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喜道:“这是我小玉儿不是?”说着,颤颤巍巍的戴上眼镜细瞧。只见画中女儿身着碧色衣裙,于丹桂树下读书,被落花撒了满身,而她似正看的入神,双鬟低垂,眉目含笑,一缕发丝被微风拂起,又有一只花猫在她脚下打盹←幅画色彩明亮淡雅,疏密得当,刻画精细,不懂画的人都会喜欢,尤其是贾母,见花中女孩恬静如水,秀色可餐,连声喜向左右笑道:“这是我小玉儿!看像不像!”女孩们也看了,也赞了,又赞了人,又赞了画,将贾母奉承的满意,鸳鸯又仔细瞧了一会儿,瞄了夙玉一眼,低头与贾母笑道:“绯姑娘和林姑娘不愧是姐妹,仙女一样的人品。可是老太太您再细瞧,这画上活像一人?”贾母笑道:“我又不眼花!她们姐弟像是当然的!”又与夙玉叹道,“你自来了,未穿过新鲜颜色。再几个月,我就预备好好打扮你呢!”又叹道,“黛玉自然是随我品格,你和绯玉是随着父亲。今日见了这画,唉,我就想起旧人。当日我小时候,你们祖母是我邻居,叫我声姐姐呢!”
黛玉极少听人讲其祖母,正自纳闷,就听外边传来笑声,尚未及报,下面雪雁雨鸥都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果然来报声还未落下,宝玉已经笑着冲了进来,急匆匆给贾母请过安后,就深深的给黛玉拜了下去,口中笑道:“今日妹妹芳辰,字妹妹仙姿永葆,芳龄永驻!”就起身扶着黛玉道,“我一早就要给妹妹踪,唯恐你们那忙,想着先给老爷太太请过安再回老太太这里等你们!”又回头给老太太笑道:“老祖宗昨日答应过我了!”继续道,“就是在老爷那里给训了一顿,太太教育了我好久,现在才来,可请妹妹不要见怪!”
黛玉本也奇怪,向来自己过生日,天还没亮,宝玉还没穿好衣服就会给自己道祝福来着,现在人也大了,难道也知礼了?可是这般晚也不会!现在听说他被舅舅训了,担忧压下不愉,忙低声问:“你又怎么了?”谁知宝玉也是迷迷糊糊:“我也不知道呢?老爷话说的挺凶,却是古古怪怪的?”黛玉只得安抚他道:“二舅舅最是方正长者,才会时时教训与你,自来严父慈母,二哥哥学业有得,舅舅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高兴的!”却见夙玉笑的揶揄,果然她笑道:“姐姐说得不错◎日贾师傅拜访老爷,我正带先生交代的作业给舅舅过目,其中一篇文是宝哥哥做的,贾先生连声赞叹,舅舅虽然谦虚,欣慰自豪之色,连我都看到了。”宝玉干笑几声:“原来是没恼了我?”黛玉一点宝玉额头,叹道:“真真是个呆子!”
宝玉向来不喜贾雨村阿谀奉承之辈,对其言语厌恶之极,可是这位先生偏又是黛玉姐弟的蒙师,只将不耐埋藏于心,即使想要发言反驳,夙玉一个眼刀等在那里,他可不想自找罪受,于是一味傻笑。忽然,贾母轻声一笑:“你这孩子,总是让你父亲放心一些,你娘又要教育你了?这是又有些感慨了!”又笑的和蔼,“你也是,偏偏今天惹你妹妹着急!”宝玉听到此话,将心中一点点疑惑抛到脑后,才满心欢喜,问黛玉道:“妹妹方才的来着?”一眼就瞥见炕桌上的卷轴了↓想打开,又看见琥珀、珍珠、鹦鹉、钵,分别端持首饰走近过来,知道是贾母要亲自妆点黛玉,又去帮忙,却见夙玉接过画卷,笑吟吟的收了起来,脸上一红,就去和贾母看花了。
贾母扶着黛玉的手,走到一排的花木,见了有腊梅、山茶、牡丹、玫瑰、金桂、碧桃……、边选,边叹道:“要是咱们南边,杏花都开了满园了,你家的杏花最有名呢!可在京里,开的好的只有晚梅和辽杏了,你看这些花都开的好,却不知它们都是暖房里种的,也不顾季节,开了一次,再就难呢!”又看宝玉兴致勃勃的赏花挑拣,摇头叹道:“金陵和姑苏,我们年轻时都是要去花神庙祭拜,回来呢,就姐妹们一起赏红,就怕花神生气不来。现在老了,我也不出门了,连累你们姐妹也没去过,说起来,这里的花神庙也有名呢!”黛玉依偎着贾母,笑道:“老太太不去,我们离了您了,才没有意思呢!”贾母笑道:“知道你孝顺!”又看了一眼宝玉,见他眼睛里都迷住花了,也指着几朵,让鸳鸯给她剪了,搁在碧玉盘子里,口里道:“玉兰迎春也开得好!”就见黛玉笑了,因为她叫了迎春的名字,也笑道:“咱们府里的,又都移栽到园子里了,剩下的嫌不壮。玉兰花好,可是今日我总想给你打扮的娇艳些!”正说着,贾母还是瞧中了一朵辽杏,含苞待放的最美一瞬,正想剪下,忽然被宝玉搂住了胳膊左摇右晃,听他急道:“老太太!我瞧中一朵!请快来看!”给她拉走了。原来宝玉选择的是一朵木芙蓉,回眸一望,那朵山杏已经找不到了,而黛玉也很喜欢这个,只好接过花剪亲手剪下,给黛玉簪上,又给黛玉从昨日选出的私藏里选出了最恰当的一只钗子,笑道:“要华丽些,女儿家十二岁,金钗之年呢!”
金钗之年,在后世不常用的,夙玉听了总觉得不舒服。忽然又有人报,竟然是贾政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怎么说竟然呢?因为荣国府的两位老爷,贾赦常年花天酒地,早上是起不来的,贾母不耐烦他,只装作不知道。贾政呢,你别说他工作怎么样,工作态度是挺认真的,每日早早的就上朝去了(不上朝就去衙门,然后早早的回家与清客们做学问=_=)。所以晨昏定省,他们最多晚上是齐来的。夙玉才刚知道,贾赦新得了个叫秋桐的丫头,兴致正浓,贾政今日得上班,他怎么早上来了?
宝玉听他父亲来了,即刻吓傻了脸。贾政见了他的样子,竟然也没说他?!贾母看见儿子,心里也是高兴的,口里还是骂道:“一大清早,追到这里吓唬我宝玉,还不快点去了!我有你媳妇伺候呢!”贾政笑道:“母亲说错了,我才不为这个孽障,我是来给外甥女道喜!”黛玉才拜见过舅舅,听说如此,面若桃花,忙又拜谢一番。贾政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又懂事,又能识大体,我把礼让你舅母带来,总是政务要紧,晚上回来再吃你的寿命!”又夸两句夙玉,于是就走了。倒让黛玉姐弟忐忑不安。
贾母颜开霁月,向黛玉笑道:“看你二舅舅给你什么!”宝玉见黛玉神色,故作感慨道:“还说我是呆子?!别人夸奖了我,先生也不骂我了,老爷只说是夙玉督促的好,这就是你长姐的功劳!自来舅甥和睦,妹妹也不知道?”黛玉心中高兴,笑嗔道:“虽然都是夙玉的功劳,可若二哥哥多懂事几回,舅舅一时高兴,多赏我几次,我可才领你情呢!”宝玉见她宜喜宜嗔,容光焕发,忽然脸上一红,忙装正色咳嗽了一声,道:“明年一定还会!”听得众人轰然大笑,黛玉也红起了脸,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心里面又甜又酸又涩,说不出话来。而夙玉讶然失声,问道:“不是说真的吧?”
只听门外凤姐笑道:“这么乐!我就说,晚来一会而,老太太就不带我们玩了!”果然是凤姐随着王夫人、邢夫人,与李纨,带着三春、平儿一起来了。
贾母笑骂道:“你这活猴,你也知道自己晚了?”凤姐装作凄苦兮兮的走上前来,拉着贾母的手道:“老祖宗可是冤枉人,我一大早的起来,有时忙着饮食、又是忙着摆设、又是忙着招呼那些女先,还有那些来给咱们姑娘送贺礼的,给林妹妹操办寿宴,忙得我恨不得三头六臂,现在才赶过来,还给你骂……”贾母笑的喜庆,道:“我就知道能干才问的你,还上脸了,来我疼你!”说着张开怀,而凤姐真滚到她怀里去了,惹得众人都笑§玉也依到凤姐身边,真心给她道谢,又给凤姐调笑了一阵。贾母就问王夫人道:“有哪家的人来送礼?”王夫人微笑的起身回道:“倒没有熟悉的世交,都是些姑老爷的故友。”贾母淡淡一笑,拍拍凤姐,道:“还撒娇呢,说正事了!”
凤姐忙整理了神色:“方才来的几家,有中书家送来的,有梅翰林家的,有国子监新任祭酒苏家的,”说着悄然的瞄了一眼李纨,笑道,“也有咱们老亲,甄家二姑娘家也来人了。”贾母叹道:“姑爷也交友广泛,就是这些年下来,天南海北,也不能聚在京里呢。”黛玉伤然不语,贾母就笑着问夙玉道:“这些你都见过了,也记得时常过去请安,小孩子亲和些,这些世叔世伯也不会忘你。”就有平儿在门口听到传信,来报贾母凤姐。原来方太傅夫人也送帖子来了。贾母叹道:“那夫人年轻时还来过府里做客?和琏儿娘亲要好,这么多年,我都不见了。”邢夫人一旁怪笑道:“现在好了,咱们林姑娘得了贵人眼缘,说不得太傅夫人就来给老太太请安呢!”贾母剜了她一眼道:“说的什么傻话?太傅太傅,那是圣上的恩师!才省过亲,就给娘娘招祸不成!!”邢夫人只好讪讪住嘴。
凤姐见婆婆被斥,也讪讪的陪在一旁,又想起贾琏外家如何,心中计较,又连忙救场。贾母本想今日一日开怀,以佑黛玉安康,可总不得如愿,就借势与众人谈笑起来,又拿出绯玉的画像与众人瞧,均又惊又喜,尤以宝玉三春为甚。探春叹道:“我总不敢问,唯恐林姐姐伤心。现在见了绯姐姐的肖像,才知道姐姐心情呢!”黛玉听了忧心的垂下了头,叹道:“我总盼她顺利才好。”迎春就轻轻的搂住黛玉以安慰。宝玉抢了画卷大呼小叫什么锺灵毓秀,忽然心中一震,自问道:“我怎么那里见过一样?想不起来呢?”惜春就嗤道:“二哥哥真是笨呢!明明天天都见的,很像是夙哥哥的样子。”就问夙玉道:“夙哥哥,这画像是谁画的,真的好高明呢!”夙玉笑着回答她道:“是我姑祖母画的,但是技法我能教给你!”就见宝玉端着画像对着她看,口里喃声道:“好像……又不像,怎么别别扭扭的?”夙玉青筋直跳,心说,我又不是照相机,又不是电脑,好不容易PS成这样,我容易吗我?夺过画卷,怒道:“本来就是二姐的画像,你比着我做什么!”又有湘云从史家来了,大笑着扑向黛玉,几乎将她撞到。一时间鸡飞狗跳。
等人都聚齐,贾母才发话,“今日事我两个外孙女的生日,我本想大办,可是她们都守着礼,就没请戏班子来。可特意的请了几个名女先来,说书的也有,百戏的也有,不敲锣打鼓,咱们娘们自己屋里,也热闹一天!”湘云先笑道:“我最喜欢看戏法,真谢谢林姐姐了!”黛玉笑道:“这得谢老太太,两位太太,最得琏嫂子,没她辛苦,哪有我们乐呢?再谢她多少都不多呢!”贾母笑道:“很是如此!”凤姐摊手笑道:“得,给林妹妹这一说,老太太这么一夸,我得再去张罗,你们若少笑一声,我可就羞回老家了!”说的大家又笑了。
众人正往厅里面去,去请薛姨妈的丫鬟回来回话,笑道:“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要给林姑娘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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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夙玉迟迟不能入睡,披衣起身,瞧见西厢窗上一点红影。犹豫的穿过院子,敲开了对面房门§玉正对着红烛,寂寥的剪着灯花。姐妹俩默契无言,静静的望着对方。终于,还是夙玉迟疑的说出了口——
“姐姐,宝姐姐好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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