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的清晨,我坐在长满新叶的槐树下等着那帮小机灵鬼们。我用纸板和石子做了一套飞行棋,今天要教他们怎么玩呢。等到日上三竿见没见到有孩子来,不一会儿海棠进了院子,“小姐别等了,王爷已经回京了,现在在皇上呢,这过两天就要回府了。所以不许孩子们再随便进内院了。”
我闻言很是失望,孩子们进不来,我又不能出去,两边都是心焦呢。于是我偷偷跑到西南角门处,见到外院好多的家丁护卫走来走去巡逻。我隐到角门门后,在那里等了近一注烟的功夫,终于看见石头从这里经过,石头看见我赶忙跑了过来,扁着小嘴快哭出来了:“纪姐姐,大人们不让我们进内院了。”我赶忙安慰他,将手中的飞行棋交给他,又细细地教给他怎么玩。最后告诉他,如果孩子们想我,就明天早晨在这里等我,石头方依依不舍地走了。于是我隔三岔五地与孩子们相约,到角门那里与他们欢聚一两个时辰,讲讲故事、唱唱歌。虽然不如以前自由,但是总算还能见面。
过了几日,春花绽放之时,九王爷回府了,还带回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据海棠打听到的消息说,王爷凯旋之日,皇上设宴庆功。席间皇上说起江陵王二十有五,尚未娶妃,有意为王爷选妃指婚,上官毅婉拒了皇上的好意,只说还要为国尽忠,不思娶妃,他日若遇到心仪之人,必请皇上做主。皇上听他如是说,也不好再勉强,但说王爷劳苦功高,身边不能没人照料,于是从当届秀女中选中京府通判段归田的女儿和翰林修撰李文修的女儿,赐名“云舞”、“月影”,赐与王爷做侍妾。二人门楣俱不算高,但是容颜娇艳,是两个绝色的美女。
一时间整个王府人仰马翻,忙着收拾宅院,整忙了一周,将王府东南角的两处宅子收拾妥当,分别更名为“倚云斋”和“傍月馆”给新人居住。
王府内人人喜庆,于我却没什么关系。因为没有孩子的整日陪伴,我愈发显得无所事事。我已经涉足婢女仆妇们居住的大院,有时海棠抽不开身,我也会自己去大厨房取饭食。
去的多了,常见到一个小丫鬟在烧火,小脸被烟熏得白一块黑一块,每次我走近,她就低头羞涩地走开。她十分瘦小,看上去也就十二、三,还没发育开呢。
一日我去找周大娘,进去时见只她一人正专心烧火,使劲拿着一个圆筒吹火,小脸涨得通红。我拍拍她的肩膀,她扭头见识我,又要走开,我拉住她,掏出帕子擦掉她脸颊上的一块烟灰,其实她是个很秀气的女孩,一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我柔声问她:“周大娘去哪里了?”她指了指里屋,脸一红跑开了。
见到周大娘时我问起烧火的女孩,周大娘不无怜悯地说:“这孩子叫盼儿,十五岁了,是个孤儿,从小养在王府里,挺聪明的孩子,可惜是个哑巴,能听不能说呢!”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见我就躲,象受惊的小鹿。也明白了,为什么别人总是对她呼来喝去,而她从不争辩,瘦瘦小小却常常要劈柴、生火做着别人不愿做的脏活累活。
我出去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做完了劳作,回来吃饭了。大概是盼儿不小心碰了一个粗壮的妇人,惹得她横眉粗声对这盼儿喝道:“你哑巴也就罢了,难道眼也瞎了吗?”盼儿惊恐地伏拜不止。旁边的人司空见惯,不以为意。
我本欲出门,见状轻摇了摇头又折了回来。我从现代来到这个时空里,虽然感叹这里鸟语花香,没有污染,连星星与前世看到的相比也是又大又亮。但是我也看到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比方说尊卑有序、贵贱天生、逆来顺受。我知道观念传统根深蒂固,但不自觉地我总是想做点什么,即使不能改变,至少让他们心存希望,让他们知道只要自尊自爱,即使是被人踩到脚下的卑贱之人亦可以活得更加美好,更加有尊严。
众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屋内的长凳上吃饭,我走到较为中间的一个凳子上坐下。面带微笑,开口道:“我早前在家中的藏书里曾看到一个故事,今日讲给大家听。”
做仆役的平日生活劳苦,没什么娱乐。听到有故事听,都聚了过来。
我想了想,将琼瑶阿姨的《哑妻》讲给他们。我这一代,是看琼瑶和金庸长大的。评心而论,琼瑶阿姨早期的作品还是值得少男少女,尤其是少女们一看的,(当然到《还猪格格》,她老人家是江郎才尽了)情真意切,至死不渝的爱情是每个女孩子的向往。人们往往说琼瑶阿姨的爱情小说不切实际,不食人间烟火。可是一个女人如果在少女时都不曾憧憬干净而纯粹的爱情,这个社会都将变得让人难以接受。
于是我娓娓道来,“话说世家公子柳静言,其父在其母怀孕时,与世交好友指腹为婚,不想那个方依依生下后却是个天聋地哑之人……”讲到这,我看见盼儿从后面蹭了进来,悄悄地坐在了角落里,神色怯怯地看着我。我忙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接着讲到:
十年后柳静言长成风度翩翩,玉树林风的少年,得知未婚妻是个残疾之人,不愿迎娶,他父亲要他对方依依负责任,并妥协只要他娶了方依依,立刻可以随他喜欢再娶几房妾室。柳静言悲愤地说:“娶她进门扔在一边不闻不问就是对她负责吗?她就会幸福吗?我只要娶我心意相投的女子,一人足矣,不要任何妾室。”(原文记不住了,大概意识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