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和海萍在超市里逛,大包小袋装了一车,付账的时候,海藻争着就付了。海藻边迅速把钱递给收银员,边说:“又涨工资了,今年是坐上直升飞机了,终于过上了工资过万,上两天歇五天的日子。我的梦想啊,实现了。”
“啊!你工资都上万了?!”
“还没,但也快了,如果连年终奖评起来的话。老板不过是拿宋的钱转手分我一点罢了,老板拿的才是大头。你可记得我上次出差去无锡了?那边的款到账了,老板这两天刚换了辆宝马。要是没老宋,他到现在还跟人家缠呢!我看他这两天,乐得屁颠屁颠的!”
陈寺福的确乐得颠儿颠儿的,他正推开宋思明的办公室。
“大哥,我刚办了点儿年货,突然家里通知我回去,我就用不上了,要不,给您送家里去?”
“你怎么回?”
“我开车回。”说完,使劲晃了晃有宝马标志的车钥匙。
宋思明淡淡一笑,一边整理抽屉一边说:“哟!换车了嘛!”
“嘿嘿,无锡那边的款子到了,赚的刚够一辆车。”
“哦!那说明你赚得不少啊!你小子怎么赚一个子就花一个呢?有没有想过把公司做大点儿?”
“哎!这就是我想的啊!我买车不是为了我自己,主要是公司的门面,现在人就认这个,你开个奥迪出门,人家都不搭理你,觉得你没实力。”
宋思明不屑地一笑:“那你觉得你开着宝马,就有实力了?我看你呀,只学到其表。”说完又想起一件事,说:“你哪天回来?”
“初十吧!反正公司里人都走光了,工人都要过到十五,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意思。”
“你初八就回来。初九有个港商到上海来转转看看,你全程陪伴,就用你那宝马车。”
“哎!行。大哥,有什么好处没有?”陈寺福嬉皮笑脸。
“没有好处,你要不愿意,我就找别人。”
“啊?我愿意,我愿意。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陈寺福还不死心。
“你呀!一看就不是个能成事的人,鼠目寸光。人干事情,不是图短平快的,也许你干十件事,只有一件有好处,但就那一件,说不定就够你用一生了。你做的时候,都要不求回报,有这个心态,你才能往高处走。你懂不懂?”
陈寺福半懂不懂,但还是应承着走了。
海萍晚上躺在床上跟苏淳聊天:“我终于失业了。”
苏淳一边翻着书一边答:“你又不损失什么,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再说了,你现在两个学生一教,不是和上班差不多吗?还清闲。儿子来了,你正好多陪陪儿子,一解你的相思之苦。”
海萍笑了,说:“人家说,女儿是爸爸的前世情人。我觉得女人生女儿是件愚蠢的事情。不是我重男轻女,而是我没道理给自己生个小情敌啊!”
苏淳说:“得,就算儿子是妈妈前世的小情人儿,你也没捞什么好。你再怎么爱他,等他一长大,今世的小情人又来了,你还是白疼。”
海萍笑着拧苏淳的嘴:“好话不说。但是,最少在他18岁以前,他是完全彻底属于我的。哼!”
苏淳还在翻书,又接话:“现在都早恋,只怕他14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你了,刨去前面的3年,你还有11年的乐。”
“礼拜天早上,我和海藻去接站,你跟小贝在家做饭,听到了?”
“那我跟小贝说什么呀?”
“咦?这叫什么话?有什么说什么呀!”
“我现在见他,都不好意思。你说,他要是问起这房子,问起咱的首付,我该怎么答呀!这个海藻,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他俩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统统都不知道!你们男人在一起,不就聊聊无关紧要的国家大事吗?有那么多话题,伊拉克战争、美国对华政策,什么不好聊?非得聊家里头?听见没有?”
苏淳叹气。
周日一大早,确切地说是头天晚上,海萍就兴奋得没睡着,把给儿子买的衣服玩具,一样一样摊在床上摸来摸去。终于盼到天亮了,睁着两只兔子眼刷牙,边刷边跑到床边推苏淳:“喂喂,等下我一给你打电话,你就把鸡蛋肉末炖上,儿子回来正好吃。一路没吃东西,估计饿坏了。还有,等下你去菜市场,记得买条大的鲫鱼,再买点白蘑菇,炖一锅汤。不要放盐,我回来放。”苏淳正睡得香,迷糊着嗯嗯啊啊。(29)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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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还有还有,我把玩具收起来了,你可别拿出来,等下给他惊喜。”苏淳只好半靠着听,眼睛还没睁。
“对了,我还买了个跳跳虎的头套,等下我们一按下面的门铃,你就戴上,那条尾巴你也别在腰上。”
“什么呀!什么呀!为取悦你儿子,我都成什么模样了!你看你激动的!想当年恋爱,你也没这么殷勤地对我吧!”
“你懂什么呀!想儿子,那比想恋人可狠多了!他是我的血和肉给喂出来的,能比吗?我走了,拜拜!”海萍系上围巾匆匆出门。
海萍在公车上给海藻打电话:“你出来了没呀?怎么听你那边还没动静?”
海藻还睡着呢,回一句:“你起那么早干吗?你以为谁去得早谁接得快?火车都是有点的。”
“我怕堵车,早点到。”
“今天礼拜天,堵什么呀,你先去,我等会打车去,车站见。几站台来着?”
“8车厢3站台,你快点儿!”
海萍收了线,满脑子都飘荡着儿子抱着自己啃啊啃,啃出一脸口水的模样。小家伙肯定长高长壮了,又半年没见了。想着想着,海萍在公交车上一人就开始美美地乐了。
海藻是掐着火车进站的点儿才到的。兴许是要过年了,车站里满满都是人。海萍找到卧铺车厢,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儿子从车窗里抱出来,下狠劲地亲:“哎呀!妈妈的大乖乖呀!你想不想妈妈?你想不想妈妈?”海萍硬逼着人家回答。她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如此思念儿子,想来呣子连心,儿子也是想自己的。
谁知儿子非常干脆地摇摇头说:“不想!”
海萍哭笑不得,姥姥在旁边赶紧接茬:“怎么不想?怎么不想?咱可想妈妈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举着电话说,喂,妈妈,给欢欢买糖。”
海藻跑到车厢里拿行李,姥姥姥爷一起跟着下来。
海萍一只手抱儿子,一只手提个箱子,姥姥拿手直推她:“行了行了,人多,你把孩子给看好就行了。丢东西我都不怕,要丢了孩子,谁都别活了。”海萍遵命只抱着儿子,边抱还边亲着。欢欢终于忍不住了,说一句:“妈妈,你亲我一脸口水,好臭。”大家都忍不住大笑。
海萍对海藻说:“对了,你赶紧给苏淳去个电话,让他把蛋蒸上。”
那一边,苏淳和小贝在厨房里忙。小贝系着围裙杀鱼,苏淳正在蒸蛋。小贝笑着说:“世界终于颠倒黑白了!现在都是女人出去闯,咱们两个连襟下厨房。”
苏淳笑,突然问:“小贝,你是不是打算今年结婚啊?”
小贝说:“是啊!本打算五一的,但经济上有点紧张,争取十一吧!最迟不超过元旦。”
苏淳若有所思:“哦!那你们打算租房呢还是买房?”
“我们买房,买套小的,先住着,过两年经济条件好了再换。我听海藻说,你们一次就搞定了?买了套大两室一厅?”苏淳笑着摇头说:“还不是你老婆和我老婆两人的意见,我反正不做主。你千万不能让两个女人凑一起,基本上都是商量怎么败钱的。”
“海藻还好,不太讲究吃啊住的。对了,苏淳,你有没有觉得海萍最近这一段时间比较忙?”
“是的,她要上班还要教书,是比较忙。不过刚把工作辞了,这两天闲了。”
“她是不是每天回来得都比较晚?”
“是啊!课都是晚上的。”
“你见过她学生吗?”
“那倒没有,都是老外,没法交流。”
“哦!这样啊!你注意提醒提醒她,别太累了。”
“我知道了。哎!对了,小贝,你和海藻最近关系怎么样?”
“不错啊!”
“海藻是不是也比较忙?”
“她一直都很忙,现在上班不都那样吗?”
“你有没有问过她忙些什么?”
“没有,我不干涉她的工作。我想她属于那种比较勤奋的,所以工资涨得很快。人都是要付出才有收获的。”
“哦!那你也要劝劝她,让她不要太辛苦了。毕竟,家庭生活还是满重要的。”
“哦!”
晚上,小贝和海藻回住处。
小贝在收拾海藻父母带来的土产,海藻在上网。
“海藻,我今天跟苏淳聊了聊,旁敲侧击问他关于海萍的动向。”
海藻心里一惊,面上镇定地问:“他怎么说?”
“苏淳真是个老实人,我都把话说那么明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唉!”
海藻恼怒地冲小贝发火:“我家的事情,要你管什么管?多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哎呀!你别生气呀,我不是不忍心看这个家以后出什么差错吗?欢欢那么小,你也不劝劝你姐姐,你怎么能看你姐姐在岔路上越走越远呢?”(30)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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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贝利!我警告你!你不要把你的猜测妄加到我姐姐头上。你怎么现在跟个事儿妈一样啰嗦?一点都不男人了!”
小贝吓得赶紧收声。
那厢,海萍经过激烈的斗争,最终失败了。儿子死活不愿意跟她睡一个床,任她把玩具堆满床。一到困了,儿子就开始往姥姥怀里钻。海萍有心等儿子睡熟了再抱过来,姥姥不肯了:“你那搬来搬去的不是折腾孩子吗?大冬天的,回头冻病了,算了算了,别强求人家,等过两天熟了,人家自然就跟你了。”
海萍无比失落地回了房间。
苏淳还戴着老虎头套,夹着根尾巴照镜子呢:“这都什么呀!为一小屁孩,让老子我出尽洋相。”苏淳爱怜地发着甜蜜牢马蚤。海萍还嫉妒着:“早知道不如我戴头套了,都怪你,就因为你戴着头套尾巴,他才和我不亲的。老跟你ρi股后头转。从明天起,我戴着。”
“不妥吧?跳跳虎都是男生啊!突然明天变出一只女跳跳虎,很不像啊!”苏淳还冲着镜子摇尾巴呢!
“我贴上胡子。”海萍恨恨地说。
“对了,今天,小贝还问你的工作呢!”
“他问这个干吗?”
“可能是觉得你晚上上班不安全,让我劝你早回家。他真是个热心人,还有心思去管人家的事,他自己家都火烧眉毛了。我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他这个傻蛋,居然一点没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苏淳!我讲的话你一点都没听进去是不是?我昨天晚上怎么跟你说的?你聊什么不好?你故意的吧?海藻的事情,我做姐姐的还没说话呢,要你多什么嘴?”
“你别生气呀!我其实什么都没说。我就是试探试探他,看他知道不,万一知道了,我也好提醒你们嘛!其实还不是为了海藻好。希望她以后幸福。”
“我家的事,你少掺和。老实装你的跳跳虎吧!”
海藻送小贝到火车站,跟他吻别。
宋思明和太太到机场接小舅子一家。
满大街都张灯结彩,眼见着春节就到了。
海藻在海萍家的电话里跟准公婆拜年,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正在上演。
宋思明一家在宋太给弟弟买的新房里过年,爹妈也都在。
“这房子好可惜哦!每年就过年的时候热闹一下!”弟媳妇忍不住感慨,“你们平时干吗都不过来住呀!”
宋思明笑着说:“这是你姐姐送给外甥的礼物,那是你们家最后一点革命的火种了。”
年初二的晚上,海藻在收拾行装,海萍跟过来看:“你明天真去呀?”
海藻冲门外的爹娘使眼色,意思不让海萍大声:“你记得跟他们说我出差。”
“跟他们说什么都行,就怕回来跟小贝说漏嘴。他们一说你出差,你到时候怎么圆?”
“我尽量不带小贝回来,回也是快快就走。不给他们漏嘴的机会。要是小贝打电话来,你就说我回去住了,这里太挤。反正我住的地方没固定电话,他总得打我手机。拜托了!”海藻紧握海萍的手。
“他明天一早来接你?”
“嗯。”
“我想看看他。到时候我跟你下去?”
海藻迟疑了一下说:“为什么?你不放心我?”
“我总要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跟什么人跑掉的。万一你出什么事,我知道去找谁。”
“哈哈哈哈,好像我去送死一样。”
海萍扬手作势要打海藻:“大过年的!不会说吉利话吗?呸三声!”
海藻赶紧呸,然后说:“那你明天送我下去好了。”
大清早,海萍送海藻到楼下,看宋思明开着那辆陆虎来了。宋思明下了车,并不意外地跟海萍打招呼。眼前的宋,中等身材,看起来精干得很,不像许多当官的那样脑满肠肥,油腔滑调,看着还挺稳重。
海萍笑了笑说:“谢谢你。海藻就交给你了。”
宋思明简短地回答:“放心。”然后给海藻开了车门,就开了车出发了。
宋思明的车直接驶上高速。和他在一起,海藻从没像跟老板在一起时那样手忙脚乱过。老板总是在前头一边开车一边冲海藻喊:“快,快查查,是不是下个路口出去!”海藻一听这个就头大。她是完全的地图盲,越是催,越看不懂。而宋思明开车的时候仿佛车里装着卫星定位系统,他对路线都谙熟在胸,聊着天就下去了。这让海藻好奇,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去什么地方都认识路?”
宋答:“不是,我出门前都事先查好地图。”
“可你难道就没走错过吗?”
“经常错啊,刚才就早下了一个路口,我转了个圈又回来了。我不告诉你罢了,反正你也不认识路。”
“我从没见你烦躁或发火过。想知道你生气的样子。”
“烦躁或发火是只有两种状态才会有,一种是低能,一种是高位。我两种都不是。”
“你为什么带我去桐乡?我可以问吗?”
“同学会。”
“啊?你同学会带着我?你不怕人家都知道?”
“那我为什么要怕呢?”
“肯定会传到你老婆耳朵里。”
宋思明笑笑。“那你究竟是希望她知道,还是不希望她知道?”
“我怕什么呀!关键是你。”
“那我又怕什么呢?你这个小东西,想得还挺多。”
海藻觉得,宋思明说话,只要他不想让你懂的,你就肯定不懂。
宋思明的车停在一家很新的酒店门口,然后走进大堂。他一把请柬掏出来,服务员就热情地招呼:“哦!您来了!老板吩咐把您安排在二楼的角头那间。”
“对面住的是谁?”
“是上海国资办的瞿主任。”
“还有谁到了?”
“目前就你们俩。因为周总说,大队人马应该是明天才到,或者今天晚上。”
宋笑着拉海藻的手上二楼,直接敲二楼角头他们房间的对门。“谁呀?”里面传出声音。
“桐乡振东派出所的,临时抽检。”
“谁捣乱啊这是!”里面的声音高了,不一会儿,一个胖子伸出半个脑袋。“嘻!是你这个狗不理!”说完敞开大门,重重拥抱宋思明,海藻看有两个宋思明大的庞然大物就这样压在他身上,生怕他给闷死过去。
“进来坐,进来坐。这位是……”
瞿主任指着海藻。宋思明歪嘴一笑,并不答话。对方立刻了解。海藻一踏进门,就见另一个高挑的白衣女郎正对着镜子梳头。宋一点头,海藻一点头,对方一点头。瞿毫不避讳地说:“你二嫂。”海藻的脸腾就红了。这家伙更牛!
过一会儿,四个人坐在餐桌边吃午饭。白衣女明显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哈欠连天,不断用手捂嘴。海藻不怎么吃,听二人叙。
“喝什么?”
“随便。”
“喝白的那是注定要败给你这个酒坛子,跟你喝啤的。虽然我在酒精上输你一筹,但在肚量上一定要胜过你!”说完拍拍凸出来的肚子。
“嗯,这两年,你的官位随肚子一起增长啊!”
“什么呀!光见肚子长!以前还能搞大人家的肚子,现在就只能搞大自己的肚子啦!”说完拍了拍旁边白衣女的手。“你小子,不是号称情圣吗,世人皆醉你独醒,怎么终于也步入我们的行列了?”
宋给对方斟满酒,叹口气说:“都吃五谷杂粮,都有七情六欲,我也未能免俗啊!不过呢,我既不是空前,也不会是绝后,我就算个中流砥柱吧!”
对方一撇嘴:“切!你小子永远这个做派。既不是先进分子,也不是落后分子,专行中庸之道。”
宋笑了,说,干。一杯下肚后,胖子开始吃菜,而宋继续坐着,并不动筷子,“中庸之道,就是中国之道。中国人一直以来就是沿着这个轨迹走的。看着不偏不倚,却是特立独行。它既不会迎合时髦,也不会沦于堕落,这种中间状态才能在维持自我过程中保持最大空间。你走得快了,容易脱离队伍,枪打的就是这种出头鸟,而且风转向了来不及调头。你走得慢了,很容易被人理解为迟钝、愚笨,被自然淘汰掉。所以,我看中庸之道最好。”宋思明微笑着看胖子吃菜。
“是的,你这小子一路走来,四平八稳,没有任何起伏。从没站错过队伍。这跟开骰子赌大小一样,每次都押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你是怎么做到这个的?”
“我?因为我不赌。赌是一种运气。人哪能靠运气过日子啊!我就老实干活,不闻窗外事。不论谁上,都需要干活的。你只要老实干活,总是不错的。”
“哎!老同学,我这还有一个事要问你。”胖子看看身边不停哈欠的女人说:“乖,你先回去睡觉。睡好了再下来玩。”转头对宋解释:“她昨天打了一夜麻将,今天早上被我从麻将桌上拽下来的,还没醒神。”白衣女冲大家招招手,翩翩而去。(31)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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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最近吧,我搞不好要动一动,有这个意向,想请你给我算一卦,我是走好还是留好。”
“你自己什么态度?”
“拿不准,各有利弊。但我老婆的意见呢,是按兵不动。她讲奋斗了这么多年的江山,放弃了可惜,你说呢?”
“这个这个,嫂夫人的意见,还是要听的。女人,有时候直感很准。”
“可我这个老二就极力鼓动我走,新的地方底子厚,耐折腾。”
“这我就不好说了,涉及到你的家事了,我总不好帮这方偏那方。不过呢,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范蠡你知道是谁吧?”
“知道。”
“他当年帮助勾践夺了天下,就放弃将位,退了,去了一个叫陶的地方定居。他的二儿子在楚国杀了人,他让小儿子带着钱财去楚国把二儿子想办法给赎回来,托的关系门子都找好了。结果呢,长子不乐意了,他说,父亲啊,你让小儿子去,不让我去,难道是我不爱弟弟吗?你怕我害他吗?这样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我要自杀。这个陶朱公,就是范蠡,给他闹得没法子,只好让他去了。结果呢,大儿子没按他爸爸的意见去办,自己托了另一个门子去救弟弟。他爸爸求的那个人请求楚王大赦天下,这样陶朱公的二儿子就放了。大儿子一听楚王要大赦天下了,心疼送给那个人的钱,又把钱给讨回来了。那人一生气就让楚王在大赦前一天杀了二公子。大儿子带着二儿子尸体回到陶的时候,范蠡就哭了。他说,我当初不让大儿子去,不是因为他不爱弟弟,而是因为他跟我是从苦日子里出来的,知道钱财来得不容易,他一定会去把钱要回来,坏了大事。而小儿子从一出生就锦衣玉食,他不知道钱财的珍贵,自然丢下就走。这是我不坚持的下场啊!”
胖子看看宋思明,一拍他肩膀说:“你小子,这不是知子莫若父的故事吗?你的意思是,我那两位东西宫,还是该听西宫的话?”
宋思明说:“你这聪明人怎么一涉及女人就糊涂呢?那是儿子,换到老婆,你就要换位思考。你想啊,大嫂是跟你一路打拼过来的,知道你这一路的辛苦,她的角度,多是从你的大局考虑。这位二嫂,却是你风光荣耀之后的陪伴,她自然是希望家底越丰厚越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胖子放下筷子,一举杯说:“干!”
不一会儿,几瓶啤酒下肚。
胖子狡黠地笑着看宋思明说:“你……喝这么多,难道不想上厕所?”
宋笑着摇头。
“不好吧?……要去大家一起去嘛!不然我多丢人啊!”
宋继续笑,又自己喝了一杯说:“你肾小,原本大家都是知道的,没什么丢人啊!”
“走嘛走嘛,同去同去。”胖子拉着宋思明的胳膊要走。宋无可奈何地摇头说:“看在同窗的份上,我就与你同去,羞辱羞辱你。”
回来一坐定,胖子又拉开架势,一副轻松模样再上酒。
“还有个事啊!我这需要提个副主任,我若真走了,也就不管这鸟事了。但我若不走,这人就很重要了。现在手上两个人选,一个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人也聪明踏实。另一个吧,有点散漫,听说喜欢那什么。”说完手指捻了一下,做摸麻将的样子,“但他的好处就是忠诚,义气,叫往东不往西,你说提哪个好?”
宋沉吟了一下说:“你知道普京为什么被叶立钦选为接班人吗?当时叶立钦考虑的人选很多,有能力强的,有背景强的,有温和派,有铁腕。但他最终把普京定为接班人,原因就一点:他忠诚。叶立钦当时改革失败,一下台搞不好就要给清算。这时候,任你什么领导人,都不会考虑国家前途,人民兴亡了,第一要想的就是怎么保自己的命,保家人的命。在这点上,普京是最好的人选。当年提携他的那个地方长官后来给轰下台了,是普京冒着政治生命的危险,千方百计把他给保护起来,并安全送出去。一个人有这样知恩图报的心,这才是叶立钦看重的。你现在选人,要选什么样的?能力强的?那是组织部干的事。能力越强的人,越觉得自己得到这个位置是理所应当的,他不会感恩于你。你在位的时候,他可能还尊重你,等你不在位的时候,这就难说了。相反的,那个礼义道德不通,四书五经不读的,他不会想那么多大道理,他就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忠。你提拔一个人,究竟是要选个能力上业务上强过你的,让人日后记着他忘了你,还是找个不如你,跟随你,让人日后怀念你的呢?”
“嘿嘿,嘿嘿,嘿嘿,你这几年,通读上下五千年啊!你说的有道理,这个问题我也反复考虑过。行!听你的。”
没间隔多久,胖子又开始用拇指指背后厕所的方向:“你……要不要再去一趟?”
连海藻都笑了。
宋说:“为了不伤你的面子,我就再陪你去一次。”
厕所里,胖子尿之前,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蓝色小药丸来:“告诉你,不是咱嫡系,咱轻易不出血的。正宗美国货,拿着,算是哥哥我对你的一片感激。”
宋哈哈大笑,推着说:“拿回去拿回去,这东西,我不需要。”
“切!你不需要?你不需要说明你没达到一种境界。旁的哥哥听你的参考,这个呀,你得听我的。我一看你那小二子,就不是什么好摆平的料。眉粗毛散,鼻翼外扩,绝对是侯门深似海型的。她现在是还没发力,等她一发力,过不了两天你就应付不了了,你还是拿着!”
宋思明摇头笑着收进裤兜。“你为什么总喜欢拉人入伙?将你的小样本对应到大样本中?”
吃完饭,海藻闷闷不乐地跟着宋思明回房间。
“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儿?”宋边脱衣服边问海藻。
海藻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总算听到你的真心话了,你的老婆是与你共打天下的,是靠得住的。而我,不过是依傍你的权势罢了。”
宋思明一摆手,走过去打开电视机,将声音开大了,然后再走回来低声说:“我那是说给他听的。其实,我是希望他不挪位子,我过一段时间要用他。你多心了。”
两人正叙着话,对门传来奇特的声音。海藻趴到自己门边听,听了一会,掩嘴笑了:“这这这!这也太过分了吧!天还没黑呢!这才过晌呢!怎么动静闹得这么大呀!”
对面的白衣女叫得极其夸张。
宋听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哼!这家伙,在向我宣战呢!刚才邀我去厕所的时候,就变相攻击我摆不平你。不行,今天我跟他杠上了。你别动,就站门那儿,回头你有多大声叫多大声。”
海藻笑得趴在地上:“老大!这个这个,不是我的长项啊!早知道你们除了拼酒拼尿还要拼这个,我就带个扩音器来啊!”
“严肃点!我认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说我别的我都一笑而过,偏就这个,不能输给他!”说完就开始褪衣服了。海藻不等宋思明过来,就把门开了一条缝,开始唱咏叹调:“安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滴梭罗,提被子米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回头冲宋一挤眼睛,“切!我比她高级,我都能上维也纳金色大厅!who 怕who?”
宋思明刚才还摩拳擦掌的,突然就爆笑到无力了,趴在床上喊:“关门关门,你个小东西!你知不知道,幽默是这个最大的敌人?不能笑的!哈哈哈哈!”
对门那间房间里,白衣女子面趴着床,两只手像坐飞机一样高举着,胖子一只脚踏在她背上,两只手拽着她胳膊正抻呢!
“啊……啊……!”女的叫声惨烈,“你轻轻的呀!我的腰都快折了。”
胖子都出汗了,边踩边说:“叫你上按摩院你不去,我倒好,纯粹给自己找罪受,家里一个奶奶伺候着,外头一个奶奶伺候着!我这不有病吗?”
“啊……啊……”女的继续叫着不理。
“还没好啊?我已经不行了,我下了啊!”胖子的汗顺着脸都滴到白衣女的衣服上。
“瞧你那点劲儿!叫你运动你不运动,干这点事都嫌累。人家那不是椎间盘不好吗,让你踩那是对你的信任,旁人谁能随便摸我呀!”
“舒服不舒服?”
“去去去!死猪头!一看你那眼神,就飘荡着邪恶!”白衣女一脸娇嗔。
“我真是冤枉,人眼看粪佛眼看花,我这么说心底坦荡荡,倒是你这听的心术不正,却要责怪我。”胖子压在白衣女身上亲了亲她头发。
“我现在严重怀疑,我这腰病就是你这胖子压的,你赔我的下半生!”
“你那下半身,我不早赔给你了吗,我把我的下半身都搭进去了,你还不满足?”胖子快乐地捉弄白衣女。
“你呀,就没个正话。我问你,你去社保局的事情,你问他了吗?”
“问了。”
“如何?”
“不乐观,他给我打哈哈。”
“不是说你老同学吗?不是说以前同寝室的时候连内裤都换着穿吗?这点事情他都不帮忙?你是不是要下点本钱啊?”
“不需要,我了解他的为人,他要是能帮的,根本不要你多一句话,他就给你办了。他要是帮不了的,他也侧面告诉你,不伤你。我怀疑,这也不是他的意思,可能还是上面不打算让我动啊!”
“那现在怎么办啊?”
“等咯!等机会吧!”
听到门铃响,胖子赶紧站起来整整衣服跑去开门。门一开,对面宋思明也站着,中间夹了个凸脑门儿。“哈哈,戴三个表!”三方都笑起来了。
这个绰号是这两年刚给他安上的。前两年的一次聚会里,他学他们的头儿,那次刚兴学三个代表的时候,头儿喝得晕乎,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稿子摸半天没找到,秘书人又不在,一横心,决定凭三寸不烂之舌摆平台下听众。“三个代表,这是我们党我们国家进一步发展的需要,是社会的责任和群众的义务,对推动社会发展,走在世界前列起到标志性作用。"说完台下鼓掌一片。”我们不仅要戴三个表,领导时代的潮流,更要把握时机,走在机遇的前头!"他当时学得惟妙惟肖,过后大家都喊他“戴三个表”了。
晚餐的桌上成了三对,各人偕同女伴。“戴三个表”对着海藻上下打量,另俩人在聊天。终于忍不住了,“戴三个表”问胖子:“哎!你可觉得她像一个人?”
胖子也仔细打量海藻。海藻莫名其妙,都不好意思了。宋只管低头笑,并不接话。
“像谁呢?我就觉得她一低头的样子,那么熟悉,可一时就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戴三个表”还在研究回忆。
胖子也答:“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早上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看着面善,倒是没觉得像谁,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点。”
“戴三个表”执着地就海藻像谁的问题在反复思索,直到三个人打台球的时候,他突然一拍脑袋:“苏惠!她像年轻时候的苏惠!”“哦!哦!”俩人开始嬉皮笑脸地指着宋思明的鼻子,意味深长地点来点去。宋思明一脸无辜:“你们这副样子,搞得我跟苏惠怎么了似的。像就像呗,指我做什么?”
海藻一回屋就拦着宋思明问:“谁是苏惠?”
“大学同学。”
“他们为什么用那种腔调说我?”
“我也不知道。”
“她这次来不来?”
“她不可能来了,大学没毕业两年就得病去世了。”
“你和那个苏惠,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
“哼,我不信。”
“信不信又如何?一个故去的人。倒是你这副样子,像足了一个拷问丈夫的妒妇。呵呵。”
“不理你,我去洗澡。”
“多放点水,我要和你一起洗。”
“呸!流氓。”
浴室里传来海藻放水的哗啦声。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叮咚起来。宋思明正想喊海藻,突然注意到屏幕上跳着“小贝”的字样,他心头一动,果决地拿起电话打开:“喂。”
电话那头本能反应了一句:“嗯?”然后愣了一下说,“对不起,打错了。”就准备挂。
“你没打错,你是找海藻吧?我给你叫去。”
“哦?请问,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
“她在哪儿?”
“她在宾馆浴室洗澡,你等一下,别挂。”说完,宋思明已经到了浴室门口,他推门进去,将电话递给澡盆里的海藻,并用手势告诉海藻有电话。
海藻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宋思明在关水龙头。
“海藻,你在哪儿?电话响了那么长时间你都不接?”
“啊!我在家呀!”
“我给你姐姐刚打了电话,她说你回去了。”
“是啊,我在我们的家呀!你在做什么?”
“我刚想起你,想都半夜12点了,问候你一声。家里就你一个人?”
“当然,这大过节的,还能有谁?不都回去了吗?”
“哦……那你晚上睡觉要把门关好,当心坏人。你住的地方比较偏,自己要小心。”
“知道啦!你怎么听起来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想我了?”
对方沉默片刻说:“是的,海藻,我很想念你。”
“你乖乖的,再过几天不就见了吗?爱你。”
“我也爱你。我挂了。”
小贝面部表情奇特,感觉很受伤。
海藻挂了电话,包着毛巾走出浴室:“你怎么接我电话呢?”
“我喊你了,你没听见。电话都响了好几拨了,我怕他着急。”
“你没说话吧?”
宋思明抬眼看看海藻答:“你是傻了还是糊涂了?这种问题你也会问得出?”
海藻笑了,说:“嘿嘿,我怕你把我戳穿了。”
宋思明并不高兴,过后自己去洗澡,洗完后坐沙发上抽烟,不与海藻说话。
“又怎么了?我又哪惹着你了?我这香香地躺在床上,也不见你来抱抱我。”
宋思明掐了烟问:“海藻,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我们中间徘徊着?”
海藻觉得气氛有点冷,她也不说话了,她没什么好办法对付宋思明。她只能在他心情愉快的时候说一点锦上添花的话,却不敢在他生气的时候与他调笑。他生气虽然不暴跳如雷,可让你觉得寒冷,有一种不可触摸的距离感。
海藻等了半天,没见宋思明有回床的意思,只好主动走过去拉着宋思明的手摇一摇说:“我都没要求你跟你老婆离婚,你干吗就不能容我?”
宋答:“这不一样,没哪个男人容忍自己的女人有另一个男人存在。”(32)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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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海藻原本想呛他:依你的意思,女人天生肚量比较大?
可看宋思明很伤痛的表情,就话改边锋了:“给我时间。让我慢慢解决。毕竟,我们原本是打算结婚的,感情很好。”
宋一把抱住海藻的腰,将头贴在海藻的肚子上:“可海藻,你是我的。你的第一次是属于我的。”
海藻愣了,心想,这是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第一次跟你了?
“说什么呢你?”
“海藻,我很珍惜你,我知道我很鲁莽,将你的第一次拿去。但你要相信我,我并不像许多男人那样,只对情人逢场作戏。我把你当我心头的珍珠,和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我要对你负担起责任,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义务。你知道吗?我这一生,从不请求别人,但我很认真地请求你,做我的爱人。陪伴我,和我在一起。”
海藻心头有一点点感动,这个男人很动情啊!
虽然海藻没给他承诺,但还是怜惜地将他的头揽入怀中。
第二天,临到中午的时候,同学陆陆续续都到了,基本上都是男同学搭一小秘的格局。只有俩例外。一个是刚离婚的女同学,估计是趁机会来看看有什么机缘没有,不过看她落寞的表情,就知道基本没戏了。同学离婚的倒还真大有人在,只是都不单身,胳膊上都挎一个。而从年纪和外貌看,自己显然是没什么竞争力的。
男人都聚一堆该说的说,该笑的笑,小二奶们也都各自寻有意思的去聊了。这个女同学觉得自己哪拨都不属于,只好孤单地坐在鱼池边看鱼,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个伴儿。
班上杰出的著名的坚持不懈始终如一地怕老婆的葫芦同学携妻不带子地前来报到。葫芦的老婆,一看,那就是大奶气势。威严,富态,带着说一不二的做派。一进门就在人堆里扒拉认识的人,转一圈回来,勃然大怒,敢情以前认识的家属们,一个都没来!离异的女同学正巧碰上,赶紧凑一块儿聊天。
“这搞什么这是!太不像话了!这一个个的离的没离的,倒也通报一声啊!现在见面,那都没法称呼!你好,二奶!你好,情妇!你好,小秘!靠!”
离异女同学深表赞同,带着怅惘和嫉妒回答:“是啊!我真是不该来。”
“等一下吃饭,咱俩坐一拨啊!我是不能跟这些个人坐一起,太掉身价了!”她的手还四处乱划,把二奶们挨个都指过来。
人家二奶瞧她这边的架势,也主动拉开距离,省得自讨没趣。
开饭的时候,因为人多,男一桌,女一桌。大奶和离异女直往桌子的上位奔去,其他人各自找位子。海藻偏就恰恰落座在离异女的身边。
男的那边在高谈阔论。女的这厢显得相当地冷清。虽说是二奶,可列位架子都不小,依仗着傍的那个宠着,倒都不太客气。唯一的大奶脸都绿了。看那富态样,按说是爱吃的主儿,可对着满桌的佳肴,愣是不举筷子,旁边的离异女也只好陪着干坐。海藻不忍心了,便主动倒了点饮料递过去,又体贴地给两位布了菜。“大姐,吃吧!别客气。”
大奶瞟了海藻一眼,冷气直冒地说:“大姐?不敢当。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社会啊,没这么开放。你说是吧?”说完捣了捣离异女的胳膊,然后又特别放肆和嘲弄地哈哈仰天大笑。
桌上立刻有奶奶不干了,迅速回嘴说:“怕是没赶上大好时机吧?要不然,估计比谁都急。哈哈哈哈……”笑得更加放肆。这一桌,气氛紧张了。
海藻都坐不下去了,耳朵眼睛和ρi股,没一样不难受的。旁边离异女看出海藻的不自在,突然很温柔地来一句:“你和她们不同。我看得出。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们大学时候的一个同学。”海藻浅浅一笑说:“苏惠吧?”
“啊!宋思明都告诉你了?”
海藻摇摇头:“昨天我也是听他的同学说的。苏惠是谁?”
“哦!我们系一个教授的女儿。人非常好。你的某些神态和她很像。”
“我听说她去世了?”
“是的,突发的白血病。很快就走了。引起班上一大堆男同学的扼腕叹息。”
旁边大奶忍不住接一句:“一群癞蛤蟆张着嘴等吃天鹅肉,没想到肉飞了。”
海藻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奶,气势凌人,居高临下,当然也可能人家带着一肚子气。
散了宴之后,大家都回房休息,等晚上的卡拉OK。没醉不累的都去棋牌室报到。葫芦正要去打牌,见老婆横在面前:“你去哪儿?”
“我看他们打会儿牌。”
“跟我回房间!”说完头不回就进了屋。
葫芦跟着进来。
“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带我来参加这种流氓大会?!你看看你们那拨同学,没一个好人。简直败坏风气!我跟那些个女人坐一起,我都丢人!她们怎么都没一点羞耻心?”
“是啊,我也觉得很丢人。”葫芦无限伤感地说。
“你丢人?我看你思想觉悟没那么高吧?你怕是因为自己带不上二奶才觉得丢人的吧?”
葫芦忍不住内心赞叹:老婆的水平就是高,一语中的!
但还一脸苦涩地说:“我也痛心啊!说起来都是20年的同学了,怎么大家都完全背离了当年的理想了呢?”
“我警告你!以后这种聚会,坚决不许你参加。不然迟早给带坏了。这次都带二奶,到下次,搞不好换ℚi都没一定了!道德败坏。”
葫芦忍不住笑了,心想:“我倒想换,可谁跟我换呀?”嘴上赶紧收住了笑答:“是没什么意思,下次不来了。不过,我现在去看看他们打牌,你先休息吧!”
“不许去!等会儿咱们就走了。”
“可说好了大家住一夜的嘛!我这一来就走,多不厚道啊!”
“你要表明你的立场!坚决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我在这呆得别扭。”
“我到这来,又不是为了宣传孔教的。跟大家加强一点横向联系,对自己以后也是有好处的。这社会,谁知道自己哪天要求到谁呢?你现在这样不给人家面子,等以后要用到人家的时候,怎么办?”葫芦跟老婆讲道理。
“那好,你去你的。反正我不会跟着你了。明天一大早就走。”
“吃饭的时候你还是去吧!不然一个人在房间里也没什么吃的。吃完就回来。你看电视也好,看杂志也好,再不行,你找陈蓉珍去聊聊天。”
陈就是那个离异女。
“你去干你的事好了。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安排。你要记得啊!拒腐蚀永不沾!”
“知道了知道了。我带你来,本身不就是一个表率吗?你该高兴才对。人家的太太都蒙在鼓里,就你一个是被丈夫宠着当宝贝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
大奶甜蜜地笑了,主动给葫芦开开门说:“吃晚饭的时候回来一趟,带我一块儿下去。不然我都不好意思。”
葫芦走到棋牌室的时候,几个人正在打120分。
“葫芦,你小子太不地道了。说不让带老婆你怎么又带了?”
“要么你们别告诉我,只要告诉我,那就该预想到我到哪不拖着她?不带根本出不了门儿。”
“你回去叮嘱你老婆一声,别出去乱嚷嚷,破坏社会和谐。”
“敢做不敢当?我不去说。谁怕嚷嚷谁去说。你怕?”葫芦挨个儿指着问。
“我不怕。”“我更不怕了。”“一边儿去一边儿去!”
指到宋思明,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葫芦不地道,罚他倒酒。明显不跟我们一个战壕,把他踢出去。”胖子一边甩牌一边叫。
晚上,宋思明回房间,海藻正在浴室里。宋思明趁机给老婆孩子挂了个电话:“你们那边怎么样?丫头高兴吗?”那头的老婆赶紧把电话交给女儿,让父女俩通话。女儿在那头正叽里哇啦兴奋地跟老爸说什么。海藻擦着头发出来,一看宋思明那慈祥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干吗。
“可是,现在是过年啊!没有商店开门呀!”……“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对我提要求,而爸爸对你的要求你总达不到呢?这不公平。”……宋思明看到海藻,神情略有不自然,但谈话却在继续:“我明天就回去了。等回去再通过你这两天的表现决定……”
海藻灵机一动,坐在宋思明的腿上晃啊晃。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把电话给妈妈。”宋思明在等。海藻的手开始松他的皮带。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不停地说话,宋思明间或“嗯”个三两声。
海藻手在把玩,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宋思明嗔怪着皱眉头。海藻越发起劲,坐在地上认真研究,毛巾滑落。宋思明突然不急着挂电话了,却絮叨上了:“你让爸这两天不要太兴奋,容易血压高。还有,最好不要下彩。不管多少对他都不好。上次他的同事不就因为自摸了个清一色杠上开花一下就中风了吗?”
海藻手不停,不时顽皮地抬头看宋思明。
宋思明依然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口里依旧絮叨着家常,过了十几分钟,终于听他说:“好了好了,不说了,明天我就回了。我挂了。”然后将电话挂上,低头看海藻一个人忙活。笑着摇头叹气:“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糊弄过去了。我们现在涉及的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说完,站起来,将海藻拖到床边。
小贝回来了,明显情绪不高。海藻去车站接他,拥抱,他没有像以往那样重重地将她揽入怀中。海藻没有察觉小贝的不同,依旧高兴地回家。
晚上,海藻吃了饭邀小贝去楼下行兼跑,小贝答:“我累了。想休息。”海藻讨了个没趣。待到熄灯时分,海藻在床上百般娇柔,小贝却不理睬,直到海藻拿出杀手秘技,小贝才慢慢恢复热情。海藻并不是真有洁癖,但某些亲昵之举,她只会和小贝才有。她会固执地认为,某些付出,必须是自己的至爱才可以。
小贝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心不在焉,匆匆行事,完成任务。
“小贝,怎么了?这次回家,你不太开心?”
“嗯。父母问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那你怎么说?”
“我说再等等。”
“等什么?等攒够房钱吗?我说了我不在意的啊!”
“哦!还是等等。”
“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
“也许。”
海藻在上班的时候,小贝还是会发来MSN,却不似以前那么开心地称呼她为小猪猪。只会问:“你晚上什么时候回去?”海藻会答:“下了班就回。晚上咱们吃什么?”小贝便说:“随便。”
陈寺福给宋思明打电话:“大哥!嘿嘿,真是太谢谢你了!红星置地刚跟我敲定一笔生意。你说的留条门缝,还是对的。我明天去无锡,你看……你那个香港的老板,是不是再换个人去?我都陪他两天了。”
“不行!你要么不去,要去就陪到底。红星置地那边先放一放。”
“哎!哎!那都是真金白银啊!人家不等我怎么办?大哥,您还是换个人吧!”
“不等就不等。这边你无论如何要奉陪到底。”宋思明略带恼火地挂了电话。
晚上,宋思明一回去,就发现老婆脸色不对。不主动说话,闷头擦地。根据他对老婆的了解,她若是下狠劲干活的时候,通常情绪都不太妙。宋思明主动凑过去:“这大半夜的,又为什么不高兴啊?”
老婆并不接下话。还是擦地。宋思明只好抱起老婆的肩膀柔声问:“怎么了你?”
老婆眼泪就掉下来了。却不说话。宋思明一看这劲头就大约明白了,但还打算装糊涂到底:“家里出什么事了?萱萱怎么了?”老婆依旧不答,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嗒扑嗒往下掉。“有什么事情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老婆坐在床边抹眼泪。宋思明赶紧倒杯水递过去。“单位不顺心了?”
老婆哽咽着说:“今天,孙丽给我打电话了。”
宋思明一猜就是这事。“哦?她说什么?”
“你还装糊涂!跟你去的是谁?”
“我根本没必要装糊涂。我算准她会去,我算准她会给你电话,我算准你会知道。只是,她的嘴比我想象的还慢一点儿。我以为你前两天就该问我了。”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别跟我也来这一套。”
“什么问题?”
“她是谁?”
“我想孙丽肯定已经告诉你了。连她长什么样,什么年纪,干什么的,她应该都说了。”
“可我要你自己说。她到底是谁?”
“你知道她是谁干吗?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去骂人家一顿?打人家一顿?”
老婆哭得更厉害了,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压抑得喉头一动一动。宋思明等她哭得差不多了,递上一块毛巾说:“你该问我,为什么明知道你会知道,还要带她去。你难道不想听原因?”
老婆根本不接他下话,擤了鼻涕继续哭。
“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女人。”宋思明顿了顿,看看老婆的反应。
“我在这个圈子里,如果这个有,那个有,我没有,很快我就给排出去了。慢慢地,我就被边缘化了。你在这里干,就要遵守这里的潜规则。你不遵守这个潜规则,别人就不会视你为知己,会防着你,背着你。这也是我必须要收钱的原因。在你心里,我真的是个贪图钱财女色的人吗?”宋思明坐在老婆面前的沙发上,握住老婆的手。
“我始终认为,钱只是一种途径,却不能作为最终的目标。做清官容易,不过博得个死后的好名声。而做好官难,因为你的职责,不是为了博个后世好听的名声,而是要切切实实做点事情。你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迂回前进。”
老婆背过身去不理睬宋思明。
“以前有个著名的清官,他的名字叫海瑞。海瑞一生清廉,穷到母亲过80大寿都舍不得买2两肉。的确,后世人都知道他是个清官儿。可是,他在位的时候,并没有实现他的抱负。他是支持张居正改革的。按说张居正掌权以后,应该把自己线上的海瑞给提拔起来,重用。可张居正一想到海瑞的清名,他最终还是没有用他。到死,海瑞都在被排挤。为什么?因为他的特立独行,他的不合群,他让人不放心。独善其身,听起来是很高尚,其实很愚拙,一个不懂变通的人,一个不懂得迎合低级趣味的人,是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如果世人皆醉我独醒,那么疯的是自己。”
宋思明站起来又给老婆拿一块毛巾。“我相信,去的那么多同学,并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踏入浑水。可如果你已经身处浑水之中,就只能任鞋子被浑水沾湿。当大家出来的时候,都是泥袜子,那么互相之间谁都不会鄙视谁,并会传递信息,这个人是我族类。这就是我要的结果。你知道了,别人也会知道,这样我才安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老婆还在哭,不过声音明显小了。“那你和她到底有没有实质关系?”
“唉!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有人能够取代你。你何必为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我不信你的话。我早就该想到你外面有人了。有多少日子了,你根本对我没有一点兴趣!我真是太傻了!”哭的声音又开始大起来。
宋思明叹口气,关键时刻到了,必须挺身而出。
宋思明抚摸着老婆的肩头,非常温柔,并不断加力,将头贴过去,闭上眼睛亲吻。老婆的肩头摆动,不让宋思明碰,被宋思明坚决地扳过身子,将手探入怀中。不一会儿,老婆流着泪软化了。
这是安定大后方的灭火剂。
怪不得胖子说需要蓝色小药丸儿,果然有点力不从心。下次要记着随身带。
自己与古代帝王的区别是:帝王想宣谁宣谁,别人都跟着伺候着。
而自己,谁宣自己,自己都得跟着伺候着。
做男人真不易。
别羡慕有情妇的男人,那干的都是蓝领的活儿。
海藻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桌前突然站了个影子。
抬头一看,她脸立刻变色,赶紧站起来。
对面是宋思明的老婆。
宋太上下打量海藻,半天不做声。海藻紧张得手里汗都出来了。宋太突然温和地笑了一下,轻轻说:“原来是你。我们见过。”
海藻没敢接话。
“我在外面等你,你出来一下。”说完,宋太步出办公室。
海藻心底跟长了草一样的慌。这可怎么办呢?她怎么来了?她知道不知道啊?宋知道不知道啊?我要不要出去啊?她会不会带人来毁我容啊?她会不会叫人当街扒光我的衣服啊?我要不要给宋打个电话呀?海藻六神无主。想了半天,她决定给海萍去个电话:“姐!你能不能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这出了点麻烦。我有点怕。”
“出什么事了?”
“宋的老婆来了。”
“你等着,我马上就到。我打车去!你先拖她一会儿。”
海藻磨磨蹭蹭走到电梯口,看宋太在等她,四下观望一下,似乎没见带帮手来。海藻保持距离低声说:“您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还要上班呢!”
宋太又轻轻一笑说:“你这个班,我看也是可上可不上的。你是不是害怕了?”
海藻不答。(33)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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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咱们到楼下的咖啡馆坐坐。”
海藻跟着宋太进电梯,依旧保持安全距离,又跟着她进了咖啡馆。
“我要柠檬茶,你要什么?”宋太跟服务员吩咐。
海藻低头答:“我什么都不要。”
“给她来杯咖啡。”
“什么咖啡?”服务小姐问。宋太愣了,心想咖啡就咖啡,怎么还有什么咖啡呢?思考了一下答:“随便。”小姐一看气氛不对,迅速退下。
宋太并不说话,一直在研究海藻。海藻吓得不敢抬头,心想:“海萍什么时候来呀?万一她在这里骂我,我该怎么办呀?我可千万不能哭啊!我这一哭气势上就短了。还有,真不该跟她到单位附近的地方,万一闹事,以后不要混了。”海藻的心七上八下。
“郭海藻,郭小姐。”
海藻迟疑着点头。坏了,她搞不好在确认会不会泼硫酸泼错人,我不该点头的,万一她抬手,我就赶紧把桌布掀起来,好歹挡一挡。对!我要紧盯她胳膊有没有什么动作。
“可惜了。”宋太又说。
海藻嘀咕,什么可惜了?说我这张脸蛋马上就要可惜了?NND,以后出门,我要准备个铁面罩,像我这样一个地下工作者,怎么能没有一点防护呢?尤其现在身份暴露的情况下。
“郭小姐,你这么风华正茂,和他在一起,真的可惜了。”宋太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微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他这一生,不说一句废话,不干一件错事。所有的人或事,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像我这样的,作为一颗棋子也就罢了。可你还年轻,你太可惜了。”
哦!原来是假意劝退的,当我是白痴。你以为说两句他的坏话,我就信你了?海藻虽然不抬头,心却像奔腾电脑般高速运转。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想您误解了。”
“呵呵,你不必遮掩了,他全都告诉我了。包括你们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他需要你做他的门面,我也认可了。但有一点你要明白,他是不可能与你有结果的。他对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不会娶你,也不会给你任何承诺。他需要你当门面的时候,你就得在那杵着。他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适时告退。如果以后再有其他的门面什么的,你也别抱怨别生事。应该说的,我现在已经都跟你说明白了,你要想清楚。”
海藻的心哗啦哗啦地如砸破的钢化玻璃般碎成细渣。海藻不做声。
“作为虚长你几岁的女人,我好意劝你一句:还是不要拿青春赌明天了,他什么都不可能给你,到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海藻忍住胸口的气和眼泪,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谢谢你的好意,我从来没把未来押在什么人身上,我很快就要结婚了,我有自己的爱人,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逢场作戏?你的丈夫是不是爱你,你心里清楚。请你不要因为得不到,而将怒气发到我这里。”
宋太依旧淡淡一笑,毫无怒相:“该得到的我都得到了。爱我的丈夫,可人的女儿,应有的社会地位和尊重。女人到我这个年纪,活得这么舒畅的,不多。我没任何怒气,我倒是很同情你,希望你能在我这年纪上,也能拥有与我一样多的东西,而不是像过街老鼠一样出门小心翼翼。希望你以后的丈夫在知道你这段不堪的历史之后,依旧把你当成宝贝。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拎了包走了,在桌子上丢下100元钞票。
海藻的手机响,电话那头海萍的声音:“你在哪?我在办公室里没见到你。”
“我在楼下的咖啡厅。”
海萍匆匆推门而入,看见海藻一个人孤独坐在角落,赶紧迎过去。海藻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可怜巴巴地喊了声:“姐……”然后抱着海萍痛哭。
海藻不停哭泣,一看就知道受了惊吓和委屈。海萍拍着她问她俩人说了什么,她坚决不回答。海萍拿起桌上海藻的电话就走出门去。她搜索到那个“宋”字的号码,拨了过去。
宋思明正在政治学习,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一看是海藻的电话,连忙悄悄走出报告室,去了厕所。“海藻!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海萍的声音传出:“呃,我是郭海萍,我和妹妹在一起,刚才,你爱人来找过她,她现在情绪很不好。我觉得吧,她们俩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你说呢?”
宋思明的心咯噔一下:“我知道了,你劝劝她。”
“改天有机会,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改天吧!我现在在开会。”
“那好,不打扰了,再见。”
宋思明推掉晚上的应酬,下了班直接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宋思明打了老婆的手机:“你在哪儿?”
“哦!我陪萱萱补习去了,得过一会儿才到家,你等我回去做饭。”
宋不说话,把电话挂了。
过了很久,老婆带着女儿有说有笑地回来了,看女儿在边上,宋忍住话没说。一家人吃完了饭,宋把女儿打发回房间做功课,然后拉着老婆进屋,压低声音说:“你去找她了?今天?”
老婆漫不经心地一边擦护手霜,一边说:“是啊!”
宋心头怒气开始升腾:“为什么去?”
“我会会她,看她是怎样的三头六臂。说实话,很普通,不符合情人的审美标准,至少没胸没腿没媚劲,就皮肤白点儿。”
宋压着怒火,开始压指关节。当他把关节压得咯吧咯吧响的时候,其实就是在疏导怒气。“你去找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宋的语气并没有失去平和。
“哦!纯粹的好奇,没什么目的。我原先挺可怜她的,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将青春搭进去很可惜。不过现在发现我实在是太老了,老到完全看不懂现在的女孩子。事实上,人家根本不以为意。我劝你,还是要小心玩火,别到最后烧到自己。她都跟我说了,有自己的爱人,今年要结婚,对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宋思明的心也开始裂成碎片了,他依旧平静地说:“我早就跟你说了,都是逢场作戏。”
第二天一整天,宋思明都坐立不安,几次想给海藻去电话,都因为工作忙碌,跟着上头来回跑而没有时机。到下午临下班时,终于抽空给海藻去个电话:“我晚上要见你!你在公司等我,我接你。”
海藻眼眶又红了,回一句:“不见。”可惜,话筒里已经是滴滴滴了。她呆坐着想了一会儿,在MSN上给小贝发消息:“我今天晚上临时有应酬,不能回去了,你自己做饭吧!”
宋思明直到夜幕低垂,华灯绽放以后才给海藻去的电话。海藻一上车,宋思明二话不说就开着车把海藻带到郊外的别墅。他们的车后,一直跟着一辆出租车。
宋思明挟持着海藻一路奔上二楼,反手开了灯,任海藻不停反抗。宋思明把海藻丢进沙发里,恶狠狠地指着海藻说:“你!你!你对我逢场作戏!你!你!你要结婚!你!你有爱人是吧!我今天就做给你看看!”说完又把海藻一把给推到床上,在海藻的推打中,强行进去。海藻先是低声哭泣,再后就眼泪奔流而下,无声流泪。宋思明带有发泄性质地折腾海藻,直到一动不动。
海藻哭得精疲力尽,胸口脖子上是被宋思明发怒时吸的红印。她就那么瘫着,一动不动。
宋思明醒过神来,给海藻盖上被子,抱着海藻不出声。过了好久,他才说:“海藻,我的心都碎了。”
海藻又开始哭,反手抱着他说:“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为什么?”
宋思明心疼又怜惜地摸着海藻的头发海藻的背说:“我早已经不是我自己。对不起,海藻,对不起。”说完,非常非常温柔地在海藻身上的红印上亲一亲,“海藻,我无法不爱你。”
海藻哭着说:“你根本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我不过是你的一个棋子!因为你,我才要忍受别人的唾弃!”
宋思明把手压在海藻的嘴上,亲吻她的脸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我会用我的一生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海藻哭累了,沉沉睡去。宋穿上衣服,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守着,不时试探她的额头,摸摸她的手。等海藻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午夜1点了。她弹簧一样惊恐地坐起,迅速穿好衣服往楼下奔去,边奔边喊:“天哪!太晚了!”
宋思明赶紧跟着出去发动汽车。别墅的铁门缓缓打开,汽车往门外行驶。突然,宋思明一个急刹车。车灯前面,是满脸写着伤痕和痛苦的小贝。海藻的头突然开始暴疼,无法自制。
“天哪!”海藻呆在那里。
宋思明也不动弹。
小贝的眼神痛到可以将海藻侵蚀,体无完肤。小贝就那样站着,看着车窗后面的海藻,然后默默地,孤独地离去。
海萍晚上下课后,Mark拦住她,送给她一个包着漂亮包装纸的礼品盒。海萍很诧异,问:“这是什么?”
Mark说:“帽子。你不穿帽子。冬天冷,我想你是头疼的,送给你,是一个谢谢。”
海
萍大笑,说:“我们说戴帽子,不说穿帽子。我们说‘你会头疼',不说你是头疼的。”
Mark就感到很奇怪,问:“你不是说wear是穿吗?为什么帽子不是穿呢?”海萍说:“我们习惯说穿衣服戴帽子啊!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Mark又问:“那你告诉我,什么用穿,什么用戴呢?如果是鞋子,用什么?如果是手表用什么?如果是眼镜用什么?”
海萍把她能想到的都用笔写下来,让Mark去背。她明显看出Mark一头雾水。回家的路上海萍还在琢磨这个事情,怎么跟老外解释穿和戴的区别呢?晚上海萍坐在厕所马桶的盖子上洗脚,旁边苏淳在刷牙。海萍问:“你说,穿和戴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们平时有时候说穿,有时候说戴呢?”
苏淳说:“习惯用语啊!很多习惯用语,你很难跟老外解释的。我们就这么说的,没道理。要不,英语里的in、on、at、of,我们为什么老分不清呢?人家就是这么说的。”
海萍还在琢磨,她说:“不行,如果你这样教学生,就不专业,不系统,让人觉得语言没有标准。我一直跟Mark鼓吹中文是最科学的语言和文字,因为非常精练。英文得背十几万个单词,每个东西都有不同的发音。但中文就很系统,一看字形就猜出个大概。可如果我解释不通,他不会信服的。”
“那你就跟他说,穿是大件,戴是小件。”
“可袜子算大件还是小件?”
“这个……”
苏淳躺床上翻书,海萍还在旁边的梳妆台上翻字典,“字典上也没这个解释。我下次去,怎么跟Mark说呢?”海萍深陷其中。
“唉!就俩字儿,你花那么多时间干吗?多着眼大处。”
“不是,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个日本孩子又来问,我不是每次都尴尬?哎!对了,你发现没有,用穿的物件都很重要,用戴的物件都不太重要。比方说,你不穿衣服就出不了门,不穿裤子就出不了门,冬天不穿袜子就出不了门,但帽子、项链、眼镜、手表,都属于附属品,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拥有的装备。是吧?”
苏淳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就说:“要不,穿是一种生活必需或者是礼仪必备?戴是一种锦上添花?哎!那你说,戴套套怎么解释?这要是不戴,就不能干革命啊!这算不算生活必需?”
“去你的!讨厌!我先试试这么跟他说。等下次他再碰到类似问题不能解决的时候,我再想对策。我告诉你一个奇怪的现象,老外学中文吧,特好钻牛角尖。很多平时我们根本不会在意的问题,他们总想知道是为什么。看起来很浅显的问题,甚至根本不成为问题的问题,被他们一问,就觉得很难办。”
“这就是语境。”
“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情。你猜,英文衣服穿反了怎么说?”
“那我哪知道啊?这根本就是八级考试嘛!”
“叫inside out。上下反,叫upside down。你想不到吧?居然这么容易。里面的出来了,上面的下来了。那天我跟他说opposite,你的衣服opposite,他愣好半天。哈哈……”
“老婆现在很厉害啊!这种生活用语,大约只有在生活中你才能接触到。我们考的科技英语,没人教这个。”
“嗯,我现在觉得,照这么下去,我很快可以进国际大公司了。语言是一种工具,只有在你需要用它的时候,才突飞猛进。平时不用光为考试,还是不会说。”
“睡吧睡吧!你现在一天最少有10个小时在搞你的英语,剩下的时间就是陪儿子,我都快被你遗忘了。”
海萍恍然大悟地赶紧往被窝里钻,边钻边嘻嘻直笑:“你要不要穿套套?”
觉正酣时,家里门铃大作,吓得海萍蹭地就坐起来,另一间房的父母也赶紧跑出来看。海萍问:“谁呀?这大半夜的?”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海萍,我是宋思明,我送海藻过来住一晚,麻烦你开门。”海萍心里咯噔一下,想,坏了,肯定是出事了,赶紧开门迎接。
宋思明半推半抱着把海藻给搡进海萍怀里,喘着气说:“对不起,半夜打扰你。拜托你照顾海藻,先让她睡吧!有话明天再说,我走了。”说完冲海萍父母微微一躬身,告退。
海藻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父母在一旁都吓坏了,追着海藻问,海萍赶紧挡着说:“有话明天说,有话明天说,大家都睡吧!别冻着。苏淳你睡书房,海藻跟我睡。”
海萍摸摸海藻的手,冻得跟冰棍似的,脸色也惨白惨白的,赶紧把她扶到床上坐着,弄点热水给她洗脸,又翻翻冰箱,把儿子的晚餐奶拿出一包放热水里泡上。
“你晚上肯定没吃东西,怎么给冻成这样?先喝点奶。”海萍把奶塞到海藻手里。海藻都哭呆了,也不接也不喝。海萍替她开了口,硬塞她嘴里说:“先吃东西,吃完了再想你的心事。喝了。”海藻又开始哭。
“出什么事了?怎么半夜跟他在一起?断了?”海萍关切地问。
海藻摇头。
“他老婆又找你了?打你了?他没护着你?”海萍急了,“哎呀!你倒是说话呀!你这样,不是吓唬我?出什么事情,姐姐都替你扛着。你杀人我替你去坐牢。但你得说话呀!”
海藻哭着说:“小贝……小贝看见我们了。”海萍脸色刷就变了:“给堵床上了?”海藻摇摇头。海萍舒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最坏情况。你别哭了。他知道,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关键是现在要想个解决的办法。你的想法如何?”
海藻哭着说:“我不知道。”海萍想了想说:“你先休息吧,明天再商量,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海藻又哭了,说:“可是,可是,小贝不见了!我刚才回去,家里没有人。他会去哪儿啊!他会不会自杀啊!他家就他一个儿子!我可怎么办啊?”海萍一听,情况有点严重,说:“你等一下,我给他去个电话。”
“他手机关了。”
海萍赶紧跑苏淳房间,把情况大概跟苏淳讲了一下说:“你还是去找找小贝,万一他出什么事情,干系就大了!我们哪能赔得出人家的独生儿子啊?”
苏淳反问:“这大半夜的,你说我上哪找?我跟他又不熟。”
海萍又赶紧回房间,摇着海藻说:“别哭了别哭了,干正事。他的好朋友有哪些?他办公室电话多少?办公室地址多少?找人要紧。”
海萍又拿着电话地址什么的去了苏淳的房间。“你一个一个地去问,去找。一定要找到。”
苏淳闷坐半天不吱声,过一会儿闷声回答说:“我觉得不好吧!这大半夜的,往人家家里挂电话。很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觉得这对小贝合适吗?他已经是成丨人了,不至于为个女人就跳楼。咱还是等等吧,免得人家本来没跳楼的念头,给你们这么一宣扬,真没活路了。男人都要个面子。里子伤了无所谓,面子丢了,就完了。”
海萍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又束手无策了。
“都睡吧!明天再说。也许明天小贝自己就出来了,给他点空间时间。”苏淳说完就关灯准备睡了。
等海萍回到房间,另一个麻烦又站在眼前——妈。
“哎呀!妈,你别跟着添乱了,赶紧睡。”
“你们是我的女儿,出了事情我怎么能睡得着呢?有什么事情,你们还是说出来听听,也许妈妈能给你们提个解决的方法。”
姐俩没一个接话的。海藻的眼睛跟桃子一样红。这一晚上,海藻除了哭,没干别的。
“如果我没猜错,海藻,你跟刚才那个男的,是不是关系不太正常?我看他抱着你回来的。”
姐俩还是不说话。
“海藻啊!你是不是和小贝断了?这么多天,我就见过小贝一回,还是那天到的时候见的。他回来了也没给我们打个电话,没说来看我们一下。我昨天就跟你爸说,小贝这孩子一直都特别热情,平时还给我们去电话呢,怎么这次我们来反而疏远了,看样子我果然没料错啊!”
妈妈看着沉默的二人,叹气道:“你们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不过海藻,小贝是个好孩子,靠得住,人也好。你们俩交往的时间也不短了,本来今年都要结婚的。不能说散就散。人总要讲点感情的。刚才那个男人,我看了,觉得……觉得不自然,你可千万不要糊涂啊!”
“哎呀,妈,你快去睡觉吧,这大半夜的,你光着大腿披着件毛衣干吗呢?海藻的事情,我会替她处理的。”
妈妈叹口气,转身出门了,临出门前突然丢下一句:“我看你,根本就是个糊涂人。还替人处理呢!”
宋思明到家的时候,都过了夜里3点了,非常疲惫加头疼。小贝转身离去后,海藻愣了足有一刻钟才跳出车去准备追,被宋思明拉住了。外头起了大风,要变天的样子,落叶满空飘荡,他怕海藻出事,硬把海藻塞回车里。他默默看前方,等海藻从抓狂的反抗转为嚎啕大哭再转为啜泣,然后才发动汽车把海藻送到楼下。该来的总要来,海藻迟早要经历这一天。也许别的苦痛他可以替海藻分担,但这种分离之痛,只能海藻自己承受。
他把海藻送到楼下,海藻根本没勇气踏出车门。没办法,他又夹着她回到5楼,替她掏出钥匙,开了门。门后面的事情,得海藻一个人面对了,他帮不了忙。(34)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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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等他再发动汽车准备离去的时候,海藻从楼上狂奔下来,擦着车身跑出去,他赶紧再追上:“你去哪?”海藻大叫着说:“小贝不在家里,他没回来,我要去找他!”宋思明一看这状态,再想想这时间,显然把海藻一个人留大街上是不可能的,他当机立断推了海藻上车,直奔海萍的家。
等忙完这一切,宋思明已经精疲力竭。他省略一切洗漱,直接上床,身上还带着海藻的味道。老婆背对着他,等他躺得近乎入睡了,突然来一句:“你这逢场戏,做得很投入啊!”
宋思明的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今天这一夜,所有的一切,既是他期待的,又是他害怕的,既希望早日来临,又害怕面临终结。他自己这一阵都在痛苦中摇摆,究竟是迫海藻了断,还是保持现有状态。虽然每次床笫之欢后,他都有一种心痛的感觉,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完全属于他,从不说爱他,也不表现得特别依恋。
他很介意那个占据他所爱的女人心灵一半的男人,可他又害怕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搅乱局面不过是让自己提前下野。
他不轻易决断。不过他的不轻易决断,被他老婆的一次意外相见而破坏。
所以有了他对海藻的愤懑发泄,所以有了海藻哭着说被人唾弃,所以有了最后的兵戎相见。
她如果不来招惹,宋就咽下这口气了,毕竟有愧在先。可她很不识相,在自己已经肉体精神都疲乏到顶点的时候,冷言挖苦。宋思明觉得自己拳头发热,有揍人的欲望。不过在宋42岁的生涯里,没对人动过武,尤其是女人。
他想说:“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去招惹海藻,不然我叫你好看!”这句话都卡在喉头了,却在出口前的一刹那骤然转向。谁之过?是老婆吗?是身边这个与自己生活15载的女人吗?是谁造成了今天这样混乱的局面,让身陷棋局中的每个人都很受伤?
说起来,自己应该是受伤最轻的。是他在海藻低头一笑的时分,突然就魂回大学时代。那个穷小子暗恋大学教授之女而不得,苦苦熬过爱极却不敢表白的青涩年代。当年的他就默默发誓,如果有一天,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而他能够有条件有勇气有能力,他一定不再错过。
而妻子,又有什么过错?
即使在他知道自己不是妻子的第一个男人的一刻,他已经选择了忽略不计。当人选择了向上的阶梯之时,就要丢弃很多细枝末节。
海藻,是上天放在他眼前的那个弥补的机会,让他有机会重新活过。也许,这20年的奋斗,都是为等待。
这一切,与身边的这个女人无关。
他调匀呼吸,轻轻说一句:“我提醒你一下,以后,不打招呼的事情不要做,免得不好收拾。我的意思,你明白。”
一片静默。
海藻虽然躺着,眼睛却睁着,思想高速运转,5点多的时候,突然坐起来说:“姐,我得回去,我还是得回去等小贝。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不能在这里躲着。”说完就穿上衣服准备走人。
海萍披了衣服追出来:“我陪你吧!”海藻说:“不用。我们俩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海藻出了卧室,看见父亲正坐在客厅的黑暗处默不作声。海藻原本想偷偷溜走,却听父亲喝了一句:“哪儿去?”
“回去。”
“你回去,替我给小贝认个错。就说我没把女儿教育好,对不起他。”
海藻简直像被父亲扇了一巴掌一样地难过,跟过街老鼠似的悄悄拉门走了。
海藻没请假,也没上班,在家一直等到早上10点多,才听见小贝开门的声音。海藻拉开门,被小贝的样子吓坏了。
宋思明如平常一样起床准备上班,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餐桌上放了满满一桌的菜,老婆还在往桌上端呢。宋思明不知老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大早要起来做满汉全席。老婆不解释,依旧忙碌自己的。
“坐,吃早饭。”老婆平静地说。
“这么一大早,吃这些,我吃不下。我上班去了。”宋思明看看桌上的菜,准备走人。
“坐!吃不下也要吃。这个土豆丝你一定要尝尝,是你女儿亲手做的第一个菜。”
宋思明迫于太太的坚决而坐在桌边,直到太太端出一盒被切去一角的奶油蛋糕,上面依稀仍见“15岁生日快乐”的字样。宋思明突然眉头紧皱,懊悔地用拳头一捶桌子。昨天是女儿虚15岁生日,他这个做爸爸的完全忘记了。
老婆跟叙说人家的事情一样平淡地说:“昨天,萱萱等你等到12点才睡,其实也不是等你,在等你答应的礼物。你要么别答应她,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我们都以为你会回来,没想到这么迟。不过迟也好,你今天还能补,就说是昨天买的。”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萱萱在你去桐乡那几天,不是打电话告诉你了?没几天的事,没想到你会忘记。你以前是从不会忘记的。”
宋思明发自内心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别冲我说,你跟萱萱说去。这应该是她长这么大,你第一次忘记她生日吧?你心里有没有我,没关系,但女儿是你自己的,你没她可就……你今天还是替她去买了吧!”
“我今天没空,还是你去吧!就说是我买的,谢谢。”
“怎么,你还是要去见她?”
“不是,今天有几个重要的会议,可能会走得很迟。我现在已经要迟到了,拜托了。”宋思明匆匆出门。
宋思明自信自己的头脑像电脑一样清晰。当秘书的,都特别有条理,他曾经看过好几个秘书,把文件整理得从A到Z,从日到月到年,规范操作。他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有序,但他的头脑却像瑞士钟表一样精准,绝对不会记混一个会议,不会写岔一篇稿子,记错一个人的名字。每天一睁眼,他甚至不必仔细去想,就心中有数今天要做哪几件事情,甚至时间的长短,轻重缓急,他都有一本明账。这是一种天生的素养。他不必在日历上写下每个人的生辰八字,每年的节气假期,提前几天他自然就了然于胸。他甚至记得每个老干部退休的日子,提前提醒领导前去拜望,并按级别准备相应的礼品。
可就在昨天,他的电脑突然产生了病毒,或者说,海藻就是那个病毒,因为她,他居然忘记了自己爱女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在女儿炒菜的当儿,他搂着海藻在床上折腾,在女儿等待的当儿,他看着海藻熟睡。
他竟然忘记了,这一天,他本该是个父亲,有女儿需要呵护。
很愧疚。
小贝的鞋子满是灰尘,裤腿泥泞,头发蓬乱,眼红如兔,那种带着颓废的肮脏,很吓人。海藻除了看着小贝,一句话都不敢说。小贝在门口僵立了一会儿,转身又要出去。海藻上前一把拽住小贝:“别走,你累了,需要休息,等会儿我走。”
小贝估计也是实在撑不住了,跌跌撞撞走进房间,扑倒在床上,连一秒钟都没有,就睡了。小贝走了一整夜,从城市的这头走到那头,中间还迷了路。刚开始是五雷轰顶,明明知道结局,可还是无法接受,在走了6个钟头后,思绪就全然不在精神痛苦上了,而陷于肉体疲惫。他又不想回去,又不知道去哪儿。在街头游荡到第9个钟头,终于发现自己最终还是站在了自己家的楼下。
睡了再说。
然后这一睡,到天黑都没醒。小贝开始发高烧,嘴唇燎起一圈泡,嘴唇皮开始一点一点脱落,阵阵发冷,无论海藻给盖多少层被,他都像受惊的孩子一样瑟瑟发抖。期间海藻摸了他额头几次,觉得有些怕,想送他去医院,都被他推开了。海藻又担心惊动同屋的人,只好自己去药店买了些退烧药,酒精棉和葡萄糖粉。
海藻仔细地替小贝脱了衣服换了衣服,帮他擦干身,用酒精降温,喂了药下去,又灌了点葡萄糖水。海藻很害怕,不知道小贝这样要烧多久,是不是该叫姐姐一起把他送进医院,可她又期待,也许下一分钟,小贝的烧就退了,毕竟,他还年轻。
夜里,海藻坐在床边,静看小贝英俊的脸庞,那样清澈与无辜。
小贝会在半昏迷半睡梦中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海藻,然后轻轻说:“海藻,我爱你。”海藻的眼泪扑扑直掉。(35)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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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到天亮的时候,小贝醒了,却不动弹,一个人背对海藻冲着墙发呆。海藻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小贝转身看看海藻和身边乱七八糟的酒精棉,叹口气,将搭在被子上的自己的棉袄给海藻披上。海藻立刻惊醒,瞪着慌张的眼睛看着小贝,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贝无限伤痛地盯着海藻死看,再叹一口气,背过身去不理。海藻伸手摸摸小贝的头,已经不烧了,心中的重石顿时轻了一大半,赶快去熬粥。等海藻把粥熬好了,放了糖吹到不冷不热给小贝端进来,发现小贝又睡着了。海藻将粥放下,又轻轻坐在小贝的床头。
到晚上9、10点,小贝的热度又起来了。海藻又一轮忙碌。海藻摇着小贝说:“小贝,求你,和我一起去看医生。”小贝根本不理。海藻就站在床前掉眼泪。小贝回头看一眼海藻说:“我没事。烧是一种自我保护。你不必在这守着了。回你姐姐那去吧!”海藻站着不动,只是哭。
小贝太累太累,怎么都感觉睡不够,老是不想醒,他于是说:“海藻,我再睡一会儿。等起来就没事了。”再睡。
梦里,小贝对着墙说:“海藻,我真的很爱你。”
海藻抱着小贝的胳膊靠过去,流着泪说:“我也是。小贝,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小贝很温柔地揽着海藻,不一会儿,就像婴儿一样很有安全感地硬将自己塞进海藻的腋下,睡得很踏实。
而等小贝清醒过来,又是一副拒绝的表情。不说话,阴郁。
海藻很希望小贝一直熟睡,梦里乖得像个宝宝,又温柔又深情,一直都不醒,直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忘记了。
小贝这样反复着,四天没吃东西,只喝一点水。人都瘦得脱了形。另一个脱了形的,是海藻。海萍几次打电话来,海藻都用平静的声音在电话里跟海萍说:“我很好。我们都很好,你别担心。你不用过来。你过来了他反而没有勇气面对。”
到第五天上,小贝彻底醒了。一大早就坐起来,看身边的海藻被痛苦折磨得非常苍老的脸,带着惊慌、愧疚,不敢直视小贝,偶尔目光里会流露出一种"随便,爱谁谁"的决然。小贝突然就有些不舍得。这个小女人,跟自己到处搬家,在街头穷逛,上菜场买四两韭菜被人笑,两人绑着腿学三脚猫,趴在自己的背上让背着上楼,生日礼物只要一块价值两元八角的小蛋糕。说起来,自己是Nobody,可这个小女人却说,以后,我们俩会在一起,结婚。你叫贝利,你的儿子会叫贝肯鲍尔,你的孙子会叫贝克汉姆。我是一棵大树,发出好多枝杈,每个枝杈上都挂满果实,他们都叫我老奶奶、老太太,而你,就是那个被我踩在脚下的根。我越老,被你拴得越深。
小贝的眼泪掉下来,滴在海藻的头上。海藻更加不知所措。她不敢说对不起。因为这种过错已经不是一句道歉可以解决。现在,她就是犯了罪的囚犯,在等待小贝的宣判。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决定承受,只要小贝好过。
小贝一直流泪。小贝仰望天花板,希望眼泪回流,可是就是止不住。
小贝终于一把揽过海藻的脖子说:“海藻,我爱你。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我该怎么办?”
海藻哇地就放声大哭了。
这么多天,海藻每次哭,都是悄悄的,只敢流眼泪,不敢出声音,她生怕自己的声音打破这种安静,让最坏的结局提前到来。海藻怕小贝醒来,然后清醒地丢一句:“海藻,我已经不爱你了。”以前,小贝一直说“海藻,我爱你”。可海藻从不珍惜。听得太多了,以至于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36)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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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晚上叫小贝一起过来吃饭,爸妈想他了。”
海藻迟疑了一下,走到电话旁给小贝去电:“小贝,晚上到姐姐家来吃饭吧?我父母想见见你。他们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寂了好长时间,小贝终于说:“好。”
小贝来的时候,两手都拎着礼物,一边是给欢欢的AUTOMAN,一边是给老人的营养品。海藻的母亲一见到小贝,像亲儿子似的上前一把抱住他说:“孩子,你还好吧!好长时间没见你了,阿姨很想你。”
小贝很感动。
海藻的父亲也笑开了花,虽然不说话,却露出很欣慰的表情。“快坐快坐,我给你泡茶去。”
小贝赶紧点头哈腰地说:“叔叔,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您喝什么?”
除了小贝多了点拘谨,一家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欢欢最喜欢小贝,拉着小贝带他到楼下去看鱼。
晚上在回去的公车上,小贝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出神。海藻轻轻靠过去,把手塞进他的手里。小贝第一反应是甩开了,然后又反应过来,赶紧把海藻的手又重新牵起。可这一甩,让海藻很受伤。
已经两个星期了,小贝话少,两个人下班就闷在家里,哪都不去。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贝不再似以前那样非要搂着海藻一定要让海藻枕着胳膊,才会入睡。现在两人都是分头上床,小贝都熬到困得实在不行了才掀开被子。然后,背着海藻很快就进入梦乡。海藻常常趁小贝熟睡了,把脸贴在他背上。可即便在梦中,小贝都不会失控。不一会儿,他醒了。轻轻把海藻的手拿开,再翻身睡去。
海藻的心都绞痛了,他还在介意。
海藻跟小贝说:“我找到房子了,咱们明天去看看?我不想住这里了。”小贝点头说:“好,咱们搬。”
另一个在找房子的是海萍。
妹妹跟宋断了,自己也不能再继续住下去。这是一个立场和态度问题,自己要和海藻共进退。海萍晚上把妈妈叫到房间说:“妈,我要搬了,这里不能住了。过两天,你们还是带着欢欢回去吧!”
妈妈叹口气说:“搬了好。搬了好。搬了心里踏实。“
海萍的妈妈已经开始在收拾回去的东西了。这一阵,儿子跟海萍难得地亲,基本上就缠着海萍不撒手,到哪都跟着,连海萍上厕所,他都搬把小板凳坐旁边看,生怕妈妈跑掉。
而孩子,终于又要离去。海萍心里难受。
“欢欢啊!到年底的时候,妈妈就把你接来了。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啊?”海萍告诉儿子。
儿子非常干脆地说:“不要!我不要年底。我要现在。现在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海萍的心也痛。
现在,两个家庭都搬到新住处去了。
海藻在后悔。搬家的时候应该把所有的家具都扔了重买。现在虽然住址换了,可换汤不换药。同样的摆设,同样的床,只不过依据房间的不同形状而重新布置了一下。
所以,带过来的还是同样的小贝。
海藻说:“小贝,咱们晚上去附近的商场转转吧!”
小贝会答应说好。只要是海藻的提议,小贝都说好。但此好与彼好大相径庭。两人在街上走,小贝再也不会声色俱佳地跟海藻形容往来百态,或者拉着海藻看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他的人在海藻身边走,心不晓得跑哪去了。海藻有时候逗他说话,很高兴地拉他看路边的小摆设,小贝也没露出很惊喜的神情,不过是应付罢了。
小贝依旧会拉着海藻的手上楼,不过脚步却很沉重。主要是心沉重。
海藻知道小贝的心结未解,她要给小贝留出时间空间消化。
所以,小贝一个人对着电脑里的怪物狂杀乱砍的时候,海藻会端上一杯热美禄,摸摸小贝的脑袋。小贝即便打游戏,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呼小叫,嚷嚷着让海藻过来看。只一味地沉寂,小贝比以前沉稳多了。
小贝还多了个坏习惯,就是咬手指头。手指头上的皮都被剥得跟笋一样一层一层。海藻好几次看见了都很痛心,轻轻地将小贝的手从嘴边拨开,再给指头上点润肤油。
小贝又在打游戏,一人独战群兽,显然他是寡不敌众的,很快就被怪兽给捶死了,还丢了一只攻击力很强的戒指。小贝一个人面对自己惨淡的尸体,掉了一地的宝贝以及几个咆哮的得意怪兽,既不退线也不关机,就面对着屏幕发呆,咬手指头。
突然一阵剧痛,把小贝从遐思中拽回,手指缝里已经鲜血淋漓了。“操!”小贝愤懑地喊了一声,站起来找卫生纸。在一旁看书的海藻也赶紧站起来去寻创可贴。
海藻细心地给小贝贴上创可贴。“操!”小贝又愤愤地骂了一句。
这是海藻第一次听小贝讲脏话。
而小贝的阴霾在一句粗话中,得到相当的释放,让他觉得心胸之间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让那些黑漆漆、脏乎乎、烂泥一样纠缠不清的一团海藻突然飘出了一些。
海藻没吱声。
到晚上,小贝睡在海藻身边。原本是背过身去的,突然就扭转过来,一把拽住海藻的胳膊说:“我要操你!”然后直接把手伸进海藻的衣服里,海藻被弄得很疼,她咬着牙不出声。没几分钟,小贝就结束了。他在结束前的喷发中,拿手指掐进海藻的皮肤里,非常用力地刻进去,从胸腔中发出轰鸣的一声:“我操!”然后翻身下来。
海藻哭了,默默流着泪转过身去。
小贝这两天心情明显好转了。下班的时候会带回海藻爱吃的糖炒栗子,坐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就一颗一颗剥开来喂海藻吃。两个人也会交流了,看到屏幕上的小狗追尾巴打转一圈又一圈的时候,两人都会发出开心的微笑。
吃完饭,小贝会主动拉着海藻说,出去走走。
两人在路上聊着聊着,小贝会突然抓起海藻的手,很用力地握一握,很努力,很有信心的样子。
可现在阴郁的是海藻了。
小贝总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突然蹦出一两句很脏的话。脏得不能入耳。海藻知道这不是在骂自己,他只是在出气,要把胸中的憋气发泄出去。可这不是海藻喜欢的小贝。她听不下去。
小贝和海藻恢复了亲密关系。但此亲密不同于彼亲密。
在某次房事过后,海藻在黑暗中说了一句:“小贝,别说了。我害怕听。”
小贝问:“说什么?”
“那些话。”
“哪些?”
“脏字。”
小贝在黑暗中也沉寂了,过好久,抱着海藻,说:“对不起。”
海藻默默流泪。
海萍的求职信陆续有了回音,不过大多数都是“很抱歉……”终于这天有个单位给了海萍一个面试。海萍特地把自己收拾得如职业女性一般去了人事部。她应征的这个职位,比以前做过的职位都高一些,并把履历吹得大了一点点。因为和以前一样的职位,薪水待遇实在是混不下去,没几个月就要开始供房子了。
人事经理和业务领导都在场。几个问题之后,海萍就开始流汗了。人家要求她会干的活儿,她以前都没接触过,没想到只是升个部门经理而已,责任一下提了这么多。
“虽然我没做过,不过我可以学。”海萍在面试临近结束的时候终于憋出了一句。
“抱歉,我们需要一个一上任就可以用的人。学习的话,基本就是底层的刚毕业大学生的事情。郭女士,我是觉得,你的简历与你的实际工作能力有差距。以后应聘请尽量提供客观真实的资料。这样不浪费双方的时间。”业务上的头儿收拾资料准备走人。临走对人事经理丢一句:“以后选人要稍微慎重点,你这不是耽误我工作吗?”
人事经理没敢顶嘴,把怒气直接发到海萍头上:“郭女士,你都三十多了,孩子又这么小,中间也没什么进修的履历,工作也没什么突出表现,我对你倒是有个建议,以后不必应聘这么高的职位,有什么收发,整理资料的工作,你倒可以试一试。你还要求工资待遇5000?真是……”
海萍真是自取其辱。心里无限悲凉。
是啊,大学毕业这几年,我究竟都在干什么呀?我在混日子啊!现在已经混到不好混的时候了,得另想出路了,否则就要沦落到打杂的境地。
海萍回家以后,郁闷了好久。现在海萍住在离Mark上课不远的另一处公房里,与人合租,两间房,一间750块。看着海萍泄气的样子,苏淳就知道没戏。“算了,慢慢找,不急。”
“不行啊苏淳,我得去进修个研究生学位了。不然,很快就没人要我了。”
“我看算了。你的年龄已没优势,而且履历也不好,即便进修三年出来,也不见得会有好的职位等你。现在社会上去拼的都是小年轻。要不然,你换个思维方式?在家自己倒腾点什么,开个网络小店什么的?”
“可是,我能卖什么呢?我又不认识工厂,也没进货渠道。”
“咳!你就直接去七浦路进点价廉物美的东西自己在家销售好了。毕竟外地人是不可能总来上海采购的。你就等于帮他们采办,赚点辛苦费。我想,时间自由,又能兼顾晚上给Mark上课,以后还能照顾儿子,很不错的选择。现在不都提倡自由职业吗?”
海萍说:“我再想想吧!”
在海藻的事情过后一个月,海萍才给宋思明去了电话。
这一阵宋思明特别忙,偶尔想到海藻,看她这么久不来电话,已经猜到些什么了。他想,该来的总要来,不属于自己的,也不能强求。尤其是那天看到陈寺福,陈寺福跟宋思明说:“大哥,郭海藻都大半个月没来上班了,说都没说一声,到底怎么了?”
宋思明很难回答,他心想,大势已去,罢了。
陈寺福看宋思明沉默不语,就有不好的预感,赶紧追一句:“那你看,她的工资,我还要发吗?”
宋思明说:“发吧,一直到她跟你辞职为止。”
“你们……到底……”陈寺福试探着问。
宋思明摆了摆手。
这一阵忙到深夜才回。回去以后,宋思明就抱一本书躺床上发呆,老婆跟他说的话,他完全听不进耳。总是心事重重。直到海萍给他去电话,他知道,这一刻终于到了。
“我是郭海萍,不好意思,我想和您聊聊。”
“我很忙,最近没有空。要不,等我有空了约你?”
“我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也就十几分钟。要不我去您办公室?”
“这样吧,午饭的时候我们在我办公室附近的一家茶餐厅见。名字叫铜锣湾。”
“好。”
海萍12点准时坐在这个装修简单的茶餐厅里。等了足有20分钟,宋思明才到。“对不起,临时有事耽搁了,让你久等。”说完顺手翻开菜单,“想吃什么?这里很随意,都是简餐。”
“不了,我吃了过来的,我到这就为转交点东西给你。”
宋思明于是点了一杯清咖,一杯奶茶,把奶茶推到海萍面前。
海萍等服务员走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和一串钥匙。“这个……还给你。谢谢你对我们这一段时间的关照。”
宋思明一看桌上的两样东西,明明来前就有思想准备,可心口还是像被用钝器拉开一般血淋淋地痛。“海藻……她……好吗?”
“她很好。她和小贝快结婚了。”
“哦!替我祝福她。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近乎于仓皇逃窜般离去。
宋思明这一下午就在发呆。整个办公室里飘荡着海藻的气息。她曾经半躺在那张沙发上,用近乎诱惑的无邪眼神望着自己。她哭着捶自己:“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为什么?”现在,她要结婚了。宋思明胸口压着的石头让他有早搏的痛苦。海藻要结婚了,她将和另一个男人走进婚姻,把身体和心都留给了自己。
海藻是爱我的,可我,除了带她躲藏到无人之地攫取片刻的欢娱,什么都不能给她。而她要的,恰恰是和她爱的男人一起,走在阳光里。宋思明懊恼地闭上眼睛。
宋思明早早回家,进了屋,外罩不脱,包不放,拎着包咬着拳头想心事。平常,他只要早回,都会推开女儿的房门嘱咐几句,而今天,他径直走回屋里,关上门想心事。
要不要给海藻打个电话?要不要?宋思明的手指头轻轻按动着空气,在下决心。他最终没有勇气。海藻需要的,他给不起。
宋思明的失态,老婆尽收眼底。
海藻和小贝周日去森林公园踏青。毕竟春寒料峭,公园里门可罗雀,四下一片寂静。海藻和小贝手拉着手,各自低头想着心事,一直往最偏僻无人的角落里走。海藻沿一棵树桩坐下,并招呼小贝坐下。小贝嘴里嚼着根狗尾巴草,两人分望一片天空。
过一会儿,小贝看看目光虚无的海藻,说:“海藻,看,小草都露头了,很有生机。”海藻根本不接话。
过了半晌,海藻叹口气说:“我还要等多久?”
“什么?”
“我还要等多久,你才会吻我?”
小贝这才醒悟过来,从那夜到今天,已经很久了,小贝没有主动亲吻过海藻。海藻闭上眼睛扬起脸等待。小贝犹豫着,托起海藻的脸,在海藻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啄一下。
海藻无限伤感地睁开眼睛,望着小贝。小贝赶紧把头回过去,不敢直视海藻的眼睛。“小贝,我在等,在等有一天你跟我说分手。我想,你现在不愿意分,是因为不习惯离开我。我在等有一天,你有勇气把我抛弃,然后我就可以走了。”
小贝听着心酸。他突然抱住海藻说:“我们结婚吧!”眼眶有些红了,“再给我一段时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海藻,我们结婚!这样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海藻过很久,下定决心说:“好。”眼泪夺眶而出。
Mark在电梯上遇见日本太太,两人礼貌问候。Mark问:“正雄有了新的中文老师了吗?”日本太太笑着答:“是的。”“他最近还好吗?”“还好。就是……就是……他不太喜欢新的中文老师,可能还不习惯吧。”电梯到了一楼,Mark心思一动,拦了门让日本太太先出去,然后说:“我能和您聊几句吗?”日本太太一愣,答应了。
Mark和日本太太沿着公寓的花园散步。Mark说:“您和郭老师之间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您别误解,不是郭老师主动告诉我的,是我问她的。因为上次您要求我把钱……说真话,我一直认为郭老师是很难得的好老师,她非常喜欢您的正雄,几乎每次上课,她都会跟我说正雄有多么聪明多么好学,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也能像正雄一样。”
日本太太笑了,点头说:“这个倒是真的。他们两个人感情很好。正雄从郭老师走后,就很抵触学习中文。新来的老师也没什么不好,可他拒绝跟人家说话,拒绝听课,上课就捂着耳朵。其实他平时是个相当听话的孩子,基本上我要求他做的,他都能做到。只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坚持。”
“孩子的心,是最懂得爱的。谁爱他,谁教得用心,他们比我们清楚。郭老师耐心,又有爱心,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师。上次她跟我说你们的争论的时候也是觉得不妥当,因为孩子而冒犯了您。毕竟她只是老师,不能替代家长的教育。”
日本太太赶紧摇摇手说:“哪里哪里,上次,其实我很无礼的,对老师不够尊敬。中国人讲究尊师重道,单从这方面来说,我就做得不够。郭老师很负责,也很爱孩子。”
“对呀!其实我看,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不过是在教育正雄方面产生的意见,最终目的都是为孩子好。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多沟通沟通,一定可以达成一致。不如这样,明天郭老师到我家的时候,我替您请她回来继续给正雄上课?”
日本太太迟疑着说:“这样啊?我想,她不会同意的。因为……上一次……我……很无礼。”
“不会的。为了孩子,她不会介意的。你等我的消息。”
日本太太非常高兴地鞠躬说:“真是太感谢您了,那就……拜托您了!”
海萍次日晚上哼着小曲儿回来的,心情暴好。苏淳看在眼里,也很高兴,忍不住打探:“拣皮夹子了?这么高兴?”
海萍笑着说:“差不多。”
“说来听听?”
“今天,Mark说,那个日本太太跟他道歉了,请我回去继续教正雄。好消息吧?”
“啊?!你上次不还说你最恨小日本,跟小日本有仇吗?怎么今天看样子又答应了?”
“切!我跟小日本有仇,我跟钱又没仇。更何况,日本侵略者和日本人民的小孩还是有区别的嘛!”
老婆说:“星期天去我爸妈那吧!过完年到现在你都没去过。”
宋思明坐在桌边想心事,并不答。
“听见了?”
“听见了。”宋回答得非常机械。这种机械让他老婆起疑。
“你听见什么了?你再重复一遍。”
宋突然就回神了,仔细捕捉刚才老婆说什么,却想不起。他放弃了,说:“我没听见。”
老婆不再啰嗦,拍拍床上的灰尘说:“星期天去我爸妈那儿。”宋想了一下说:“不行,星期天我要去龙华,有事。”老婆又沉默。过了好半天,老婆端来一杯热茶说:“不如……我们离婚吧!我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在我们这个家了。我觉得很累,每天被你搅乱心情。以前你天天晚归,我从不觉得什么,现在只要你晚归,我的心就开始痛了。时间长了,我怕自己得忧郁症。大家都给对方一条路。分了吧!孩子归我,所有的钱归我。这套房子归你,你的官位归你,还有那个女人。各取所需。”
老婆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赌气或怨妇神情,显然已经想了好久了。
宋的脑子一下就懵了,完全想不到老婆会来这一手。他抬头看着老婆,然后站起来,摸了摸老婆的头发,搂了搂老婆的肩膀说:“你瞎想什么呢?我和她早就分了。我的心里,只有这个家,你和萱。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没理由。”说完转身去洗漱,老婆的眼泪哗就下来了,站在那里不动,肩膀抽动。
宋换了睡衣回来,发现老婆还站那傻流泪呢,心就有点软软地动,他走过去,仔细摸着老婆眼角的皱纹,摸着老婆的脸,摸着老婆的嘴角说:“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不了解我?在任何时候,我都会对你和萱萱负责。别哭了,哭长的皱纹不如笑纹好看!嗯?”说完,抱了抱老婆,给她一个很温暖的胸膛。老婆伸手抱住宋思明,哭得更哽咽了。
海藻去姐姐的新家,小小一间,姐姐正在里面用功。看姐姐现在住得局促,再对比前一阵住的大房子,海藻觉得很抱歉。原本她是不该抱歉的,可她还是心存愧疚。
“姐,我要结婚了。”
“和小贝吗?”
“嗯。”
“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我们不打算办了,就领张证。”海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露着无奈,完全不似一个新娘子应该有的喜悦。海萍心里就不舒服了。“结婚是人生大事,无论如何要办一办的。至少,小贝的老家你们总得回去一趟,父母那里你们也得回一趟,也算对老人有个交代。尤其是小贝家,人家是独生子。”
“嗯……小贝说,先领证。以后再说。”
“那你怎么想?”
“我无所谓。”
“他父母呢?能答应吗?结婚又不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还是要听老人的意见的。当初我和苏淳就想偷懒,想反正是两个人的婚姻,为什么要做给别人看呢?不如两个人聚一起找个饭店吃一顿,有空出去旅游一圈了事。结果完全不是那样。他的父母爷爷奶奶盼他结婚都盼多少年了,回去以后还是大宴宾客,两个人像道具似的站饭店门口换一拨一拨的人合影。我告诉你,婚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说你们两个你情我愿就合在一起了,最终,还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两方面社会关系的结合。”
“他说,先不告诉他父母。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不行。他这是让你难做。这么大的事情,不事先通知老人,人家父母不会怪儿子,却只会说你这媳妇不懂事。他平时考虑事情挺周全的,这次怎么这么马虎?你别听他的,姐姐是过来人,经验不敢说,教训却有一大把。这你得听我的。”
海藻不说话。海萍一看她有苦衷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海藻可能说话不算数。“海藻,我觉得……你暂时,还是不要结吧!我感觉不踏实。再等等?”
“我想赌一把。”
“他……心里还是疙瘩?”
海藻神情苦涩。海萍坚定地说:“你胡闹!婚姻怎么能当赌注呢?两个爱到不能自持的人走到婚姻里尚且问题一堆一堆的,你们俩这带着疙瘩去结婚,走一步算一步,这不是盲人骑瞎马吗?不行。我不同意。你去给小贝打个电话,说我要跟他谈谈。你不打?你不打我打!”
海藻低头说:“我的错,我自己承担。”
“这算什么错?你现在又没嫁他,你跟谁,和谁交往,都是自由的。现在婚姻里的人都管不住自己出轨呢!你怎么就对不起他了?摆出一副受虐的样子来给谁看?感动谁?你心理上本身就有问题。你带着负疚去结婚,不如痛快跟他分了算了。免得以后不幸福,再离婚两个人都受双重伤害。你难道怕以后自己嫁不掉了,这么急迫?我坚决不同意。”
“小贝是无辜的。他很痛苦。而他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
“那你以为,你跟了他,给他当牛做马,他就不痛苦了?没解决根本问题嘛!我劝你再好好想想。别急,别想着换一个突破口马上就会扭转形势。还是一步一步稳妥地走,直到有一天,你们俩缘分到了才结婚。”(37)(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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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海藻听了姐姐的话,也有些犹豫。晚上见到小贝,她吞吞吐吐地说:“小贝,我姐姐说,咱们暂时不结婚的好,再等等。”小贝想都没想就冷着脸冒出一句:“她怕是舍不得你那边的大靠山吧?”海藻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不相信小贝会吐出如此冷酷的话。海藻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圈,低声地说:“小贝,我对不起你,但我姐姐没有。请你,如果讨厌我,不要把怒气发到我姐姐身上。”
小贝的眼睛也瞪圆了:“我难道说错了吗?我们俩的事,她有什么资格干涉?你情我愿,她反对什么?还不是因为人家给了她好处,帮她拿回了钱,又帮她其他的忙。我没说错吧?你不要当我是傻子,以前我的确很傻,还替苏淳难过,替他不值,现在想来,大约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笑话我!”
海藻不再说话,流着泪回到卧室把门关上,人靠在门上。
小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敲海藻的门说:“海藻,海藻,你原谅我的口不择言。我错了。我改。你开门。海藻你开门呀!”
海藻除了哭,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上,海藻失神地坐在床上,旁边小贝在削苹果。他细心地将苹果片成小片递到海藻嘴边说:“张嘴。”海藻把头扭过去。“吃一片。很甜。你需要维生素,张嘴。”小贝继续哄。海藻坚持不张嘴不讲话。小贝叹口气说:“海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你向海萍道歉。请你原谅我。我认真的。你答应过我,给我时间恢复,我保证,我会很快就过去的。”
海藻终于说话了:“小贝,我在想,其实,有时候,大家都放对方一条生路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我们分手吧!”
“海藻,你不能因为我说错一句话就要跟我分手。这对我不公平,你那样了,我都原谅你……”小贝一说完这话,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收声。
“小贝,我看,我们还是分吧!”
“不行!我不同意!海藻,你是我儿子的母亲,我孙子的奶奶,我们儿子叫贝肯鲍尔,孙子叫贝克汉姆,这都是你说的。你答应过我,一直到我们很老很老,都拴在一起。海藻,求你了,啊,求你了,你就当我放屁好了。”小贝开始耍赖,玩起以前的游戏。以前他一把双手求饶地高高举过头顶,海藻就撅着嘴笑着把他当个屁了。可时过境迁,屁味也不那么容易散去。
海藻苦笑。
海萍在收拾桌上的课本,并把手机放进包里,准备下课。正雄说:“老师,我要考试了。你多给我留点功课。”海萍一愣,笑着说:“没必要,我相信你的实力。你又勤奋又聪明,一定会考好!耶!”说完和正雄双手一对,来了个Hi睩ive。
“老师,你觉得我会考到100分吗?”正雄不是很自信。
海萍认真地说:“正雄,不考到100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从此就不是好学生了?难道你就不优秀了?一次两次的100分或者输赢,都不代表你就比别人强。只要你一直努力下去,也许你在读书的时候一直都没拿过满分,但最终有一天,你会超过所有的人,拿到最高分。其实,我倒不希望你比所有的人都强。因为,这样你会一直很累很累。老师希望正雄有一颗很放松的心,考多少分都会高兴。尽力就行了。”
正雄突然压低声音说:“老师,你要是我妈妈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被打。”
“我们说挨打,不说被打。虽然'被'和'挨'都是承受的意思。但挨字比较标准。你妈妈打你,也是望子成龙,她为你的心是好的,你要体谅。不过呢,我会去和你妈妈说,这次如果你进步了,她就不打你。所以,你只要考过71分就可以啦!简单吧?”正雄笑了,说:“你走以前,我们可不可以下一盘五子棋?”
海萍的眼睛夸张地睁大了:“啊?又来?不要了!你现在越下越好,一盘要下一个钟头哎!再过一个钟头,我就赶不上车了!”
“哈哈,那你就住我家吧!就一盘就一盘!我很快就输哦!要不,我允许你悔一步?”
海萍眼睛骨碌骨碌转几圈说:“10分钟之内解决战斗,大家走快棋,不许想。你要允许我悔两步。”
“喂喂!你是老师哎!你比我大那么多!每次都要我让你!”
“那没办法,谁让你聪明呢?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已经过去半分钟了,还有九分半钟。”
正雄二话不说,就赶紧先把两颗子摆上了。
海萍今天去正雄家,日本女人异常客气,端出大碟小碗一堆,盛了各式日本菜肴请海萍品尝。海萍为难地说:“哎呀,我吃过晚饭了。多谢多谢。”意思是拒绝。可日本太太坚持留在桌子上。于是这堂课,课本都没地方放。
正雄情绪很低落。海萍让他背课文,他虽然一字不差,连标点符号都背出来,可并不开笑脸。海萍问:“怎么不高兴了?妈妈骂了?”正雄不说话。“考试没考好?”正雄还是不说话。
“没关系。老师都说了,一次两次的成功不代表成功,一次两次的失误也不代表失败。咱们有的是机会啊!”
正雄还是不说话,低着头开始啜泣了。海萍觉得问题挺严重的,内心里很过意不去。因为按她对正雄水平的了解,正雄不该考这么差,最少最少,80分的水平是有的。海萍托起正雄的脸,正要安慰,突然发现,啜泣的正雄原来是憋着笑在那里吭哧吭哧。“你这是干什么呀?又哭又笑的?”
“哈哈,老师,我这次考试考了98分哦!98分哦!”
海萍差点没放声大笑,这坏孩子,居然敢戏弄老师。不过她硬憋着,皱眉头说:“才98分,你就这么高兴啊!不高啊!没到100分啊!要打两下啊!”
正雄更得意了,说:“我是第一名。没人比我高啦!”海萍这下才真的舒心畅快地大笑了,怪不得今天日本太太的脸比牡丹花还俏。这个女人,绝对来现的,分数好坏都放她脸上了。“你怎么这么牛啊!你是大牛啊!”正雄愣了,问:“为什么牛?什么是牛?”海萍乐了,摸着正雄的脸说:“牛就是厉害!厉害就是强!你很争气哦!”正雄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海萍转色道:“不过呢,你即便得了第一名,也不能骄傲。因为你的成绩好,不代表你的水平就高。你考得好是因为你练习做得多,但事实上,你的语言能力并不强。这就像你是一名熟练工人一样,你可以做一个零件很快,但是,你不会成为有创造力的艺术家。你要做的是多读书,看故事,喜欢阅读,明白吗?”
正雄点点头。
等海萍下课的时候,日本太太在客厅等她,先是很多很多感谢的话,然后话锋一转说:“我的朋友听说正雄中文学得很好,老师很好,希望您能去教他们,不知道您有空吗?”海萍说:“我现在晚上全满了呀!”
“没关系,孩子们可以下午上课的。可以吗?他们不是在本地小学,他们是国际学校的学生,所以……要学的跟正雄不太相同。会说话就好。”海萍一听,这容易啊!于是痛快地答应了。
海萍沐着春风回到家中,苏淳看老婆最近这段时间心情很舒畅的样子,虽然换了小房子,虽然负担依旧很重,却很少听她说抱怨的话了,也难得有空来批判自己。很久不挨骂,很不习惯。
“又有喜事?”
“如何看出来的?”
“你的脸能藏话一分钟吗?”
“嘻嘻,名师出高徒。我的学生考得比中国孩子还好。”
“咦?你到底是哪国人哪?怎么政治倾向完全没有了?帮助敌人去了?”
“哦!两码事,两码事。我的政治属性不变,但我的自然属性很高兴。对,我要严肃,这样是很不好的。”
“哼!见利忘义。”苏淳故意逗海萍。
“喂喂,我这在传播中华文化,宣扬博爱精神,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我应该是对祖国有贡献才对呀!你没见美国天天给钱让我们的好学生去学习?你当人家都是活雷锋啊?人那不是把美国的价值观念都透过金钱渗透吗!人家现在给我钱,让我去渗透,我为什么不去。嘿嘿。”
“那你说,你渗透人家什么了?”
“我瓦解他们的斗志。我教他们的孩子不求上进,告诉他们要学会自我满足,不要跟人攀比,不求最好,过得去就行。嘿嘿。”
“得得,以后我儿子不用你教了。我亲自教。”
“哎!我发现啊!我觉得吧!我认为哦!我比较适合教书。爹娘的遗传因素是很重要的。我爸妈教书,我这方面的基因就比较强,天生的。我一讲课就眉飞色舞,比换过的那么多个工作,都觉得有趣。终于摸到路了。”
“就俩学生,还一老头儿。你吹什么呀?成功的典范就一个。”
“三个了。又接个新的。”
“真的啊?”
海萍得意地点点头。
这一阵小贝心情很放松的样子,有说有笑,不知是天性还是刻意想恢复以前的气氛,晚上不是拉着海藻散步,就是跟海藻一起做晚饭,会故意没话找话,不让两个人出现沉默。海藻想,小贝,也许,真的快忘记了。毕竟他是个快乐的人,毕竟他还年轻,他不会将忧郁长久地带入生活。
小贝买了本杂志,看到有趣处说:“海藻,我给你算个命。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海藻本能保护性地立刻回答:“我只喜欢你。”她最近说话做事很小心,尽量不去触碰小贝的伤心地。也许时间久了,伤口不被摩擦,就会愈合。
“来嘛来嘛,好玩儿而已。快!你去拿一支笔一张纸,把你心目中那种可以上杂志封面的帅哥类型画出来。快去。”
海藻为应景,赶紧去找了纸和笔。“要画什么?我画画很难看的。”
“没关系,又不是考美术。只是画个大概。要画一个在演唱的男人,需要画他的上半身,包括五官和发型,还有他举麦克风的样子。你觉得他应该举什么样的麦克风?”
海藻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等过了好半天,她才不好意思地把一张跟三岁孩子水平差不多的图画交给小贝。小贝对着书点评。
“如果五官都非常清晰,没有特别强调哪一部分的图片,说明对男人的要求就是平均。良好的背景,良好的职业,良好的教育状况,良好的脾气,总之,就是要求一个各方面都很平均,没有哪方面特别突出的男人。哦!你不是,你连眼睛都没画。”
“如果特别强调大眼睛,就说明你很注重男人的外表。对帅的男人,你很容易动心,如果帅哥出现,很容易让你忽略他的品行或般配程度。这个肯定不是你。虽然我很帅,但我发现你根本没注意到嘛!你把头发画那么长干吗?连眼睛都遮住了。”
“如果是强调嘴巴,就说明你很喜欢听甜言蜜语,对那种会表达的男人,你很容易被攻陷。这个也不是你。你的嘴巴也不明显。”
“这个是你。如果强调鼻子,说明你对那种具有男人味的男人很容易倾倒。做事果决,有支配欲,但可以保护你。有吗?我有吗?我很有男人味吗?”小贝得意扬扬地冲桌面的小镜子照来照去。
海藻的心咯噔一下。
“再看发型。如果是中分的发型,说明你倾心于那种相貌老实的男人。一看到这种男人,你就会被收服。这个你不是。”
“如果是边分的发型,说明是浪漫型。头发越长越浪漫。你会倾心于那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男人。哎!这个是你哎!我浪漫吗?我很浪漫!但我也在乎天长地久,所以这个不准。”
“如果是卷发,说明是可爱型。生活中逗你开心,逗你笑的人会让你喜欢。这也应该是我啊!我觉得我ABC三个都占了。对不对海藻?”
“是,是。”海藻笑着答他。
突然,小贝对着杂志和海藻的图片爆发出长久以来都没听到过的欢笑,如此剧烈如此畅快,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滚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海藻都被他笑得心虚了,忙问:“你笑什么?你笑什么?快说快说!”
小贝边笑边说:“麦克风代表你的X欲,你对性的需求。画得越大表示需求越强烈。你你你……”
海藻顿时臊得满脸通红,一把抢过图片,拿起橡皮就把硕大的麦克风擦去一半。那个麦克风与海藻画的人脸相比,比脸还长。海藻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我那个头画得太小,画面太空,所以我用麦克风来补。这个不算。现在这样,这个就好。”
小贝摇着手笑到喘不过气来说:“别解释了别解释了,越描越黑。你那麦克风,不但有长度,还有重量,你那手都拿不动,得吊在屋顶上挂下来,还还还……这是什么?这个黑点儿?难道是痣?”
海藻五雷轰顶。那个麦克风面对脸的一面上,半截处有一个如此熟悉的黑点!
海藻脸色煞变,她背过脸说:“笔误。”
第二天早晨起来,小贝已经上班去了。屋里静悄悄的。海藻坐床上想心事,然后站起来换了套出门的衣裳去了从前的办公室。
小贝打了个电话问候海藻:“在干什么呢?”
“在路上。”
“去哪儿?”
“辞职去。很长时间连句交代都没有,办公室里还有我的一些私人物品。”
“哦!早去早回。”
陈寺福拿了钥匙正要出门,突然发现海藻从另一扇门进来,去了她自己的座位。他有些吃惊。才一段时间不见,海藻黑了,瘦了,像朵枯萎的花一样神情落寞,瘦瘦地藏在原本合身现在看起来巨大的衣服下面,状态不好。他立刻掉转方向,向海藻迎去:“海藻!今天来上班啦!”
“哦!老总,我是来辞职的。本打算先收拾收拾东西,等过一会儿去您办公室。”
“哦?辞职?这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一会儿吧!我现在在等个电话。”陈寺福说完,折身回了办公室。他迅速拨通了宋思明的电话。“老大,说话方便吗?”
宋思明在会议上,看到是陈的电话,原本打算挂了的,可突然心思一动,跑出会议室接听。“你说。”
“你最好到我这来一趟。”
“我正忙着。”
“你最好来一趟。海藻在我这儿。我看她……不太好。”
“怎么个不太好?”
“就是感觉。”
“我现在正忙着,不能去。”
“那我可提醒过你了。万一她要是出什么事儿,你可别怪我没跟你说。她在我这呆不长,来辞职的,估计一会儿就走了。”
宋思明挂了电话进会议室。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在会议的间隙,他悄悄跟领导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事儿,然后一路狂奔到陈寺福公司的楼下。他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见海藻站在电梯旁等着,四目相对,百味流动。海藻一低头想逃进电梯,被宋思明一把拉住,直接拖她到了逃生梯。
两人站在楼梯的门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思明看着海藻这样瘦弱,心疼油然而生,他轻轻问:“海藻,你好吗?”
海藻低头不说话,过半天,依旧低着头说:“好。”宋思明看见海藻的脚下已经滴答水湿一片。宋思明的头都开始眩晕了,他得拼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一把夹着海藻冲下楼的冲动,带着她逃跑的冲动。
海藻抬头看宋思明,满脸都是泪,很可怜地改口说:“不好。”
宋思明猛地一把抱住海藻,像巨大的金钟罩一般将她层层包围,紧紧又温柔地搂着她,一句话都不说。两人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直到一个男人推门走出来吸烟,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他们才松开。
宋思明拉着海藻的手,一直冲下15楼。
在昏暗的咖啡厅内,海藻无限感伤地说:“我要结婚了。”
宋思明一句话都不能说,除了看眼前步入憔悴的海藻。宋思明的手机在很不恰当的时分急促响起,宋一看电话号码,赶紧换一种毕恭毕敬的姿态说:“我这就回了。”宋思明缓缓站起身,说:“海藻,我得走了,再见。”
宋思明坐在车里,拿着手机想了半天,发出一条短信说:“海藻,回来,不要结婚。”
海藻收到短信,颓丧地闭上眼睛。怎么办啊?我究竟想要什么?
海藻打开手机回复:“我已经回不去了。再见。”(38)(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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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海萍下了课到家,都近11点了,苏淳还没回来,等梳洗完毕上床就寝时,苏淳依旧没回。海萍拨了苏淳的手机,里面有小姐甜甜应答:“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海萍觉得奇怪,这家伙,难道手机没电了?那也该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啊!
海萍先躺下歇息了,一觉醒来都半夜三点半了,一摸另一边,床空着。海萍这下睡不着了,披着衣服继续打苏淳电话,始终是对方关机状态。海萍急了,大半夜的,他能去哪儿?这是苏淳从相识起到现在第一次不打招呼就在外留宿。
“他搞什么名堂!难道在外头有什么花样?”海萍气不打一处来。“等明天我抓着他,非好好审审他。”
等到四点半,海萍如坐针毡了,“坏了,他搞不好出事了。车祸?在医院?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万一没人给他送钱,人家不给他治,他不就等死了?不行,我得找他去!”
海萍先打了个电话问110,想看看晚上有没有车祸报案。对方干脆答:“这里负责治安,车祸请打120,以后没有情况请勿乱拨110。”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担心我丈夫出事。”
“哦!这还不到五点。可能他应酬去了,可能打牌忘了告诉你,别担心了,超过24小时再说吧!”
海萍想想不放心,又拨打120。对方查了查问:“请问你丈夫的姓名?”“苏淳。”“今天晚上车祸三起,我们查了查,没有叫苏淳的。应该不会。当然除非他在外地出事。要不,您再等等?”
海萍已经百爪挠心了,现在就盼着天快点儿亮,好到苏淳的单位去问个究竟。好不容易到了天亮,海萍匆匆往苏淳的单位奔。
海萍一进苏淳的单位,就敏感地意识到气氛不对,大家都以回避的眼光看她,并且她还没张口问话,都纷纷逃避。海萍坐在苏淳领导的办公室里等,直到领导姗姗来迟。“我想知道苏淳出什么事了,他昨天没回家。”领导看着海萍,无限遗憾地说:“我也是刚从单位保卫处回来。苏淳的确出了点事。他涉嫌泄漏单位的商业机密,昨天下午被保卫科带走了。”
海萍一下就急了问:“他?他有什么机密?不行!你现在得带我去见他!”
领导抱歉地说:“对不起,目前你想见他可能有些困难,案件还在审理中。”
海萍怒了,提高声调说:“审理?他犯罪了吗?他犯罪应该交给公安机关办,你们保卫科有什么资格审理?你小心我告你们私自扣押,违反公民权!”
领导示意海萍别激动,说:“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这也不是抓他,而是对一些情况的调查。事实上,他今天早上已经被移交到公安机关了。有什么问题,你去公安局吧!我这里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海萍顿时没了主张。
海萍跌跌撞撞地跑到公安局,局里一查资料说:“正要通知你呢,现在自己来了。他被刑事拘留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在案件侦办期间,你是见不到的。”
“那我怎么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好不好?”
“他在我们这里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好不过了,管吃管住。你别在这磨蹭了,回吧!对了,万一有需要,我们可能也会传召你的,你最好不要四下走动,免得我们找不着啊!”
海萍无助地哭了,她抓住一个办经济案件的工作人员问:“同志,你好歹要让我知道,我能为我丈夫做些什么吧?见又不让见,出什么事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呀?!”
对方好心地提醒她:“我看你呀,赶紧去找个律师吧!”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海萍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开始翻报纸找律师。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给海藻去了个电话说:“海藻,你……你认识什么好律师吗?”海藻一听电话那头海萍失魂落魄的声音就知道出大事了,赶紧问:“姐,出什么事了?”
“苏淳,苏淳给抓起来了!”
“啊!不可能啊!他干了什么?”
“说是泄露商业机密,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
海藻一听立刻对姐姐说:“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提了包就往海萍那里奔。
海萍正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还一边跟没头苍蝇一样在翻电话号码本,脑子完全不听使唤,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手里比什么都忙,脑袋却一片空白,想不出解决的方法。
海藻一过来,看这情形也慌了,两个女人在家除了干着急,跺脚掉眼泪,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我……我给小贝打个电话,让他给找人!”海藻赶紧给小贝去电话。
小贝一听也愣了,他忙安慰海藻说:“你别急,我这就问问周围的同事,看看谁有类似的经历或有什么办法,等下我下了班就去海萍那里,你先让她沉住气。”
晚上小贝一到海萍家,就跟海萍说:“我朋友推荐了一个律师,他说他以前有过办经济类案件的经验,不过现在主办离婚了,他可以给你一些建议,要不,我们先跟他联系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办?”海萍、海藻都赶紧点头。
这厢小贝在跟人家联系,那厢海萍的手机响了,里面传出Mark的声音:“嗨!郭,你好吗?我在等你上课,你到哪儿了?”海萍这才想起今天晚上有Mark的课!她赶紧抱歉说:“对不起Mark,家里出了点事儿,我今天不能去给你上课了。抱歉,我一忙把你给忘了。”Mark一听海萍的声音就知道情势不对,他关切地问:“严重吗?需要我帮什么忙吗?你先忙你的,有需要的话,请给我电话。”海萍道谢后挂了。
一行三人直奔律师的家。律师听完海萍的叙述说:“我现在不办经济类案件了,所以这方面的人脉不熟,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去找他,他应该可以帮得上忙。如果你们请他做辩护律师,他应该可以以这个身份去打听案子的进展。不过,以你爱人现在被公安机关羁押来看,这个案子肯定不小,否则自己单位内部就消化处理了。”对方给海萍一个地址,“你明天再去找他吧!”
海萍觉得,这一夜太漫长了,不晓得苏淳现在情况到底怎样?
海藻没回去,晚上陪着海萍说话。“姐,你别担心,我觉得应该是搞错了。他们单位又不是什么国家保密机关,没什么秘密可言,如果不是误会,那就是无心之过,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海萍难过地说:“我吃不下。我现在怀疑,他前一阵给人画的图出事了!”
“什么图?”
“前一阵福建有个单位让他帮着画几张图,也给了点酬劳,现在看来,搞不好这个事情有问题。”
“不至于吧?现在帮人干点私活儿太正常了,没听说谁给抓啊?会不会是别的事?”
“除了这个应该没别的了。”
第二天一早,海萍就去了律师事务所,推荐办案的那个人却不在,等到中午近12点, 那人才回来。那人听了海萍的说法,想了想说:“如果您决定委托我们承办的话,就先签一份委托书,我这两天抽空去了解一下案情,然后咱们再根据案情想办法。”海萍一听就急了说:“您别过两天呀!他都给关一天多了!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您还是下午就去吧!至少让我知道点消息。”律师安慰她说:“像这种案件一出,关一天两天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有长期作战的思想准备。也别太担心了,放宽心,人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太紧张了,事情既然出了,就要面对它。”
海萍一出事务所的门,就对海藻说:“这家伙,我觉得靠不住。他太忙了,肯定不会把苏淳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海藻说:“可是,现在除了他,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听他说的口气,姐夫好像要被关很久啊!”
“怎么办?怎么办?”海萍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海萍现在每天的工作很明确,就是白天守在律师事务所,傍晚出去上课。海藻也停下了手头找工作的事情,每天陪着姐姐去打探消息。
律师见到苏淳以后回来跟海萍说:“今天我见到他了,情况不太好。他是在跟对方交易的时候被保卫科当场抓住的,一进去就把情况交代了。据我看,批捕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接下来就是走程序。具体涉案金额多少,我们还要等起诉书出来。这两天,可能公安机关也会召你去问一些问题,你要有心理准备。”
海萍立马就慌了说:“那我说什么?”
“有什么说什么,不知道的就不说。”
“可我怎么知道他说了什么呀?”
“所以你只要说你知道的,不清楚的就答不清楚。”
“律师,您能陪我一起去吗?”
“你可以要求我在场,但公安机关同意不同意就不知道了。”
“我能不能答不知道?”
“你当然可以。”
“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他们不会打人吧?”
律师笑了说:“不会。但如果你不说,他们会认定你不配合,这对起诉书是有影响的。你如果配合,他们可能认为有自首的情节在里面,判得轻些,如果你不配合,他们会要求判得比较重。”
海萍觉得,丈夫的命运突然就掌握在自己手中,究竟是紧一紧还是松一松?
海萍出来问海藻:“我们是自首还是抗拒?”
海藻闷头想一下说:“你最好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本来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海萍坚定地说:“好!我不知道。”
晚上,Mark见到海萍问:“出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海萍摇摇头不愿意说。可一堂课上,她总是走神,常常是Mark问她几遍她都反应不过来,光嘴巴里重复。Mark掰过海萍的肩膀说:“郭,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上课,你肯定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如果你觉得我不值得你信任,没关系,你可以不说。但我还是建议你,最好休息一段时间,要不,我们的课暂停好不好?”
海萍第一反应就是:“不好!我需要钱。”说完自己都吓一跳。
“你为什么需要钱?如果你需要的数目不是很大,我可以借给你。”Mark说。
“我怀疑很大。我也不知道。”
“哦!”Mark不再说话,过一会儿说,“萍,我很关心你。感谢你这一段时间让我了解了这么多中国。如果有需要,我希望也可以帮助你,请你保重。”说完给海萍一个拥抱说:“你回家吧!今天我们就上到这。别担心,学费我照付。你需要休息,我看得出,你累了。”
海
萍的眼泪一下就涌出了:“我没事。我还是上课吧,我害怕一个人呆着。”
Mark拍着海萍的背,将她带到客厅的沙发上落座,给她倒了杯红酒说:“喝下去,你会放松一些。你一定是和先生吵架了。”
海萍摇摇头,拿着杯子喝了一口,很难喝。
“你知道吗?人的一生是一条上下波动的曲线,有时候高,有时候低。低的时候你应该高兴,因为很快就要走向高处,但高的时候其实是很危险的,你看不见即将到来的低谷。”Mark边说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海萍不说话,又喝一大口酒。
“我这次来中国,其实是为了散心的。宋一定不会跟你说。我是他在美国学习的时候认识的好朋友。我的事业遇到一些波折,婚姻也不顺利,当然,这是连锁反应。我的年纪比你大得多,一个男人在这个年纪上遇到挫折可不是一件好事。但我还是很有信心,因为我很乐观,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走出去。也许,我的另一个事业的起点就在中国,也许我的另一半就在这里,谁知道呢?”Mark笑了,非常爽朗。
海萍已经把酒喝完了,Mark又给她倒了一杯。
“好些了吗?酒是个好东西,它会让你放松。在你苦闷的时候,几杯好酒,两三个陌生人的信口开河,你就会忘却所有的烦忧。这就是为什么现在酒吧那么火热。喝酒要大口。小口叫品,如果是品味,那得在心情好的时候。”
几个大口下去,海萍突然觉得Mark说的境界达到了,人有点飘飘忽忽,让自己撕心裂肺的揪扯感也不明显了。客厅的灯亮得晃眼,Mark的声音忽远忽近,他说什么自己都听不见了。
“好了,现在你有勇气说了。”Mark坐在海萍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
海萍笑了,轻柔地说:“一群耗子推一只小耗子出去侦察猫的下落,小耗子害怕不走,大家给他灌酒,三杯下肚,耗子变得很勇猛。大家说,你现在有勇气出去了吧?小耗子拿起酒瓶往地上一砸,大声吼道,我看谁敢推我!”
Mark大笑,说:“嗯,你还有幽默,说明情况不是太糟。你这只小耗子,现在可以告诉我,是哪只猫让你如此害怕吗?”
海萍说:“都是我的错。你知道吗?这一路走来,都是我的错。我是个很贪心的女人,我要得太多太多,如果不是我,我的丈夫不会坐牢,所以,他的今天是我造成的。哎哟,我的头好疼。”
海萍无力地指指脑袋,Mark用拇指按住她的太阳岤,轻轻揉。
“我告诉你,人在紧张的时候,你会发现上下牙齿之间的距离会很短,很紧凑。我经常觉得应该撬掉一排牙齿,这样才不会把舌头咬得很疼。”说完,吐了一下舌头给Mark看。
Mark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地拍拍。
“我在想,如果生活像录像机一样可以重放就好了。录像机,录像机你知道吗?那个放电视用的。”海萍两手还比划,Mark笑着点点头。
“如果生活是录像机,我就找到那段22岁时的带子,重新播放。我就不留在上海了,带着我的爱人回到小城,找个工作,安个家,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日子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简单。那我就不认识你了。”
说完抬眼看看Mark。
“那我会非常遗憾的。认识你是我在中国的第一个惊喜。”
“我的头很疼,快要裂开了。”海萍声音越说越低,几近睡着了。
Mark搂着她,直到她鼾声起,才轻轻放下她,给她盖上毯子,关了灯,让她在沙发上熟睡。
海萍这一觉睡得很沉,这是两宿没合眼的结果。她的大脑总在不断高速运转,想会出现的各种可能性,却不能解决。现在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以外。两三杯酒下肚,她终于睡了个好觉。一睁眼,天光都放亮了,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是在前一阵住的宋借的房子里,因为目及之处装修气派。可又不太像。仔细一回想,坏了!这是在Mark的家。
厨房里有动静。海萍甩了甩糨糊一样的脑袋,坐在沙发上醒神。Mark穿了一件白色的棒针高领毛衣,肩膀上搭了条好看的格子图案的餐布,两手端着盘子走到一边的餐桌,看见海萍亲切地打招呼说:“早上好!你正赶上早餐时间,我煎的蛋。”海萍一脸尴尬,说:“对不起,我太失礼了,居然睡在这里。真是太不好意思了。”Mark笑着说:“你不必紧张,该紧张的是我,我昨天一夜都没睡好。”
海萍奇怪了,说,为什么?
Mark说:“我一直在想,等你今天早上起来会不会告诉我要收我10个小时的课时费。”
海萍大笑,化解了尴尬。应Mark之邀,海萍吃了早餐。Mark说:“前一段时间,我邀请一位女士共进晚餐,以表示她对我的工作的支持,她当时却很犹豫,说,跟她丈夫不好交代。我说,那怕什么,咱们又不是在一起吃早餐。”海萍听完愣了,没明白,Mark哈哈大笑说,现在我们在一起吃早餐,就是比较有问题了,我有口难辩。海萍也笑。
一看表,都近8点半了,海萍匆匆离去,说:“我得去见律师。”
律师对海萍说:“我侧面打听了一下,问问取保候审的保证金多少,对方说大约10万上下。这就比较糟糕,这说明,涉案金额要上千万了。这是个大案,先别说批不批取保候审,就是批了,也是肯定要公诉了。你觉得需要取保候审吗?”
海萍想了想说,要。
“好,那你去筹备钱,我这里去申请。”
“千万的大案要判几年?”
“这个千万,是人家认定的,我们当然不能认这么多,要看人家怎么算的。但如果成立的话,就算并罚,可能都得3年往上跑。具体情况,我们还得等立案以后再具体分析。”
“到底什么时候立案?”
“耐心。你要耐心。对你而言,这是大厦将倾,而对办案机关而言,不过是冰山一隅。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宽心,耐心等待。”
海萍回去以后给海藻去电话:“你陪我一起去,把新房子给退了。”
海藻问:“这是干什么?你需要很多钱吗?我有。”
海萍答:“10万。你怎么可能有?而且这10万只是开头。”
海藻坚定地答:“放心,我有。等我过去。”
海藻带着存折过来了。海萍拿着存折问:“你哪来的钱?”
“你还宋的,再加一点我自己的积蓄。”
“你没还给他?”
“他不要,我又不敢退给你,免得你老说我,就放我这了。”
海萍叹口气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离还这钱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这两天我夜夜不能睡,反复地想,觉得所有的祸,所有的难,都出在我要买房子上。如果我不那么想买房子,就不会为房子背一身债,不会逼着苏淳去赚钱,不会把你送到宋的身边。我是万恶之源。”
海藻摸着姐姐的脸说:“瞎想!这房子,你今天不买明天也得买。这宋,我是真心喜欢他,与你无关。而苏淳,是个意外。”
海萍说:“我想好了,这官司,无论如何我得替他打,哪怕请最好的律师,砸再多的钱,不行就卖房子卖地,一定要还他个清白。我犯的错,我来赎,实在不行,我顶他去劳改。”
“只怕不是砸钱能了的。他到底拿了人家多少钱?”
“5次图,5万块。今天律师跟我说,他的涉案金额超过千万,打死我都不信。他要有这么值钱,每个月就拿这么点工资?肯定人家栽赃陷害!”
“晕倒!绝对不可能,他才拿5万块钱就能成就千万的生意?平时我们都没把他当宝贝啊!”海藻一听这数额,腿都发软了。
海萍在一边,安之若素了。她已经逼迫自己适应,无论再糟糕的情况,她都能扛得起。
海藻看姐姐大无畏的神情,在最不该笑的时候,扑哧一声笑了。
海萍奇怪地看着海藻:“你笑什么?”
“我在笑一个人。当初咬牙切齿信誓旦旦,说什么一旦自己有出路,绝对要跟某某离婚,一天都不多呆。那时候整天窝囊废窝囊废的挂嘴边。现在不正好是把这个包袱给甩掉的大好时机吗?姐啊,不如,这笔钱你不要去捞他了,拿去还房贷款,跟他离了吧!”
“胡说八道!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呢?他是我儿子的父亲!我跟他是血缘亲。我告诉你,即便你是我妹妹,从法律上讲,你也不是我的直系亲属。他是我的直系亲属!想都不要想这件事情。”(39)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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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哦!现在你记得他是你的直系亲属啦!那你既然爱人家,就对人家好点嘛!不要整天推来搡去大呼小叫的。相爱就要表达,要让对方知道,免得没机会讲的时候在这里懊恼。”
“是啊!我整天对他虎着个脸,从没好看过,即便晚上睡觉,也是甩给他个背。可真到他不睡在旁边了,我才发现自己孤枕难眠。我在想,平时我根本意识不到,只有在他出事的时候,那种揪心的疼,那种火上的煎熬才让我明白,他是我最亲的人了。”
“切!负心!我难道不是你的亲人?爸妈难道不是?这女人就是不比男人,男人结婚后都不忘自己是父母家庭的一分子,女人一结婚,马上就把自己从家庭里剔除出去了,只顾自己小家。这个汉字造得是真有道理,女人有了自己的家,就是嫁,就是人家的了。唉!”
海萍居然给海藻逗乐了,说:“快回吧!小贝在等你呢!对了,你和他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还行吧!我想时间久了,他就恢复了。”
“对你好吗?”
“他从没对我不好过。”
“那我就放心了,原本一直不赞成你们俩复合的,怕你们心头有阴影。破镜哪怕就算重圆了,缝也是消不掉的。可我想,百样米养百样人。从小贝这次这么热心帮我们来看,他对你的感情还是深啊!你好好的,别辜负了他。”
“我知道了。”
海藻一走,这房间就空了,留下海萍一个人,莫名地害怕。她总是忍不住东想西想,比方说苏淳去劳改,像当年苏武一样给放到蛮夷去牧羊,或者自己带着儿子跟王宝钏似的一等18年。头又开始疼了。
第二天海萍去Mark那里上课,等上完直接说:“我得喝点酒再走,不然我晚上不能睡。”说完自己就咣咣灌下三大杯,然后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她的举动把Mark吓坏了,说:“你去哪儿?你万一出了事,我可逃不了干系。你若抢劫,我是提供凶器的。你若撞车,我是那个送你上天堂的。对不起,请你不要害我。”
海萍说:“没事,我上天堂绝对不会拉着你的,拜拜。”正说着,手机响了,海萍一看是个陌生电话。“你好,浦东新区公安局,请您明天一早到我们这里来配合一下调查,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您。”
海萍突然就开始发抖了:“Mark,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了?”
“他们要问我话!”海萍顺手抄起酒瓶又倒了一大杯,瓶底都翻过来了,再咕嘟咕嘟喝下。血冲向头,脚底踩云,面色绯红,眼神涣散,她突然说一句:“这酒真是好东西。”然后就一ρi股坐沙发上,咬着嘴唇开始灿烂地笑了。
Mark拍着海萍的脸问:“谁是他们?谁要问你话?”
海萍指着墙上挂的一面镜子问:“你这幅油画哪买的?没见过穿这么多的仕女。”
Mark摇摇头说:“明天早上,我们又要共进早餐了。这可不大好啊!你在考验我的忍耐力。”说完,进了卧室抱了床被子出来,将已经瘫坐在地上的海萍扶到沙发上去:“晚安,油画里的仕女。”
早上等海萍睁开眼,坏事,又不在自己的床上。最近经常一睁眼要想一想身在何方。窗外,艳阳高照,Mark都坐在餐桌边看报纸了。“几点了?”海萍问。
“10点了。”
“真不好意思,我怎么又睡这了?我完全忘记了昨天晚上为什么又倒这里了。我改,我一定改。”
“昨天晚上你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开始狂喝一气,你说有人要问你话,谁?”
海萍莫名其妙地看着Mark,于是开始仔细思考,再翻出手机查号码,一看最后一个电话在10点10分,而且不知道是谁的,拨过去一问:“喂?请问你们是哪里?”“浦东新区公安局。”海萍迅速挂了电话,眼睛就睁圆了,“坏事,他们今天要问我话,我得赶紧走了!”海萍翻了翻钱包,问Mark:“你有100块吗?我要打车,我怕我这70块不够。”
Mark拿起钱包,套上外套说:“我陪你一起去,走吧!”
Mark是夹着海萍出门的,因为看她那样子,酒没全醒,前言不搭后语,还是自己跟着比较放心。海萍一上车就说去浦东新区公安局。
Mark陪着海萍去了公安局。人家把Mark拦门口说:“只问她一个,你不必进了。”Mark立刻敏感地意识到海萍可能应付不了,马上用英语说:“她应该有律师陪同,没有律师她不会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说完再三交代海萍:“你可以拒绝回答问题知道吗?你一定要要求有律师在场。”公安局的人不耐烦了问Mark:“你哪门子葱蒜呀,跟着瞎起哄!律师?没必要,我们就问她几个问题而已。你就在外头等着。”说完,把海萍带进去了。
“苏淳是你的爱人?”
海萍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该回答什么不该回答了,这个问题,究竟是承认还是否认呢?海萍低头不做声。
“苏淳是你的爱人吗?”对方提高声音又问。
海萍终于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2005年12月17号,苏淳是否给过你一万块钱?”
坏了,关键问题来了。海萍保持沉默。
“问你话呢!你听力有问题还是我声音有问题?”
海萍坚持不说话。
“2006年1月7号,苏淳是不是又给了你两万?”
没反应。
“2006年2月18号,苏淳是不是又给了你两万?”对方把卷宗一收,重重地丢在桌面上。
“你不说是吧,不说也没关系。你不说我们也能把案子办下来。这个案子是铁证如山,人赃俱获,有没有你的证明完全不重要。现在我们是给你个机会,让你配合一起给苏淳一个轻判的机会。他算认罪态度较好的,毫无保留,该说的都说了。本来呢,按他这种情况,是可以从轻发落的,不过你这态度,看着倒是想把他往火坑里推啊!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这样,是典型的落井下石啊!行了,咱也不问了,机会呢,也就没了。你出了这个门儿,就别再来找我们了。自己掂量吧!”
说完,俩办案人员开始唠昨晚的球赛了,把海萍一人晾着。
海萍的心已经波涛汹涌,山崩地裂了。要不要交代?要不要交代?给苏淳一个从轻判决的机会?
宋思明在经贸委陪同领导巡查,旁边一位同志低声跟他说着什么,宋秘书答:“这个我不清楚,但我想我的一位朋友能帮上你的忙。等下我给他去个电话,然后你去跟他谈。如果能在一起合作,是最好不过了。”出了经贸委的门,宋拨通了Mark的电话:“Mark,最近好吗?中文学得怎么样啊?我这里有个朋友,想问问你关于机电出口的问题,我想这是你的老本行了,你愿意与他谈谈吗?”
Mark站在公安局办公楼过道上,旁边人来人往,还有人缠着警察不断哀求什么,Mark只好捂着一只耳朵说:“我这里说话不方便,可以等下给你打回去吗?”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警察的断喝:“老实点!”非常清晰地传进宋思明的耳朵里,宋觉得情况不对,立刻问:“你在哪里?需要我的帮助吗?”Mark只好说:
“我在公安局,陪海萍来回答警察的询问,我没事,你别担心。”
“海萍?海萍出什么事了?”
“她的丈夫被关起来了,可能很麻烦,她这一段时间很不好过,我怕她今天应付不了,就陪她过来看看。”
“我等下打给你。我先挂了。”
旁边的侦讯人员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就把海萍一人晾着。过一会儿又来一姐们儿,先是搀和着说了几句,又转头问:“她犯了什么事儿?”
“她倒是没犯事儿,不过呢,正憋着劲要把她家当家的送到号子里。”几个人貌似不经意地聊天,却跟海萍较着暗力。“这马上都到午饭时间了,你们还守着呢?多给你们加班工资啊?这么拼命?让她走吧!咱吃饭去。”
“一句话,吃饭!”说完,几个人真准备走人吃饭了,都站起来踢板凳了。
海萍终于忍不住发声了:“呃……那个……我想……”
三个人立刻安静下来,其中一个警官说:“说吧!说完了你也轻松咱们也轻松了。别想了。”
海萍说:“呃……我想……我可以走了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少安静了有半分钟,其中一个说:“死硬,切,走吧!你可想好了,走了我们也不会再召你回了。”
海萍起身一点头说:“那……再见。”
海萍走出办公室的门,浑身激出一片冷汗,整个后背全湿了。Mark关切地迎上问:“有问题吗?”
海萍特别艰难特别费力地摇了摇头。
门里,三个警官有些泄气。“这老婆比丈夫难对付多了。一看就老J巨滑的。”“心理攻势没用。”“男的不都招了吗?”“招也不行啊!他万一翻供呢?得找到他那钱的下落。那是证据。银行户头都查过了,没见那笔钱。”“才5万,怎么不都花掉了。”“就算是花掉了,也得知道花哪了啊!”“先吃饭再说吧!”
“我发现,最近犯案的,男的都是甫志高软骨头,女的都是刘胡兰……”
沈大律师一进门,熟门熟路地歪着ρi股坐在宋的办公桌上。“有事请吩咐。”宋站起来拍了拍沈的肩膀说:“替我去捞一个人。”
“捞人是你强项啊!找我做什么?”
“你替我去探探水多深,我再决定从哪下手。”
“好说。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海萍下了Mark的课后就开始烦躁,她愁容满面地说:“我要回去了。”
Mark说,你怎么一到回家就表情痛苦?
“因为今天星期五,我要给他父母打电话。上个星期我骗他们说他出差去了,这个星期我不知道怎么讲。头疼。我当时要说他出国就好了,这样最少能安稳半年。”
Mark笑了,赶紧走到酒柜前把柜门关牢。“对不起,今天酒馆打烊了。你头再疼都不许喝。”
海萍不好意思了,说:“我没要喝酒啊!我那天都说改了。我现在改回家喝。我自己买了。”Mark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他不无担忧地说:“看样子我给你起了个坏的示范作用。郭,喝一次两次没问题,如果陷在里面,会上瘾,而这并不是逃避的好办法。人一旦有了酒瘾,会很难摆脱。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甚至去了医院才摆脱。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我没那么严重,你别担心。”
“你不能预见严重的后果。这是一种心理依赖,非常不健康,摧毁你的意志和你的身体,让你无法思考。我建议你不要喝了。”
“可我不喝睡不着。”
Mark想了想问:“你今天穿什么鞋子?”海萍觉得莫名奇妙,说:“平底皮鞋。”Mark拿了海萍的外套,拉着海萍出门,说,走,今天我们换一种方法,暴走上海。说完,不等海萍反抗,拉着海萍就出门了。
海萍一路跟着小跑,气喘吁吁地说:“我不行了,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Mark在前面不停挥手加油,催促:“快,快,跟上。”在急行军45分钟后,海萍彻底瘫倒,靠在路边的柱子上光喘气摆手。Mark问:“你家离这里有多远?”海萍用手作扇:“有近10站路吧?”
Mark说,咱们走回去。海萍哭丧着脸说,不要了不要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坐车回去。Mark说,我没车卡,也没带钱。海萍说,我借你。Mark摇摇手:“不好,我没有借钱的习惯。咱们走回去。”海萍毅然说:
“我打车送你回去好了,我走不动了。”
Mark笑了,拉着海萍就走。等海萍像一只瘫倒的癞皮狗一样被Mark拖上十楼的时候,连脱鞋的力气都没了。Mark冲海萍招手说:"祝你有个好梦!Good Night!"海萍说,给你钱打车。Mark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冲海萍摇了摇。海萍扑进房间直奔床而去,脸不洗牙不刷直接睡了。
可是醒过来,还是要面对给苏淳父母打电话的问题。哎呀!头又疼了。
律师对海萍说:“情况不是很妙,取保候审被拒了,看样子很快就要起诉了。据我了解,他当年进公司的时候是签订过保密合同的。这对他相当不利。法律规定50万以上的损失就可以追究刑事责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减少这个损失的数额,搞清楚他们实际的损失,以减轻处罚。”
“你的意思是……他是横竖逃不掉坐牢了?”
“也不一定,辩护得好,可以缓刑的。”
海萍的头涨成两个大。
沈大律师夹着一堆文件一边敲门一边走进办公室,将卷宗往宋思明的办公桌上一扔:“这家伙跟你什么关系?”宋沉吟没吱声。
“蠢得很,不打自招,还竹筒倒豆子。都像他这样,中国的公检法部门会省很多事。”
宋拿起卷宗仔细翻看,嘴里说:“他是个技术人员,要是能斗得过公安,那不是贬低我们公安的智商?”又仔细看了一遍,“现在这个案子谁在审?”
“还在浦东公安呢!没上报立案。”
“请的是哪个律师?”
“
一个没听说过的家伙。”
“你怎么看?有没有打头?”
“显然有。你看这里……这……这个保密协议可以从无效这个角度去辩。它光规定了责任,没规定义务。你让人家保密,说明人家有保密的价值,你如何体现人家的价值?没提。根据法律规定,你要提出相应的补偿范围。如果真按他们所说的造成2400万的损失,他就付人家一个月5000块?扯淡嘛!”
“2400万?有这么多?”
“不可能,瞎掰的。人家厂卖的都算他的?我查过,去年那个厂整个产值都不超过3500万。”
“能作无罪辩护吗?”
“有难度。这家伙法盲,他自己说,这些图纸就是他设计的,所以归他所有。这牵涉到一个职业作品归属问题,你在哪里工作,你对自己的作品是没有所有权的。”
“需要我做什么?”
“那得看你跟他什么关系。若是不铁呢,就做个缓刑辩护。若是铁杆呢,你走点旁的路,看看能不能叫他们单位撤诉?”
“可这又不是自诉的案件,我让他们单位撤,公安这边呢?”
“老周老纪,你去给他们打个招呼。还没立案,不是太麻烦。不过要抓紧,说晚了立了案了就有点难度了。你和他们船厂到底熟不熟?”
“不熟,没什么交道。可以试一试。老周那边,还是你去说。我就不出面了。”
“这家伙到底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帮他?你不说,我可不去啊!你要知道,不是不得已,尽量不要去动用这些关系,动一动那就是欠人情分。”
宋笑了,说:“关系这东西,就得常动,越常走动越牵扯不清,扯不清了就烂在锅里。若总是能分得出你我他,那才生分,老得花时间去摆平。要的就是经常欠,欠多了就不愁了。他替你办一次也是办,办十次也是办,办到最后见你就头疼,你就赢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沈律师“切”了一声,说:“什么逻辑!”
“哎,对了!上次我托你的那个事,你替我办妥了吗?”沈律师掏一支烟点上。
“应该没问题。”
“我不要听应该,要绝对。我可听说,那一边也托了人了。万一我这边塌了,我跟王庭长不好交代,那是他亲侄子。”
“你放心吧,那边托的是谁我都知道。胖子这人,我很了解,情大法大,敌不过他自己的利益最大,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你再从上面压,他都不会买账。”
“那要不要事先感谢他一下?两边都吃颗定心丸?”
“所谓的感谢,那是事成之后的情意。你若事先感谢,对这边是行贿,对那边是受贿。我们要的是情谊,不是钱意。你懂我意思吗?等事成之后,你再去谢他,到时候他知道我算计他,也迟了。”
“哦!……”沈律师意味深长地笑了。
“还有,你嘱咐一下王庭长,让他侄子最近少打麻将,就算胖子有心提他,民意也是很重要的。万一对方搞个抓赌现形,那他就是自毁长城。皇帝老子来,都帮不了他。”
“行。”
Mark问海萍:“情况怎么样?你先生有什么消息吗?”海萍心事重重地说:“不好。看样子,我要卖房子卖地了。”
“这么严重?”
“没保释出来,我怕他是要坐牢了。”
“那你怎么办?”
“想办法,尽量找好律师给他打官司,实在不行,就只有卖房子了。不谈了,上课。”海萍翻开书。
上完课,Mark说:“海萍,你是个好女人,你的丈夫找到你,是幸运的。你没有在他最困难的时刻离开他,你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有多重要吗?”
海萍奇怪地看着Mark说:“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没理由啊!他又不是在感情上背叛我。”
Mark笑了,说:“这说明,在你心里,最看重的是感情。你知道吗,很多女人都会在男人困难的时刻选择逃跑。”
海萍笑了,说:“你不要拿你自己的经历去衡量所有的女人好不好?你们美国著名的希拉里,那丑都丢到全国全世界了,她不也照样没离开克林顿吗?你呀,你那是运气不好。”
Mark摇头:“不是的,他们是政治夫妻,我不否认他们有感情,但政治利益和政治责任还是首位的。如果是普通夫妻,能够做到患难与共,才是难得。你就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海萍咯咯笑倒了,说:“你这话要是跟苏淳说,他一定会拱手相让的。他会觉得你说的是另一个女人。”
Mark一举杯,向海萍示意:“如果他相让,我就笑纳。”
海萍愣了一愣,尴尬一笑说:“我走了。我今天晚上要走回家。”
Mark一挑眉头:“你还是睡不着吗?既然事情出来了,你就要学会面对它,调整你的心灵,放轻松。”
“我想,可我的心不想。”
Mark只好拿起外套说:“走吧,我送你。从今天起,我把每天的早锻炼放在晚上。你每天晚上从正雄家出来的时候,会看见我在楼下护送你。我且暂时充当你的卫士,直到你的Mister把你给领去。”
海萍再去律师那里,被律师投以奇怪的目光:“你怎么还来啊?你不是都找人了?”海萍愣了。
“你不是托了沈大律师了?他是这行最牛的律师了,轻易不接案子的。到他手的案子,你还操心什么?其实如果你有门路,根本不需要来找我们的。”海萍听得一头雾水,她分辩:“我没找人啊!谁是沈大律师?”
“我昨天下午去公安局,听说沈大律师亲自去过了,今天早上他的助理到我这里来调卷宗。我想,他一会儿会给你去电话的。”
“可……可……我……我没啊……”
“你放心吧,有他在,你最少有六成以上胜算啦!不过他很贵的。像这种案子,没十几二十万,他是不会接手的。”
“啊?!”海萍觉得局势复杂了,她开始看不懂了。她给海藻去了个电话:“你去找过一个姓沈的律师吗?”
“没啊!”
“那你去找过宋思明了?”
“没有。我和他已经彻底断干净了。”
“
奇怪了,今天我律师跟我说,有个很牛的律师跑来接手了。但他并没跟我联系啊!没我的委托,他怎么工作啊?”海藻那厢也看不明白了。(40)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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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海萍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大牛——沈大律师。这家伙看起来真不像个大律师,笑眯眯的模样,白白胖胖的脸。如果单从外貌上看,还不如上一个律师看起来精明能干呢!他能行吗?
“坐坐!郭海萍女士。不好意思,这个案子现在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如果不出意外,这两天你丈夫就可以取保候审。”
“啊?他……被拒了呀!”
“哦!是吧?”沈律师依旧笑眯眯的,既不正面回答也不否认。
“那我要交多少保证金?”
“嗯?保证金?不需要。有保人。”
“谁?”
“这你就不要管了。”
“呃,沈律师,不好意思。我不是太……明白。这个事情有点突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突然接手这个案子,还有,我该付您多少钱?”
“嗯?”沈律师眼睛就瞪圆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接手?你托了谁了?”海萍摇头。
“那就奇怪了。钱嘛,目前为止还谈不上,等以后再说吧!”
“您……还是具体给我个数字,我要做准备。”
“你有多少?”沈律师饶有兴趣地看着海萍。
“只要您能把我爱人救出来,不判刑,罚款都行,只要到这个程度,我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的。”
“哈哈哈哈……”沈律师笑了,说:“以他的案子这个数额来看,就算是交罚金,可能也是天文数字啊!你付得出吗?关于这个费用问题,你就不必操心了,自然会有解决的方法。你不必担心,回去耐心等消息吧!”
海萍现在更担心了。彻底没了方向。
沈律师在一间包厢里跟宋思明喝酒。
“老兄,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办你这案子,律师费的着落还没有啊!”
宋思明一推他手说:“你还跟我要律师费?今天晚上吃饭,我可一分钱没带。”
“好!你吃定我了是吧?你小子哪天能请我吃顿饭?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买过一次单。”
“我从不请男人吃饭。”
“算你狠!服了。”沈律师跟宋思明干了一杯。“她是你什么人?郭海萍?”
“她不是我什么人。”
“得了吧你!跟我来这套。你不说是吧?”
“她是我爱的人的姐姐。”
“这话怎么听着绕耳?你爱的人的姐姐。你爱人的姐姐?”
“我爱她的妹妹郭海藻。”
沈愣了半天,伏在桌子上抱着头笑了,边笑边摇头,半天抬起头,指着坐一旁不动声色的宋思明说:“原来你也有命门啊!”
宋思明淡淡一笑说:“喝酒。”
“何方神圣?改天让我见见二嫂。”
“你见不着了。我和她分手了。”
沈律师这下真愣了,过半天竖起大拇指说:“痴情。”再过半天又拍一巴掌宋思明的背说:“苦情。”又过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装纯情。”
宋思明依旧自己喝酒。
“要不,我替你递个话儿?好歹让人领情啊?”
宋思明摇摇头,说:“我欠她的。是我在还她的情。”
“看样子,你还动了真情?”
宋思明反问一句:“我看上去很无情吗?”
海萍问Mark:“有个大律师来找我,替我接了苏淳的案子。我并没有求过他,是你帮我找来的吗?”
Mark手里拿着酒杯,冲海萍一举,意思是,没错。海萍感激地说:“你真是太好了!我根本没想到是你,这两天一直在怀疑是其他什么人。”
“为什么想不到是我?你朋友很多吗?”
海萍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么认识他的?他很帮忙,我让他告诉我收费多少,他都不肯说。看样子与你关系很好。”
“只要说谢谢就可以了。很简单的事情,不必弄得很复杂。要喝一杯吗?”
“不了,我现在靠走路帮助睡眠,不再碰酒了。不过坏处是,现在走个十站八站,都不觉得累。我需要从这里走到苏州,再从苏州走回来。”
Mark又笑了,再冲海萍一举杯。“等我喝完这杯,我就送你回去。”
苏淳在家已经等候多时,都接近午夜了,海萍还没回来,他有些担心。整个案件对苏淳来说,简直像坐高高低低的过山车,原本以为说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给保卫科转送到公安局。再被审的时候,自己俨然已经是一个犯人了,这种落差让他无法承受。公安时不时透露,以他的涉案金额,判个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为了5万块,自己把一生都搭进去了。人间处处是地雷,一不小心就会踩中,和平时期也不可掉以轻心。第一次听说还有个罪名叫“泄露商业机密”,自己在这个单位工作5年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与间谍相同。而犯罪与杀头一样,不是说你悔过态度好,就可以把头接回去了。无论你再三解释说自己完全是无知犯的错,也不会有人理睬。每个人似乎都饶有兴趣地等着他,守候他,恭喜他走进犯罪的沼泽,然后给大家找点事做。大家重复做的事情,就是再三提醒他,你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你已经是个犯罪分子了,你已经没人权了,你离死不远了。虽然大家谈论你案情的时候似乎都轻飘飘的,“也就十年八年吧!很快就过去了。”可没人知道,一句话,就把你的一生给葬送了。明明是自己设计的图纸,明明是自己的创作,居然被称为盗窃,这世道,已经没有天理可言了。
而海萍,海萍一定恨死自己了。其实被关在看守所里,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放出来的话,搞不好生不如死。苏淳现在已经开始回忆满清那十大酷刑了。
近12点了,老婆还没回来,苏淳为争取宽大处理,决定在楼下老实守候,努力表现。
12点都过了,还没见海萍回来。
她会去哪儿?有心给海藻打个电话,又怕太晚。正胡思乱想,海萍跟一个高大的老外一起,一路小跑着回来。老外手里还拎着她的包,提着她的外套,两人有说有笑。
海萍一见路灯下的苏淳,猛地一惊,眼泪就下来了,赶快跑过去使劲搂着苏淳不撒手,当着外人的面儿,好像马路上拾到了宝。苏淳的脖子都给勒疼了,几星期不见,海萍手劲见长啊!得小费力气才能摘得下来。
老外看着夫妻俩抱作一团,呵呵笑。等苏淳好不容易抽出脖子,老外热情地伸出手握住苏淳说:“欢迎回家!我是Mark,你太太的学生。”海萍还在一边擦眼泪,苏淳也点头哈腰。
“好了,我的任务到今天就结束了。从明天起,她就交给你看管。再见!”Mark摇手告辞。
苏淳和海萍一进卧室的门,海萍就搂着苏淳,又像一块橡皮泥一样贴在他身上。
“你瘦了。肯定吃了不少苦。他们打你了?”
“我没给他们机会。在他们还没动这个念头之前我就彻底交代干净了。”
“吓着了?”海萍说完就在苏淳脸上啄了啄。
苏淳明显不适应这种亲昵,居然擦了擦脸,说:“有点。”
“这些天,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苏淳终于忍不住笑了,让开海萍的拥抱,上下打量她说:“我不过被关了几天,怎么回来他们给我换了个新老婆?退回去!想给我扣不忠的帽子!我苏淳可以经济犯罪,但绝对不能肉体犯罪。”
“关你几天都没把你给关老实了。我看你怎么还生龙活虎的?倒是苦了我,整天吃不下睡不着。可见男人是没良心的。”海萍有点怨有点娇。
“海萍,我怎么觉得你有问题?你这几天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所以才这么柔情蜜意妄图堵我的嘴?刚才那老外,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过于亲密了点?他明知道你丈夫不在家还跟你厮混到半夜?”
“你个猪头!人家好心送我回家怕我遇到危险,还托关系走门子把你救出来,你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老婆我要出轨也不必找什么理由,等什么借口,我难道怕你不成?单等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才出去厮混?我要是不想要你,我抬脚就走。你还当是旧社会我怕沉塘关猪笼?对你这狼心狗肺的好,我真是瞎了眼睛。你蹲大牢了我整天还在家忏悔反省,想你之所以进去都是我的错,哪晓得我这里一门心思要对你好点,你那里一点都不感激我,我对你好,真不如养条狗算了。气死我了,真不该放你出来,明天我就去交代,把你再关进去!”
海萍一口气连珠炮似的把苏淳骂回去,言语声高之处,还双手叉腰,不时食指戳到苏淳的脑袋上,咬牙切齿。
苏淳突然就安心了,走过去一把抱住海萍说:“对嘛!这才是我老婆嘛!你刚才那样,叫我心里不踏实。心虚,心虚。”
海萍在他怀里挣扎,边挣边骂:“你皮轻肉贱,三天不骂浑身长毛!我居然还想要对你好点,以后不再骂你了,看来不骂不行,你还不适应!”
苏淳笑着把下巴放在海萍的肩膀上,说:“已经被改造了,回不去了。你不必对我民主,还是专政吧!专政下的人民比较有安全感,有依靠。”
海萍笑了,紧紧抱住苏淳。
晚上,躺在床上,海萍问苏淳:“你怎么没想到这会触犯法律?”
苏淳反问一句:“你想到了吗?”
“没有。你的事,我又不了解。可你当年进单位,签过保密合同的啊!”
“那么多年了,我根本没印象。他们不拿出来给我看,我都不记得我签过。而且,没人跟我说我干的活是保密范围啊!”
“那现在怎么办?你会不会被起诉?”
“听天由命。犯了错总要承担。不过这个代价太大了。万一我真进去了,你和孩子怎么办?”
海萍赶紧跟小女人一样靠过去,趴在苏淳肩头,可怜巴巴地说:“我做王宝钏,等你18年。”
“要判这么久?不会吧?我听说不是10年就是8年,怎么到你这成18年了?”苏淳有点紧张。
海萍本来都要哭了,一听又扑哧笑了,说:“你讨厌!不过我看你心情不是太差,我放心多了。我一直担心你承受不住压力,万一到时候判个无罪释放,结果还给我个尸体。我警告你呀,无论什么结果,你都得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苏淳说:“你放心,我生性疲塌,耐收拾。你的关口下我都活这么多年了,其他还有什么我扛不住啊!”
“去死!”海萍在苏淳身下抓了一把。苏淳笑了,凑过去,亲了亲海萍。
两个人在艰难险阻中踏上片刻欢娱之旅。
不过,有个情况很糟糕——海萍和苏淳,两个人都很迫切,尤其是苏淳,热情难挡,可贼心贼胆都有了,贼在睡觉,忙了半天都无法唤醒。
苏淳非常沮丧,翻身下来说:“吓的。这下要命了。”
海萍温柔地吻了吻苏淳说:“累的,前一阵思想太紧张,过一段就好了。”
苏淳叹气说:“我是怕,过一阵,我就不在你身边了。本来想,这次回来,把后10年的功课都做掉,这样你就不会太寂寞。”
海萍笑了说:“你在牢里,整天琢磨什么呢?”
握着老公的手,海萍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41)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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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宋思明看了看表,对身边的沈大律师说:“我还有个约会,不陪你了。你的车,不要开。你若出事了,我没法跟你孩子交代。”沈说:“这算什么,我又没喝多。”宋把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拿起搁进兜里,说:“我带走了。”
沈无奈地摇头:“你还真遵纪守法!”
“不是为了守法,而是为了自己。”
“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老张,我让他今天晚上去跟船厂的一把手谈,我在等他消息。”
“你还真迅速!去吧去吧!”
宋思明到了和老张约的会所,却发现老张还带着一个人。“这位是船厂的一把手,胡克强。”老张介绍。宋思明颇有意外,但还是很热情地将手伸出去,双手握住胡总的手。胡总也甚是客气。老张说:“我大概都跟胡总说了,胡总坚持要跟你亲自谈谈。”宋非常客气地让座。
胡总说:“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原来竟是一家人。我听说苏淳是您的亲戚?”宋一怔,赶紧不可置否地含糊带过。
“我们本意,并不是针对您亲戚的。苏淳这位同志一向表现都非常不错,勤恳,耐劳,扎实。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有点……唉!糊涂。主要是让我们不好向上面交代。”
“造成的损失,真的有2400万吗?”宋问。
“呃……这个……唉,不好说啊……现在您怎么说?是不是让我们撤诉?我们这里是没问题的。我是怕……对上不好交代,对下没个说法,对司法那边就更……因为你要知道,走到现在这一步,就不由我们说了算了。即便我们撤,公检法也不一定答应啊!”
宋认真仔细地听,思考一阵说:“关键看您。如果对您而言不是特别麻烦的话,还是撤吧!说实话,当事人并不是我的亲戚,如果是我的亲戚,我倒不好出面说话了。但我对当事人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是个老实的技术人员,简单,无是非,不能因为无心犯下的一点过错就从此不能抬头了。毕竟,还是要治病救人为主,您看呢?”
老胡狠狠抽烟,思考片刻说:“行,听您的。我这边只能做到撤诉,其他的工作,我可就管不了了。”
“这个你放心。”
“另外,我今天晚上找您见面,也还是有另一些问题想跟您谈一谈。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旁边老张说:“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我来跟他说,你赶紧回去办这个正事吧!”
老胡点头告退了。
宋思明等老胡走了,问老张:“他想说什么?”
“这个案子,很复杂,你说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幌子。目的不在搞他。你想啊,他一个小人物,就收5万块,顶多再坐几年牢吧,整他有什么意思。这次是挑个头儿,在搞福建那个厂,让他们一个正在引进的项目立刻下马,不然后面的威胁就大了。两家生产一样的东西,做的市场又一样,饼就那么大,显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嘛!”
“可告了苏淳,那边厂就不上项目了?”
“不是,他们是要限制他们中间的一个技术的使用。那个产品不能生产,后面的项目上了也没用。还得过来买这边的。算技术垄断吧!”
宋点点头,说:“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那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他想说,他撤了诉,对上级单位不好交代。要你帮个忙。”
“我能做什么?”
“几年前,那个福建厂还是小厂的时候,曾经要求过联营,生产这边的品牌。但当时因为各方面的利益,加上这边也看不上那边,就没跟人家谈。这几年,这个厂发展得很不错,利润也上去了,现在各方面都有想跟他们联营的意思,不过人家又不干了。胡是说,看看能不能政府出面牵个线搭个桥,把两个厂联合起来,这样其实对双方都有好处,共同把蛋糕做大。就不必老互相挤兑了。有利于发展。如果成了呢,这个案子就成Сhā曲了,内部矛盾,既往不咎,各方面都皆大欢喜。他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
宋半天不做声,最后说一句:“只要是对双方有好处的事情,我们都不妨尝试一下。你让他明天把相关材料送到我这里,我请人看看可行性,尽快给他答复。”
老张说:“拜托了!”
老胡回到办公室,打电话:“撤诉。”
对方不知道说什么。
“我让你撤,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撤……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可是见到宋秘书了。苏淳,本来我以为是他亲戚,结果他说不是他亲戚,是他亲戚他就不出面了。那你说,不是他亲戚,他又出面,他代表谁?脑子都不转的。赶紧撤!……剩下的,就不由我们管了。我想,肯定最后苏淳是什么事都没有。我话就放在这!……这个苏淳,在我们这里呆这么多年,你就一点苗头没看出来?你干什么吃的啊?……等他出来以后,你亲自去请他,让他回来上班,千万别把他放跑了……就调他到技术部当科长……还副什么副啊!直接当……现在这个调个部门。就这样!”
这几天,苏淳跟海萍过得既提心吊胆又柔情蜜意。大家都觉得,被宣召不过是迟早的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再下次进去,就要很久不能同床共枕。
海萍给海藻打电话:“苏淳取保候审了。也许开庭就是最近的事。上次我问你到底是谁帮忙,你猜是谁?”
海藻的心咯噔一下,谨慎地看了看旁边的小贝,轻轻问:“谁?”
“Mark!”
海藻突然就舒了一口气,既有点从梦里踏空的失落,又有点安心。“姐姐你总是吉人自有天相!”
小贝在旁随口问一句:“苏淳没事了?”
“不是。取保候审。”
“哦!要不要我去问问那个律师,什么时候开庭?”
“姐姐换律师了,她的学生Mark为她请了个好律师,不是原来的那个了。这个律师能量很大。”
小贝回头看看海藻,神色平静,完全没有异样。
“为什么我老有一种感觉,对Mark这人不放心?”小贝看着海藻说。
“你总是多心。在你眼里天下没好人了。”海藻一边叠衣服一边随口说。
小贝哼了一声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我看到的,都是没安好心的丑陋。”
海藻现在已经习惯,只要小贝脾气一上来,自己立马收声,不跟他纠缠。
宋在打电话:“胡总啊,我们这边已经跟福建那边的政府联系过了,他们那边也有这个意向,但具体的问题,还要由你们自己解决。你这两天准备一下资料,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说。祝你马到成功!”
苏淳在家等得心慌,忍不住问海萍:“这大半个月过去了,怎么也没个动静。我现在都成惊弓之鸟了。一听敲门就想该不会是来逮我的吧?”
一个月后,苏淳接到“撤销刑事立案”的通知,感觉被大赦一样。这一遭走得不明就里,稀里糊涂进去,稀里糊涂出来。苏淳忍不住问海萍:“那你说,我到底算犯罪了呢,还是没犯罪?我是不是要去学秋菊,讨个说法?我都糊涂了。”
海萍生气了,瞪苏淳一眼:“拉倒吧你!前两天也不知谁说自己是惊弓之鸟来着,也不知谁一听敲门就冒冷汗的,今天刚接到张纸,马上又神气活现了。像你这样的,就该关进去多接受点法制教育。你整天在家闲着,也不帮我做点家务,还等我给你烧饭,要你有什么用?马上你儿子都能给我打酱油了,你还要我伺候。
你能不能当得有个爹样?”
苏淳开始无奈摇头:“你怎么变脸这么快呀?早上还跟我说,这辈子就打算跟我死守到底了,还问我要不要吃荷包蛋,现在又六亲不认了。我要身缠重案,你对我还好点儿,我没事了,你怎么又开骂了?我还不如坐牢去呢!”
“赶紧滚蛋,别呆我眼前晃。看你就烦。别老说话,耽误我看书。你下面好好想想该干什么吧!我看你原单位是肯定回不去了,要不要谋个事情?马上房贷款就要还了。”
苏淳安静下来,他也的确该考虑以后的路了。
突然,敲门声响起。苏淳条件反射地惊跳起来,夫妻俩对望着谁都不敢开门。“会不会来收这个证,说发错了?”苏淳轻轻问,并小心将纸藏在身后。海萍白了他一眼,过去开门。
门一开,苏淳单位的副总进来了,后面还跟了几个。他大力握住苏淳的手,使劲上下摇摆说:“让你受苦啦!好事多磨啊!全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我们厂马上和福建的厂都要一家了,哪里还有什么泄密不泄密之说?你是很有前瞻性啊!主动进行技术支持!要予以表扬!奖励!”
苏淳和海萍差点没趴下。
反差太大了。以前的卖家贼,现在的英雄。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来承受这种落差啊!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海萍等一帮人走出门,笑到弯腰直不起身,说:“这是什么世道哦!行了,你也不用再找工作了,明儿去上班吧!我去给海藻打个电话,不叫她担心。”
海藻正在做饭,两手都是油,小贝听到手机响连忙拿来放在海藻耳边。听海藻高兴地说:“真的啊!会有这种事情?太搞笑了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个星期天咱们一起去吃顿饭吧!给姐夫洗尘压惊。”说完示意小贝把电话挂了。
“苏淳没事了?”
“哈哈,不但没事,你猜有多好笑!今天他们领导来说,他是导致两厂合营的有功之臣,要嘉奖。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小贝听了先是觉得不可思议,接着又满面疑云。
“星期天咱们请姐姐姐夫吃顿饭吧!你说上哪儿?”
“什么档次?”
“好点儿的。”
“我去网上查查。”小贝进房间查网络热门饭店,过一会儿从屋里喊:“张生记吧?去肇嘉浜路的那家。”
“那你给他们发个短信,通知他们地址。”海藻边切菜边答。
小贝从屋里冲出来说,你手机给我,我查查你姐夫手机号。海藻白他一眼说:“多事,你发给我姐不就完了?”
小贝认真答:“我觉得发给你姐夫显得比较尊重他的家长地位。他刚从那里出来,一定挺在乎别人的想法的。”
“随你随你了!你总是有道理的。”
小贝拿了海藻的手机回房间。半天没动静。
海藻把菜都端到桌上了,也不见小贝出来。“开饭啦!”海藻扬声喊。
依旧没动静。海藻只好进房间拉小贝,却见小贝一脸怒容地坐在椅子上等海藻进来。一见这阵势,海藻就知道坏事,不晓得又哪根筋给别上了。赶紧关门防止其他人听见。“怎么了又?发个短信发得浑身长刺?”
小贝并不说话。手里却拿着海藻的手机。海藻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上面赫然是宋思明的短信:“海藻,回来。不要结婚。”海藻懊恼地闭上眼睛。舍不得删舍不得删,就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海藻有些结巴:“这个……这个……是很久以前的了。”
“多久算久?昨天?”小贝冷冷地问。
海藻愣了,怎么是昨天呢?低头一看,上面就是赫然写着05/06/06。对哦,今天是6月7号,这可不就是昨天吗?邪了。明明是以前……海藻突然醒悟过来,这是5月6号的短信。"不是……这个……这个是……"海藻突然不敢说了。即便是上个月,那也是她答应小贝不再见宋以后。这个,非常难解释。
“海藻,我看,我们还是分了吧!两个人之间光有爱是不够的。信任比爱要重要得多。我如果整天都在想你今天和谁在一起,睡在谁的床上,和谁偷情,我就没法活了。”
“小贝!你怎么这样啊!我到底干什么了我?你哪天晚上不是和我在一起?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
“是啊!我每天晚上都和你在一起。可白天你依旧可以出去。躺在别人的怀里,请求别人救你的姐夫,然后贡献出自己的身体。海藻,我看还是算了。”
海藻愤怒了:“贝利!我到底哪点做错了?!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我根本没有背叛你!”
“你的人格?你拿什么证明你的人格?你以为我没看见你跟人家赤身捰体,我就没有想像力了?什么叫背叛?你心里如果根本就不觉得这是背叛,又有什么可保证的?你亲口答应过我不再跟他见面,这是什么?
嗯?!这是什么!”小贝已经站起来揪住海藻的领子了。
海藻一滴眼泪都不掉。她似乎早已经预见到这一天的出现,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激烈的方式。
她平静地说:“小贝,我能说的就是,我没有主动去见过他。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要分手,不要硬给我扣一顶帽子。我同意分。”
“你早就想分了!却想尽方法刺激我,让我最后提出来!你卑鄙!你无耻!”小贝的声音提高了。
海藻低声说:“外面还有别人,请你注意你说话的方式。既然已经决定分了,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无所谓了。”
小贝的巴掌高高地扬起,控制不住地想揍海藻。最终恨恨地捶在自己腿上:“我不打你。我不打女人。虽然你很欠揍。郭海藻,我告诉你,我错就错在对你太好了!我早就该狠狠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忠诚!”说完愤然转身出去。
海藻等小贝摔门走人以后,才默默转身回到客厅,其他屋的人开条门缝朝外张望。海藻在人家的窥探下安静转身,将所有的菜都倒进垃圾桶。
这一夜,小贝没有回来。
这次海藻已经不急了。他肯定又是苦肉计去了,满大街乱走。海藻觉得,这次他就是被车撞了,也不是自己的责任。而且,这世界,被车撞的人也不过是万分之几。海藻躺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小贝回来,一声不响把家里属于他的东西搬了搬收了收,不留一句话就走了。海藻望着凌乱的卧室,仿佛遭到洗劫一般,心如乱麻。想剪剪不断,理也理不清。
她无目的地出门,见来一辆公车就上,一路晃啊晃,晃到不知名的站下,有偏僻的小道就穿,走着走着,蓦地发现,自己站在宋思明的办公大院外。看到门口挂的牌子,海藻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模糊着双眼,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宋思明停车的地方,把脸贴在驾驶窗上,任泪水挥洒。
宋思明一看表,已经近11点了,该回家了。他收拾好东西关了门走出办公室,走近车边,他发现有个人影蹲在前轮旁,带着警惕的心,借着灯光,他慢慢走近。
蹲在地上的海藻抬起头来,满脸是泪,可怜地看着宋思明,嘴瘪了瘪,站起来,小声说:“我没地方去了。”然后如孩子般放声大哭。宋思明丝毫不避嫌,一把抱住海藻说:“别哭。”然后两个人在背光的阴影里,宋思明听海藻哭了好半天。一会儿才说:“走,咱们去转转。”(42)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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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海藻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还委屈地抹泪呢,宋思明握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驾车,过了半天,停在海藻以前住的楼下,说:“回去吧!”
海藻一看以前的楼,就又哭了,边抽泣边说:“我不住这了。”
“那你住哪儿?”
“没地方,我要去流浪。”海藻委屈加赌气地说,边说边拿手背擦眼泪,从侧面看,撅撅的小嘴唇带着孩子般的娇。宋思明把手支在方向盘上想了一会儿说:“听着,海藻,我做这些,完全没有要你回到我身边的意思。我并不需要你的报答。”
海藻哭得更厉害了说:“连你都不要我了!本来就是你在害我!”正要捶打宋思明,突然就止住哭了,换了个声音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要我报答?”
现在连宋思明都愣了,不晓得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原以为海藻是忍住心中的不情愿,跑来感谢自己让苏淳安全回家的。
海藻脑子转了转,有些明白了,擦干眼泪说:“搞了半天真是你。算了,我也不冤了。老大,你这是救了我姐夫,搭进去了我。就因为我舍不得删你的短信息,今天你如愿了,小贝跑了。”
宋思明心中五味俱全,非常虚伪地冒一句:“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释?”
“拉倒吧你!你比大灰狼还要坏,还跟人解释呢!世界上最坏的人就是你了。”
宋思明笑了,抽了几张面巾纸给海藻擦了擦脸,又像照顾孩子一样拉起她的手翻过来擦了擦说:“你看你的鼻涕。大姑娘了,怎么一点不注意形象呢?来,擦擦。”
海藻叹口气说:“认命。你就是那五指山,我怎么都逃不出去,左躲右闪还是掉在你的手心。”说完,将自己的小手压在宋思明的掌心里。
宋思明笑了,先是摸了摸海藻的脸,又在海藻的头上抚弄几下,弄乱了海藻的头发,然后将海藻的小脑袋一把塞进自己的怀里。“我想,我的心地不淳厚。我假装做这些是不带私心的,可内心里认定老天一定会看见,然后把你还给我。”
宋思明亲了亲海藻的头发,贪婪地嗅着海藻的气味,过一会儿,又忍不住亲亲海藻的头发,笑得很开心。
“那你说去哪儿?今天晚上,你总不能住在车里。”
“不知道,反正我不要回去了,你去哪我就跟着你。你回家我也跟着,你要睡觉,我就睡在你跟你老婆中间。是你破坏了我的幸福婚姻,所以我也要报复你。”海藻玩着刚才擦手的纸巾,恨恨地娇嗔。
宋思明笑着摇摇头,一踩油门,走了。
宋把车开回办公室的楼下,上楼拿了海萍上次还给他的钥匙,再带着海藻回到海萍借住的家。“暂时先住这儿。”宋开了门以后把钥匙交给海藻。
海藻四下望望说:“我不要睡他们的床,有不好的联想。”
宋抱着海藻,温柔地吻了吻她说:“你先住一段,等过一阵,你自己去选房子,看中了就买下来。”
海藻两只手缠绕在宋的腰间,身体紧紧贴着宋思明,牙齿咬着宋衬衫的扣子,连带扣子后面一块皮肉,一边轻轻噬一边说:“恨你,想咬你一口。”宋坚持站着没动,看海藻在自己身上腻来腻去,来回揉搓。海藻悠长而哀怨地叹了口气,抬眼妖娆地看了宋思明一眼,踮起脚尖,一口叼住宋思明的嘴唇,然后像吸盘一样紧紧吸附过去,小巧的舌头蛮横地钻进宋思明的齿间,上下逗引,手开始急切地近乎于扒开他的衬衫,推着他向沙发走去。
宋思明被动地被推到沙发边,直到站不稳倒在沙发里,任由海藻骑在身上侵略自己。海藻将宋思明的衣衫褪尽,沿着手指开始舔。“我爱你的手指。”宋思明的心怦怦乱跳。“我爱你的青筋。”“我爱你的腋窝和毛毛。”“我爱你的味道。”“我爱你的喉结。”说完用牙齿在喉结上来回蹭。“我爱你的耳朵。”宋思明已经开始忍不住喘粗气。他喜欢海藻如此放浪的样子,带着任性的骄蛮,带着欲望的狂野,说话口齿不清又有颤动的紧张。宋思明也觉得紧张,浑身紧绷,每一寸肌肤都奔涌着渴望。
“我爱你的这里。”海藻咬着宋思明的|乳|头,交错着痒或疼。
“我爱你的这里。”海藻用舌尖探索宋思明的肚脐。
然后,海藻毫不犹豫地干脆松开皮带,划开拉链,扒下内裤,释放出压抑许久的满园春色,顿现一片姹紫嫣红。
宋思明闭着眼睛,喉头涌动。“亲我。”他想。可他不敢说。“亲我。”他内心热切等待。
海藻叹口气,近乎于妖媚地挤出一句:“我爱这颗痣,爱死了。”
宋思明感到一阵温润的湿热,带着芬芳和缠绵在自己的敏感地带吸吮。“呵……”宋思明忍不住发出长叹。
宋思明躺在地毯上,搂着怀里安静的海藻。他说:“说你爱我。”
海藻柔情蜜意地说:“我爱你。”
宋思明满足地笑了。
“我害怕,你不要回去了。”海藻把头紧紧贴在宋思明的胸前。
宋思明看看表说:“好,今天晚上。”
天蒙蒙亮,床上是相拥而眠的海藻与宋思明。宋醒来看看腕上的表,然后低头看着睡在自己胳膊上的海藻,笑了。梦中的海藻像个孩子般清澈,呼吸轻巧而宁静,睫毛还忽闪忽闪的。宋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睫毛。海藻居然嫌人扰她清梦了,还拿手推了推宋。宋笑了,又亲亲海藻的额头。海藻再皱皱眉头。宋思明觉得非常有趣,无论你亲她哪里,她都会在梦中做出相应的反应。宋亲了亲海藻的嘴唇,这下海藻却很安静,鼻息扑面而来,柔柔软软一股清新雾水的香气。宋思明正要抽回嘴唇,突然听海藻低低喊了一声:“啊呜!”然后又被一口叼住。
长时间的拥吻,辗转而缠绵。
“醒了?”宋问。
“被你吵的。”海藻闭着眼睛并不张开,慵懒地伸懒腰。
“我一会儿要去上班了,等我问清楚最近有什么好楼盘,我给你打电话。你自己去看,选定了就买,不必问我。不过最好以你父母的名义。”
“为什么?”
“你只管听话,不要问为什么。买房子不是什么急迫的事情,你慢慢挑。这里你暂且住着,如果不喜欢这个床,今天你就去换一个。卡等下我放在外面的桌上。还有,喜欢什么就买,不要委屈自己。我是建议你去恒隆广场看看。”
“话多,我发现你很女人。”海藻不想听,拿手捂住宋的嘴,然后开始舔宋思明的胸口玩。
宋笑了说:“属狗的?我满身都是你的口水。”
“蛇,美女蛇。”海藻叹口气说,“从今天起,正式步入职业二奶行列,过吸血虫的生活。”
宋揪了揪海藻的鼻子说:“不要这样说,我从没这样想过你。”
“那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
“我觉得……你是我的脚踝。”
“什么?”
“脚踝。”
“哼!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原来这么低下!你老婆是你的眼睛,你女儿是你的心,轮到我,就剩下脚踝了。”
宋笑了,搂着海藻的头晃了晃说:“这个呀,是一个希腊神话。海洋女神把她的儿子放进冥河中浸泡,这样,她的孩子就全身刀枪不入,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伤害他。他长大以后参加了特洛伊战争,战无不胜,是希腊的第一勇士,特洛伊人拿他没办法。后来太阳神阿波罗把他的弱点告诉了特洛伊王子,说当时他的母亲是提着他的脚踝放入河水的,因此,他的弱点就是脚踝。他最后死于特洛伊王子的箭下,因为王子射中了他的脚踝。”
海藻听完,伤感地叹口气说:“我要给你的脚踝套上金钟罩铁布衫。”说完抬头亲了亲宋思明。
宋思明说:“海藻,我要走了,上班去。我不可能每天都陪你,如果你寂寞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
“我建议你还是上班去,上班是谋杀时间最好的方法,你还是去陈寺福那里,那里比较自由。你可以做一些你喜欢的事情而不会太着急,看看书也行,不要一个人在家呆着。”
“唉!你不就怕我整天缠着你吗,放心,不会。”
“不是,我怕你一个人孤独,我会不安心工作,总担心你。”
“知道啦!”
苏淳回单位上班,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已经坐了人,他正犹豫着不知道去哪里,以前的同事都过来打招呼:“哟!苏科长!祝贺高升啊!”“祸福相依哦!”“摇身一变,成科技带头人了!”
苏淳咧着的嘴,笑比哭还难看,感觉大家面上热情,但热情下面掩藏着嘲讽,甚至有些逗弄的眼神。人事科长亲自把任命通知书送来,顺便带苏淳去参观他的新办公室,临行前不忘叮嘱一句:“以后打交道的地方还多着呢,有很多事情还是要讨教苏科长的。告辞!告辞!”
苏淳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不知道该忙些什么,偌大的办公室和空荡荡的文件橱里,没任何资料,桌面上就一台电话,铃声一响,满屋绕梁,声音大得能把自己吓一跳。“苏科长吧,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里面是胡总的声音,苏淳压根没听出来,还问:“请问,您是……”“我是胡克强。”苏淳吓得赶紧站起来,立刻点头说好。
胡总简直热情得有些夸张地握住苏淳的手,再三解释:“这次误会实在是影响太坏了,我知道怎么都不能弥补苏科长所受的打击。这个这个……还是要请苏科长体谅啊!不过,苏科长在我们这里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有托张市长带个话呢?其实你工作能力是相当不错的,可惜被埋没了。”
苏淳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都不晓得怎么接话。
“今后你就负责新产品的开发这一块儿。另外,以后跟市里的接触,可能必要时还需要你出面啊!”苏淳更加害怕了。
等苏淳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同事小赵敲门进来了。“哟!苏科长,恭喜恭喜!”说完两手抱拳。
苏淳打掉他的手说:“你跟我还来这一套。”
“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好处全叫你一人摊去了,又得了利又出了名儿。你小子这么神通广大,当年还找我借什么高利贷啊!四大银行不就你们家开的吗?”
“你胡说什么呀?”
“你还瞒我?听说你是张市长的妻弟?”
“啊?!”苏淳惊讶得眼珠都掉出来了。
“要不是这么铁的关系,你能从这案子里出来?说老实话,你一进去,我们办公室的人就嘀咕了,这次肯定得把你整死。现在呢?你不但没事,还脱离我们群众的队伍了。喂!以后有提携兄弟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啊!使劲提拔我。”说完特别亲昵地在苏淳肩膀上拍了拍。
苏淳彻底晕了。
苏淳一回到家,面色凝重。相对于他的凝重,海萍倒是轻松愉快,她是哼着小曲回来的。
“我一听你唱歌,就知道有好事临门。”
“我不能唱歌?”
“你如果不是特别心情愉快,是不愿意自暴其短的,你唱歌走音到不忍卒听。”
“嘿嘿,我又接了个新学生。我的桃李要满天下了,感谢英明神武的共产党,感谢蓬勃发展的新中国。你不觉得最近上海老外特别多?”
“你当心点身体,上课也是要体力的,这样一天天讲下来,口干舌燥会生病。”
“不会,我一想到每一分钟都有白花花的票子落进口袋我就如有神助。钞票是消除疲劳的最好安慰剂。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今天上班有人背后嘀咕你,让你不自在了?你别理他们。”
“恰恰相反,一堆跟我后面拍马屁的。”
海萍一听,觉得不对劲:“为什么?”
“外面盛传我这次出来是张市长救的,还说我是他的妻弟,这算哪门子事啊!我怀疑,还是海藻以前那个相好干的,跟你那个Mark无关。”
海萍不乐意了:“你用词听着怎么这么龌龊呢?什么叫相好,什么叫我的Mark?”
“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跟斗架公鸡一样碰不得,我不能跟你说话每句都再三思量。你最好去问问海藻,别到最后受了人的恩惠都不知道是谁。”
海萍不说话。
海藻拎着大包小袋回到屋里,一件一件衣服试过去。
海藻掐着宋思明的下班时间去电话:“是我,你晚上会来见我吗?没空就算了,我就是问一句。”然后过一会儿甜蜜笑着说:“我也想你,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说完挂了电话,有些寂寥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郭海藻,从今以后,你要适应一个人的夜晚。”
晚上,海藻无聊地看电视。以后,大约再也不会有行兼跑了吧?既然一个人住,为什么要三间卧室的屋子?疲于打扫。海藻决定自己一个人过也要把日子搞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于是换了盘瑜珈录像带开始做伸展运动,不一会儿就浑身是汗了。海藻做完瑜珈又开始跳快节奏的热身操,索性穿着三点劈腿下腰,正大汗淋漓着,突然一转身,看见身后饶有兴趣盯着自己看的宋思明。
海藻因为惊吓而尖叫一声:“啊!”然后说:“大半夜的,你怎么招呼不打就冲进来了?你吓死我了,我一个人在家耶!”宋思明靠在门框上,摇摇手里的钥匙,然后带着色迷迷的眼光靠近,上下打量着说:“长腿,细腰,这身打扮很好,建议你以后在家什么都不要穿。”说完学海藻的样子,舔海藻脖子上的汗。
海藻大叫:“讨厌!我没洗澡!”然后推宋思明。
宋思明说:“我喜欢带露珠的,新鲜的,刚出炉的,冒着热气儿的……”
两人躺在床上,海藻说:“以后过来前请打招呼,不要不请自到,打乱我计划。我本来买了玫瑰花瓣的,想撒在浴缸里和你一起洗。”
宋思明有些疲劳地说,我就喜欢搞突袭,查查你在干什么,不巧就被我抓到春光乍泄。
海藻趴着说:“今天我去了你说的恒隆广场了,天哪,一件衬衫三千多,一条长筒袜四百多,我没舍得买。”
宋思明拉过海藻的手指亲了亲说:“如果我不能带给你幸福的生活,我有什么资格让你与我在一起?除了名分我不能给你,其他的,你要什么便是什么。”
海藻说,可我并没有什么物质欲望,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宋思明坐起身,用手指在海藻的锁骨上划了划说:“兴趣爱好靠培养,以后你会有的。”
“我给你买了几件衬衫和几双袜子。我觉得自己买也许不舍得,给你买就不难过。”海藻高兴地跳起来跑到外面去把衣服拿进来。
宋思明摆摆手说:“你错了,我根本不需要这些,那与我的身份不配,这些适合生意场上的人。”看见海藻由兴奋到失望的表情,他又接一句:“放在你这里吧!有时候如果我住这里,第二天也有衣服换。”
海藻兴味索然地把衣服挂进衣橱说:“是啊!你也不可能带回家的。你该走了吧?”
海藻内心里希望宋思明会说,我不走,我想留下来陪你。
但宋思明看了看表说:“是的,我该走了。”说完起身把衣服穿妥当。
海藻从身后抱住宋思明的腰,把头贴在他背上说:“这套房子太大了,空荡荡。”
宋思明怔了一下,假装听不懂她的话说:“不要自己打扫,请个钟点工。对了,我希望每次来看到房间都是窗明几净的,东西要归置好,不要让我进门踏着地雷阵前行。刚才我踩着你的两双皮鞋进的。”
海藻尴尬地笑了说:“我不擅长收拾房间。”
“那你就请个保姆吧!要找个可靠的,最好是熟人介绍的。”
说完,宋思明出门了,临出门前返身吻了吻海藻说:“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我自己有钥匙。你出去别忘带钥匙,否则得等我来你才进得去。我来是没准点的。”
“那我可以复制一套钥匙交给这里的保安吗?”
宋思明想了想说:“不可以,你还是复制一套交给海萍。”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你……”
“她迟早会知道的。”宋答得干脆利落,风般离去。
果然,第二天海萍电话就来了:“海藻,你是不是又和他在一起了?”
海萍说:“是的。”
“那小贝怎么办?”
“分了,是他不要我的。”
半晌海萍都没说话,最后海萍说:“你好自为之吧!我多说也无用。对了,毕竟是人家帮了咱们,我想下个星期天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你安排一下吧!”
海藻为难地说:“他不一定有时间,我问问他。”
苏淳这一向突然变得夜生活丰富,总有人或部门在下班前拉他去交流感情。
先是人事科请去吃饭,席间科长看似无意却有心地提到自己已经在这个位子上蹲4年了,没升没降。等吃完饭分手的时候,苏淳发觉自己的手里多提了一个包,这是科长送自己上出租车的时候顺带捎着塞进来的,打开一看,纯金镶水晶的一尊佛像,沉甸甸的。苏淳吓得手都发抖了,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视查今天的黄金牌价。
苏淳和海萍两个人就如何才能把这尊佛像请回去而不伤人家面子伤神了一个晚上,毕竟,这是个大物件,偷偷摸摸还回去万一人家没收到,那真是说不清了。
那个金佛还没了结呢,第二天苏淳又被小赵带的一拨陌生人拉去喝酒。席间有个特别热情的家伙跟自己拍着肩膀称兄道弟,相见恨晚,并约了第三天的酒席。
苏淳百般推脱,没推脱掉。
第三天晚上,根本无须自己推脱,又有另一拨总务处的相邀喝酒,苏淳刚想说已经有约了,就被人跟绑架似的给抬出去,喝酒跟打仗一般冲锋陷阵,苏淳很快就醉了,最后都快出溜到桌子下头去了。等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压根不在家里,却躺在洗浴中心的一间房子的床上,旁边坐了个近乎全祼的小妞,吓得苏淳抱着裤子落荒而逃。
第四天一大早,苏淳打死不愿意去上班了,在家缺班说自己头疼。跟老婆讲,我迟早得失身,昨天晚上失没失我根本不知道。即便失了你也要原谅我,因为我是被强J的。我本人没那个意愿。海萍哭笑不得,本来一肚子气要发火,看苏淳可怜的模样,就拉倒了。
第五天无论谁来拉,苏淳就一句话:“老婆发火了,说要离婚,我哪都不能去。”中午吃饭的时候,以前的同事老吴特地跑到自己身边坐下问:“苏淳,哦!苏科长,你是不是认识宋庆龄小学的校长?我想把我家孩子搞到那去读书。”苏淳已经哭笑不得了。(43)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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