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声谷蓦然抬头,对上平叔面无表情的脸,却觉得自己在上面看到鲜明的笑意。
“这是我今天教给你的又一课。不清楚含义的东西,可是不能乱接的。”
将思绪从回忆中拔出,莫声谷无奈摇头,松手让玉坠垂落,感触着它在自己肌肤上弹跳的力度,忍不住暗想那样的跌宕是否预示了自己的未来不会一帆风顺?话说回头,幸好平叔碰上的是他这样不在乎所谓正邪的人,若是换了其他人,知晓此事将与明教扯上关系的话,只怕早已躲得远远的。想到此,他的脸色继续垮塌,若他一开始知道这件事居然还是“驱逐鞑虏”这样伟大的民族大义扯在一起的话,他也会远远避开的。反正……二十多年后元朝便会灭亡,他何苦去趟这淌浑水呢。
“素日里总觉你十分倔强,竟也能听到你如此失态无助的呼唤,我忍不住好奇是怎样的噩梦让你这般惊恐?”一道清冽的声音蓦然响起,莫声谷先是微微一惊,随即笑着抬首,懒洋洋向门口处望去。
石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杨昶正倚在门口。室内并没有任何照明事物的存在,但屋外的通道远端却有淡淡的光芒渗入,在杨昶周边晕染开模糊的光影。
因为逆光的原因,莫声谷看不太清杨昶此刻的表情,但仍是从他微敞的衣服和披散的头发看出他是从睡梦中匆忙起身。有一股莫名的暖意在缓缓滋生,莫声谷眨了眨眼,轻笑道:“是声谷无用,又累杨昶兄担心了。”
杨昶冷哼一声,举步向床边走去。“我本不愿理会,但你足足喊了一炷香的‘五哥’,其声之凄厉直让闻者伤心。”
“呃,这几日从范遥处听到一些五哥的消息,我虽笃信五哥吉人天相必会逢凶化吉,但心中委实不安。”想着杨昶方才所用的夸张形容,莫声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刚才在梦中真的叫得很大声,竟连隔着两层石墙的你都能听到?”他微微蹙眉,开始祈祷其他人不要听到自己今晚失态的呼喊,不然真是……太丢脸了。
“素来听闻武当七侠手足情深,见你之行为,我方知此言不虚。只是张翠山武艺在江湖自也不弱,你何须为他如此担忧?”
莫声谷眉梢轻轻一挑,本想反驳两句,但看着杨昶神色之间十分从容,并不是有意讽刺而是真的疑惑,忍不住问道:“杨昶兄,难道你从不曾为他人担忧,亦或者有人为你担心?”
“需要吗?”
“呃……”听到这样的回答,莫声谷一时无言。确实,以杨家人的实力,着实不需要他人担心,只是——“再如何强大的人,总会在某个时候拥有脆弱的一面。即使你也不会例外啊,杨昶兄。”
杨昶的神色微微一动,“若是将来有一日我陷入意外的困境,你会为我担心?”
“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会在乎你的安危。”莫声谷毫不犹豫地回答着,随即带笑看着对方,笃定道,“正如我若陷入危机,杨昶兄你也一样会担心我吧?”
杨昶看着莫声谷,突然在他身边坐下,将自己身上那件匆忙间披上的外套拽下丢在一边,同时伸手环住对方的肩。
“你在做什么?”莫声谷怔怔看着对方的动作,对于这样的碰触,不知为何突然涌上暧昧的感觉。他轻咳两声,对于自己涌起的想法有几分尴尬,下意思地别开眼,却错过对方眼中的一份玩味。
“虽然你口中倔强不说,但我也能料到现在的你总会在半夜被冻醒。我之前授予你的呼吸吐纳之法是我古墓独门心法,按理说可助你早日抵御寒玉床的冰冷。”杨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回响在这空旷的房间中,却带来几分温暖的味道,“我本以为你会迅速习会自动运转内力的法力,却不曾想,你竟是这般驽钝。”
莫声谷双眉倒竖,带着被人看扁的不甘,“假以时日,我必能习会这么古怪的运功法子!”
“假以时日?”杨昶嗤笑,“未等你学会,便被这寒玉床的寒气冻死。”他微微顿了一顿,方继续说道,“你武当功法也许十分强大,但也许并不能配合寒玉床修行,才会让你进益缓慢。反正我古墓本也不是拘泥于门户之见的门派,若你愿意,我便将《玉女心经》传授于你。”
“玉女心经……”莫声谷呆了呆,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即使知道这心经男子也能学习,仍是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十分奇怪。
“这是古墓立派的祖师婆婆留下的名字。”虽然他也十分不喜这个名字,但毕竟是前人的遗作。
“我听说这个心法十分强大。”强大到当年李莫愁想从小龙女手中抢夺却铩羽而归,“而我只是一个外人,不太好吧……”
“你不愿?”杨昶的声音倏然转冷。
莫声谷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回答着:“当然愿意。”
“那样便好。”杨昶眼帘微垂,遮掩住他眸中闪动的神色。他揽住身量比自己小上许多的莫声谷,翻身倒在寒玉床上,“睡觉吧。”
“睡、睡觉?”对于晚上一连串的突发意外以及那无法用理智估计的各种状况,莫声谷严重怀疑自己的智商是否倒退了十年,才会弄不清眼前的情形。
杨昶微微不耐地张开本已阖上的双眼,“我可不想再见你惊叫着被冻醒,扰墓中他人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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