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花朝。
不同于江南桃红柳绿,京城之中,冰雪刚刚融化,春风仍未转暖,天空辽阔而寂寥,走在路上,呼吸中还能闻到寒冷的味道▲梢的颜色更多的存在眼睛的想象。而迎春呢?她的金黄总是太淡太浅,东一丛西一簇的散着,好像报春的声音都不自信似的,这样的季节说有百花降生,真不比江南来的底气。
可这却是玉兰的盛典。她不挑日子,也不怕冷雨,寒风中绽放出华美的花朵,使芳香洒落下树梢。都说玉兰沉静,为花中典雅之最。可是开起花来,就没有兰菊来的含蓄。她开的最壮,开的最烈,从初蕾到盛开,一色银白凌霜胜雪,张扬的夺取所有的关注。她就在那里,一树树站在那里,应春而望春,她悠然笑道,春来了。Hxe
这日清晨,黛玉早早的起了,紫鹃难得的没有责备她不听劝慰,反而早就等在床边,笑吟吟的望着她§玉一见她的笑容,就含羞垂目,掩口而笑∠鹃呢,先帮她整理下仪容,随即扬声笑道:“姑娘已经起了!大家快来拜寿喽!”
黛玉还不及反应,就见雪雁、春纤掀帘越步进来,与紫鹃一齐下拜,联声笑道:“恭贺姑娘千秋!祝姑娘喜乐康健!如意平安!笑口常开!”黛玉红着脸听了,便笑道:“知道了,快起吧!”雪雁仍又贺一句,“青春永驻!”,才笑嘻嘻站了起来,道:“每年都有这么一遭,姑娘还真脸薄!”紫鹃笑推她道:“今儿有的忙呢,还不快给寿星老梳妆!”
早有春纤捧来一个大包袱,笑道:“二奶奶送来给姑娘过生日的衣裳,都在这里,还有咱们针线房做的!”紫鹃正与雪雁帮黛玉洁面,回头笑道:“等让姑娘选!”然后,与雪雁一左一右挟着黛玉坐到了桌边,向春纤道:“你先夙哥那里怎么样,再去请两位嬷嬷过来!”春纤笑应了,连忙跑出去。
黛玉见她如此,笑问:“怎么这样郑重?”忽然雪雁捧来一只绯色锦盒,笑着放在桌上,道:“姑娘看了便知!”
黛玉一看,果然欣喜异常!原来,这锦盒不是躇,而是用整块锦缎巧妙包裹于礼盒之外,扎成花卉形状,并系之以珠蕊、丝结,观之如繁花盛开,让人眼前一亮!而从来如此别出新裁的,唯有小妹一人!
只听紫鹃叹道:“真真是夙哥才有的玲珑心思!我和雪雁看了半日,竟也想不出来!”黛玉轻柔的抚摸着锦盒,爱不释手道:“她本就有双巧手,没工夫做罢了!”还是雪雁记得正事,忙道:“姑娘怎也买椟还珠?夙哥昨晚可是特特嘱咐,让您早起看呢!”黛玉点点头,却半日下不了手,苦笑道:“我怎舍得啊!”紫鹃也道:“你若不看里面,才会可惜了夙玉的情意呢!”于是三人联手拆开礼盒。
她们一面看着,就一面赞着,原来这外面包装的华丽就不提了,盒子里面,也是将礼物叠成几份,用极细的丝绳打成各式灵巧花结,黛玉更为喜欢!而礼物本身,则是贴身衣物一类,又有一张帖子,上面淡彩手绘早春景色,上书祝福之语,黛玉才看过,就佯怒道:“只会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说她都不换!”却将贺卡珍惜的收藏到床头暗格里。又有紫鹃拿着几件小衣走了过来,笑道:“是她亲手做的,姑娘可要换上?”黛玉忽然瞪大了一双美目,惊喜中叫起了妹妹的乳名:“衣服也是靥儿做的?”雪雁道:“青姐小鸥都是这么说的!”
你道黛玉何有此问?原来夙玉扮作男儿教养多年,本就少有精力钻研女红,后专心操持家务,林如海更不懂如何教导女孩,而今客居他乡,更是时刻警惕,哪敢让人看到堂堂的林家大爷捻针走线?黛玉早知妹妹全年刺绣回次不超一手之数,每每忧心,却听内管家们解说,并非所有闺秀都精于绣技,而夙玉虽不擅针线,却能描会画,善于编织,若精于此,于女工也可过关§玉听后,也知此乃无奈选择,只得不时督促夙玉练习,看到妹妹确有天赋,单说打络子的手艺,连针线房里缃绫都比不过她,后又请管家张氏与夙玉速成结带技艺(编织彩带,用小型结带机的),亦见成果,便也放下心来。可是好几年了年来,未见夙玉缝纫过一件衣服,连手帕都不见半条,。可是今日,竟然能收到妹妹亲手做的衣服?!
黛玉喜的几乎哭了!
紫鹃二人连忙劝道大喜之日不可落泪,帮换中衣。才一上身,黛玉竟站到了穿衣镜前,只觉得尽善尽美,心满意足∠鹃一边帮她整衣,一边笑道:“这象牙白的底子,衬着淡紫色的玉兰,真是好看,衣襟竟然就是树枝的走势,你们可真是亲生的姐弟,连花样都选的一样。”黛玉听出了了紫鹃的提醒之语,冲她一笑,道:“我却觉得这件的剪裁更贴身似的。”又被两人拉着去选外衣,兴致缺缺,真不愿妹妹的礼物给藏在里面,可以不能任性,一时梳妆打扮,就有春纤带着王嬷嬷和小丫鬟们进来拜寿,黛玉又回半礼谢乳母的哺育之恩。
抬起头时,就看见门口夙玉身着盛装,向自己背光而笑,明丽皎洁,正如早春里临风绽放的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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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俩含笑的一路向前面走去,到贾母院时,比平素请安时早很多,也见珍珠琉璃等在门外,拍手笑道:“林姑娘、夙大爷来了!老太太早等着呢过!”就听屋里面鸳鸯的笑道:“还不快把寿星老请进来?”而琥珀亲身的走到房外,扶住黛玉臂膀,微笑道:“我先来沾沾喜气!”被珍珠琉璃气恼道:“狡猾狡猾!”连忙簇拥着把黛玉迎了进去。夙玉见了嫣然而笑,只觉得姐姐几乎是给架起来了。
进门后果然见房中比别时不同,靠枕椅垫新换了春季的颜色,堂屋一路还摆满了时鲜花卉。贾母鬓发如银,正将黛玉搂在怀里亲昵,见她来了,笑容满面道:“过生日正该喜庆喜庆!”又招手让她走进,拉着她笑道:“才见你们姐弟才一点点大,现在真是一日比一日出落好了!”又不觉伤心,“越发像你们的爹娘了!”夙玉为怕两人伤心,连忙笑道:“虽是夸奖,老祖宗总不谦虚!”贾母尚未发文,就见黛玉展颜而笑,而夙玉侃侃而谈:“姐姐生的最像母亲,而母亲是最像老太太您的。老太太说姐姐越发出色,不就是褒奖自己?这可是您嫡亲的外孙女,您这么一说,算不算王婆卖瓜?”听得一屋子人都忍不住了,就听鸳鸯笑道:“老祖宗很是如此啊!”
贾母指着夙玉笑不连声,道:“你个乖雀儿,平时不张口,张口就让我笑!”又轻轻掐着黛玉脸颊,“你还笑?当姐姐也就这么顽皮!”就见鸳鸯招手,让老太太院子里体面的丫鬟们都聚集起来,笑道:“老太太还顽呢!可别耽误我们给林姑娘拜寿!”贾母向左右笑道:“可是她教训我呢!赶紧做正事儿呢!”于是让黛玉正坐到自己怀里,“快祝我家玉儿长命百岁,平平安安,每日里快快乐乐!”众人忙异口同声的跪下拜了§玉等她们礼毕,忙起身笑着杆,算是回礼。又向老太太娇嗔道:“老太太才见我就这样子,才耽误了我的大事呢!”说着,拉着夙玉走了下去,在众目之下给贾母跪拜大礼,三拜道:“儿诞日即母难日,老太太是我娘亲生身之母,也是我们姐妹血肉之源,玉儿在此一谢老太太对我们姐弟的教导,二谢老太太对我们的怜惜,三谢老太太疼爱母亲,给我们如此慈母娘亲。”如此说着,贾母不由得忍不住落泪,道:“我总说今日不能伤心,可怎忍得住?见你这般,总和我敏儿还在这里一样!”于是也走下来,搂着黛玉不忍放手。众人劝了才罢。
黛玉见夙玉落在一旁不语,知她心中痛楚,只是不能表达,又不免更伤。只得笑道:“今日亦是绯儿的生日,只是她不得来见老太太,便让夙玉替她给您行礼,昨日南边去看妹妹的家人回了,还捎回了一样东西,老太太一准喜欢!”贾母转颜而笑,也搂着夙玉笑道:“你亦是我敏儿的孩儿,拜一拜我也不替别人呢!”拉着小姐弟俩坐到了榻上,又疑问道:“我派去南边的人也回来了,你们家那老太太又呆不住了,苏州都呆不下?又跑到闽地作甚?找到福建又说跑到山里去了,那般岁数也不知稳重!”说着气恨道,“年轻时我就知道如此!”又怕两个外孙难做,只不说下去,“可惜我的人只能见绯玉一面就得赶回来,也不知道小玉儿舒不舒心。”就见黛玉夙玉两人微笑,夙玉笑道:“爹娘将最忠心的人都派给了二姐,二姐姐也最不肯吃亏的!”贾母勉强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那姑祖母,可没做过母亲。”就见夙玉笑盈盈从雨鸥手里接过一只卷轴,和黛玉两人两边展示开了,不由得眼前一亮,连鸳鸯等人都凑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