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航行总是那般单调,放眼所及,除了蓝天白云碧海,便再无其他景致。
杨昶正独坐在船尾,手中捧着一卷书册,面前摆着一杯香茗,自己一人怡然自得,旁边间或有白鸥掠过海面,却沦为他一人的背影,透着几分不染尘世的悠远。
自从上次杨昶与莫声谷一番对话后,也不知是彼此都有意躲开对方,抑或是两人的作息时间都恰好错开,总之莫声谷自那次后便不曾独自与杨昶相处,而他原本微微悬起的心便也安然落肚。
若杨昶从小无忌口中得知了自己身上毒患未解的消息,依他的性子,应不会如此平静,所以,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吧……莫声谷站在远处望着杨昶,唇角微微上扬,晃着手中那两瓶从船底仓库翻出的青梅酒,直接走向杨昶。
“杨昶兄,日日见你一卷在手,难道你便不觉得厌倦?”将青梅酒往桌子上一放,莫声谷毫不客气地坐在杨昶对面,见他将目光从书上挪开落在自己身上,心头却忍不住一跳。冰冷中微带几分暖意和笑意,是自己才能得到的特殊待遇。
“有些东西,若是发自心底的喜欢,又怎会倦?”杨昶合上手中的书卷,放在桌子上。莫声谷偷眼向书名看去,看到上面狗爬一样的《神雕侠侣》四个字,心中蓦然有一股急切的毁尸灭迹的欲望。
他本以为杨昶这几日读的是他顺手带上船的书本,但现在看着自己无聊时写出来的修改版神雕摆在自己面前,他愈发觉得惊悚。“杨昶兄,没想到你还留着这本东西啊。”莫声谷微微笑着,试图在以笑容迷惑对方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拿过那本书。但他的手刚刚碰到那书的封面,就见杨昶同样微笑着伸出手压住他的手,“你可是将这本书赠与我了,现在不告而取可是谓之偷。”
“啊?”莫声谷眨了眨眼,在认真思索那天清晨自己有没有不知不觉做出这样承诺的时候,杨昶已经轻松从他的爪下抽出那本书,卷了卷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若你实在舍不得,我在看完后定然会双手奉上。”
“好啊。”莫声谷应着,却醒悟过来地皱眉,“不过杨昶兄,貌似这本书是我的东西,而且我并没有允诺将它赠与你吧。要知道,那上面的一字一句皆是我辛苦写出来的。”让他这个一直拿不惯毛笔的人根据印象写出那数十万字,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程啊。这……也是他在冰火岛上无聊时对于渐渐沦为记忆中古老回忆的一点追思。
“一字一句啊。”杨昶看着莫声谷,眉眼间渐渐蕴染出一片奇怪的笑意,“若我没有看错,你这故事中的人物是我杨家先祖吧。”
“……”莫声谷很想说不是,可是白纸黑字,他如何掩饰?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这么熟悉这些也许连我都一知半解的东西?”杨昶伸手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那番闲适的样子,让莫声谷错觉自己见到了正笑眯眯威胁自家长工的吝啬地主。
“所谓传奇,不过是江湖留言加上一点臆想。”莫声谷从容应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两个白玉雕成的酒杯,“今天风和日丽,我们毋需继续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来来,且试一下这瓶青梅酒。平叔真是的,有这样的好酒,却藏在舱底不肯拿出来让我们分享。”
琥珀色的美酒倒入玉杯,随着船身的前进而微微晃动着,透出几分诱人的潋滟色彩。莫声谷先端起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才笑道:“杨昶兄,之前我曾问你,你为什么直到我们上船第二天才出面。但,直到现在你还未曾给我一个答案。”
“不过是晕船睡死了。”杨昶死咬着曾经的答案,毫不拒绝地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倒是你,那夜我见你打坐时冷汗频下,真的无恙?”
“若有事,我又岂会安然坐在这里?杨昶兄,是否分别太久,你忘了我也算是平叔的弟子,遇到困难我怎么会傻到不去找平叔?”
“原来如此啊。可是你的师侄儿却说你常常会彻夜打坐,而那时候所有长辈都不允他靠近你。”杨昶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目光如炬,灼得人皮肤微微生痛。
“唉……”莫声谷幽幽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酒杯,蓦然站起来向杨昶做了个揖,“声谷着实应该多谢杨昶兄送我的那本心经,让我七年来内力突飞猛进。只是在研习之中出了点小问题,以至于偶尔运功过度时需要彻夜打坐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