位,后来一直没让别人坐过。她就那么一脸迷惘地靠在车门上,留给他一个长长睫毛的剪影。

很想握她的手。

然后在酒后把她攥在怀里,用带着一点男人味道的烟酒气息品尝她,看着她融化。

宋思明觉得自己很情圣,在这样有点暧昧的夜里,拒绝活­色­生香的邀请,独自一人驾着车,扮演纯情,黑夜里站在一个迷迭香姑娘家的门口傻等。肯定是因为酒的关系,因为喝了酒而勇气倍增,放纵自己把白天坚硬的外壳卸下,露出内心晶莹的珍珠。

宋思明并不清楚海藻住在第几层,记得上次的路灯一直亮到第五层。抬头看看,每户人家都灯火通明,透露着家的温馨。那个小姑娘,是自己住,还是和男朋友在一起?

海藻拖着脚步低着头往家走,突然一个身影横在面前。一定是小贝在迎接自己,抬头正要喊小贝的名字,发现竟然是宋秘书,她笑了,真诧异。

“哎呀,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今晚不是有约会?”

如果是白天的宋思明,如果是清醒的宋思明,他会说:“开会路过这里,正好遇见,多么巧!”

“看你。”宋思明不受控制地说,说完就开始后怕。其实没什么,人总需要有那么点时刻,说两句实话。

“看我?”

“看你!”说出来就豁出去了。

海藻的心脏扑腾跳了一下,有种异样的电流划过身体,说不清楚是羞涩还是高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浅笑着不说话。

宋思明看着海藻和自己两个人的影子,在灯的中间,两对影子在前后各拉出一条长长的距离,在脚下交汇一起。海藻的影子,投在自己影子的怀抱里。然后宋思明做了个大胆的举动,他一把夹住海藻,把她搂进自己的风衣,不由她同意或不同意,紧紧夹着她,把她塞进车里,绝尘而去。

海藻似乎早有预料,在她走进宋思明办公室张口借钱,并知道自己还不上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她已经准备好了,她既不惊慌也不迟疑,温顺地被宋思明拉着去这里或那里,一言不发。

宋思明把那只温软如玉的小手放在方向盘上,自己的大手盖上去,一路握着不忍放开,不时将小手拉到­唇­边,充满爱意地反复摩擦,想吻去手背的凉意。一种阳刚的气场环绕周身,而自己像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太阳。这个女人!这个小女人!这个像海藻一般柔若无骨的小女人!

一路狂奔,宋思明带着海藻来到一处幽静的湖滨,湖岸边重重树影后一幢小楼掩映其间。宋思明夹着海藻奔进楼里,奔进二楼的卧室,关上门,把海藻逼退在门与自己之间,毅然决然将带着酒的豪迈、烟的执着的嘴­唇­贴在海藻的­唇­上。海藻有一丝丝的抗拒,无声,有些犹疑,有些慌张,有些颤栗。海藻的牙齿咯咯作响,海藻的嘴­唇­僵硬。宋思明都有些不忍心了,看那双不知所措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乞求地望着自己。他将手掌盖在海藻的眼睛上,轻轻抹下她美丽的双眼皮,将身体紧紧贴近海藻,让她感受他的热力,然后下定决心用舌尖撬开海藻的嘴­唇­,撬开她的牙齿,探索她瑟瑟发抖无处躲藏的小舌头。

海藻坚持了。

没坚持住。

身体由僵硬到酥软到几近虚脱。在宋思明漫长而柔情的亲吻里,坚硬的防御一丝一丝褪去。

“嗯……”海藻轻轻呻吟了一下,表示不要,她眼见着宋思明的手一点一点从腰际爬上胸前,开始解开外套的纽扣,将毛衣掀起,解开衬衣的纽扣,手指在胸衣的下围来回婆娑。除小贝外,这是第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自己。

“嗯……”海藻尽量将自己的后背贴紧门板,试图拉开与宋思明的距离,显然这在近乎于零的接触中是徒劳的。海藻的躲闪显得无比诱惑。

宋思明果敢地将海藻的胸衣推上去,一面狂热地亲吻海藻,一面用手指在海藻小巧玲珑的|­乳­|尖上来回拨动,像弹奏动人的琵琶曲。

海藻彻底瘫软了。

床在咫尺。

两个人俯倒在厚重的地毯上,无声,翻滚。

“啊……海藻,我是多么多么爱你。”宋思明一声叹息。

等一切归于平静,海藻无声穿起衣服,静静坐在门口,目光迷离。看不出她究竟是害怕还是生气。

宋思明现在酒醒了。他觉得自己很无耻,只因酒的冲动,就将自己并不年轻的身体暴露在一个如玉般透明的女孩子面前。喜欢,为什么一定要拥有?然后将不眠的黑夜和担忧留给这个打动我心的小女人。

宋思明愧疚地将海藻扶起来,说什么都很多余。

两个人又坐在车上向海藻的家驶去,路上要穿过灯火魍魉的市区。

海藻止不住地发抖,浑身肌­肉­因为紧张而酸痛不已。头也疼,然后肚子也开始疼了。

她咬紧牙关,伏在车上,用手抵住腹部,冷汗直冒。等下车的时候,无论是后背还是裤子,都湿了一片。一到楼下,海藻推开车门狂奔上楼,留下略有内疚的宋思明。

海藻冲进家门,直进浴室,关上门,开始放水。热水器里的水有一点点余温,有一点点冷。海藻被水冲了个激灵,牙齿已经抖了两个钟头了,一直不停。

小贝听见声音出来看,敲门问:“海藻,海藻,怎么了你?没事吧?我打你好多电话,怎么联系不上你?海藻?”

海藻张口正要说:“没电了。”声音一出口就吓一跳,因为紧张,喉咙痉挛,声音僵硬。海藻咳嗽。

“海藻,你没事吧?怎么了你?”

海藻平复一下情绪,说:“麻烦你帮我拿一条­内­裤一个卫生棉条来,我意外了。”

小贝冲回房间。

海藻的门开了一条缝,伸手接去。

再出来时,海藻头发湿漉漉,面­色­惨白。小贝关切地问:“意外来了?好像提前了呀!肚子疼?”海藻点点头,无力地走进房间,将自己丢进双人床里,背对着小贝不说一句。

小贝赶紧拿来电吹风,斜靠在床沿上帮海藻吹头发:“吹­干­再躺,要生病的,等下哥哥帮可怜的小猪揉揉。”说完温柔地在海藻的ρi股上揉了揉。

海藻哭了,泪无声地流淌。

“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海藻内心的呐喊都快奔出嗓子了。那么温柔的小贝,那么纯洁的小贝,那么爱自己的小贝,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海藻转身趴在小贝的腿上,用手环绕着小贝,开始哭泣。

“哦,哦,我们小猪肚肚痛。”小贝揉了揉海藻的头发,轻声哄着,又在她头上吻了吻。

夜里,海藻生病了,高烧,额头滚热,呼吸急促。小贝翻出退烧药让海藻吃,尽管自己睡得迷糊了,还不忘时不时用手心去试探海藻的额头。

“肯定是冻的,晚上的水不热你就洗。”小贝嗔怪海藻。

“肯定是冻的。”海藻想,“那么冷的天,在地上偷­情­,这是上天在惩罚我,我欠他的,已经还过了。”

宋思明更怅惋了。他怏怏地转着车钥匙回家。海藻,小海藻,以后该怎么见她?要不要和她说对不起?

宋思明早上拉开车门正发动车子,有一丝爱怜和一丝眷恋地转头看看旁边海藻的位子,然后,突然怔住,位子上有一块暗红殷殷的血迹。

胸口突然有口热血涌到喉头,狂喜。海藻,我的海藻,果然是我心中的小女孩,纯洁美丽。昨天夜里,自己­干­了一件正确的错误,或者说错误的正确的事情,在那张白纸上画下了自己的印记。海藻是我的!宋思明想到海藻的紧张,把自己的舌头咬得生疼的牙齿,和发抖的小身体。“我要让海藻呼风唤雨。我可以,因为,她是第一个属于我的女人,完全彻底。”

宋思明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给海藻打电话,他要让她知道,他有多么想念她。正当他喊出“海藻”两个字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呃……郭海藻小姐在吗?”

“哦,海藻她病了,她跟我换了个手机,你有事吗?”

“哦,没事。哦,有事,工作上的事,我以为她今天来送标书。”宋思明立刻恢复他往日的机敏。

“哦,对不起,我想她今天一定是去不了了。要不您跟她的总经理联系一下?对不起,我这里没他的电话号码。”

“没关系,我有,你是…… ”

“我是她男朋友小贝。”

“小贝你好,我是市委宋秘书。”宋秘书对电话那头的小贝礼貌有加,内心里既有抱歉又有得意。海藻是我的了,她一定会是我的。对不起,小伙子。

下午,宋思明迅速处理完工作,早早离开办公室,带了些水果和药奔到海藻住处。凭运气,他敲开的五楼第一家,开门的就是海藻。因为同屋的人都去上班了,就海藻一个人在。

海藻穿着一件浅­色­兰花的棉袍,面­色­憔悴神­色­冷淡地站在门口,看到宋思明,既不惊讶,也不高兴,只开半扇门,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海藻,听说你病了,我来看你。”

“不必了,我很好。”海藻说完就开始咳嗽。

“海藻,昨天晚上,很抱歉……”宋思明原本根本没想道歉,但因为海藻的一脸拒绝神情,他莫名其妙地就道歉了。海藻立刻打断他:“你要是没事就回吧,其他的就不要说了。”海藻的眼神里竟有一丝明显的厌恶之情。

宋思明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完全没掌握形势。至少在他感觉里,海藻昨天晚上是半推半就的,他理解成初夜的害羞。而今天的海藻,换了一副神­色­,完全不像夜­色­下那么无助迟疑,又像上次还钱还手机一样决绝了。这个女人,难道黑夜和白天,她有两张脸孔?

而显然,白天的宋秘书,他是宋秘书。他做不出夜的勇敢,说不出夜的放肆的话,即便他想说“海藻我爱你”也不敢,因为他有身份。

“海藻,那你好好休息吧!这是水果和药,你要早些恢复啊!”

海藻用手一挡说:“你带回去吧!我有药,而这些水果我是不吃的,再见。”

虽然没关门,但眼神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宋秘书心痛地喊了一声:“海藻。”然后颓丧地转身离去。

海藻关上门,对自己说:“的确是意外,绝对的意外。从今天起,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能,我一定能。小贝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早上的宋思明还是信心满满,下午的宋思明却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他多年来运筹帷幄,却从没想到今天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这个姑娘,如果笑,他就会心头柔软;如果哭,他就会手足无措;如果冷漠,他就会害怕;如果决绝分手,他就内心痛楚。这已经是短时间内,他第二次被这个小丫头抛弃了。她想要你的时候,甚至不必招手,你就自己赶着送过去,而她不想要你的时候,哪怕你苦苦哀求也没用。

注定,宋思明要输在海藻手里。怎么办呢?

夜深的时候苏淳才踏进门。他最近尽量避免跟海萍正面接触,总是早早出门,晚晚归家,这样,即使两人不说话,也不必捱太久的沉默。苏淳几次想张口和海萍说话,发现海萍总是板着脸冷冷的样子,丝毫没有结束冷战的意思,而对苏淳来说,其实两个人说不说话,对他影响不大。脸­色­,他也可以视而不见。但他每次都忍不住先打破僵局,原因是,他怕海萍的怒火因找不到宣泄口,以后产生更强烈的爆发。而且,无论海萍说什么,她是老婆。老婆就是那个在你耳朵边叨叨一辈子的人,你不可能指望老婆像巴结你的小妾一样对你低眉顺眼。想来哪怕皇上的老婆,都是很威风的。史书读来,似乎就没见有对哪个大老婆是温顺贤良的描述,举案齐眉那个,是因为容貌有明显的缺陷?

海萍正挑灯夜战,最近海萍学习英语热情高涨,希望她不是赶现在的热潮,打算去考个研究生啥的。她的那个专业,会越学越死的。

苏淳没说话,拿了毛巾准备到楼下洗漱。海萍却破天荒开口了:“今天房东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们在下个月底前搬家。”

苏淳放下毛巾脸盆,问:“这么急?咱们合同不是还有半年吗?何况,当初租这房子就讲好的,没期限。他是不是想变相涨价?”

“不是他想赶我们,是这里要拆迁了,他好像迫不及待,还跟我们说,如果提前半个月走的话,就不收当月房租了。”

苏淳皱眉头:“提前?不推后都很难,哪那么容易找房子?”

“找吧!不是自己的家,人家让你住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能怎么办?”

“还能找到这个价钱的房子吗?”

“找是找得到,就是远,跟人合住,像海藻那样。这事就交给你吧!我最近很忙,分不开身。”

“我看中的能定吗?你要不要看看?”

“不了,反正就凑合不到一年,很快就有自己的家了,随便哪不都是对付吗?”

苏淳坐在海萍旁边说:“最近你怎么开始用功了?想考研究生?”

“海藻给我介绍了个外国学生,学中文,我正恶补呢!”

“啊?这活你­干­不了吧?何况,你也没时间啊!整天上班。”

“一周3个晚上,8点到9点半。过了元旦,我一三五晚上到家就得超过 11点了。”

“不行,你不能去,太晚,不安全。再说了,你学生男的女的?万一动机不纯怎么办?你跟海藻推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有那闲工夫,把自己弄弄好吧!”

苏淳不再发表意见,本来他在家的意见也不作数。而他若再坚持下去,就又回到“没用,不挣钱,让老婆抛头露面”的老轨迹上。

海藻在办公室搞策划,老板走过来递给她厚厚一个信封:“是宋秘书让我交给你的。”

海藻拆信封的时候,发现封口上有一个奇怪的记号,三角形外面画了一朵花。里面是厚厚一叠钞票,海藻冷冷一笑,想来这就是自己的卖身钱?果然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哦,万金,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6万块。唉!想自己在过去的一年里,浪费了好几百万了,可悲可叹。钱的外头裹了一张字条,上面寥寥几个字:“不是我故意冒犯你,而是情不自已,请你原谅我。”

海藻突然周身轻松。以前借了人家的钱,总在心头压块石头,慌张。现在拿着这叠钱,觉得心安理得,也不那么迫切地想还了。

海藻给姐姐去个电话:“我下了班去你那一趟,有事找你。”

海藻到了海萍家,递给她这个信封。海萍一翻看,狐疑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问朋友借的,人家不收利息,你先把高利贷还了,有了多余的再还人家。”

海萍笑得灿烂,站起来一把抱住海藻:“真谢谢你海藻,我轻松多了。”海藻看着姐姐浑身松快的样子,觉得自己很­干­净了。(18)(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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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前两天她刚看到一篇新闻,说的是一个姐姐为了供养弟弟读书,白天在学校里做乡村代课教师,晚上出去卖滛赚钱。虽然卖滛会得到更高的收入,但是这名女教师依旧不放弃自己的教书事业,还为穷苦的孩子贴补作业本儿。当时海藻觉得这种报道都是吸引人眼球的,现在她明白了,就像宋思明说的那样,懂得牺牲的才比较伟大。而那白天的老师是为了拥有一个感动自己的­精­神,洗涤夜晚的卑下。

不过睡一觉,不算什么。

海藻第一次觉得,睡觉这个普通的动词,也可以用得狎昵,畏亵,格调低下。

和小贝,叫做嗳。

和宋思明,叫睡觉。

好了,放下了,今天晚上可以和小贝做嗳做的事情。

苏淳回来见桌上的钱,很吃惊,问:“哪来的?”

“海藻的朋友借的,不要利息。”海萍特地把重音放在不要上,以故意羞辱苏淳。

苏淳皱着眉头说:“海藻?海藻怎么可能有这么有钱的朋友?6万啊!不是小数字,还不要利息,说什么时候还了吗?”

“她说人家不急着要。”

“不对。海萍,你最好去问清楚,这钱我怎么感觉拿得不踏实啊?现在这世道,没这样的活雷锋。”

苏淳一说,海萍本来是心里疑惑的,但一听苏淳最后一句,恼了,以为苏淳自己没本事,还要把海藻拖下去。“你没有这样的朋友,不代表海藻没有!你不要拿你的人缘去度量别人。”

苏淳不再发表看法。

海萍今天晚上去上第一次课。这个老外很不错,热情,耐心。即便自己不会表达,他也会努力猜测。俩人靠肢体语言比划了一晚上,走的时候海萍才发现一个半小时的课上了两个小时,时间过得飞快,屋子里温度正合适,而海萍却热得一身汗,一出门就被冷风激得直打颤。

“很好,至少今天晚上我学会了‘请你再说一遍'居然有三种说法--‘Pardon me?'‘Beg your pardon?',还有一个居然是提了声调的‘Sorry'。”这三句是今天晚上俩人对话之间最常出现的话,以至到最后结束的时候,老外要求海萍把中文拼音“请你再说一遍”写在笔记上。

海萍趁记忆还新鲜,赶紧把包里的书掏出来在车上研读。书上有字,但没有声调,现在好了,听了真人说话,大约知道点儿。“我居然花了10年学英语,感觉啥都没学到。”海萍感慨。翻翻书,路上的一个多钟头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同样的满意显然没有发生在老外身上,老头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宋思明去了电话。

“宋,你好吗?太感谢你啦!昨天晚上你推荐的老师来了,她很……很认真。不过你能不能给我再换一个老师?因为,因为她完全不懂英文,我感到非常吃力。跟她学,我大约只能学习哑语。”

宋思明听完笑了,用流利的英语回答:“你需要一个懂英文的老师?像我这样的?那我可以跟你保证,你除了学习Broken Chinese,其他的中文是学不会的。我的想法恰恰跟你相反,我觉得,你若真的想学好中文,就应该放下你的身段,搬出你的五星级宾馆,在上海买一套房子或租一套石库门房子,你周围的邻居都是中国人,你每天除了说中国话没有别的选择。这样,你才会很快融入上海。英语怎么说的?学游泳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鸭子丢进水里。你呀,现在只能说是浮在水面上。我看这个老师很好,我很期待再过一段时间见到你的时候,我的老朋友,你已经会说中文了!”

老外带着笑脸对电话投降:“OK,OK!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适应!”

放下电话,宋思明沉思一会儿,拨通了海藻的手机:“海藻,刚才那位外国朋友特地打电话来,说你姐姐教得很好,我很高兴,你替我谢谢海萍的努力,她帮我解决了个大问题。”

海藻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轻轻答了一句:“谢谢。”

宋思明一听到海藻的声音,心都柔软了,忍不住说一句:“海藻,我想你,你想我吗?”

海藻根本不接下话,宋思明觉得自己很莽撞,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显得骨头很轻。谁知道,过半晌,海藻居然说:“一点点。”

宋思明的心都飞到天空中去了,如果此刻能有一幅卡通漫画的话,你会看见半空中几颗粉红­色­的心在快乐地舞蹈。

“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见你。”

对面又不说话。

“不要说不。”宋思明有点命令的味道。

“不。”海藻说。宋思明的柔情开始结冰。“今天不行,我晚上去看姐姐。明天吧!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

“好,我去接你,你等我。”

海藻放下电话,立刻给海萍去电话:“姐姐,我朋友说,你教得很好,老外满意极啦,夸你是个好老师呢!你太­棒­了!”

海萍的声音里洋溢着兴奋和成就感:“真的啊!我自己也觉得很有收获,那个老外人很好,非常耐心,我现在每天抽空就在看英语,非要把这个难题给啃下来,我就不信我教不了!”

海藻由衷高兴:“姐姐,加油!”

“对了,海藻,你们那片还有没有空房子出租?我们被房东赶出来了,这一带要拆迁,我正发愁呢,不晓得下个月住哪里。”

“啊?我帮你问问,留意一下。你要租一间还是一套?”

“显然一间啊!越便宜越好,没家具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搬新家了!”

“好。”海藻放下电话。

海藻今天晚上不是去海萍家里,她对宋思明撒谎了。她今天晚上与小贝有约,两个人去穷逛街。这是一种本能,她说不出由头地就不想在宋思明面前提小贝的名字。

小贝碰到海藻的时候,海藻心不在焉,她对穷逛街没什么兴趣。小贝问她,你­干­吗不高兴啊?

海藻说,我想回去看看,在我们附近有没有便宜房子出租,姐姐要搬家了。

小贝说:“她要搬也别搬我们这来呀,离单位多远啊,太不方便了。再说,她还有大半年就住新房子了,哪个房东愿意租个短客?即便租,价钱也不会便宜的。”

海藻不死心,说:“找找看,咱们就从市中心往外找,见个房屋中介所就钻,看看有没有合意的。”

一夜跑下来,海藻沿着中介橱窗一个一个仔细查,最便宜的也要1000块,没见有租单间的。失望!

苏淳拿着厚厚一叠钱来到办公室,递给同事小赵:“呃,不好意思,我这边又筹集到钱了,所以,这钱先还你。”小赵笑了,把钱推过去说:“苏淳啊苏淳,你这不是玩儿我吗?是你说急着用钱,我替你跑去拿,刚签了合同你又来还,还让我替你送回去?你当我圆通快递啊?我跟人家也不好说啊!最少你也得借一年吧?”

苏淳愣了,说:“当时借的时候没规定最少借一年啊!主要老婆嫌太贵,大家又发动群众凑了凑,那现在怎么办?”小赵说:“那我也不好做人啊!我真是自己找事。你等一下,我给我表姨去个电话,看你能不能这么快还。”过一会儿,小赵回来说:“唉!到底是姨啊!没这层关系,谁­干­呀!我姨说了,你还就还吧!反正她也不指望这个吃饭,不过,这一进一出,你就算临时拆借,利息也得付一点,哪怕就算银行贷款,也是这道理。你还6万零6百吧!”

苏淳想了想,答应了:“这里是6万,那6百,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谢谢你啊小赵!”

海藻等到7点,办公室都没人了,也没等到宋思明。宋只在下午4点的时候打了个电话来说,自己有点事情,可能要迟些去。海藻不知道这个迟要到几点,她给宋思明发个短信说:“你要是太忙,就算了,改天吧!”

不一会儿,宋的电话来了:“海藻,还有点紧急的事情,不会太久。你若等急了,不如在我办公室坐会儿好吗?”“不好。”“来吧来吧!有你陪着我会很高兴的,打个车来,凭单据我给你报销。”海藻出了门打了一辆车直奔那个熟悉的大院。

宋思明听见轻悄悄的推门声音,很高兴地招呼海藻:“你来了!”边说边站起身来,走到海藻身边,用双手替海藻梳理了一下头发,顺便摸了一下海藻的脸,有吻她的欲望。这个小女人,表现得总是很倔强,而行事上总是很顺从,可爱。宋思明拉了一下海藻的手说:“你坐,我很快就结束了,临时一个报告明天要交。”

海藻在宋思明办公室里无聊乱转,翻翻书架,都是各种选集,不好看。在书架的下方杂七杂八地堆了些报告和广告,海藻找了找,掏出一份房地产的杂志,乱翻着。

宋思明伏案,终于放下笔,喝了口水,站起来,走到半倚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翻杂志的海藻面前:“这种杂志好看吗?都是卖房子的广告,你也想买?”

“不是。海萍住的房子要拆迁了,她下个月就没地方去了。我在替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房子可以租。”

“她现在住哪儿?”

“复兴公园后面的石库门房子,面积很小,但交通很方便。她想找我现在住的附近的房子,凑合一段时间就搬新家了。”

“哦!她不是在给Mark上课吗?住你那里肯定会赶不上夜班车的,你那里车很早就停了。”

“对呀!我都没想到。”

宋思明突然想起个什么事,走回办公桌前翻了翻,从信封里拿出一串钥匙说:“海萍住的时间不长吧?我这里有一套朋友的房子,空着,暂时没人住。是暂时。在静安寺,离Mark住的地方很近,你可以让海萍暂时住那里,先过渡一段,如果朋友真催着要的话,咱们再想办法。”

海藻看着眼前的钥匙,不可置信地问:“是不是任何时候我提的任何问题,你都有解决的办法?为什么你总能变出这些来?"宋思明浅浅一笑说:"因为是你要的,如果是别人,我不一定能变出来。我希望能在物质上帮助你,并让你最终得到­精­神上的快乐。”

“你以为拥有物质就会拥有­精­神吗?”

“不会,­精­神比较强大,但通往­精­神的路很多,物质是其中的一部分。你知道吗?毒品为什么给人快乐?生物学的研究,如果吸毒的话,会给某些神经中枢以直接的刺激,人这边一吸,那边大脑的愉悦神经就会在图表上闪现火花。当然别的事情也会产生这种火花,但不如毒品来得直接。所以我们要拒绝毒品,因为一旦这种终极快乐可以很简单获得的话,你就不会再对其他各种通过努力获得的快感产生兴趣了。如果每个人的快乐都这样容易得到,你还会去寻觅爱情吗?你还会去努力工作吗?你还会因为失去而伤心吗?”

“明白了。你在告诉我,物质就是鸦片,而我在慢慢中毒。”海藻的表情变得很不自在。

宋思明撸了撸海藻的脑袋,一松手指,将钥匙坠进海藻敞开胸襟的大衣口里,笑着说:“错。这点物质,顶多也就算大麻吧!要让我的海藻快乐,我会有很多秘诀的。走,吃饭,我饿了。”

宋思明开着车带着海藻在城市的中心地带乱转,终于绕进一幢闹中取静的老式洋房前。他停了车,带着海藻走进去。宋思明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把他俩带到楼上角落的一间小房间。海藻很喜欢这里,楼下人很满,很有吃饭的气氛,而楼上很温馨,装修非常简单,看着很不起眼。

“这是什么地方?”

“一家饕客们才知道的吃饭的地方,这里不对外挂牌营业,所以来的人都是熟悉的人介绍的。”

“有什么特别吗?”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宋思明根本没看菜单,就直接对那个笑盈盈的女人说:“山药羹,烤红薯,蜜汁莲藕和芦笋。”完全不问海藻爱吃什么。说实话,海藻以前吃烤红薯吃太多了,一点不想吃。

不一会儿,上了一碗透明薄瓷装的粥样糊糊。宋思明说:“尝尝看,山药,看你喜不喜欢。”

海藻一看到那粥上飘的香兰叶,就不想吃了。山药,听起来不像好吃的东西,勉为其难尝了一口,突然眼睛就瞪起来了:“这是什么?山药?”

“是啊!”宋思明开心地笑了,他喜欢海藻瞬间万变的表情,从意兴阑珊到惊讶。

“这个山药,好像很好吃啊!”

“是的。这家的菜,每一道听起来都很平常,吃起来才比较独特。这碗羹是用野山­鸡­和鲍鱼做高汤吊的,你吃的一丝丝很润滑的东西,是一品翅。”

“这个东西,它居然敢叫山药?它怎么好意思叫山药?”

宋思明笑得更欢了,说:“可是,很抱歉,它就是叫山药。”

紧接着,海藻又吃了一个浇着­奶­油盖着黑鱼子酱的烤红薯,和塞了鳕鱼做瓤的芦笋,每道菜都超过被狂捧的什么外滩18号。

“喜欢吗?”宋思明问。海藻歪头看看宋思明说:“还行吧!最主要的是,我终于第一次在晚宴桌上吃饱了。那个烤红薯是挂狗头卖羊­肉­,那个芦笋是败絮其表金玉其中。我很想尝尝那个蜜汁藕,可惜吃不下了。”

宋思明夹了一块放进海藻的碗里:“尝一口,你不会后悔的。”

海藻咬了一口,叹气说:“我真应该先吃这个的,这个最好吃。”

宋思明招呼那个女人过来说:“买单,顺便帮我多打包一份蜜汁莲藕。”

海藻和宋思明肩并肩出来。海藻站在宋思明的车前不动,冲宋思明招招手说:“谢谢你的晚餐,and good night。”

宋思明不由分说开了车门把海藻塞进去,从另一边上了车,舒了一口长气道:“你的night太短,而我的night才刚刚开始,前面的是预演。”

宋思明又载着海藻去了第一次偷欢的别墅,一靠近那条路,海藻的心就开始怦怦乱跳。她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她逃不开。这种奇怪的关系像一块磁铁,让你在正面相对的时候拼命抗拒,而在背身过后又期待被拽入磁场。

还是二楼的那间屋子,宋思明将房间温度开到最大,拧开一盏散发着极度诱惑的橙光台灯。这一次,宋思明不紧不慢,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急迫与不忍心,却悠悠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带着海藻起舞。

吻吻海藻的脸庞,解开她的大衣,将她逼到床边然后一点点在悠扬的班德瑞的《秋叶》中将海藻剥成赤条条的葱白。青春女人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丝绒光泽,手指触碰之处,像蜜汁藕一样薷糯,像睡莲一样水灵。海藻这一次乖巧地闭着眼睛并不看。

“看着我。”宋思明说。

海藻不理。

“看着我。”宋思明深吻海藻,并在海藻的注视下缓缓将自己脱成一株白杨。

音乐钻进屋子的每个缝隙,海藻能够感觉到宋思明的嘴­唇­一点点向下退去。海藻一把抓住宋思明的头发,手轻轻地盖在芳草地上。

宋思明吻吻海藻的手指,将中指在口中含着,咬一下说:“松开,这是我的芳泽,我的最爱。”

海藻都快羞晕过去了。她不敢想像,白天这个正襟危坐的男人,在夜­色­中竟如此狂放。

“我喜欢这种味道,女人香。”宋思明说。

海藻真快羞得背过气去了。

宋思明一路引导着海藻,用自己的手按着海藻的手,在他的身上或轻或重地抚摸。

然后,宋思明坐在床边,让海藻跨在自己的身上,海藻突然发现,床头是一扇宽大的镜子,将两个人的捰体尽览无余。宋思明并不急迫,他时而跳着华尔兹,时而跳着奔放的拉丁舞,突然的一瞬间,海藻的热血蓦地冲向大脑,从脚底释放出一种近乎麻醉的酥痒,迅速扩散全身,她止不住尖叫。

在两个人几近虚脱的颓废中,海藻深叹一口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嘲吧!

海藻和小贝瞎折腾了一年多,每次小贝都在最后关头问一句:“海藻,你高嘲了没有?”

海藻闹不清楚哪一段算是高嘲,是小贝的狂轰滥炸中的激动,还是小贝爆发前的抽动。她会说:“高了,高了。”

海藻看过对高嘲的描写,看来看去都觉得那是文学的夸张。什么人有销魂的感觉,什么人会意识不清楚,什么人会因为高嘲而放声痛哭。

“也许上一次算高了?也许第一次高过?”海藻总是不清楚。

今夜海藻终于明白了,高嘲是那个你不需要猜测就明确知道的东西,并且,在那一瞬间,你有从悬崖坠落的害怕。

宋思明摸着海藻的嘴­唇­,咬着她的耳朵说:“说你爱我。”

海藻不说话。

宋思明再次乞求:“海藻,说你爱我。”

海藻依旧沉默。

宋思明不再要求。“总有一天,你会说的。”宋思明回想着刚才那个小女人浑身颤抖,周身痉挛的样子,由惊恐到绚烂的表情,内心得意。

海藻穿上衣服,再叹一口气。

你知道吗?人的­肉­体和­精­神是可分的。你即便在­精­神上很爱一个人,­肉­体却不会忠于他。­肉­体是很无耻很无耻的贪婪,在贪婪的­肉­体面前,­精­神会显得很渺小。

海藻完全没有想到,她在探索高嘲一年多的布满荆棘的路上,只一两次,就被一个中年男人轻轻松松给攻克了。那种­肉­体的欢愉震撼,让她才刚刚结束就期盼立刻体验疯狂。高嘲,也许正如宋思明所说,应该是人的另一种毒品吧!

做嗳算什么?不过是给爱一个称号。

睡觉,睡觉也很好。并不如想像中那么低俗。

其实,人若真低俗了,就会很快乐。

人的­肉­体和­精­神,是可以完全分开的。

小赵把钱交给一个中年­妇­女:“表姨,这是上次借的那6万。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想两边都牵个方便线,没牵好。”那个女人接过信封说:“没关系,原本也不指望这个赢利,闲钱放家里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同事说,另600的利息月底给。”“那你留着吧!不必给我了。”

中年­妇­女在小赵走后,打开信封点钱,突然信封口上的记号引起她的注意,她不由得拿起信封仔细端详。

晚上,宋思明回家,已经半夜时分。那间显得相当陈旧的屋子里,走出的女主人是小赵的表姨。

“回来了?”

宋点点头,人有点倦,腰有点酸。

“我累了,想睡了。”

“擦了脸再睡。对了,问你件事,你是不是拿家里的钱出去借人了?”

“怎么了?”

“今天人家还我一笔钱,信封上的记号,是我画的。”

“前几天我的确拿过,各有各的用处去了。你现在叫我辨认哪笔钱去哪里,我认不出。原本世界就很小,转来转去就这么大。以一个人为中心画个一百人的圈,其中一定有人是相互交叉的关系,互相认识的,没什么奇怪。”

女人狐疑地听宋思明的论调。

“你不要去做这种危险的事,会有麻烦的。”宋思明一边擦脸,一边说。

“把钱放家里才会有麻烦呢!”

宋思明叹气。对老婆,你是没办法说服教育的,因为你跟她有床笫关系,因为你跟她有契约保障,因为你跟她有血­肉­联系,所以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你也只能­干­瞪眼。(19)(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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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海萍买了个MP3,她称之为投资。上班的路上,她带着英语书在车上看,好几次因为汽车急刹车而砸了人家的脑袋。而且,光背单词是没有语感的,所以海萍特地买了MP3,把整个日常生活用语对话都输入进去,一进车厢就塞上耳塞,她现在能利用的时间,也就这一段了。

晚上,海萍教Mark汉字。这是海萍坚持的结果,她的论调是:“口语的学习还是要以汉字为基础,如果不认字,你很快就学到头儿了。除了会说吃饭睡觉你好谢谢,然后就没了。想长久深入地学,你就得学汉字。”Mark拗不过海萍,只好开始学习。海萍想方设法找些有趣的汉字写给他看,如“木、林、森”,“人、从、众”,“口、吕、品”,“日、月、明”,乐得Mark眉开眼笑,说,汉字很好学嘛!有意思,很好玩,我学会啦!

海萍趁机就把那个地主孩子学习写字的故事讲给Mark听,说那地主的孩子一天学3个字——一 、二、 三,就跟爹说学会了,结果写个字条给万先生,写到半夜,哭了。把Mark给乐得呀,海萍转脸严肃地说:“Mark,你就是那个小孩。汉字要这么容易学,你就不需要老师了。”

海萍觉得自己最近口语­精­进,不仅能说话成句,甚至还能开始引申,演绎了。而语言的学习是这样一种奇妙的过程,就好比是骆驼进沙漠前贮存的驼峰。也许你贮存了10年,如果不进沙漠,你就永远用不上它。一旦有机会进入沙漠,驼峰的功用就显现了。海藻现在挖掘出许多高中大学学的词组,会使用“about to”,“as long as”和“this”的句型。每当一个久违的单词突然蹦进脑海并准确运用的时候,Mark和自己都会惊叹不已。现在的局面是双赢,Mark可以舌头打转地说“鸟儿”,当然也会闹笑话地说出“椅儿”,而海萍的英语表述却日趋清晰。

这天晚上,Mark突然蹦出一句:“郭老师,‘阳痿'是什么意思?”

海萍半天没敢接下话。她思忖着,以她的了解,Mark肯定不是登徒子一类,看他的样貌年纪,怕是碰到实际问题了,怎么解释才不伤害他的情感呢?

海萍斟酌了半天,说:“阳痿吧,就是说一个男人不能工作了。”

Mark愣了,说:“你的意思是退休?”

海萍摇摇手说:“不是,是某个部位不工作了。”

Mark更疑惑了,又问:“你是说残疾人?”

海萍想,说残疾,也算吧,不过外貌上不显著就是啦!于是点头说,只有男人才会有的残疾。

Mark百思不解:“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说,这个字这样造,是阳痿……难道中国字分雄雌的吗?”

海萍一怔,开始掩嘴大笑,边笑边作揖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误解了。那两个字是‘because',因为,因为,不是阳痿。在中文里,阳痿有另一个意思。”

Mark仔细想了一想,也大笑起来,追加着解释一句:“Not me!”说完在自己胸前划了一条线说:“My body, above this, very Below, very ”

海藻周末到海萍这里来,送来一串钥匙。海萍问:“这是什么?”

“你临时住的房子。一个朋友暂时不住,空着,你先住一段。万一人家要了,再搬吧!”

“多少钱一个月?”

“不要钱,白住。”

海萍欣喜刚现,突然就疑虑了,问海藻:“你最近在搞什么名堂?什么朋友这么帮你?又是借钱白借,又是住房子白住,还给我介绍工作,这朋友是谁?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海藻淡淡答:“工作中认识的朋友,有业务往来。业务上求助于我们公司,便巴结我。”

海萍不安地说:“不会吧!如果是业务上的事情,你牵扯到私人里,万一业务不成,你不是很难做?这把钥匙你拿回去,我不能要。”

海藻又塞回去说:“你放心,是业务上熟悉以后产生的私人感情,不会影响工作的。”

“男的女的?”

“男的。”

“不行,海藻,我觉得这不牢靠。一个男人,无事献殷勤,绝对没安好心。”

海藻调皮地看着姐姐说:“那你说,一个男人对我这样一个既没能力,又没靠山,还不漂亮的女人没安好心,又送房子又送钱的,我是不是该迅速假装晕倒,扑倒在他的怀里?免得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我是觉得你这种状态危险,小贝要是知道了,你怎么办?”

“小贝又是我的什么人呢?我并没有嫁给他,好像没必要对他负责吧?”

“海藻?!你最近怎么变得这样玩世不恭?你要认真地生活,你今年是要结婚的!”

“结婚又怎样呢?认真生活又怎样呢?先自掘坟墓,再埋葬爱情?是你说的,爱情与房子相比,你觉得房子更重要,至少有地方放自己的身体。”

“你!你!我那说的气话,你怎么就听进去了?你胡闹,把东西还人家,跟他把关系断了!我警告你,可不要玩火自焚,人这一生,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很不容易,你要珍惜小贝的感情。”海萍把钥匙重重丢回去。

“那你还珍惜跟苏淳的感情吗?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海藻的语气里无限凄凉。

海萍无语了,现在海藻在拿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这个理论与实际联系在一起是很困难的。

“好,我现在不跟你讲大道理,我只问你,你打算跟那个男人发展到什么程度?还有,小贝,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小贝依旧是我的所爱,他不会知道的。”

海萍叹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我不会去住你的房子的,我不希望你被一套临时房子给牵制。”

“不会的,姐姐。他不会牵制我,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是成丨人了,会处理自己的事情。马上就月底了,你赶紧搬,地段很好,离Mark那里很近。”海藻把钥匙放在桌上,走了。

海萍带着苏淳去看新房子,一进社区的门就折服了。市中心的一块腹地,动静两相宜,区内小桥流水,会馆儿童游乐场。上楼的时候发现电梯是一梯一户,应该是大家所说的公寓吧。打开房间的门,完全的­精­装修,宽敞的客厅,明亮的卧室,背着衣服过来就可以入住了。

苏淳光着脚站门口不敢进,探头看了几回,跟老农民进城似的啧嘴:“天哪!这房子,没500万该拿不下吧。”

海萍苦笑。

“海藻最近这段时间能力通天,她碰到什么财神了?”

海萍没回答。

“你真搬到这来住?你能踏实?你不觉得海藻有问题?”

“我问过她了,她的事,我已经管不了了,她不是孩子,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比我可厉害多了。”

“你真住?我看算了吧,还是自己租放心保险。”

海萍鄙夷地看了苏淳一眼:“你钱都拿了人家的了,房子住几天又害怕了?我们短期借住,等我一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不过,我倒有个想法,马上要过年了,我想把宝宝和父母接过来在这里享受一段。也许今生我们都没机会住这么好的房子了,你说呢?”

“不妥吧,人家的房子,一下住那么多人,欢欢这个年纪最容易闯祸,万一把人家装修的东西给弄坏了,你拿什么赔人家?”

“我们仔细些,尽量少让他在家呆着。我刚才看了,楼下有儿童游乐场,还有温水游泳池、图书馆什么的,他在这里一定会很高兴的。只住这一段,过完年就让他走。”

苏淳不说话。

海藻在过一种非正常生活,用一本书的名字可以概括: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宋思明变幻莫测,真的像海水那样时而平静祥和,时而波澜壮阔。他会很久不来一个电话,让海藻猜测他已经将自己遗忘,过往的鱼水欢娱不过是过眼云烟;又会突然缠绵悱恻,出人意料地来一个电话说几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海藻的心总悬在半空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定期马蚤扰,有点担心又有点期待。被人爱的感觉比苦苦追寻要好得多,当然,海藻并没有经历过求而不得的情感。有的女人就是很幸运,不必付出就有收获。小贝也好,宋思明也罢,给自己带来的永远是多情的爱。

而小贝,依旧沉浸在与海藻的两人世界。他会拉着海藻去逛菜场,或者在家附近乱转,星期日若有空,两人就去郊外运动野游,穷开心。海藻于是觉得自己将身体一会儿泡在火锅的红汤里,一会儿泡在白汤里,在滚烫的火焰中眼看自己像虾一样从透明变成香艳粉红。

也许前一天海藻如贵­妇­般穿梭于某个酒吧会馆,而第二天又一身粗布在厨房里做饭。她觉得自己有双重的人格,而人向下的堕落总比向上的攀爬简单。前一阵还觉得荡­妇­的生涯很难捱,这一段已经适应角­色­的变换。

宋思明总是扮演强者的姿态,他会冲海藻勾勾手指头说:“你过来,让我亲亲。”她会一皱眉头说:“讨厌!”然后宋思明就笑着勾引她,让她步步就范,在冲向巅峰的关键时刻突然止步不前,用深不见底的目光直视欲罢不能的海藻,再无限温柔地看着海藻在欢愉中呓语。

而小贝,会可爱地要求,让我吻你吧!海藻就温柔地闭上双眼。两人的爱,纯洁得像个小孩。面对熟睡中恬静的小贝的脸,海藻就会内疚,说,我再也不要伤害他。

可宋思明的声音一在耳边萦绕,她就无法抵御如扑火的飞蝶。四十多岁的男人,像舞台上的指挥,你的双眼逃不开他手中指挥­棒­的上下跳跃。

宋思明终于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现在,宋思明与克林顿、成龙、某老师和彼导演一样,终于站在同属于男人的那条高压线。在宋思明年轻的时候,甚至也就几年前,他还特别鄙视这种生活状态,心想自己怎么也不能和那类没有追求的兽辈沦为一类。宋思明的婚姻是一种自然状态,到了婚龄,与同事恋爱。他追求的妻子,他迎接的小孩,他期望的家庭生活,就是那种朝九晚五,回家吃饭,辅导孩子做作业,周末一家出去转转。

然后,他步入中年。(20)(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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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他发现,他的期望,一个都没实现。首先他无法朝九晚五,他的日程表里没有家庭时间。如果需要,他可以连续工作几天几夜,如果没事,他会被相邀去推杯换盏。他越来越少有机会回家吃饭,每天回去的时候,甚至不能和孩子说上一句话。好不容易到了周日想陪孩子太太转转,发现她们已经各人都有了自己的世界。孩子要上各种补习班,而妻子则陪着孩子车轮飞转。她们空闲的时候,他在忙碌,他空闲了,她们又不见影踪。

当初是他选择的婚姻,现在却被婚姻牵着鼻子四处乱转。他早已明白,老婆穿透明睡衣在你面前转圈的时代,那是生育以前。等生完孩子,她会当着你的面脱个­精­光毫不遮掩,问题是并不好看。|­乳­|房下垂像个面袋,肚皮松软。她上厕所的时候总是门不关,让你猛一推开看见她捧着杂志面目紧张地使暗力,并且臭味绕梁半晌。尽管你多次抗议,她都会理直气壮地告诉你,好看的衣服要到外面穿,家里,请穿件破汗衫。然后两个蓬头垢面的人在清晨起来,揣着各自的口气冲锋打仗似的在家里争厕所,训小孩儿。

婚姻的热度由滚烫的浓咖啡,转向温牛­奶­,到现在的凉白开。“睡吧。”他说。

“你先。”她说。

“换个姿势。”他要求。

“快快,明天还要上班。”她催促。在你开足马力即将越过终点线的时刻,她会突然来一句:“坏了,明天女儿要小测验。”

“睡吧!”她说。

“等一会儿。”他说。

然后日记变成周报,半月谈,月刊,年终总算。有很多次两人躺在床上,四目相望互问一句:“上次是什么时候?该做一次了!太久了!”然后,宋思明就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形态,需要很久才举起来,还得看点儿毛片。

宋思明觉得,这种状态让自己早衰。老婆是这样一种女人,她跟你同甘共苦过来,所以无论你多么成功,她都不会崇拜。你即便众人景仰,在她面前,也是当年那个差一分钱憋死的穷汉。别人对你恭敬有加,不会对你公开说反对意见,而老婆则会直呼其名,并想甩脸就甩脸给你看。

作为一个男人的渴望,你不可能在老婆身上实现。比方说,你不会带老婆去五星级饭店,或有热情带她到秘密的地方偷爱。无论你多有钞票,去高级饭店吃饭老婆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指责菜不好,价钱贵;另一种就是受之坦然。她不会娇羞着对你说谢谢,并用惊奇的眼神看你说为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你们是夫妻,你带着太太去哪里都没有障碍。每个人都会大方地向你打招呼,从没有人眼露暧昧神态。你会觉得没劲儿,无奈。

直到海藻出现。

这个小女人,时而胆小,时而死倔,时而无助,时而媚态。她会抬眼看你,她会低眼睨你,她会掩嘴笑你,她会撅嘴不理你。于是你又回到20岁的状态,如周身散发着荷尔蒙的香獐一般将掩藏已久的欲望完全散发出来。你可以满足她各种各样并不过分的小要求,并尽情开发这个原生态。

以前鄙视的行为,宋思明突然间就理解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不过是走向中年对青春的羡慕,走向成功对仰慕的承受,走向人生之巅对幸福的又一次追求。于是,每个男人,确切地说,每个成功男人都会犯的错。这种错,是有意识筑就的,以显示自己驻守在巅峰行列。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到中年还能将青春攥在手里,并肆意把玩。

宋思明很合理地解释了自己的这种蜕变。他不会是空前,也不会是绝后,他不过是这个大军中普通的一员,跟上了时代。

宋思明给海藻电话:“海藻,周六和我一起去高尔夫俱乐部吧!”海藻犹豫了一下说:“不行啊,我要到姐姐那里去。”

“你好像每个礼拜六都到你姐姐那?”

“嗯,我要去换衣服。”

“换衣服?”

“我和她换着穿。”

宋思明想了想说:“今天晚上我要见你,你下班后在办公室等。”声音里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容拒绝。

海藻下了班不走,在办公室等宋思明的电话。MSN上小贝又跳出来:“漂亮小猪猪!晚上咱们去买芋艿吧!我昨天在超市里看到有卖哎!”海藻回了一句:“不行,我今天晚上加班。你去买,我回去再吃。”“早点回来哦!不要太迟。等你,嗳嗳。”红­唇­立刻飞过来。

宋思明的电话也来了:“下来。”

海藻出门上车,宋思明开着车带她又往外奔。“去哪?”“吃饭。”“吃什么?”“西餐吧?下午有朋友告诉我他的餐馆刚进了小牛­肉­。”海藻把嘴撅起来了:“不好。我不喜欢吃西餐。又是刀又是叉的,很难拿,还要注意仪态姿势,根本吃不香。”

“那你说吃什么?”

“火锅。我要吃好吃的四川火锅。”

宋思明怔住了。这么多年来,请吃饭的,没去过火锅店。他沉吟片刻,打了个电话:“哎!你知道哪家的火锅比较正宗?”“……”“好不好找?”“……”“你去帮我订个位,要包厢。两个人。”

宋思明开着车带海藻就去了。这条路很难开,绕了好几个圈都找不到进去的路,宋思明不得不把车停在附近的大酒店,然后带海藻钻小弄堂而进。店门口狭窄到只能容一辆车进出,若两头堵上就塞车了。服务员把门一拉,一股浓郁的火锅气味扑鼻而来。海藻进门就笑了,说:“没错!是这味儿!我的最爱!”

宋思明几乎是照着菜单顺着叫过来,诺大的桌面上放了一个一个小篮头,老板娘亲自布菜:“唐老板特地嘱咐说要好好招待您。”老板娘在一旁总没话找话,介绍菜的新鲜和口味的正宗,一会又让换罐煤气,一会又让上点热毛巾,宋思明先是笑着客套,最后不得不说一句:“一起坐下来吃吧!”老板娘愣了一下,赶紧说:“哎哟!你们吃你们吃,我还有事,不打扰了。”这才转身离去。

海藻早已压抑不住的馋虫在门合上的一刹那奔涌出来,她舒坦地开始享用晚餐。宋思明看海藻举着小漏勺,一会儿捞起脑花看看,一会儿举着脑花再看看,心急吃不到嘴的样子,笑着说:“你不会把脑花放进去烫?这要煮很久的。一定要煮透,不然搞不好有绦虫卵什么的。很不安全。奇怪,一个女孩子,怎么喜欢吃这么野蛮的东西。”

海藻白了他一眼说:“老土。就你文明。这多好吃啊!像豆腐一样的绵滑。”“你到底想吃什么?你要喜欢吃豆腐,就索­性­烫豆腐啊!”

海藻的表情很轻蔑:“像你这种单向思维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复杂快乐的。我问你,你为什么抽烟?你究竟是喜欢烟头飘出的烟,还是喜欢里头的尼古丁?”宋思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你明知道尼古丁有害,为什么还抽呢?如果仅仅是喜欢烟,那你拿根棍儿在火上烤烤,不也出烟吗?你享受的既是烟的漂浮,又是尼古丁的瘾。这就是我的脑花。既要有豆腐的味道,又要有­肉­香。两者缺一不可。至于绦虫,可以忽略不计。”(21)(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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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宋思明笑:“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一向有个朋友出了车祸,因为植皮的缘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把他口味清淡坏了,有一天居然要求我们带他去吃斋。宴上的素­鸡­,素虾,素鹅什么的,他吃得那个香啊!后来问他,好吃吗?他答一句,好吃,就是没­肉­味儿。”

“哎!所以说,和尚吃斋拜佛,那心都不诚的。好吃的斋宴都在庙里,据说斋宴比的就是谁做得更像荤菜。你要真想诚心修炼,索­性­就啃菜叶嘛!何必口上说非,心里想是呢?口是心非。”

“因为你在达到目标的路上是迂回的,你必须学会绕道而走,既要达到目标,又要让这个过程显得不是特别苦痛。”

“你的目标是什么?”

宋秘书抬头看看海藻,把手里的烟灭了,摇头笑一笑说:“这个……很难说。现在的目标就是把你喂胖点儿。女孩子­肉­­肉­的比较好看。”

海藻又撅嘴:“你这个人,用词很滛秽。有那么多的字形容女孩子丰满,比方说丰腴啊,杨玉环啊,小蛮腰啊,你怎么用个‘­肉­­肉­的’?”

宋笑着说:“因为这就是我喜欢的状态。”

吃完饭,海藻想,他的Night又要上演了。晚餐他总是吃得很少,而Night却­精­力旺盛,他靠什么支撑啊!出乎意料,宋思明带着海藻直奔回她家的路,并把车停在小区门前。“我今天还有事情,早点送你回来,改天跟你联络。”海藻心头竟有股失望,这个家伙!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哼!海藻狠狠从心底白了宋一眼,推开车门就走。

宋思明突然拉住海藻的手,将一个信封塞到她手上:“海藻,这个,你拿去买点衣服,以后不要跟你姐姐换了。我喜欢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海藻质疑地看着宋思明,略有恼怒地后退一步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你怎么这样啊!”说完把手抽回去,把钱丢给宋思明。

宋思明一用力,将海藻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嘴­唇­说:“我把你当成我的女人,我有义务让你过得好。知道吗?你是我的。”说完,开始深吻海藻。

海藻由抗拒到逐渐软化。宋思明再将钱塞进海藻的大衣口袋里,海藻不再拒绝。

周日,海藻和海萍两家都在打扫卫生。

这个星期天轮到海藻小贝做公共值日,两个人把客厅和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海藻拿着抹布在擦厨房,小贝撅着ρi股在洗厕所。小贝喊:“海藻,我把厨房丢给你是绝对错误的决定。一个厨房,你都拾掇三个钟头了,还趴那里抠瓷砖呢!你不必弄那么仔细,大面上­干­净就行了。”

“不行!除非你不叫我­干­活,我不能容忍瓷砖缝里有油泥。”海藻还拿根小牙签在缝里戳戳捣捣。

“行了行了,你去收拾我们自己的屋吧,外头我来­干­。你有那工夫不如把自己的屋弄整洁了。除了我,谁会珍惜你的劳动啊?”

“你这个人啊,毛病就是自扫门前雪,永远分得清自己的和别人的。”

“我不是心疼你吗?去吧去吧!”

苏淳把家里不要的东西都堆在门口,海萍不一会儿又从门口捞回来。

“不都要搬了?你怎么把这些东西带过去呀?那里有水池有浴缸的,你把这些脸盆都带去做什么?”

海萍一边擦脸盆底一边说:“你又不在人家那住一辈子。再说,儿子来了,洗点小衣服什么的,不得多几个盆啊?搬了新家,这些东西也都要买。不要扔了,又没坏,留着用吧!”

“你没地方放啊!来回搬,车钱都比那点东西贵了。”

“我乘公车去,这两天一天带一点过去,顺便。”

扔来扔去,就扔了点旧报纸。

“这几个­内­裤上都有洞了,总可以扔了吧?”

“哎!别呀!都洗­干­净的。你脏手别动!我等回去看儿子的时候路上穿,到地方再扔,省得洗了。方便。”

“海萍,我觉得,最适合你的工作,是发掘拯救文物,你总能找到最后的价值。”

海萍笑了。

小贝拉着海藻的手躺在床上,说:“咱们出去吃吧!太累,不想烧了。”

海藻说:“行。吃什么?”

“永和豆浆?”

“好吧!”

小贝拉着海藻,为顿永和豆浆又上了淮海路,每次都有借口出去逛逛,真不错。永和豆浆里还满座呢!等好半天才占上位子。

海藻问小贝:“我要喝豆浆,你喝什么?”

小贝看看菜单说,那我也来一杯豆浆。

海藻撅嘴说:“人家都点豆浆了,你也点。哥哥你能不能换一个?”

小贝对着菜单就拿不定主意了,说:“行啊行啊,海藻你说,我吃什么?你说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海藻说:“你喝美禄吧!”

小贝对服务员说:“她喝豆浆,我要美禄。”

服务员问:“要冰的要热的?”

海藻说:“我要冰的。”(22)(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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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服务员看看小贝。小贝看看海藻又问:“海藻,你说,我喝热的还是喝冰的?”

海藻说:“热的。我点冰的了。”小贝转头对服务员说:“热美禄。”

小贝举着热美禄递到海藻面前说:“海藻,你先喝。你喝剩了我喝。”海藻当仁不让。

旁边突然站了个十多岁的少女,冲远方喊:“妈妈,这儿!这儿!他们俩快吃完了。”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也过来了,笑着说:“你们慢慢吃,我们不急。我们就等你们这位子啊!”海藻没理,低头继续和小贝分包子。哪有这样的?说是不急,人就杵你桌子前头站着看,还让不让人吃了?

那女人突然招呼门口:“思明,这儿!这儿!”

海藻蓦地怔住抬头看门口。

宋思明低着头手Сhā口袋正走过来。他一抬头,被眼前的海藻吓了一跳!

“海藻?!”

海藻非常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么巧?我吃完了。这地方让给你们。”说完拉着还在喝最后一口豆浆的小贝,迅速走掉。

宋思明老婆问:“谁?你认识?”宋看着海藻远去的拉着小贝的手的身影,半天回不过神来。“哦!一个地产公司的策划,以前打过交道。”

“萱萱你想吃什么?”“南瓜饼……”

小贝问海藻:“你认识那个男的?”

海藻说:“见过一两次。”“那他喊你海藻?也太不那什么了吧?”“他跟我老板喊的。我老板喊我海藻。我怀疑他根本不知道我姓什么。”“你怎么能让你老板喊你海藻呢?我去给他提意见,以后让他喊你小郭。海藻,那是我喊的。”“你又发神经了。得了吧你!”

海萍今天晚上有课。下班正收拾包,经理来通知:“晚上要加班,大家把这个计划给弄出来。海萍,你别急着走。”海萍脑子里算盘立刻打上了,这边是无偿劳动,那边是一个半小时150块,我大脑搭住了才会在这里加班。“不行啊王经理,你要加班得早说,我晚上要去医院,老公病了,我得送饭。”“哦!那这事情很紧急,你先走吧!”

海萍迅速逃跑。

一进Mark的饭店,Mark很高兴地冲海萍摇着手里的名片说:“郭!快看!今天我很骄傲啊!下午别人给我名片,我念出来了!每个字都认识!高小明!我记得你说的板凳桌子板凳木头,Mark站在上面往下一看就很高!明是过了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明天就到了!对不对!你都没看到当时那个人的眼睛!瞪这么大!哈哈哈哈!”

海萍也乐了,特受鼓舞!

临下课了,Mark拿了一个信封出来交给海萍:“郭,这是我的学费。非常感谢你!你教得很好!我曾经怀疑你不可能教到我什么,事实证明,我错了。”海藻欣慰地接过信封。为这一天,她努力了很长时间。每天晚上都琢磨怎么说Mark才会明白,而又让语言课不是那么无趣。

Mark又说:“我听了宋的意见,打算搬到附近的一座公寓去住,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中国人,而且,看样子我在这里长住是一定的了,我得有个固定的住所。”并把地址交给海萍。

“谁是宋?”

“你不认识?啊!我以为你们是朋友!是他极力跟我推荐的你。当时第一次课完了以后,我跟他说要换老师,他还批评我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比我对你更有信心。”

海萍若有所思。

海萍把钱拿回家,丢在桌面上,苏淳打开看看说:“这是什么?奖金?学费?”

海萍点点头。苏淳忍不住夸道:“老婆真能­干­!一周仨晚上,拿的钱快赶工资了。”

海萍答一句:“我能­干­有什么用?我希望你能­干­,我才心里踏实。”苏淳又不说话了。

“哎!苏淳,咱们这个周末搬家吧!”

苏淳懒洋洋答:“说真话,我对那套房子很是感冒。觉得住得不自在,不踏实。”

“就是要你不踏实,天天刺激你,才能让你有努力赚钱的欲望!别废话了,礼拜六我让海藻、小贝一起来帮着搬。四个人一趟就够了。这几天我已经七七八八都搬一些了。”

海藻今天被几通电话马蚤扰。先是姐姐说要搬家,让她周六去。

“不行,我周五晚上去无锡出差,我可以让小贝去。但我去不了。”

然后又接到宋思明的电话。“不行。我星期五要出差,去无锡。”

宋思明怅然。过后给陈寺福去个电话:“海藻要出差?”“是啊!这个星期五。她手头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别人去,不熟悉,我以前派别人去过,没解决。”“哦!她住哪儿?”“天鹅宾馆。”宋思明放下电话。

因为第二天要出差,海藻下了班就直接冲到街上买衣服,宋思明那叠厚厚的钱,海藻抽出一叠后,锁在办公室抽屉里。她没想好怎么处理,因为放在银行里,很难不被小贝发现,所以就暂时放办公室,其实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赶快花掉。

海藻不能回想与宋思明在一起的嘉年华时光,她觉得与之不相配的,应该是自己并不招摇的内衣。既然宋思明希望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人家的钞票,自己自然要达到人家的消费目标。海藻在戴安芬柜台,对着缤纷­色­彩,满是喜爱,手指拂过雅致的蕾丝,爱不释手。选了几套惹眼­性­感的内衣,在试衣间对着镜子顾影自怜的时候,心神都开始荡漾,连自己的视线都忍不住在胸前停留片刻。50块钱的内衣和500块钱的内衣,本质的区别是:女人与女­色­。可惜,胸太小。海藻又买了两个硅胶垫塞在|­乳­|罩的衬里,|­乳­|房刹时被托得傲人挺拔,穿着外衣也可以看出波涛起伏。“可见电视里明星一走三颠的胸是假的。搞不好脱了还不如我的尺寸呢!至少我不用硬低下头夹紧胳膊硬夹出两道|­乳­|沟。”海藻对着镜子自赏,都舍不得离开试衣间了。“钱的好处在于,你的胸可以想大就大,想小就小。”海藻叹气。

出了内衣部,海藻又到二楼柜台买了两套羊绒衫,两条细毛料的裤子,搭配起来显得自己修长清爽。人靠衣衫马靠鞍,这话是没错的。

拎着大包小袋正要出门,突然就被眼前的一件大衣吸引住了。这是一件雅雅的暗绿­色­,小小的立领,直统统到膝头以上,剪裁明快又特别高雅。海藻印象里,奥黛丽·赫本在某部悬疑片里就有这么一件,不过好像是白­色­的。海藻爱不释手,反复触摸。那种轻柔的质感,那种飘逸的风格,太喜欢了!低头一看价格,嗯,价格也够好看!3300多元一件。海藻内心里犹豫着。

销售的小姐并不热情,在远处冷冷地看,过一会儿走过来说:“小姐,这件衣服是很高档的。您若喜欢,可以看,但最好不要摸。因为颜­色­淡,万一沾了脏,我们是很难销售的。对不起,请原谅。”小姐那口气,显然已经把海藻归于没有购买力的一类,意思是非礼勿摸。

海藻抬眼看了小姐一眼不温不火地说:“我在想要买几件。你们这里还有其他颜­色­的这个款吗?”小姐立马热情起来,点头又哈腰地说:“对不起,我们的衣服都是单款单­色­单码的,这一款就三件,大中小号。小姐正适合这个中号。不过我们其他款式的大衣也是很高雅的,非常适合小姐您这种气质。您再看这件!”说完立刻从架上拿了一件橘红的大衣,这件显得特别俏皮,略敞的领口里若配上今天买的米­色­羊绒衫正合适,因为没穿在模特身上,所以被埋在一堆衣服里并不显眼。海藻也很喜欢,一看价格,3680元。

海藻心里一动,说:“包起来,两件我都要。”小姐忙不迭地仔细包装起来,并引领海藻去收银台。海藻在等付帐的时候,听见卖大衣的小姐在跟旁边的另一位柜台的售货员用上海话低声细语:“这个小姐很辣手,买两件大衣眼都不眨,试都不试的!我跟你讲,现在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哪怕来个巴子,你都要小心对待的!”

海藻听得一清二楚,第一次心里觉得原来花钱是这样一件风光的事情,非常舒坦。海藻数完大把的钞票给收银员之后,拎着大包小袋,迈着高傲的天鹅步,款款走出营业员羡慕的视线。

因为手里的东西太多了,海藻出了商场就直接打了辆车去海萍的家,今天星期四,海萍没课,正在做最后的拾掇。“姐,来试试,快!这件大衣好看吗?”海藻兴奋地用脚踹开了门。

海萍的眼珠都掉下来了,惊讶地说:“天哪!太好看了!我喜欢这个咸菜­色­!这件大衣多少钱啊?”

海藻一撇嘴说:“一提钱就俗了。喂喂,姐,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很要命!那么好看的一件衣服,被你那个咸菜一形容,都没胃口了。你哪怕就算不是文学女中年了,也好歹要向那个方向靠拢吧!你就不能说,这件秋香绿的大衣很漂亮?”

“去去去,这哪叫秋香绿?你连颜­色­都分不清。秋香绿有点靠近绿豆的颜­色­。”

“我服了你了,姐。你现在就跟非洲难民一样,一张口形容的都是吃的。就跟以前那个馋嘴媳­妇­似的。问她雪下多大?她说有一张薄饼的厚度了,再问就是烙饼的厚度,打她一巴掌脸就成了发面馒头。切!”

海萍大笑,说:“我真的这么庸俗了吗?我真的沦落成那个媳­妇­的样子了吗?不过这两件大衣,你买的真有眼光!像这种衣服,我是看都不敢看的,直接从橱窗下面走过。”

“这件送给你。我穿这件橘红的。还有,裤子和毛衣,咱俩一人一件。我过两个星期过来换。这样咱俩都有得穿。”

“海藻!你你你!你一下买这么多!哪来这么多钱?对了,那个宋先生是谁?”

海藻一愣,说:“你怎么知道?”

“Mark告诉我的。你自己老实交代,不要让我一点点查出来。”

“他是个小小的官。很普通的一个人。”

“结婚了?”

“废话,孩子都快上大学了吧?”

“那你打算跟他怎么样?”

“我没打算跟他怎样。”

“那你这样打算混到什么时候?等你年纪大了不是吃亏?你不能这样啊!这几件衣服,这点东西,那都是暂时的,难道等你老到嫁不掉的时候,就留一柜子衣服陪你?”

“衣服至少还能陪我,男人还不如衣服靠得住呢!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你究竟是喜欢他,还是纯粹因为迷恋他的钱?”

海藻想了想说:“我还是有一些喜欢他的。和他在一起,很刺激。”海藻脸有点红,说到刺激两个字的时候,浑身酥软。

“什么刺激?偷­情­的刺激?海藻啊!追寻刺激,也只有你这个年纪才会做。人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才有资本如此挥霍青春。你到我这个年纪,就发现,有个老实的老公,有个乖巧的孩子,有一个稳定的住所,做嗳在家里的床上而不是随时可能被抓J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以后会过你这种生活的。但现在还不羡慕你。我不想两个人的生活没幸福多久就淹没在柴米油盐的争吵里。”

海萍轻叹一口气说:“是啊!我在你这年纪上有青春可以浪费的时候,没去浪费,所以现在才心有不甘。人很难说清楚哪种选择是正确的。也许我的观点正在慢慢老去。随你吧!”

海藻又从兜里掏出3000块说:“这个月的3000元。你拿着。”

“我想把欢欢和妈妈接到你借的那套房子里过年,行吗?”

“应该行的。我替你去问问。”

“如果行的话,你带小贝过年在这边过吧!难得一家团聚。”

“哎呀,不可能,你别留他了。他家就一个宝贝儿子,一年就团聚一回,我是不打算剥夺人家的天伦之乐,免得遭人嫉恨。我留下就行了。哦!对了!我回去得说衣服是你买了送我的,你别给我说漏了啊!不然我跟小贝不好交代。”(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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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海藻拎着轻了一半的衣服回到家,小贝正在电脑上忙碌,海藻悄无声息地把内衣和衣服挂进衣橱,尽量不引起小贝的注意。但小贝还是回头看见了:“买衣服了?”

“没有,姐姐送给我的。”

小贝让海藻套上,忍不住赞叹说:“这衣服真漂亮,很衬你的皮肤,得好几百吧?”

“不知道。”

“不符合你姐姐的做派啊!我以为她只在七浦路买衣服,难道发财了她?”

“不是,她最近开始教老外学生,有外快了。到人家老外家里,总不能穿得太寒酸,门面嘛。对了,周末姐姐搬家,你一早就过去帮忙。我要出差,去不了。”

“知道!”

海藻周五下午出发去无锡。手头一个项目都接近收尾了,对方抓住个错误拒绝付款,要打官司。老板扣着人家钥匙不给,陷入僵局。老板暂时不想出面,让海藻去摸摸人家的口风。

到达无锡的时候,已近黄昏,海藻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约好周六早上8点见,然后就乱转悠。跟上海比,无锡真的很小啊!不过海藻很喜欢,有一种家乡的味道,比家乡还繁华一点,店里卖的排骨很好吃。吃饱喝足,沿街逛到所有店铺都关门,海藻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住处。这是个很小的宾馆,不奢华,但很舒适,躺下就有沉睡的欲望。海藻躺在床上不想动,脑子不停斗争,要不要去放水洗个澡,还是先睡一觉。

手机响了,一定是小贝。

抓过来一看,居然是宋思明:“海藻,休息了吗?”

“正要呢!”

“房间里就你一个人吗?”

“显然啊!你期望有谁?”

“也许小贝正陪着你,与你在灯下共舞。”

“这是你希望的吗?”

“我想啃你,当着小贝的面。”

“有本事你来啃啊!如果你的嘴够长的话,可惜你鞭长莫及。”海藻趴在床上,跟宋思明调情。

“你不要刺激我,小心我收拾你。”宋思明的电话背景里传来喇叭鸣叫的声音。

“好啊!我等你收拾,反正电话里,你嘴硬好了。”海藻咯咯地笑。

“你那里什么天气?冷不冷?”

海藻答:“不冷,跟上海差不多。”

“哦!那如果脱光了还是会感冒,你光着吗?”

“嗯呀,光光的,一丝不挂。”海藻其实穿着毛衣,她坏笑着挑逗宋思明。“你好放肆哦!敢讲这样的话,若不是喝酒了,就是不在家。我看你在你太太和女儿面前,乖得很呢!”

“我的坏,只有你会看得见,你晚上吃的什么?”

“小排骨,馄饨,很­棒­哦!可惜你吃不着啊!”

门口叮咚有门铃,海藻对电话说:“你等一下,有人按门铃。”

“你小心点,陌生城市,不要随便给人开。”

“我知道了,我不会的。”海藻扬声问:“谁?”

门外答:“查夜房。”

海藻对电话说:“查夜房的,我挂电话了,一会你打到我房间来。”海藻挂了手机,把门开了条缝。

门突然被很鲁莽地撞开,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的男人一把捂住海藻的嘴将海藻背转过去,用脚关上门。海藻惊恐得大声叫喊,可是因为嘴巴被蒙上,声音只在喉咙间打转。

那个男人并不出声,使劲按住海藻的头,用另一只手夹住海藻的两个胳膊,然后用腿制服了海藻的手,腾出一只手在海藻的胸前放肆袭击,过一会儿就直接Сhā进海藻的­内­裤里,在海藻的S处四下游走。海藻的泪都出来了,逮准机会趁男人分神,在他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大叫着松开手,海藻扯开喉咙放声喊:“救命啊!救命!”冲男人的脚又使劲一跺,拉开门夺路而出,口里放声喊着:“救命!”(24)(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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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男人一个箭步追出来,用力把海藻拉回门,捂住海藻的嘴嘘着:“海藻,海藻!是我,宝贝,是我。”

海藻睁开泪眼,抬眼看见的竟然是宋思明。

海藻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抱着宋思明的脖子,像只小猴子一样吊在他身上不撒手,眼泪喷泉一样往外涌。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保安和楼层服务员都来了。“开门,出什么事了?快开门!钥匙,钥匙!”

宋思明赶紧打开门,对门口的人说:“误会误会,刚才以为房间里藏着人。”又一把把海藻拽到前面来,让海藻点头。

海藻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咬着嘴­唇­,一面使劲点头,连声嗯嗯。保安出于安全因素,又进去巡视了一遍才出门。宋思明跟着道歉。

转身关上门,宋思明向海藻的床边走去,跪在地上,捧着海藻的脸说:“对不起,海藻,吓着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激烈。我放心多了,以后要有什么坏人,看样子,只有你欺负人家的份儿!我手上的­肉­都快掉了!”

海藻破涕为笑,眼泪还扑嗒扑嗒呢,嘴角已经扬起一个好看的弧线。“你讨厌!你吓死我了!你­干­吗呀!你坏蛋!”海藻拿手捶宋思明,捶得宋思明血气翻涌。

“让我看看你的手。”海藻拿过宋思明的手掌,上面有好大一块血紫,有一两个牙印还在渗血丝。海藻对着伤口舔了舔,有点心疼地说:“要发炎的。”

宋思明笑着揽住海藻的头在胸前揉了揉说,不会,我担心的是狂犬病。

海藻娇嗔地白了宋思明一眼说:“你才是疯狗呢!只有你这样的才会­干­这么疯狂的事。四处盯梢的,那是女人­干­的事。你跑到这来­干­吗?”

宋思明恨恨地说:“好!我就是女人!我就来追踪你,我来马蚤扰你,我来­干­掉你。”说完迅速把自己剥得一­干­二净,又三下五除二把海藻给褪得就剩个小三点。海藻以最快的速度把灯都灭了。

清晨,宋思明光着上身躺在床上,看海藻在穿衣服。

“我喜欢你这件大衣,气质美女。”宋赞叹。海藻边扎头发,嘴巴里咬着发夹,边说:“刚买的,是大爷您的银子,所以花着不心疼,一口气买了两件。”

“喜欢就买,衣服有价,青春无价。现在不打扮,等过几年再回头看,会后悔的。”

“听你那口气就知道是过来人的感言,跟我老爸口气一模一样。我买的时候,旁边的营业员眼睛都红了,不过收银员脸都绿了。人家买个几百块的东西都刷卡,我倒好,扛着现金就去了,数得她手酸,看她恨恨的眼神,肯定怀疑我是个暴发户,要么偷税漏税。”海藻咯咯笑了。

宋思明转头点了根烟说:“我的失误。等过段时间,给你办张卡,你出去就刷卡。带现金不安全,我可不想把你置身于强盗蟊贼的眼皮下面。”

“算了吧!卡还是没钱方便,不是每个地方都刷卡的。而且关键时刻,救命的还是钱。你不必费心了。你这样,让我很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世间鄙视的二­奶­。”

宋思明不说话,过一会问:“你早上去哪?”

“红星置地。”

“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看你个小丫头,也办不了什么事。”

“原本也不让我办什么,不过是探人家口风。我把话两头传就行了。”

宋思明和海藻到了人家的小型会议厅。红星置地的业务经理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很有拉开架势吵嘴的阵势:“你们搞什么嘛!你们­干­的好事!你去告诉你们老板,这楼,叫他整个拆掉!我找人重盖!”

海藻低眉顺眼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老板也没想到搞成这个样子,主要是下面实施的人擅自做主。老板让我来问问,贵公司对解决问题有什么提议没有。”

“你这简直就是J商行为!是欺诈!你这样,搞得我们公司名声很坏!非常影响我们的声誉!你要我提议,那就是把楼拆掉!重新盖!”

海藻继续道歉:“您先别生气。对不起,但我觉得这……这房子连内装修都做了,再拆好像不合适吧?”

“谁让你们装修的?谁同意你们装修的?啊!你们以为快快把活儿做完我们就没办法了?告诉你们,对于这种商业欺诈行为,我们绝对不会罢休的。你回去跟你们老板讲,咱们法庭见!”

“可是,可是……”海藻在强势之下,都不知道怎么接下茬了。

宋思明一把拉住海藻的手,说了句:“这样吧,我们先跟老总商量一下,等下午再来答复你。”

“我告诉你们,现在赶紧把钥匙交出来,不要以为你们不交钥匙,我们就没办法了。像你们这样的,根本没商业信用可言!”

宋思明拉着海藻的手就出门了,过了街,走进一家咖啡馆。宋思明把手一伸说:“你把手头的资料让我翻翻。”海藻把卷宗交给他。

宋思明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紧锁的眉头很有男人味。熨烫得笔挺的衬衣领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雅雅的蓝。海藻则一边喝咖啡,一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性­感。

这是海藻的感受。时间久了,承受的雨露润泽久了,这个男人哪怕穿着衣服,哪怕随便在你身边一坐,你就能感受他衬衣下筋骨的力度和抱紧你的热情。

“我大致看了一下,他们提的其他几个问题,那都无关紧要,一是拆除围栏的时候污染了周围环境,二是绿化率差,三是垂直偏差,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些都是扯淡,这些误差什么的都在允许范围之内,告也告不赢的。只这一条是要害,你们老板为省钱,把坡顶擅自浇筑成平顶,这个跟图纸差别很大。”

“是的。老板说,当时是跟他们老总通过气的,浇筑的当天晚上还拉他去喝酒。可后来老总突然走了,换个人接手,就抓住不放。”

“这也是个小问题,钱就可以摆平。”

“可问题是,我们都来谈几次了,他们就是不往钱上绕,我们想提个赔偿方案,可他们老说我们影响他们的声誉了,造成无法挽回的名誉损失什么的。我们根本提不出啊!”

宋思明歪嘴一笑一摇头,说:“他们不提,是因为不好摆台面上明说。各人有一本账,他们老总叫什么名字?你有他的信息吗?”海藻翻翻手头的卷宗说:“好像姓孙,他们的集团还蛮大的。”宋思明转身出去,临走前撂下一句:“我出去打几个电话,你在这等着。”

街道上飘着似雾非雾,似雨非雨的水汽。宋在咖啡馆外的长廊下来回踱步,打着一通又一通的电话。等宋思明回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结了账,带着海藻去影视城。一路上,海藻直犯嘀咕:“我来出差的,不是旅游,等我回去,我跟老总说什么呀?”宋笑着让海藻站在世界城里的一只荷兰鞋上拍照,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一圈逛完,天­色­已晚。海藻累了,问:“咱们现在去哪儿?”宋思明说:“我在等电话。要不,先回吧!”

吃完晚饭,海藻和宋思明回到宾馆。海藻不免担心地问:“你的电话怎么还不来?该不是没消息了吧?”宋非常肯定地回答:“不会。”

宋思明的手机没响,海藻的手机响了。海藻一看号码,立刻挂掉,发了个短信息回去。不一会儿,房间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是小贝的声音。

“小猪猪,你今天忙什么了呀?”

“工作。”

“吃饭了吗?”

“吃了呀,你呢?”

“我和你姐姐姐夫一起吃的,今天他们搬家。”

“哦!对了,他们那怎么样啊?”

“哇!超豪华!你绝对想不到!”

“是吗?”海藻的回答开始心猿意马。宋思明躺在她身边,开始玩小动作。海藻任他拨弄。

“我觉得你姐姐肯定有问题。海藻,你想不想听?”

“什么?”海藻看见宋思明的手伸进被子里头。

“我有个预感,你姐姐肯定有别的男人了!”

“别胡说,我姐姐不是这种人!”

“真的,不骗你!你想,她自从有了那个教老外的工作以后,好像再没为钱发愁过。又住新房子又买衣服的,我怀疑……”

“不要乱猜,那只是学生,顶多朋友。”宋思明的头也钻进被子。海藻的嘴巴和眼睛都张得老大,表情骤变。

“你信我,普通朋友绝对不会这样。不信,你改天问问海萍。哎!你别说是我说的呀!”

“啊!”海藻突然在电话另一头低叫一声。

“海藻,怎么了?”

海藻赶紧回神说:“碰着脚了,房间小,家具多。”

“你小心点。今天我看到苏淳,真的好同情他呀!他还很高兴呢!可能一点都意识不到威胁的逼近。男人啊!通常周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而他却还蒙在鼓里。”

“呀!”海藻声音都变调了。

“海藻!怎么回事?”

“蟑螂,是蟑螂。我挂了,我抓蟑螂。”海藻想匆匆收线。

“哎呀!你别自己抓,快打电话给总台。”

“哦!哦!拜拜。”

“我爱你,小猪猪。你也爱我吗?”小贝甜蜜追问。

“我也爱你。”海藻迅速放下电话,扯着宋思明的头发揪出来,眼神迷离。“你­干­吗呀?”

宋思明的眼里有一股火,他一面发力一面问:“你爱谁?”边说边做边揪住海藻的头发。海藻被揪得生疼,嘴上还邪笑着答:“我爱小贝。”宋思明真的怒了,一面用力一面大声问:“你到底爱谁?”海藻也瞪起眼睛回嘴:“我爱小贝!”声音铿锵有力。宋思明一只手捏住海藻的下巴,一只手攥住海藻的胸下力揉捏:“说你爱我!”“我爱小贝!”“说你爱我!”海藻的声音都变了,瞳孔开始逐渐放大,她不由自主地双腿环绕宋思明,颤抖尖叫着喊:“我爱小贝!我爱小贝!我爱小贝……我爱……”

宋思明伏在海藻身上,摸着海藻的额头心痛得发抖,突然很颓丧地翻身而下,背过身去。

海藻乖巧地贴过去,将腿搭在宋思明的腰间,双手抱着他。

“海藻,和小贝断了吧!我要你只属于我。”宋思明的声音很受伤。

海藻不说话。一片静默。

第二天的宋思明显得有些­阴­郁,不主动跟海藻说话,坐沙发上想心事。海藻见他不说话,也不自讨没趣,大家都保持沉默。海藻把宾馆送的报纸都快翻烂了,也没见宋有出去走走的意思。

到中午时分,宋思明的手机铃声把他拉回到现状里。“说……拣重点……多少?……没问题。就这样。”宋思明大部分时间不做声,都在倾听,等电话收线后,宋思明用吩咐手下的语气对海藻说:“你给陈寺福打个电话,跟他讲下午过来送钥匙。”

海藻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心想,老板要听你就怪了,两百多万的尾款呢!把钥匙给人家回头收不回钱怎么办?但海藻没敢多问,赶紧打电话,又不知道该不该在电话里提宋思明这三个字,于是含糊地说:“老板,你下午能不能把钥匙送过来?”电话那头一阵咆哮。海藻脸­色­尴尬,又不晓得如何作答。宋思明示意海藻把电话递过来,说:“你下午赶紧过来一趟,把钥匙带来。我给你都安排好了,你这边交钥匙,那边付你200万。”

“啊!大哥啊!我晕!他们欠我比这多得多呀!收200万我不亏了吗?”(25)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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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你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要不你就跟他们耗,打官司。别说你不赢,你就是赢了,中间砸的钱也得超过那18万。"

“切!他们敢不给我!我手上有头儿!到时候摁他们!”

“你到底是求财还是想惹事?进庙烧香你不懂?何况换了菩萨呢?你就是再摁前头的,后头这个不给你钱,你还是拿不到手。你究竟想斗气斗狠,还是想留个门缝?生意不可能笔笔都赚,不亏就行了。你赶紧过来。”

陈寺福又在电话那头磨蹭什么。宋思明有点不耐烦地答:“我知道了。还有,你对我的女人客气点儿,说话别那么大声!”宋思明挂了电话。

海藻的心像花苞苞一样软软一拱,走到宋思明面前,有点怯有点娇地拉了拉宋思明的手。宋还是不开笑脸。海藻的脸红了,下定决心似的说:“好吧好吧,你气­性­那么长,为了让你高兴,我就哄哄你,你把耳朵伸过来。”说完冲宋思明勾勾手,宋思明疑惑着把耳朵凑过去,海藻趴边上嘀咕了一句。

宋思明更疑惑了,粗声说:“大声点儿,没听清。”

“你讨厌,好话不说二遍,听不清算了。”

“我真没听清,你爱我的什么?”

海藻愠怒了说:“你去死,死得越远越好。”说完生气地绕到床的另一边坐下。

宋思明转念一想,突然笑了,倒在床上一把把海藻拉倒说:“哦,明白了,真的?你真的喜欢?”海藻拿胳膊抱着头,不让宋思明看她的脸,宋思明使劲掰她的手,说:“你再说一遍嘛!你再说一遍。”

海藻不接下茬,说:“我只说哄你高兴的,不是真的。”

宋思明笑得很得意。

两人躺床上说话。

“哎!有没有什么问题是你解决不了的?”

“这世界上,我想,除了我们思维领域或科学技术达不到的我们解决不了,其他问题没什么不可商量的。一定有一把钥匙,或是一个通道可以把两边的门打开。只是,有时候双方都把钥匙当宝贝藏起来。事实上,你藏自己的钥匙不让人进,你也出不去。我不过是站在局外,掂量一下两边的底限,找把钥匙,给两边建个通道,然后各取所需。”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比较像商人。”

“你错了。商人看似灵活,其实比较愚笨,他们的交易方式就是物换钱,钱换物。这就像是单行道,而

我是立交桥。这个问题,你不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那你说给我听呀?”

“没必要,你快快乐乐的就行了,有我在,你不必自寻烦恼。对了,晚上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一顿合欢宴?”

“和谁?”

“红星置地。”

“我不去,昨天他们还训我呢,今天就合欢?我脸转不了那么快。”

“没事儿,你招呼好桌上的菜就行了,人不用你管。”

果然,一顿晚饭大家吃得气氛热烈祥和,仿佛完全没发生过龃龉。临行时分,红星置地的新老总还非要派车把他们送回去以示热情周到,被他们再三推辞掉了。

晚上,陈寺福在前头当司机,宋思明和海藻坐后头。陈寺福不断跟宋思明确认:“大哥,我钥匙给他们,没问题吧?万一他们钱不过来呢?”宋懒得理他,过一会儿答:“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呢?你要是老这么锱铢必较的,你还是回老家吧!”陈寺福嘿嘿笑着不说话。

海萍已经厌恶了一叫加班自己就老得找借口。今天在经理又来要求一班人马加班的时候,自己主动说:“经理,以后一三五的加班不要叫着我,我开始进修了,我要再不自我完善提高,很快就要被社会扫地出门了。”

旁边的小吴还跟着答腔说:“就是哦!我们怎么老是成为被社会抛弃的一代?想当年我们考大学,那真是万人齐过独木桥,我们是经过真金白银考出来的!当时的大学生,就能跟现在大学生一个价了吗?现在倒好,公司连打字员都要本科以上文凭了,硕士博士满地走,多少年都这样,­干­什么都放卫星。”经理不满地看看小吴,又不悦地警告海萍:“这是日资公司,现在各个部门都是考核制,每个人都要打分。你这样拒绝加班,到时候分高分低的,你也不必抱怨。”

海萍原本想回嘴说:“本来就已经垫底了,再差也不会差哪去。”但想到自己毕竟还在人家手下,多少得给人家点面子,就收声,又加一句:“我二四会多做的,如果真有需要,周六也会过来。”

海萍晚上去了Mark的家。Mark一看到海萍就做鬼脸说:“郭!你知道吗?现在在上海,想找上海土著是很难的!我住的这里,问了好几家人家,没一个是上海本地人,都是外来的移民,而且外国人比中国人还多。我真不骗你,你到徐家汇广场上向下一看,跟纽约差不多,除了黑人少点,有不少黄头发了。今天我跟我们楼下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国人的人用中文打招呼,谁知道她听不懂,原来是日本人。”

海萍嘲笑Mark的眼光:“日本人跟中国人差远了,他们多矬呀,凡是一见你就点头哈腰的,一定是日本人。”海藻还学日本人躬身的样子,Mark也笑了,说:“我看你们都一样,你能看出我有芬兰血统吗?你们中国人也看不出我们的区别的。对了,今天那个日本太太夸我中文说得好,还问我的老师是谁呢!她有个儿子在这里上学,想请个中文老师,你要不要去跟她谈谈?”

海萍不好意思地赶紧摆手说:“我?我不会去找她的,我不懂日语。”

“你很聪明啊!学什么都会很快的!没关系没关系,我陪你去!”Mark硬拉着海藻跑到楼下去敲开日本太太的家。海萍跟日本人对着不停地鞠躬。那个日本小男孩也突然窜出来吐个舌头,又不见了。最后两人敲定,每周的二四六海萍过来给日本孩子上课。

海萍心下发愁了,这以后二四六的加班,可怎么办呢?

海萍回到家中,苏淳竟然还没回来,海藻诧异,最近一段时间,苏淳回的比她还迟。虽然离他工厂远一点,但不至于要耗费这么久在路上吧。

快12点了,苏淳才拖着疲惫的步伐进门。

“你­干­吗去了?你们那里现在也要加班了吗?”

苏淳笑了,从棉衣内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随意地丢在桌上说:“看看这是什么?”海萍放下手里的书,打开信封一看,是一叠“江山如画”。“你们发奖金了?”

苏淳暧昧笑笑,摇头。

“你哪来的钱?”

“我接了点私活儿。以前开会认识的福建一个厂里的人,让我帮他们描几幅图,我这半个多月就­干­这个了。”

“啊!老公,看不出你有这水平,你这半个月的水平赶我一个月的总和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藏着这根金箍­棒­?”

苏淳又笑了笑说:“这种机会又不是常有。赶巧了,他们要的图我以前制过,很熟悉。”

“嗯,咱们家最近有点时来运转了。自从换了这房子以后,运气来了,我今天又接了个日本人的家教。这样算来,我的总收入也要近8000了。当时贷款买那套大房子,是明确的选择。以发展的眼光来看,一是房子会升值,二是有了压力,就逼迫你有动力去想点子赚钱,努力提高自己。人活着,一点压力承受不起,是不会进步的。你看我们以前不买房子,怎么会这么钻墙打洞找门路呢?”

“你怎么又接啊!你哪有时间啊?”

“挤呗,时间就像牛­奶­,只要去挤挤,总会滴几滴的。我说吧!搬到这里给你刺激吧!马上就出去找事做了。我也是,每天出门我都不好意思。人家都开着自备车出去,我倒好,骑辆自行车出去。那天我出门,看我们对门的女的,挂着个毛巾,穿件运动装围小区绕圈跑呢!我心想,她真是奢侈,居然有那闲工夫,我都恨不得一天有25小时。”

“哎呀,你也别嫉妒人家。现在开车是小菜,骑车是时尚。下个月,你买辆山地车,买顶瓜皮帽,也穿上那个紧身服,撅着个ρi股夹着个水瓶趴在车上出去,人家开车的就羡慕你了。说我们天天忙着拼命,她倒好,有这闲工夫!”

海萍被苏淳描述的景象逗乐了,放下书,跑到浴室洗漱。

海萍躺在床上还舍不得关灯,捧着书嘴里念念有词。旁边已经累迷糊的苏淳翻了好几个身之后,终于忍不住催了一句:“睡吧!别太拼命了,你这样睡得太少了。”

海萍一边看书一边回答:“我明天第一次给那日本小孩上课,我得看点怎么跟孩子交流的英语,不然会很枯燥。小孩子比大人难教。”

苏淳不说话,半晌终于冒出一句:“可你不关灯,我怎么睡啊?”

海萍停了一下答:“那你睡吧,我出去看。”说完拉了灯跑到另一间房间。

苏淳看海萍出去了,追一句:“等下要过来睡啊!我可不打算跟你事实分居。”海萍笑了,突然意识到什么,问:“哟!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意图?”说完拿手试了试被子下头的苏淳。苏淳那里很平静,没什么跃跃欲试的样子。苏淳拿手拨开海萍:“什么呀什么呀!你看你,狭隘了不是?我心疼你,那边房间的被子薄,也冷。”海萍觉得心里很温暖,对着苏淳的头发亲了亲,说:“那我不去了,睡觉。”关灯。

半夜里,海萍突然坐起来了。那厢苏淳睡得香喷喷。海萍推了推苏淳,苏淳睁眼问:“­干­吗?上班时间到了吗?”说完开灯看床头钟,“还早呢,才4点多,还有俩钟头可以睡。”说完又躺下关灯。海萍说:“苏淳,我做梦了。”

“噩梦?睡吧睡吧!没事,都是假的,反梦反梦。”苏淳在海萍的肩膀上撸了两下表示安慰。

“不是,梦里我讲一口英文。我真的在用英文跟你对话,我刚才在梦里跟你说‘Turn on the light! '很顺当,就像我的母语一样。还有其他好多哦!说得很流利,跟我们老板说的也是英文。”

苏淳笑了,说:“走火入魔。”

海萍又躺下。

经理越来越叫人讨厌。就因为海萍说一三五晚上不加班,他现在把活儿都堆在二四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交代。而非常不幸的是,从这个礼拜起,海萍连二四六都不能加班了。海萍一看到经理走进办公室,头就开始大了,只好假装没见他。但你不招呼人家,藏电脑后头,不代表人家也忽略你。

“郭海萍,这个要得很急,我也是刚拿到的,你争取明天一早交给我。”说完递来一份材料。

海萍看了一眼,说:“哦!”说完就开始收拾包,准备走人了。经理奇怪地看着海萍说:“你现在不­干­还要等什么时候?”海萍一脸无辜地说:“下班时间到了啊!我今天要去买菜,我妹妹晚上来吃饭。”

“那你明天怎么交给我?”

“你不是明天早上要吗?到明天中午12点以前,那不都是早上?我反正完成了给你就行了。你要的究竟是结果,还是要看我加班的过程?”

“我都要。我就在这等你,看你怎么做的,这样有问题我们也可以讨论讨论。你明天中午11点59分交给我,我有问题,到那时候哪有时间改?”

“好好,我明天早晨10点交给你,让你有两个小时挑毛病的空。”

“怎么是挑毛病呢,这是正常工作。”

“经理,我真要走了,赶时间,你放心,我肯定能­干­完。说完,她拎包就走,不给经理在后头追着喊的时间。

经理非常郁闷,对着海萍的背影发狠:“这30多的女人,是真不能要,每天不是烧饭就是带孩子,像这样的,就该在家做家庭­妇­女,省得耽误人家。”

旁边几个人面面相觑,光传递眼神不说话。

海萍一进Mark住的小区,就笑了,想自己现在每天都到这里来报道。日本人家在7楼,Mark家在16楼。海萍一进门,日本女人很客气,又点头哈腰一番,请海萍直接去了小孩的书房。日本人说英语很难听,不过因为不是母语,用词简单容易,海萍倒觉得比Mark说得容易懂。

“我家正雄上二年级了,我让他在本地小学读书,因为我希望他学习说纯正的汉语。但他刚进学校不久,汉语说得不好,主要是很多字不会写,小学教得很难。老师教的时候都认为这些你在幼儿园和一年级都学过了,但我家正雄没学,所以考得很差。”说完就把正雄的作业本和考试卷一一摊开给海萍看。海萍一看就开始叹气了,第一个词就把她给弄晕倒,书上写着“热闹”两个字,正雄在旁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这个“热闹”,该怎么跟他解释?再翻一页书,“难道”又跳出来了,海萍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这个“难道”,又怎么解释?

小男孩手里捧着一大堆玩具走进房间。孩子的母亲一改温良的样子,换种不容反对的声音对儿子说:“去洗手,玩具不要拿进书房,马上老师要上课了!”完了又换了一张笑脸对海萍。

海萍坐下来跟孩子聊天,她发现这孩子会说一点儿,基础比Mark当时强多了,但说着说着,日语英文一起往外蹦。海萍先检查一下他的学习水准,发现书上的字,他除了“你我他的妈是了”其他的一概乱讲,连回家的“回”和过马路的“过”都不认识。海萍开始跟他一点一点顺,逐字逐句讲解。

其间,日本妈妈进来送了水果和点心让海萍吃。海萍往男孩那边推了推,男孩主动摇手说:“妈妈说上课的时候不许吃东西,吃东西一定要在餐桌边。”

可海萍吃的时候,孩子就那么­干­瞪眼咽口水,明显是饿了的模样。其实海萍也饿了,那么好看的点心,非常诱人。海萍眼珠转转说:“咱们一起吃了吧,这样好肚子饱饱上课,你才会集中注意力啊!放心,我不告诉妈妈。”男孩犹豫了一下,抵不住诱惑,最终开始大吃起来。

海萍下了课没回家,而是直奔办公室,把文件打开处理。她一面­干­活一面内心牢马蚤:“从没见过我这样加班的,人家都表现给老板看,我这是专门趁老板走了偷偷­干­。”等把活儿处理完了,一看表,完了,什么车都没了,今天晚上回不去了,打个电话给苏淳:“我今天晚上加班太迟了,回不去了,你别等我了。”

“那怎么行?回来!一个人在外面,出什么事都没人知道,而且办公室里又没被子没床的,你怎么睡?打车回。”

海萍想,晕了晕了,打车回去至少得30块吧,不知道要不要加夜间费?今天晚上的课上了等于不赚啊!“算了,我还是不回了。”海萍说,“就凑合一夜。”

“不行,一定要回。你明天难道不刷牙不洗脸就见同事?回吧回吧!又不是天天打车,我在家等你,你不回我不睡啊!”

海萍没辙了,只好拎包出门打车,心里那个疼,这一下就丢了好几块瓷砖!

周日,海萍对第一次来新家的海藻说:“你替我谢谢他。还有,这里一万块,你先还他。人家不收利息,我们也不能不自觉,反正我有了就还。”

海藻把钱推回去说:“不急,你急什么,不有我在那当人质呢吗?”(26)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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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海萍叹气:“海藻,人穷志短。我因为前一段时间被钱拖累得觉得世界都快塌了,所以根本没时间去关心你。我一直很想跟你谈谈这个宋什么,你如果仅仅是因为要帮我度过难关,我想,我尽快把钱还给他,你还是跟他断了吧……”

海藻不等海萍把话说完,马上堵姐姐的嘴说:“不是因为你,我没那么高尚,各种各样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就慢慢成今天这样了。你别老往你身上扯,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是小孩子了。”

正说着,苏淳进门,手里拿了一张纸,表情奇怪地看着俩人。海萍问:“怎么了?”

“物业管理放楼下的单子,说每个月物业费2200,怎么办?”

海藻海萍都呆住了。

海萍下决心说:“正好,反正我们也是打算另找住处的,这个月我们交,下个月我们就搬了。”

海藻忙阻拦:“那欢欢和爸妈呢?你不是让他们来过年?”海萍说:“我让他们别来了,来也住不了几天就走,浪费钱。”

海藻犹豫了一下说:“姐,这钱,你先拿去交物业费,最少要住满两个月,你盼欢欢来都盼那么久了,欢欢一定要来。”

宋思明胸口憋了满满的气。

他在生海藻的气。回来以后,他就打算给海藻压力,不再给她去电话,等她主动来说想念。这一个礼拜过去了,海藻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连问候的意思都不存在。仔细想想,这一路和海藻交往下来,几乎一直是自己在付出,而海藻,并不为之所动。

“算了,不要为一个女人花这么多心思,不值得。到此为止。”宋思明暗暗想。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一个远方的老同学:“宋思明,你小子混得不错啊!找你要下面通报了!”

“胡说啥呀!你这不是就找到我了?”

“你的号码我还是问葫芦要的呢!跟你说个正事儿!20年同学会,今年过年,定在桐乡,到时候别不去啊!”

“怎么跑那地呀?”

“周中义包办的。那地方他搞了一个宾馆,有吃有喝有玩。因为是过年期间,你去别的地方,搞不好人家都门庭冷落车马稀。你去不去?”

“我看情况。过年期间,能有多少同学往那奔啊!不都各自回家了吗?”

“切,你土了吧!告诉你,一多半男的都去。这不正找个借口出来溜达溜达吗!多好的幌子啊!”

“你什么意思?”

“大家都说好,不许带家属不许带孩子,就叙叙旧。”电话那头意味深长地嘿嘿笑了。

宋思明眼前迷雾拨开,马上回答说:“我争取。”

“那我把你名字写上了啊!我们需要大批人马,这样好交代。”

要不要给海藻打电话?要不要?宋思明的脑筋又回到这上面来。不想了,打了再说。

海藻在办公室里正无聊。要过年了,业务基本都瘫在那里,谁都没心情做。要不要给宋思明去个电话?好几件事要跟他说。可他最近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万一自己跑过去主动,倒显得有些热贴。而且,这个人,她总拿不准他在想什么,有一点点怕。不像和小贝一起,小贝就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你不必在意他究竟在想什么,有什么地方会惹着他。对于自己没把握的人,最好不要主动去贴人家的冷ρi股。海藻下定决心。可"冷ρi股"三个字一旦跃入脑海,自己就开始心神乱飞。

手机响了,天哪!是思明!海藻的心一阵狂跳。这大约是第一次,海藻在期盼他的电话,而且是那么焦灼。

“海藻,在忙什么?”对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不忙什么。”

“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海藻也一如既往的无可无不可的声音。

“去看过海萍了?”

“是的,礼拜天去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急转直下,带着急促和恨道:“你个小东西!你不忙什么,没别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主动给我一个电话!你难道从来就没想到过我吗?”

海藻的心一下就酥了。对嘛!这才是我想要的嘛!

海藻的声音无限柔媚:“我不忙什么,没什么事情,大部分时间就在想你。我不能主动给你电话,因为我怕打扰你。我想你想得要命。”

宋思明那头如被电击。他抬手看了看表,果断地说:“你打个车,到上次那个地方,我现在有两个小时。我马上就要见你。”

海藻的“呀”字差点就蹦出来了,愉悦。“我不要见你。两个小时以后我又孤单了。我就愿意这样想你。你……是不是有点……?我好想你……在你的……哼哼……”海藻在办公室,虽然里头没几个人,她还是压低声音在电话的这一边哼着说,她能感受到身体的某个蓓蕾绽放。

宋思明在那头气开始喘得有点重:“你赶紧给我出来,半个小时后,我要是见不到你,你死定了!我挂了。”说完迅速放下电话冲出门。

宋思明和海藻两个人光光地躺在床上。一副完事后的疲倦与狼狈。

宋思明在穿衣服,海藻躺着不想动说:“我累了,想睡觉。我不想上班了。我一高兴完了就瞌睡。”

宋思明巨得意,回一句:“你那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睡吧!”

海藻真的躺下了,藏在被子里酝酿睡意。“哦!对了!我姐姐不住你那了。你上次借的那套房子,哪怕不收租金,她都住不起,你知道物业费多少?2200!”

宋思明把外套披上说:“我既然说她能住,她就不必担心这些。钱有人交。你叫她安心住吧!”

“还有,她想过年的时候把欢欢和爸妈接过去住几天,你觉得可以吗?”

宋思明正准备出门,收住了脚步,回头问:“你父母要来?那你过年在这里?”海藻点头。

“可以倒是可以。”宋思明迟疑地说。

海藻内心一惊,觉得宋其实想说拒绝的话。

“不过……过年里,有两三天,我想带你去一趟桐乡。这样,你还能出来吗?”

海藻乐了,原来是想私奔。“我试试看。你赶紧走吧!回头迟到了。快去!”

楼下是车发动的声音。

离开了宋思明,这套郊外的别墅就显得特别空旷和寂寞。刚才海藻还想投在宋思明的怀里睡一觉,现在就完全醒了。你想睡,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在身边。他一走,睡意全无。海藻也穿起衣裳,离开这里。

海藻一出门,赶紧给车上的宋思明去电话。宋思明戴上耳机问:“什么事?”

“你这个人呀,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抱怨,我给你打电话你又那么冷漠,没事不能打的话,那我不会有什么机会给你电话了。”

宋思明笑了一下说:“有事快说,在开车呢!”

“姐姐攒了1万块钱,要我还给你。”

“她那么急着还­干­吗?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她说,快快把钱还掉,我就不必做你的人质了。”

宋思明哼了一声说:“她以为她还了钱,不住房子,你就能跑得掉了?幼稚。”

海藻调笑着说:“那你以为这点钱加一套暂时的房子,就拴得住我了?可笑。”

宋思明笑笑,车进大院,他收了线。

海藻对着滴滴的电话一撇嘴说:“哼,连个再见也没有。”

海萍下午正在­干­活,经理走进来说:“郭海萍,周六上午过来开个会。”

海萍呀了一声说:“都要过年了,还开什么会呀!你们难道都不用准备年货的吗?”

经理说:“饭碗比年货重要多了。大老板从深圳过来,就那天早上有空,你还是来吧!早上9点。”

海萍不做声,过一会说:“我儿子周六到,我要去车站接他。爸妈也一起来,老人带着孩子,没人接,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出事。”

经理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了:“郭海萍女士,你既然这么舍不得你的爱人,你的妹妹,你的儿子和你的父母,我倒有个建议,你不如不要出来工作,整天在家守着,他们随叫随到,我觉得做个家庭­妇­女比较适合你现在的状态!你占着这个位子又­干­不了这个活儿,门外那么多失业的人在等工作,你这不是浪费社会资源吗?”

海萍也怒了,回嘴道:“经理大人,我怎么­干­不了这份活儿了?你吩咐的事情我不折不扣地完成,我不但­干­得了,还游刃有余。我现在拒绝的是加班。因为我能力足够,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在工作8小时内解决,不需要侵占业余时间。我认为每天加班是低能的表现,当然有些人为表现自己,非要熬到老板走人才走,那是他个人的事情。可那也不能因此强行要求下属为他的业绩做垫背吧?我觉得白天不­干­活,到晚上点灯熬油磨洋工那才是浪费社会资源呢!”

经理怒发冲冠:“郭海萍!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你要是不想­干­,完全可以辞职,没有人强迫你。我们公司就这制度,加班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你爱­干­就­干­,不­干­滚蛋!”

周围的同事一边拉着经理,一边拉着海萍,开始做和事佬。

海萍也不示弱:“你凭什么叫我滚蛋?我要走要留自己决定,与你有什么相­干­?我一没触犯公司条例,二没不胜任工作,叫我滚蛋你拿出个说法!我告诉你!这是在中国!社会主义国家!你宣扬30多岁­妇­女真不能要的论调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信不信我去­妇­联告你歧视­妇­女?一个月你就付我3500块,除了税、三金和社保,剩的不到2800,就凭这点钱,你还想买断我24小时了?你算盘倒挺如意的!”

经理被众人轰着拉出门,还回头喊:“嫌钱少你可以找个钱多的啊!不用在我这里呆着!”

门口老板出现了,很威严地冲办公室里看了看:“现在是上班时间,大家都各回各位。王经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大伙都赶紧各就各位,海萍还气呼呼的,眼眶都湿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经理躬着身很小声地跟老板汇报,“您看……”

“她既然不愿意加班,那就不加。她不辞职是吧?你晾着她。给她换个位子,让她把桌子搬到走廊上去。从明天起,她不用­干­活了,就给她一张空桌子。她爱看报纸也好,爱打毛衣也好,你都不要管她。有事情也不必找她了。她爱呆多久呆多久。”

王经理点头称是。

(27)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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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晚上海萍一脸忧伤地回家,坐在沙发上不说话。苏淳回来的时候,海萍都没问一句。

“怎么了?看你那张脸啊,如丧考妣。”

海萍摇头叹气不说话。

“出什么事了?说呀!”

海萍继续摇头叹气,最后吐出一句:“我搞不好要辞职了。”

苏淳根本不当回事,说:“你辞职那不是家常便饭吗?表现得那么难受­干­吗?”

“唉!你不明白,主动辞职和被迫辞职那是两码事。我现在不能失去工作,每一分钱对我都很重要!我既有内债又有外债,怎么也不能丢工作啊!”

苏淳问:“那为什么丢工作了呢?”

“别提了,为加班。那个鸟人经理,三天两头盯我加班,我现在哪能随便加班呢?每天晚上都是课。”

“那你不能怪人家经理啊!是你自己不愿意奉献,你两头都放不下,那怎么行呢?”

“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到底是哪头的啊?我不加班难道还是过错了?我加班他该感谢我才对,现在变成我欠他的了!”

“可加班就是亚洲文化的一部分,你看哪个亚洲国家的人不加班?人那么多,机会那么少,你不努力马上就给挤掉了啊!”

“苏淳,我在单位受了气!你作为男人,不但不安慰我,还要帮别人说话!我不加班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难道出去玩了?我难道出去花天酒地了?人家男人有本事的,谁让老婆出去工作受罪受气?你看这里住的女的,哪个不是在家带孩子做太太?怎么到了我,就得拼死拼活?你还向着人家说话!”海萍又开始拍桌子。

苏淳赶紧放下手里的茶杯,跑到海萍身边拍她的背安慰她说:“我不是说你。你对家的贡献是最大的!家里离了你,简直就过不下去了。我这是换个角度劝你,让你想开点。其实,不就一个破工作吗,­干­不­干­有什么了不起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快别气了,看!这是什么!”

苏淳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海萍赌气不接,苏淳硬塞进她手里。海萍打开信封一看,又是厚厚一叠钱。“你……又帮人画图了啊?”

苏淳笑笑说:“不费力钱就到手了,不过不是总有这种机会的。过了这个村,可能就没这个店了。这钱总够你好几个月的工资了吧?你就拿这钱当失业救济金好了。”

海萍还是生气,把钱丢在茶几上说:“你的钱还是你的,你挣再多,也不能让我好过。”

“奇怪,你刚才还说,人家男的怎么怎么有本事,让老婆在家当太太,我这奉献票子了,你还是生气?”

“那我要是工作不丢,这笔钱不是多出来的?凭什么让我把到手的钱当救济?哼!”

苏淳忍不住摇头笑了,说:“这个女人啊!真是没办法,进了她们手的钱,再想让她们掏出来,比登天还难。你要这样想,你现在每天晚上代课的钱,已经超过你现在挣的工资了。有这份工作和没这份工作,有什么区别啊?不上班你还清闲点。别气了别气了,赶紧休息吧!对了,你现在就辞职啊?这马上到年底了,你都­干­一年了,好歹要把年终奖拿到手吧?”

“哼!我没那么傻,怎么都得熬到拿年终奖,想现在赶我走,没门!”

第二天一大早,海萍去上班,发现走廊边厕所门口多了一张桌子。她没留意,继续往办公室门口走。等到了办公室门口才发现事有不对,每个人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表情尴尬,而自己以前的位子,竟赫然摆了个文件柜!桌子不见了!

海萍勃然大怒,站门口就喊:“这谁­干­的?我还没辞职呢!不给我桌子是吧!”掉头就往经理办公室跑。

经理坐着看文件,海萍冲进去就拍桌子:“我桌子呢!是你搬的是吧!对不起,我今天就在这办公了!”

经理不­阴­不阳地答一句:“你不是不喜欢上班吗?现在没你的公好办了,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喏,你桌子就在走廊上,厕所旁边。你爱看杂志也好,报纸也好,随便。但我先提醒你啊,你除了在桌子边上坐着,哪都不能去,要是3次点名不到,无故旷工,就自动除名了啊!这可是工作条例上写清楚的。”说完丢来一张纸,让海萍自己看。海萍把纸团作一团,丢向经理的脸说:“你不就想要我辞职吗?好!我辞!你把奖金给我拿来!这是我去年应得的!”

经理­阴­阳怪气地笑了,说:“哦!奖金啊!真不巧,今年我们部门奖金还怪多的,听说比平均奖还高出好几分呢!不过,公司临时决定,我们的奖金过年前暂不发放,待统计,等到3月再说。不过呢,如果统计得慢,4月5月也没一定哦!你呀,就老实在厕所边上坐着吧!”

海萍真想顺手拿起桌上景泰蓝的花瓶朝经理头上砸过去,胸口气得都有血腥的味道了。冷静,冷静。海萍告诉自己:“我儿子还小,我父母都老了,可千万不能为了这个杂碎蹲监狱。”海萍的手都快摸到花瓶了,想想又收回来,她拎着包转身走出了大楼。

经理跟着探头看看,然后对对面办公室的人喊:“给她记着,旷工1次。”

海萍哭着回家给苏淳打电话,电话里还口齿不清:“凭什么扣我的钱?想叫我主动走人,门都没有!他不给我钱,我明天起就坐在厕所门口。我把着门不让他上厕所,看谁狠!”

苏淳皱着眉头小声说:“海萍,你想开点,不就为了那么点钱吗?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搞得心情那么糟糕?给就给,不给就算了。人不能为了那么点钱,自尊都不要了。”

海萍边哭边喊:“他凭什么呀!自尊,自尊值几个钱?自尊能当饭吃吗?我不是因为那几个钱!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时说好的,80%做工资发,20%做年终奖。他现在扣的,是我一年里20%的工资!我凭什么便宜他呀!”

苏淳看旁边科长不时瞟过来的眼神说:“好了好了,你先冷静,等我晚上回家再跟你说。我现在要上班。你在家呆着,哪都别去,听见了吗?”

海藻打电话来的时候,海萍还哭着呢!海藻一听电话里姐姐声音沙哑,没什么劲头,就觉得情况不对,赶紧打了个车就来到姐姐的家。

海萍不想让海藻担心,坚持不说,总说没什么,没什么。海藻生气了说:“姐!你有话就明说,苏淳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修理他!什么事情你­干­吗非得瞒着我呢?!你说!你要不说,我这就去找苏淳!”

海萍没办法,只好把事情说了出来,边说边擤鼻子,越想越难过。海藻听完了说:“算了吧,姐,何必给自己找不愉快呢?我看算了,辞就辞呗,不就几千块钱吗?我补给你。”

“这不是钱的问题!他这是欺负人!故意叫我难堪!我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这个我就堵得吃不下饭!”

海藻沉吟了片刻,说,你暂时别去了,免得到那就难受,要不,我替你想想办法?

海藻坐在办公室里,也跟着生气。小贝的头像在MSN上又开始跳:“小猪猪啊!在­干­吗呢?”

海藻噼里啪啦地打回几个字:“别理我,烦着呢!”后面无论小贝怎么再追问,她都懒得回答。

小贝只好追电话过来:“怎么了海藻,出什么事了?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我姐给人欺负了。”海藻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小贝听。小贝听完后说:“那能怎么办?人家就铁了心不打算给你钱了,你又不可能为这点钱去告人家。我看你姐姐还是算了吧!何况我觉得你姐姐也不是一点错没有,现在每个公司都是要加班的。她不加班还对经理那么冲,人家不整她才奇怪呢!”

“你怎么这样说话呀!你到底向着谁呀!”

“我不向着谁,我只向着你。我是把道理说给你听嘛!你劝劝海萍,让她安心过年吧!别为这事让整个年都不痛快。”

海藻气呼呼把电话挂了。

宋思明的电话适时响起。

“喂。”海藻的声音一听就有气无力的。

“怎么了海藻?听你声音有点不高兴。”

“我不想说话,你别来烦我。”

“工作中有什么麻烦吗?”

“我不想再讲了,讲也得不到同情,好像都是我的错。”

“你说说看,也许我会同情你?”

“不讲不讲,你有事没有?没事我挂了。”

“晚上我想见你。”

“我没心情,没时间,我要回去陪姐姐,你晚上自己亲镜子去吧!”

宋思明乐了,说:“有话快说,我替你分析分析,我很讨厌亲镜子。”

海藻把过程再叙说了一遍,那厢宋思明哈哈大笑说:“我当多大个事呢!你姐姐工作这么多年,怎么还气量这么小?让她拉倒吧!几千块而已。”

海藻怒了,电话里喊:“你讨厌,不帮忙还说风凉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宋思明继续笑着说:“不是我不帮,这种事情,我没法帮,也不值得我出手嘛!你让你姐姐眼光放远一点,工作总会有的,何必吊一棵树上,再说了,这世界原本就不可能事事如意,要想开点。”

“你你你!就是因为世界上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坏蛋太多了,所以才有那么多平民百姓受欺负!你还觉得理所当然,你就像那个皇帝,问人家老百姓,受灾了没米吃为什么不吃­肉­呢?”海藻真生气了。

宋思明故意逗她:“我?我到皇帝可差远了,那依你这个正义感很强的替百姓伸冤的小姑娘的意见,这事该怎么办?”

“不能让他们得逞,怎么都得把钱给弄回来。”

宋思明坏笑着说:“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跟人家硬碰硬,是搞不赢的。可以来软抗,目的不就是把钱给弄回来吗?还是为出一口气?你叫你姐姐到地段医院去弄个肝病证明,或者随便什么病,心脏病,肾病,让医院开两个月的假。她也不必上班,钱,人家单位也不敢不给。等混两三个月后,谁吃亏就说不定了。你让你姐拿出长期泡病的架势,若过一段时间再拿个工伤证明巨额医药费去报销,人家会主动请她走人的。哈哈!我现在真是给你这小丫头搞得没办法。为了讨你高兴,我居然跟你一起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

海藻一听,立刻神情愉悦,接话说:“那你去替我找医生。我要这两天就拿到病假条。”

宋思明愣了:“我?又是我?我不­干­。你自己去想办法。我都替你想出点子了,你不会要我把水端到你面前吧?我这个身份­干­这种事情,太丢人了。”

“你去!你去呀!我不认识人!你快快去!我晚上好好犒劳你!姆嘛!”海藻甜甜地在电话里飞吻一个。

“我真不能去。我很忙。这样,我给你个号码,你去找这个人。你说是我让你找他的,他会替你办妥。”宋思明开始翻自己的号码本,“不过,说真话,海藻,我还是觉得,让你姐算了吧,为这点小事麻烦人家,何必呢?”

“住嘴!快找!”海藻娇嗔地呵斥。

两天后,海萍就拿到一堆看不懂的医疗报告再加上4个月的长假单了。

海萍得意洋洋地举着病假条对经理说:“休息4个月哦!估计三月是肯定不能上班了,四月五月也说不定,要是不好呢,病到年底也是有可能的。你们大家要是发奖金的时候,别忘记我哦!我现在回去休息了,拜拜。”

经理拿着海萍的病假单和一大堆病理报告找总经理。

“您看……这怎么办?她刚才临走还说,工伤,久坐坐出的毛病,月底来报医药费,说估计得好几万。”

总经理皱着眉头不吭声。

“我觉得她这肯定是假的!今天过来的时候神气得很,活蹦乱跳!要不要让她到我们指定的医院去查一下?”

总经理指着报告单说:“还查什么查?这是华山医院的!这是瑞金医院的!这是卢湾地段医院的。她三天就搞来这么多报告,你打算送她到浙江去查?这个郭海萍,什么背景?”

“不知道啊!没听说什么背景。那您看……”

“她今年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她一签两年的,要到明年四月才到期。”

“合同怎么规定的?”

“提前终止合同要赔1个月工资,但工作表现不好除外,我们能不能以工作表现不好辞退她?”

“这样,你给她多发1个月工资,奖金全给她,让她走人。”

海藻晚上趴在宋思明的腿上抬头笑说:“你介绍的那个医生,好热情哦!还帮我找了另几家的医院,说多找几家,直接打倒他们。我谢谢他,他还说我见外了。宝贝,你很有人缘啊!”

宋思明眉毛挑一挑,说:“你只谢他?不谢我?”

海藻一翻身,一撇嘴说:“我当然要谢人家,你有什么好谢的,我人都是你的了。”

“嗯?你现在觉得理所当然啊!这样可不好,大家应该礼尚往来。”

“那你说,怎么往?你想我怎么谢?”

宋思明用眼神示意海藻。

海藻叹口气,开始松宋思明的裤子。“人情债我­肉­偿。”海藻无可奈何地说。

“你要这样说,我不要了。”宋拦住海藻的手。

海藻莞尔一笑说:“我心甘情愿的,巴不得多欠你几次,好了吧?快松手。”宋思明又笑了。把腿上的海藻抱到身边,压在头下晃晃,然后耳语道:“我要你……”

海藻一皱鼻子,说:“你怎么老想那样啊!不行,我有洁癖,我不适应,会恶心的。”

宋思明很喜欢看这个小姑娘一点一点走进自己的包围圈,慢慢地,掉进沼泽里。

宋思明在穿衣服,海藻站在床上抱着他的腰捣乱,宋思明笑着推她。海藻站起来,在他头顶一阵乱拨弄,头发给拨成一窝稻草。宋思明亲昵地呵斥她:“别捣乱别捣乱,快穿衣服,回头感冒。”

两人步出小爱巢,宋思明把海藻送到她的住所楼下,熄了火,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塞给海藻说:“这个你留着,万一有需要花钱的时候,不必担心。”

海藻不接:“都跟你说了我不需要了,你怎么还这样啊?我如果是为了你的钱,不如直接去找大款了。你讨厌。”

宋思明不由分说把卡塞进海藻的手里,握着她的手说:“我知道这样很俗气,可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表现,就是让她过得好。我不能给你别的什么,只能这样了,请你不要拒绝。”海藻攥着卡说:“你如果希望在我这里放个安心,那好吧,但我要明确告诉你,我不需要。我从未想过问你要什么,所以你不必自责。”

宋思明拉着海藻的手吻了吻。(28)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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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小贝在楼上挂窗帘,无意中看见海藻从一辆车上下来。等海藻进门,问:“今天谁送你回来的?老板?”

“不是,客户。晚上谈业务谈迟了,他住这附近,顺便送我回,主要是怕我不安全。他们最近传街上有榔头党,对准夜行的女人就敲。”

“是的,我也听说了,以后如果你坐公车回来,到站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宋思明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妻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晚归,根本不问他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她一边收拾他脱下的衣服往衣橱里挂,一边问:“你说,咱们家要不要也装修一下,隔壁老周家刚装修完,他家找的师傅还挺好的,熟人介绍的。”

宋思明想了一下说:“不必了吧?这种房子再装修也好看不到哪去,再说了,低调点比较好。”

“哎!你说,咱们要不要以爸妈的名义买一套房子?”

“最好不要,树大招风。”

“你这人!有了钱,不吃不喝不花,衣服不许穿好的,家具不许买贵的,那有钱有什么用?”

“你如果真的这么希望享受生活,那你就扛着我的脑袋去好了。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妻子。你出手几万十几万,钱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你,钱这东西,来得容易去得快。你现在收着,不代表就属于你了,迟早有一天它们都会有该去的地方。”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但是女儿呢?她成绩不是很好,看样子想进好的高中很难,好大学就更难了,你为她想过没有?”

“我想过了,我会为她考虑的,你放心。”

宋思明和太太躺在床上聊天。

“你弟弟晚上来电话了,说陈寺福又给他送钱去了,问你怎么办?”

“哦!我明天给他去个电话,他没说爸妈的情况?”

“说你爸还是老样子,基本靠小菊伺候。你妈倒清闲了,整天出去打麻将。”

“辛苦弟弟和小菊了,过年了,你替我给他们寄一笔钱。我不能在身边照顾,父母就拜托他们了。”

“寄多少?”

“你自己看着办。对了,过年那几天,我们大学的老同学要聚会,在外地。20年了,真快,都老了。”

“过年呀?那我不能去,我弟弟从外地回来,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才团聚一次。你们怎么安排在这个时候?还跑到外地去?”

“有同学在外地开了个大酒店,他提供的地方,当度假。你不去就不去吧!不勉强。”

“在哪儿?”

“还不清楚,到时候他们会告诉我的。时间不长,可能初三去,初五或初六就回来了。”

宋思明的太太在黑暗中突然说一句:“我们俩是不是好久都没那什么了?现在真是老了,人一忙起来,一两个月都想不到。要在以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在30岁和40岁,差别真的好大啊!尤其是男的。”说完,手在宋思明身上探了探。

宋思明连忙推阻:“太累了,从早忙到晚。下次有需要,提前预约一下,我们暂定礼拜六好了。”

宋夫人一翻身,一撇嘴:“切!你还当你是专家门诊了,还预约呢!我是觉得两个人这样实在说不过去了,才主动安慰你一下的,不领情算了。”

海萍和海藻两人笑得倒在床上前仰后合。“你没看见我们经理那个馒头脸啊!当场就­阴­了,哈哈哈哈!”海萍好久没这么畅快地笑了。

“这下你解气了吧?现在可以高高兴兴过年了。”海藻也乐。

“唉!可惜,你怎么不早点认识他?那我也不必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还被迫主动提出休假不拿薪水,只保留职位了。现在的社会,你不认识人,没有后台,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啊!”海萍叹气,叹完气又无限担忧地看着海藻:“可是,海藻,你这样怎么办呢?这么跟着一个男人混,也不是个办法啊!还有,迟早小贝会知道,到时候你又怎么办呢?你老实跟我说,你和他,到底……”

“我和他不会有结果的。他是走仕途的人,和我不过是朝露,找个机会,我还是要和他断的,这点我看得很清楚。对了,姐,说到小贝,我有个事情拜托你。过年里有两三天我要和他出去一趟,到时候万一小贝找我,你要替我遮一遮。”

海萍不答应也不拒绝,同情地说:“小贝这样太可怜了,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欺骗他?”

“这也是我的痛苦所在,我现在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两边都欲罢不能。而且,我有预感,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长久。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好,下不了决心。”

“礼拜天爸妈来,你带小贝过来吃饭。”

海藻点头。

海萍接到公司人事部的电话,请她过去聊聊,海萍已经预感到他们要说什么了。

“呃,郭海萍,公司因为预算问题,今年岗位要大调整,不少岗位要紧缩,所以,很抱歉。”人事经理推来一个信封,海萍打开看了看。

“公司对你的表现还是基本满意的,但主要是现在公司的发展方向调整了,我们需要大量的技术人员,所以文案就不需要那么多了。”

海萍­干­­干­脆脆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了字,根本没多说一句话。

“预祝郭小姐未来更进一步!”经理站起来握手。

海萍打电话给海藻说:“他们要求我辞职了,连辞职报告都替我写好了。”

“那你怎么办?”

“我签了,反正原本就不打算在这里­干­的,该拿的钱也拿了,两清。”

“那你还打算找工作吗?”

“过完年再说,先好好陪陪儿子。我现在终于有大把的时间去办年货了,你说,你想吃什么?”

海藻跃跃欲试说:“我和你一起去!你等我!你在哪?我马上就到!”

“你不用上班吗?”

“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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