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是跟踪狂?!
开学,我和路蒙蒙早早去了T大报到,全国各地的新生也都这个时候开学了。看着一张张新面孔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呵呵笑着,我先去了研究生楼,路蒙蒙的寝室被分配在了文科研究生楼一楼,张放的寝室分配在了理科研究生楼的三楼,我的则跟他分配在了同一楼里,只不过是四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靠近楼梯口,但由于楼梯口常年关闭,因此非常安静,房间朝南,冬暖夏凉,阳光充足,四人一个房间,房间也宽大,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张床,我们B学院由于经费紧张床都是上下铺的,但这里的床下铺可以放电脑放杂物上铺才是睡人的。我看着每样东西都觉得新鲜,又拉开灯看了一眼,嘿嘿,长明灯,不用担心每天十点就熄灯了。
最,最,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研究生楼里不仅住着女生,连男生也混住在里面;尤其,尤其,尤其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丁染墨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我是428,他是426。真的好近,距离已经突破15米。我不禁欢喜非常,手舞足蹈,异常开心。
研究生楼出入管理不严格,男生女生,各种肤色的老外随时都能看到。我忙着整理东西,把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给丁染墨送去不少,丁染墨问我住哪个寝室我就乐,伸手一指旁边的428,他也笑了起来。“数学系的没多少人,估计这样安排是为了好管理吧。”他说。
我点头,他就让我进屋,很整洁的四人房间,里面有一个人正蒙着大被睡觉,其他两人不在,我放低了声音,“我,我还是先走吧,你们寝室有人在睡觉。”
“没事的,那是小桑。”
“啊?小桑?”我一愣,当时只顾着丁染墨和自己考研,都没问过丁染墨他们寝室的兄弟们都去了哪里。
丁染墨点头,“他是齐教授的学生,齐教授常年在国外,他读研一年了还没见到导师面呢。”
啊?这么夸张!我不禁咂舌。“那,另外两人呢?”我用眼神瞄了一眼旁边的两张空床。
“一个在考虑出国,几乎不回寝,另一个忙着谈恋爱,也几乎见不到人影。”
“学长你的女友呢?她在这个楼里么?”
“啊?怎么可能?这是理科楼,她住在文科楼那边,外文系。”
外文系?!哦,对哦,那就是说她和路蒙蒙成了同学?!天,她们成了同学!我怎么都没想到呢。“那她的导师是谁呀?”我赶忙问。
丁染墨看到我那副表情就笑,“路蒙蒙跟她应该是一个导师。”
“啊?……啊!……啊。……嘿嘿,一个导师好,一个导师好,互相也有个照应,呵呵……”
我几声笑声把躺在床上睡觉的人惊醒了,小桑回头,就看到了我,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惊讶开心,“周非?真的是你?”
我嘿嘿乐着,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我把他吵醒的。他赶忙爬起来,床单从身上滑脱,露出一身小排骨,吓得我赶忙将视线调到别处去,丁染墨也走到我跟前将他挡住,装做给我搬椅子让我坐的样子。小桑趁着这个机会赶忙套了件T恤,坐起身来,下了床,也坐过来跟我聊天,无外是谁出国啦,谁工作啦,谁在哪家公司编写程序啦这类的话题。丁染墨则默默的给我倒了杯水,仍然盛装在一只深蓝色的马克杯里,让我想起了四年前……时光啊,还会将人改变到什么程度呢?!
神色有点恍惚,小桑看我精神不济就劝我回去多睡一会,我就借口今天搬东西搬得累了就转身出来了,丁染墨将我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的放在桌子上的塑料口袋里掏出两只苹果来塞到我手里,大大的红苹果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已然将我彻底陶醉。我周非这辈子从没这么满足过,真的,让我就这样死在这我都愿意。
飘着回了寝室发现同屋的另外三个人也都到了,大家排了生日,我竟然是最小的,老大是湖南人,从湖南某大学数学系考出来的,家里很有钱,听说她爹是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企业家,家产过了几十亿,她很能吃辣,我也很能吃,但跟她没法比。老二是从本校考上来的,但家却是东北的,一口好玩的口音和听不懂的普通话,经常甩出些奇怪的词汇。老三则是个海龟,从小国外长大的,一口地道纯正的英国口音,带着浓厚的牛肉味,一身欧洲的贵气感,但总体来说她的汉语说的还不错,她是作为交换学生交换到T大的,由于留学生宿舍紧张她被临时分配到这里来,但她显然对什么独立空间、个人隐私更看重,不停的提要跟学校要一个单独房间等等。剩下的就是我了,毫无悬念也毫不出彩,卖菜出身的周非。
整理东西,忙着聊天,彼此熟悉的新鲜感,大家都很兴奋,最后还是本校考上来的老二给我们介绍了一下T大的情况,或者说是T大数学系的情况,我这才知道,这个寝室只是T大数学系研究生寝室中的一个,其他男生和女生被分配在了三楼,跟物理系挤在同一层。而我们三个除了那个海龟交换生之外是因为三层实在没有多余寝室才分到四层来的。四层本来应该是学长和学姐们的地盘。
虽然说离本届的同学远了点,但我一点都不遗憾,因为毕竟丁染墨就住在我隔壁。感觉真的好幸福。
正想着丁染墨,就听老二又接着介绍,“知道T大四大帅哥是谁不?”
“是谁?”老三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果然有老外的豪放热情。
“嘿嘿,首屈一指,要属我们系的学长丁染墨,非他莫属。”
“丁染墨?他是谁呀?!”老大显然对一切都不熟悉。
“嘿嘿,日后你就见到了,而且他就住在咱们隔壁,426。”
“那其他三个呢?”老三赶紧接着问。
“其他三个,外语系的罗教授,咱们系的张教授,另外一个嘛~”
“另外一个是谁?”老三问。
“另外一个是艺术系的余越西,不过此人太过艺术性,长的也是,行为也是,所以,帅是帅,但帅得比较糊涂。”
“哈哈,还有帅到糊涂的?都模糊了吧?”我就笑,还非常开心。
老二似乎很喜欢我的性子,冲我直眨眼睛,晃着手指,“你不知道,这男生要帅到没有特色那就是糊涂了。”
“哈哈……”我还是笑。
老三沉不住气了,一把捂住我的嘴,“那那个第一帅就住咱们隔壁?”
“是呀,不过你别想啦,他已经是名草有主了。”
“他女朋友是谁?”
“外院的秦月灵,美人坯子,家世背景一流,听说两人随时可能结婚。你,没希望啦。”
老三咕哝着,“秦月灵?……我决定啦!”她突然宣布,吓我们一跳,“我决定看过丁染墨之后如果他真是我喜欢的型的话就将秦月灵列入到我的敌人名单里,我要跟她决斗,我要丁染墨!”
“拜托,你还没见到他本人呢吧,急的是什么?这半个老外就是怪。”老大在旁边也跟着咕哝。
我要丁染墨!尽管霸道,但她却喊出了我一直不敢喊的,我没有那份自信,也没有那样的热情开放,丁染墨,即使他就住在我的隔壁,但我还是觉得他离我好远。
“嘿嘿,关于丁染墨,我可是什么都知道哦。”老二接着往外抛诱饵,果然老三上去就问,“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这丁染墨可是贼厉害啊。”
“贼、……厉害?”老三一头雾水,被老二的口音和词儿搞晕了。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我赶紧解释,菜市场里卖菜的有位大叔是东北人,人很豪爽,跟他学了不少东北话。
老二一脸赞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丁染墨大学四年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大一的时候附近高中生跑咱校来站岗,就为能看一眼从数学楼里走出来的丁染墨,大二的时候他参加了一个啥啥大学生音乐节,他弹钢琴,我是不懂那钢琴弹咋样儿,但底下的小姑娘儿哗哗的往前冲,连离T大几站外的音乐学院的学生都往咱院门口挤,那情人节时的巧克力接的就没边了,大三的时候有位学姐跟他告白被拒绝差点闹出自杀事件,那学姐伤心的最后都远走国外了。大四的时候考研,有个女生天天给他打饭、占座、找资料、找书什么的。就他那后援会,人老鼻子了。”
“什么是老鼻子?”老三又糊涂了。
“就是很多的意思。”我接着解释。
老二又递过来一个赞赏眼神,“你是不知道,就这一个丁染墨搅动了T大以及周边学校的许多女生的芳心,很多女生都为他害相思,为他四年没找过男朋友呢。”
我却突然觉得悲哀,虽然没到害相似的程度,但我确实大学四年没有娱乐,没交过男朋友。
最后老二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她把她的电脑拿了出来接上电源,打开,连接上网络,然后找到T大的www,登陆进去之后点了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的网,一打开页面,天,全是偷Pāi的照片!
从宿舍楼里刚出来的,吃饭的,打球的,喝水的,看杂志的,看板报的,读书的,记笔记的,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低头沉思的,开心笑的,温温翘起嘴角的,皱着眉头的,抿着嘴唇的,流着汗喝水的,抱着篮球擦汗的,弹琴的,拿着麦克风唱歌的,……
这……这……T大的女生们,……比我还……跟踪狂魔!谁敢说我是职业跟踪狂?跟这群疯狂的女生们一比,我的道行简直要被扔进臭水沟里歇菜去了。
参加T大舞会
“都是T大的学生发的图片?”
“当然不是,还有许多外校的学生来咱校就是为了能够拍到他。”老二指了指旁边一个帖子,“你看我随便点一个帖子进去给你们看就知道了。”她果然点动鼠标,进了帖子里。
满篇的兴奋之情,“今天,我去T大了,我从我们音乐学院坐车坐了一个钟头才到T大,好不容易找到数学系,可是人好多啊,我能看到他吗?我能看到他吗?丁染墨,你听到我呼声了吗?听到就出来吧!结果,他还是没有出现,我有些灰心就想既然来了就去食堂看一眼吧,结果,到了食堂,一眼就看到了他,丁染墨,天,真的是他!我心脏都快停掉了,空口无凭,有照片为证。”底下是许多张照片,各种角度都有,有丁染墨穿着半袖白衬衫、深蓝色牛仔裤站在打饭窗口的样子,似乎在琢磨着今天中午该吃什么好,也有他打好饭菜小心端着托盘找座位的照片,高大挺拔容貌出众的他站在人群中真的太出色、太独特了,想让人忽略都难,他本身就有一种气场,与众不同的气场,当然更有他坐在那里吃饭的镜头,很幽雅的举止,跟周围狼吞虎咽的男生绝对不同,角落里那些男生女生在他面前简直成了陪衬。
我的心都跟着跃动起来。丁染墨,丁染墨,你果然就是我的毒,无论被如何对待,无论别人怎样瞧不起我,我都想追着那道如画背影,无怨无悔,义无返顾。
我看着那些照片,丁染墨穿着各样的衣服,或休闲、或正装、或运动服,无论他穿什么都能把气质和风度驾御得很好,是他在穿衣服,而不是衣服在穿他,这种独特的气质和魅力成为T大首屈一指绝对不夸张。
旁边的老三早就傻了眼。老二想把网页关闭但老三死活不同意,张大了眼睛一张一张仔细的看照片中的他,或很酷的眼神坐姿,或潇洒的挥手,或温暖的淡淡的疏离,每一个他都是那样的充满魅力。老大也呆住了,嘴巴半天都没合上,一直在嘴里念叨,“天,天,见过帅的,从没见到帅成这样的。天……别动,让我仔细看这张,这张,打球这张,哇,好帅!”
老二一脸得意的让出位置给她们,让她们对着电脑接着发出惊呼声,然后才道“我不是说了么,帅是够帅的,但是名草有主了啊,你们,别想了。”
“对了,你刚才说他有女朋友?他女朋友谁啊?照片里为什么没拍到?”老三问。
老二撇嘴,“这些女人怎么可能把白马王子的女友拍进去?她们恨不能把那女人碎尸万断呢。”说完又走上去,打开一个网,“看看吧,这里有校花评比,里头有秦月灵,名列第一的就是。”
老三看到照片,发出了不平的声音,“什么嘛,也没有多了不起啊,我倒觉得我比她更漂亮一点。”
“切,所有女人都这么认为,所以她们出于嫉妒心从来不拍这女人的照片,至少不拍她跟丁染墨在一起时的照片。”
“什么嘛,我明天就展开行动,我非要把丁染墨抢过来做我男朋友不可。”老三抱着肩膀踢了下桌子宣布。
我却沉默下来:并不是能抢就会抢到的,丁染墨的命运早已被他的家人决定,而秦月灵才是真正主宰他命运的人。你不是,我也不是,我们大家都不是。
夜色很深,428的灯却一直没关,四个女生凑到一起一张一张的翻着图片,每当看到特别帅的就会惊呼出来。
我躺在床上,贴着墙壁,墙的另外一边就是丁染墨,这多少让我有点激动,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还想着那些偷Pāi的照片。不需要象艺人一般弄个什么造型,也不需要往脸上涂涂抹抹,他的神采和气质就已经是极品,而那些表情的丁染墨我从来就不曾见到过。丁染墨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我在黑暗里皱着眉头琢磨,我见过他狼狈出逃时的样子,我见过他安静看书时的样子,我见过他对我说不想输给我时不甘心的样子,我见过他说起他未来婚姻和女友时两难的样子,但那些样子里没有一份挥洒青春的光彩,总是伴随着一些沉重,我果然,只能作为他倾诉的对象,而无法跟他成为一起分享的对象么。丁染墨,原来我以为我看透你,但其实你的一切都是有所保留的,我不如你聪明,不懂得结交能为我所用的朋友,我只会吆三喝四的招呼所有身边的人,把所有人都当成朋友,我无法将朋友分成三六九等,可以分享的、可以心灵鸡汤的、可以喝酒聊天胡侃而不用担心有伤大雅的、可以将自己的沉重让对方帮着负担一些的……我,无法分清那些朋友,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分三六九等,也许张叫兽那样的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而我所谓的明哲保身是有条件的,触犯到我朋友利益的时候我始终潇洒不起来,这是我的软肋。我做不到张叫兽那样潇洒,也做不到丁染墨那样垃圾分类,那么……我能做什么呢?
老三朱丽第二天起就对隔壁的丁染墨展开了追求。所谓的追求无外是利用专业相同又住在隔壁的优势经常一同出入,或一起去教室和研究室,跟他一起探讨问题。老三的魅力属于热力四射型的,带着欧洲人特有的贵族风范,但开放,爱玩也会玩,她来做交换学生不到一周就把学校周围所有娱乐场所都踏遍了,喝酒的、跳舞的,各种夜店她几乎都留下过足迹了。接着就把目标彻底放在了丁染墨身上。学习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研究室里两个人的桌子头碰着头,周五的时候她就主动邀请他去酒吧放松。丁染墨也不推辞,他们寝室的小桑也跟着,我们寝室的老大也一起。
“你咋不去?”老二问。
“我?……我没钱。”我放下书,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就悬在我头上,而我此时正半躺在被子上拿着书借着离我很近的灯光看书,老二则在底下捅咕着电脑。
她叹了口气,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道,“想不想去见识一下T大的周末娱乐?不花钱的。”她抛出了诱饵。
“想。”其实我虽然在T大晃荡了四年,但许多地方都不清楚,那些娱乐就更不知道了。
她披了件衣服,站起身,“那就下床吧,还等什么?!”她笑,两颗小虎牙,看上去很可爱。
我点头,扔下书,扑通~一声跳下床,穿上一件薄外套就跟着她锁了寝室门出去了。
周五晚上的T大校园很是热闹,许多校园情侣躲在暗处,她拉着我去了研究生活动厅,一楼的大厅非常大,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音乐声,我顺着声音好奇的看进去,只觉得一片黑乎乎,但球灯闪烁。我就想乐,这个我知道,这在B学院里也是经常能够看到的,是每周一次的校园舞会。
门口站着一位卖票的女生,老二掏出研究生卡,也示意我掏出那张卡来,那女生看了一眼上头的照片之后就放我们进去了,果然一分钱都没收。
黑影绰绰,人很多,舞池里也都是人,跳的好的,跳的不好的,都可以站上去洒一洒汗,当是犒劳自己一周的辛苦。
“会跳么?”老二问。
我赶紧摇头,有点紧张。她看我那副菜鸟样就笑,“告诉你哦,我可是舞痴,每周必来,周周不落,跟我混要是还能成为舞盲那就是不给我面子。”说完一拉我的手,我就被她带了过去。
她的力气很大,其实我的也不小,东北女孩高高壮壮;我也不矮,个子超过了一米七;但关键是没注意她会使那么大的力气,人象木偶一般被她拉了过去。她走男步,象征性的搂着我的腰,两人的距离能有一尺远,然后她就告诉我怎么迈步,怎么听节奏,接着就带着我在舞池里转了一圈。我手脚发麻,浑身冷汗、热汗一起往外冒,整个人好象打算低头找钱似的,她就在旁边提醒,“给我挺胸、抬头,低头捡钱呐?!还是八十岁佝偻了?”
我就乐,乐得尴尬,但她性子似乎比我还强,边带着我跳舞边发着誓,“我还就不信了,我教不会你,我给多少人扫过舞盲了,还能差你一个人?不把你教会我出去丢人,跟我方唯嘉混一起不会跳舞就是我的耻辱。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跟上我的步伐。”她越如此我就越紧张。
手脚乱动,反正是跳过一圈,音乐也停止了,歇了不到10秒钟又响起了另外的音乐,风格完全不同,似乎是拉美地区的音乐,很热情奔放。方唯嘉突然兴奋起来,一把拉起来教起我来,“这是恰恰的音乐,跟着节奏,跟我一起踏舞步。”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渐渐的,我似乎掌握到了一些诀窍,她就开始拉着我转花步,她跳的极好,兴致很高,也带动了我的情绪。当音乐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我人都差点累虚脱,我看了眼表,我们整整跳了15分钟,一刻没停,大运动量之后汗就下来了,她和我都脱了外衣。音乐换成了慢三,她带着我又下了舞池。
边跳边听她在我耳边赞叹,“周非,真看不出来,你还真挺厉害的,协调性不错,稍加练习是块料。”
是块料?我笑了一个。就算是块料估计也是块肥料吧,供花朵生长,供林木茁壮,周非还是那个一身泥的周非,恐怕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胡闹兄嗑药和接项目
“夸你呐,你倒给个答复啊。”她一摇我的手。
“啊?……啊,谢谢……”我一笑。
接着看她眼中一亮,小声对我道,“你看门口那个男生怎么样?”
啊?我傻呆呆的刚想回头去看就被她拦住,“你是真笨啊还是跟我装啊,别这么明目张胆行不?等我把你转个半圈你不就看到了吗?笨!”说着瞪了我一眼,接着脚步一动,带动着我晃过半圈,我的脸正对着门口,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球灯一晃,照出那人的脸,很帅,但很阴柔,艺术气息太强的美我有点欣赏不上去,只顾着瞪眼睛,啥感想都没发出来。
老二就在那里咯咯乐,“知道那是谁不?”
我赶紧摇头,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她满意的冲我点点头,“他就是我说的T大四大帅哥之四的余越西,搞艺术的,家里贼有钱,他爸原来在部级单位上班,后来下海,现在身价过亿,他妈是搞艺术的,舞蹈学院的老师,咋样?没骗你吧?!是不是帅得有点糊涂?”
我也跟着点头,的确,帅成余某人这样的还真不容易,没有丁染墨有独特的味道,没有罗叫兽的日系可爱美少年的风格,没有张叫兽的男人味,他这种阴柔再加上一身的艺术气息,还真是……帅得太过模糊了!
老二接着八卦,“就他,你知道他想追求的人是谁不?”老二浓重的东北口音把“谁”特意强调了出来,我皱了下眉,摇头。她就笑,“嘿嘿,正是丁染墨的女朋友,秦月灵。”
“啊?”我差点没跌到地上,这,这……这T大怎么这么乱七八糟?!我在B学院四年听到的几乎都是从一而终的爱情故事,天!丁染墨知道这个模糊帅男的存在不?他怎么看秦月灵跟余越西?天!无数个问题都快把我搞糊涂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秦月灵毕竟是校花啊,人人梦中的女神,大家口中的梦中情人啊。”
“呃……啊。”我还在震撼中没回过神来,但却已经问出口,“丁学长知道这事不?”
“怎么不知道?不过……丁学长也没太过激,也没任何表示,秦月灵就更没表示了,反正这事大家看得都糊涂着呢。”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
我们一曲结束之后就停下了脚步,我坐在角落里眼光都停在了那个模糊帅男身上,高瘦飘逸,艺术性果然强,也果然不是我那盘菜,这菜吃多了估计会倒牙反正我也没啥艺术细胞,理解不上去这种美,但他确实是很美很帅。他一出现,几乎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大家的眼神都多多少少的刮着他的身影,带着好奇和欣赏。
休息片刻,音乐声再次响起,他走到一个女生跟前邀请那个女生跳舞,我注意到那个女生的脸都红了,满脸的幸福和不可思议,跟中了大奖似的。两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许多人都拿欣赏一副画的心态在看着他们,尤其是那个男生。可我,实在是欣赏不了这种帅气。于是就把注意力定在了那只球灯和旁边负责放音乐的DJ身上。
不一会,歇够了,方唯嘉将我拉了起来又接着跳了一段慢舞。我依然动作笨拙的跟只笨企鹅似的,晃荡着、蹒跚着,舞池里许多经过我身旁的人看到我那副小心迈腿的模样都想笑,我也知道我很笨,但我想我的协调性应该还算不错,只要给点时间,兴许我也可以灿烂灿烂也说不定。
舞会最后的20分钟是节奏感非常强烈的锐舞音乐,球灯也变化成了晃眼的闪烁,我跟着众人一起乱蹦,群魔乱舞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我和老二笑着聊着踏着月色回寝室的时候走到三楼正看到张放歪在楼梯口旁抱着本书,脸色有点铁青,我赶忙过去,在他眼前晃荡一圈,逗他,“哟,这位帅哥干吗呢这是?玩上愤青装深沉呢?”
他抬头看是我瞪我一眼没吭声,方唯嘉则冲我们点点头直接上了四楼。我看她走上去才接着问,“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你说一声,哥们在这呢,还能让你吃亏去?”
“呀,呸,你一小小周非还当自己什么超人呢,我的事你少管。”
“哟,脾气不小啊,吹一口气你给我飘天上去得了呗。咱犯得着这样么?有事说事,说出来咱解决不就完了嘛。”
“我,我他妈憋屈死了我。”他差点把书扔地上,气得眼圈都是红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就那个骚狐狸,真他妈不是东西!”
“谁啊?谁是骚狐狸啊?”
“还谁?胡闹呗。”
“胡闹就胡闹还怎么弄出个骚狐狸来?”
“我呸,他也配称为人,沾上他我恶心我!”他口气非常不好。
我拉他到墙角,小声问他,“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他不是一个系的吗,结果他妈的物理系把我跟他分一个宿舍去了,他毛病大,不想要四人寝,所以那两张床一直空着,结果这小子抽粉抽的闹神经,天天对着镜子说他妈自己是貂禅,还骚首弄姿的,我看着恶心我!”
“啊?”我一愣,真没想到,这胡闹兄还有这爱好。“他还爱玩那东西呢?!”
“啊,平时看上去跟个人似的,一玩上那玩意就变态,我正申请调宿舍呢。”
“啊,也对,也应该调一下宿舍。”我眨巴了下眼睛,实在是想笑出来。“不过,他没戒呀,还吸那东西?”
“啊,可不?”
“他从哪得来那东西的?”我问。脑子里琢磨着吴东给我布置的任务,娘地,我现在还算是警方一大名鼎鼎的无名线人呢。
“我哪知道啊,真他妈变态,还老琢磨别人要害他。我跟他是凑合不到一起去了,这不,他正在屋里闹呢,我自己出来躲清静。”
“嘿嘿,我还真想去看看他嗑了药之后啥样。走,带我去欣赏欣赏?”我笑着问。
“你真想看?”
“啊,可不想看么,百年难遇啊。”
“走,给你开开眼去。”
说完,他拉着我就进了他们寝室,寝室里开着灯,胡闹兄的衬衫撕开了两个纽扣,露出十分难看的小排骨,此刻他正躺地上胡言乱语,张放就指给我看,“你看,他就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他了呢。真他妈变态!”
我上去手劲很大的拍了拍他的脸,尝试着让他清醒起来,他却意识模糊的眼睛直翻,浑身的汗,我顺路摸摸他的口袋,掏出一颗颜色鲜艳的小药片来,于是用身体挡住张放的视线放进我的口袋里。然后让张放搭把手,我们合二人的力气把他扔上了床。我怕张放也被他带坏了就赶紧说,“你赶紧跟宿舍科的老师提一提赶快换个寝室吧,正好胡闹不是也想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么?”
他点头,把我送到门口,我捏了捏手里的那个小药片才转身上了楼。
刚一上四楼就看到丁染墨站在四楼的平台上,身体靠着窗口,看我上楼立刻回头对我笑了一个,“这么晚?去哪儿了?”
“哦,跟我们寝方唯嘉去参加研究生舞会了。”
“哦。”他点头,“会跳吗?”
我挠挠脑袋,一脸的尴尬,“呵呵,就是去凑个热闹,乱跳的。”我闻他身上有烟味就问,“学长,你抽烟?”我怎么不知道?!
他提着胳膊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一笑,“我不抽的,估计是酒吧里有人抽烟,带到身上的。”他穿着米白色的短外套,黑色裤子,头发被抓乱定了型,配上那张精致的五官,天,这才是真正的有味道的帅气,荣列T大第一帅哥宝座果然是大家的眼睛很雪亮。他身上飘过来淡淡的酒味,混着好闻的菊香,我都要飘上天去了。“学长,你喝酒啦?”
“喝了一点。”
“酒吧好玩么?”
“还好,就那样。”
“老外就是爱玩,朱丽会的花样不少呢。”
“是呀。下次一起去吧。”他出声发出邀请,我却赶紧摆手拒绝,“那都是洋玩意,我哪会玩啊。”
他挑眉看着我,抿着嘴唇笑,“你去舞会不也是玩吗?”
“哈哈,也对。”我接着挠脑袋,“不过,舞会比较简单,见不到那么多西洋景,酒吧不一样,我一直觉得我不太适合那种场合。”关键是没钱,穿得破破烂烂,去了也是给丁染墨丢脸,还是别去丢人了吧。
他沉默下来,并没有再发出邀请,我却觉得情绪里有点酸,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突然朱丽从寝室探出头看看向这边,然后朝我吼着,“周非,你电话。”
我赶紧尴尬的笑了一下跟丁染墨道再见,然后一溜烟的钻进了寝室,拿起电话一听,竟然是苏教授,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搞清楚为什么是他给我打电话,苏教授却言简意赅的告诉我张教授和他手里有个外校合作项目想联合解题,每个导师从博士和硕士中各出一人,张教授这边只带了我一个硕士研究生,所以,在我还没在T大搞清楚数学系到底有几位专家和教授时我就被推上了表演舞台。不是没有感激张教授,他人是兽了点,但对我的栽培却也是一等一的,可是,我一个B学院出身的菜鸟跟人家能混到一起去么?!正犹豫着,苏教授告诉我另外一个消息:丁染墨也在这次项目小组成员之列。一句话,就把我的决定彻底坚定了。想来,我还真是没原则到了极点。估计这群兽们都知道我软肋在哪儿了吧,悲哀了都……
车上巧遇余越西
放下电话,刚想收拾一下东西刚想冲澡睡觉,却见寝室里三个人影站在我身后,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我一愣,看着她们,“呃……有什么事么?”
“什么事?还敢问?说,你跟丁染墨到底什么关系?”
果然是问这个,我只能苦笑,“没有关系,其实也不能说没有关系,至少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哦?我们想的、那种关系?”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磨牙的声音,赶紧摇手,“不是,我跟他是校友,多年的校友。”
“啊?校友?”大家都在愣,我就赶紧答,“从小学开始,到高中,一直都是校友,只是这样而已。”然后端起盆就钻进浴室。
等我清清爽爽的走出浴室的时候她们还在用狐疑的神情打量着我,我就赶紧讪笑,“你们还在怀疑我?我真是他校友。很多人可以做证的,三楼,物理系的张放还有他同寝室的胡……呃、胡宾同学都可以做证。”差点直接把“胡闹兄”三个字直接甩出来,赶紧收了口,然后才接着道,“张放,你们知道不?他也跟我一样,和丁学长是从小学就开始的校友。”
“哦。”三人彻底松了气,然后老二就问我,“诶,丁染墨在小学到高中的时候有没有人追?”
“……没、没人追,你们信么?”连我自己都不信。
“切!”老二一副“就知道”的表情,撇了嘴角。
“那他小的时候什么样?是不是很可爱?”老大问,一脸的期待。
“很可爱。”他小时候穿大衣戴白耳套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只小白兔。
“那他是不是被很多人喜欢和宠爱啊?”
“当然,当然。”老师疼,众人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各个时期的女朋友都什么样?”老三明显再套话,目的比较鲜明。
我就笑一个,印象中回忆起了几个跟他曾经走得很近的女孩,“嗯……长发、皮肤白皙、很漂亮、很温柔、很会打扮,而且多数都在追着他跑。数学成绩很棒,经常一起讨论功课……”我在老三期待的眼神中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了。
“长发我有,皮肤白皙很漂亮我有,可是,我温柔吗?”朱丽似乎在征求意见。
剩下的三只愣了半天没人敢去戳漏它。她看我们那副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就知道,可是我有热情啊,他应该不会不喜欢热情的吧?而且,我的数学成绩也很好啊,我也可以跟他一起讨论功课的……”
老二很无奈的摇了下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下了她的急切,“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也将追着他跑、这么一个事实……自求多福吧!”说完叹了口气,睡觉去了。
躺床上我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喝的微醉的丁染墨还真向是——一只大苹果,让人很想咬上那么一口,不行,不行,好冲动!原来隔得远还觉不出什么,现在他就睡在我隔壁,两人只一墙之隔,我脑子里那点流氓思想都泛滥成灾了。这不要命么?!
翻了个身,床也吱呀一声,我赶紧收回我的流氓思想,暗暗清了清喉咙貌似认真的琢磨开了今天讲的定理和公式应该如何应用等等。
苏、张两位教授的课题并非由他们本人带队去研究,而是交给了两个博士研究生,我跟丁染墨还算是菜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打打杂,项目考察去了西部,据说当地很荒凉,我们在临出发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药品、衣物、设备、数据存储、钱等等应用之物,然后选了个良辰吉日把我们送上了火车,告诉我们到了那边会有人来接应我们。我对张叫兽其实是非常感激的,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没个正型,但T大历史上从没有让一个研一的学生去跟组搞科研的先例,我算是破了记录的人,这么一想,我觉得张叫兽其实也没那么兽了,再加上旁边还有丁染墨,对我来说这种行程安排就是天堂,没仰天长笑三百声已经是很压抑的表现了。哦,对了,忘了说,在临行前我把从胡闹兄那偷来的彩色药片交给吴东了,其他的事情咱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心情很好的上了路……
两位博士生很镇定,似乎经常搞这种科研活动,路上跑的时候就给我和丁染墨发了几页纸让我们看,我接过来一看是关于此次考察搜集数据的日程安排和主要活动等等。看过了就放在书里夹起来——我们要按照那上面的时间表来完成全部考察活动的。
火车跑了十多个小时,这是我第一次坐卧铺车厢,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只顾着兴奋,压根就没怎么躺在床上睡,多数时间对着外面飞快而过的田野发呆看风景,偶尔看到一头牛、一群羊就会很开心。丁染墨坐在床铺上跟学长们聊天,偶尔我也会Сhā上一句两句,饿了吃渴了喝困了睡,这生活过的从没这么滋润过。
正乐着跟他们开玩笑,过道里突然闪过一个人,那人似乎是朝洗手间去了,虽然只是路过,但我却看清,那人,正是余越西。他,怎么在火车上?他,跟丁染墨和秦月灵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丁染墨知不知道他在火车上?天!光想想都觉得头疼,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太占我脑细胞了,不免有些紧张的看了丁染墨一眼,而他似乎并没有回头注意到余越西的存在,于是我只好沿途拼命努力的祈祷,希望余大帅哥可以中途下车,不要再被我们遇到。
事实证明,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就有安排的。我们灰头土脸站在干燥和满是黄沙的小站的时候,余越西也背着画夹在这一站下了车。光秃秃没几个人影的月台上,想看不到彼此都觉得难。火车呼啸一声毫无情感和愧疚心的接着往下一站跑去,而月台上却站着五个人,大眼瞪小眼。
两位博研学长还在惊讶,“余越西?他怎么来这边了?采风的?”看来在T大没几个人不认识大帅哥们的。
余大帅似乎很傲慢,嘴巴一撇尽现一派艺术气息浓厚的高雅风,而搞数学的讲究实际和实战,最瞧不起这种只会炫耀徒有其表的绿孔雀,两位学长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看他撇起嘴角撇过头,于是也干脆清了清喉咙带着我和丁染墨转身就走;丁染墨只是朝他微笑了一个点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而我则朝他尴尬的笑了笑,估计那笑容有点猥琐和谄媚,让余大帅的表情变得更加高傲。
绿叶衬红花,绿叶衬红花!我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赶紧跟上学长们的脚步往站台外走。我们的行李很重,但出了站台之外就有辆车子停在小站外,看我们出来车子里走出两个人来,一脸的沧桑和笑眯眯,彼此握手寒暄然后拉着我们上了车,不多时,余越西也提着行李走了出来,还是那一套握手寒暄,然后他也被让进车子里。一路尴尬着,车子在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我则咬紧了牙关防止牙齿咬到舌头,丁染墨的脸色不大好,另外两位学长也好不到哪里去,而那位余越西几乎要吐了的表情,前头负责接待我们的就边颠簸着边抱歉,“诶呀,这条路是该修一修了,但上头也不给批文件,咱这乡镇财政实在吃紧,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各位多担待、多担待……”
我感觉还算不错,不会吐也不会晕车就跟他攀谈起来,言谈中知道他是个乡干部,负责宣传,临时派到这边来接待我们,说是要为我们完成考察配合我们的工作等等,他姓马,我们都叫他马干事,一个月200多块的收入,还没拿到政府正式编制,算个临时工,家里有婆娘有孩子,全靠这200多块养家糊口,这收入,在他们这,算是高收入了,他这个差事也是普通人争不到的好差事。
进高坡
交谈中车子就拐进了一片民房区,民房区里唯一一座小楼是乡领导办公楼所在地,旁边是一家西部面馆,办公楼前一条大马路,唯一看上去比较平整的所在,车子刚一停下,车门刚一开启,一股子黄沙烟雾般的扑了进来,呛得人嗓子直痒,众人咳嗽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鼻子嘴巴,在漫天尘土中下了车。门外站着一个精壮中年人,热情洋溢的带着我们直接去了旁边的西部面馆,车子上的行李则被司机直接送进了办公楼。马干事坐陪,面馆子里人丁稀少,算上我们才有点热乎气,老板张罗出来问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大家一头雾水不知该点什么菜好。中年人让干事去点了吃的喝的,不久之后饭菜上桌,一桌子高档酒席,几瓶子走西口烧刀子,属于高纯度酒精,点把火都能着。刚说完乡里财政困难回头就能变出这桌子酒菜也算本事。吃好喝好,几个人都微醉,老板则搓了手,唑了牙花,一脸为难的看着中年汉子,那汉子一乐,“行了,记乡里帐上吧,先赊着,回头再算。”
娘地,敢情是吃白食来着。几个没见过这场面的学长就想结帐,那汉子眼睛一立酒气上冲,一副“你们读书人瞧不起我”的样子。我赶紧凑过去打开了圆场,“嘿嘿,我们刚来不懂规矩,人家王乡长说赊着那就赊着,跟咱什么关系?咱那钱省下来回头哥几个还能多发点粮饷改善生活呢。”说完跟那乡长称兄道弟的走出去。
王乡长边走边酒气上冲,“诶,这话饿爱听,读书人怎么都这么酸呢,什么地介什么规矩,懂不懂?饿还就喜欢你这样的,虽说是个闺女家家的,但爽利,合饿心思……”一口浓重的西部口音飘了开来,空气中带着尴尬。
我回头招呼学长们跟上,留下那位店家苦着脸站在门槛子上,手都缩进袖口里,抬起袖筒子偶尔擦擦眼睛。
我们被安排进了乡政府的宿舍,算是临时安置,第二天我们还要搭车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安顿下来,洗了把脸,我把随身带的零钱收拾收拾整理出大概一百块左右,然后下楼跑到那家面馆子里把钱扔到柜台里,转身就跑了。我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因此非常理解他们的苦衷,那桌子酒席估计也不是一百块就能打发的,但,多少能补偿一点吧,至少我心里头舒坦。往回跑的时候,乡政府大院的招待所门灯底下站着两个人,夜色暗下来,门灯的光也将两人的脸色打得明明暗暗,但从体态上我还是看出那两个人一个是丁染墨,而另一个则是余越西。这两人往那一站跟画似的,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看我跑过来,丁染墨笑得翘起了嘴角,“周非,好人都让你做尽了,我们都成了坏人了呢。”
“啊?”我一愣,装糊涂。
他就笑,“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啊?哦。”我模棱两可的点点头,然后有点戒备的看着他和余越西。
“来,路上颠簸又疲惫还没给你介绍吧,这是高你一届的学长余越西,这是周非,数学系张教授的学生。”丁染墨好脾气的给大家彼此介绍。
我赶紧冲那个模糊美男点点头,模糊美男却仍是撇起嘴巴盯着我,出口就带了二斤氢气遇到火花就能爆炸,“你这品位还真是每况愈下啊,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秦月灵直接抢过来。”
丁染墨只是笑了一下,没说话,我却有点听不下去了,拜托,哪有这样公然抢人家女友的啊?但我又没什么立场,只能干着急。
看我们不说话他那边接着说起来,“这个更不怎么样,天天追着别人跑有意思吗?学妹,不是我说你,女生呢还是要有点自尊才能让男生看得起自己。”
咦?怎么转到我头上了?话题不是应该围绕着秦月灵展开么?这旁敲侧击的,不带劲啊!我都替他着急。
看我傻愣愣的,他更加酸人酸语,“什么锅配什么盖,我还真看不下去了。”
“没人让你看下去。”丁染墨道,笑容依旧,但语气冰冷。
“哟,终于肯透个话出来了?我还当你是哑巴呢。”
“我不说话不代表我没站在理上,也不代表我理亏。出言讽刺的才要学会自尊。”
“灵牙利齿的,估计月灵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语给迷惑的吧?”
“是不是被迷惑她自己自有判断,是非曲直不需要别人来教吧。”
“你!……”
眼看着闲聊天马上要变成全武行,我赶紧出面协调,“大家出来不容易,聚在一起是缘分,别因为小事闹矛盾,大家应该互相照应才对呀。”
“小事?!”余越西眼睛都瞪起来了。
我知道我说错话了,赶紧伸手掌嘴,“哟,看我这嘴,也不会说个话,学长关心的事哪能有小事啊,但,眼下的情况大家还是彼此有个照应为好,千万别伤了和气。”
“哼。”余越西跟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转身就上了楼。
丁染墨没回头,仍是站在灯影里,“……周非,你不想问吗?”
“问?问什么?”
“问问我跟他的关系……以及我和月灵……”
“那是学长您的私事啊,我是您的学妹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也没什么立场去管,学长,我认为沟通还是很必要的,要不,您就跟他去说一说,免得气氛怪怪的,不行的话跟秦月灵说说也好。”
“嗯。”他点头答应着。
“行了,我也要上去睡觉了,明天还要赶路,这地方入了夜还真冷,学长,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
接下来的路程就别提了,出了那个镇子,车子越跑人烟越稀少,风沙越大,路也越颠簸。我们几个快被抖散架,好不容易挨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大家都一脸的疲惫和灰尘,连身上、头发上也都是黄土。
小小破房子孤零零的坐落在高坡上,满是灰尘,风一吹几乎要倒塌。干事把我们和行李卸下车就带着司机跑路了,我们几个站在那傻眼的看着那座破房子。
我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发现一口土井,井似乎很深,一个大院落围起那间破房子。我们正发呆,突然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来,挺着肚子,头上扎着红围巾,脸被风吹得红红皴皴的,连手上也都裂了好多的口子,看我们来赶紧招呼我们进屋。
“这里是哪儿?”学长问。
“你们不是来考察的么?这里就是你们的落脚点。额姓张,额男人进城打工切了,这是额经营的客栈,算你们便宜,几个人一起算,一个月给三百块。”
划算,真划算,这价格在B城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是这么多人一起住。
等住进了客栈我们才发现,这等便宜它是有理由的,房子破点也就算了,但到处用木头支住顶梁就有些不能忍了。最让我感到有趣的是,我们在客栈里竟然还遇到了我们的同事,另外一所大学搞生物学研究的两个老师,他们负责此次项目的带队工作,负责联系、补给、统筹等。等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们参与的这个项目是个大项目,许多大学都参与进来,据说是要研究什么西部地区的土壤植被存活状况和未来趋势的,数学只是其中测算的一小部分而已。
好吧,既然已经明确了任务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们只要远离那个艺术气息很浓厚只是来采风的余越西就一切都看上去很完美了,其实我不想看到他和丁染墨起争执,只希望他们之间关于秦月灵的争夺能尽快分出个胜负。我没什么私心,就算有私心我也知道我根本挨不上那个边,但,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大家彼此照应才是正解。不过好在余大少爷的采风活动比较自由,多数时候都不跟我们在一起,经常是我们早就出门了,而他大少爷日头晒ρi股才起来,然后收拾收拾吃口饭背起画夹坐在门前的土坡子上去画画,等我们回到客栈的时候他早就打着哈欠大呼无聊。
苦中作乐
电视机由于信号收得不好天天上演大浪淘沙,听听新闻联播算是唯一的娱乐节目,经常能够听到或看到各个地方台甚至电台蹿到线路上,经常前一秒钟还在演浓妆艳抹的折子戏,后一秒钟就蹿到美国遭遇恐怖袭击的进展上,蹿得天南海北的,而且也经常在黑白与彩色间自由转换,甚至偶尔还会扭曲一下人们的长相,最后,干脆关了电视,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枯坐着。一副扑克油腻腻的,不用摸牌看花色都知道那是张什么牌,经常派一人出面负责发牌,大家盯着各自手里的牌的花色喊牌、出牌,手不动,牌仍放自己面前,大家靠记忆把牌排除掉,也算一项不错的脑力锻炼。最吓人的莫过于晚上刮风,大风一起,我们都扶着那几根起到支撑作用的大梁,生怕它们什么时候呜呼一声香消玉陨,我们就算彻底交代。最难受的当然是没澡可洗,关键是这地方太缺水了,几天之后,这群人都跟城市街头乞讨的乞丐差不多,身上、头上、衣服上都闪着油光,个个象丐帮九袋长老。
“你他妈能不能不对着饭碗挠头发?”学长恶心死了,对另外一个道。
“我愿意啊,我都快痒死了。”
“痒?大家都痒,你不会忍忍?”
“我呸,我忍得住算啊,实在受不了了,咱能不能洗个澡,就哪怕随便冲冲都行。”
“你以为我不想啊,哪有水啊?就这一口井,井在地下恨不能一百米深,也不见能打多少水上来,而且人喝驴饮的,哪有多余的水洗澡?”
“那就别怪我恶心得让你受不了!”
双方人马差点没打起来,丁染墨和余越西在如此复杂和恶劣的环境下也早就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和英俊少年时,如同落魄的美少爷,再美,也挽救不了他们此时邋遢的形象。其实,我倒觉得还好,甚至是觉得很庆幸,毕竟曾经见过丁染墨最如画的那种魅力和美感,如今,在这满是山沟和土坡的环境下一丝丝不如意倒让他多了些真实感和人情味,至少,我喜欢。
我后来跟张嫂子打招呼兼央求,好不容易求来了一个洗澡的机会,水从井里被辛勤的人们不怕苦的一桶一桶打上来,冰凉刺骨,然后倒进灶膛的那口大锅中烧开,接着就是大家热切期盼的洗澡时间。洗去一身土一身泥一身汗之后,突然多出两个水灵灵的新鲜俊男人,那感觉就甭提了,众人都盯着那两个帅哥看来看去的,充满了惊艳感,连张嫂子都差点把手里的活计扔了。丁染墨是我欣赏的类型,但我对余越西始终认为美得太过阴柔模糊了,根本不是我那盘菜,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人美丽到没味道的地步也算是一种勉强的成功吧,虽然我还是欣赏不上去。
反正看够了丁染墨之后我就直接提了一桶水进了洗澡间,等清爽再走出来时大家都累得回去睡觉去了,桌子上留了一盘大饼和几样小菜,多以干菜为主,昏暗的油灯里围着破桌子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丁染墨,另一个是余越西。
“呃……你们……”我不会花痴到认为他们是在等我吃晚饭。
“饼有些凉了,要不要再去热一热?”这是丁染墨问的。
旁边的余越西抬头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不表态。两人就那么尴尬着什么都不说的枯坐在那,惹得我一头雾水。
“哦,不用,还要让张嫂子起来怪麻烦的,她……肚子那么大也不方便,我自己来就成了。”
丁染墨点点头,“吃完就早点睡吧。”
“哦,好,学长晚安。……学长,晚安。”我把头转了个方向也对着余越西道个晚安,他仍是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我吃着大饼,还是觉得他们两人好奇怪。
西部生活很苦,张嘴说话满口的沙子,牙碜,不说话满脸沙子,皮肤都快皴裂了,满眼都是山坡坡山沟沟,黄黄红红,找不出第二种颜色,偶尔不刮风的时候会看到点蓝色的天和不远处的白色羊群,短尾巴羊拴着铃铛,在山坡坡上撒开羊蹄跑动起来显得声音很清脆,放羊的老者或娃娃会拿根前头拴红绳的鞭子,这么一挥,空气中就啪~的响起一声哨声,羊群就跟听到什么集合令了似的往一个方向跑,远远看上去很好玩。听那些放羊人唱着信天游,我也忍不住揪出我那“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怪吼来上那么两嗓子,隔着山沟沟,对面的放养人唱着,我在这头和着,还挺好玩的,唱到最后,我们这边一群人都对着山沟那边的人开始吼。我一直觉得唱信天游的人嗓子这么亮是有原因的,他们没有手机,没有现代化通讯工具的时候,满山坡满山沟联系什么人都要唱上一段或喊上几句什么,逐渐才形成这种唱腔。真的很有效,虽然我唱起来有点不着调。丁染墨听到我唱歌就笑,笑得很开心,风沙都迷不住他的眼,其他人就跟着乱喊乱叫的起哄。
虽然整个客栈里就两女的,虽然看上去大家都很照顾我,但事实上真正做起工作来这里不分性别的。我很喜欢这种工作氛围,尽管生活很苦,但还是喜欢。
张嫂子最近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大家都开始轮流做饭,刚开始本打算让队里唯一一个女性,也就是我去给他们做饭的,但我提出了严肃抗议:不能搞性别歧视,最后就变成了轮流。赶上我和两位已经成家立业的老师们做饭还好,若是赶上丁染墨他们,那绝对是一场灾难。我看不下去丁染墨那白皙皮肤泡在井水里,于是干脆还是由我来做,而余越西则压根就想压榨我、欺负我,使尽各种花样手段让我去帮他做饭,好吧,其实我这个人是很好商量的,我就朝他要钱,做一顿饭30块钱,反正他贵公子应该很有钱,不赚白不赚,结果,这公子哥看着我的眼神满眼的“你真俗!”的潜台词,但最后还是愤恨的把钱拍进我的手心里,还咬牙切齿的。
晚上吃过饭洗过澡,赶上不刮风的时候我们都坐到院子里去,看星星,在城里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多星星,夜黑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似的,星星闪的亮的仿佛在跟你说着什么似的,天也很近,空气也清冷,我们裹条毯子开始夜谈,什么都聊,天南海北,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遇到过什么事,顺心的不顺心的统统往外倒,仿佛可以把所有的不顺心都扔在这片山沟沟里似的,马干事上山的时候也送过几次酒给我们,我们就经常拿着酒坐在夜色里边喝边聊。
“诶,把你采风画的画给咱拿出来看看。”我问旁边的余越西,旁边的人也都符合。
他就一副“你看得懂吗?”那种拽成二五八万似的可恶眼神怀疑的看着我。
我就不服气,“人家都说这饭做好了都算一门艺术,这样想想,我离这门艺术也不算近吧,怎么你的艺术就能登上大雅之堂,我的就算小河沟里的泥鳅?得,明天,赶上我负责做饭,您那顿饭算给我省下行不?我这下里巴人不招待阳春白雪。”
“你!”他似乎每次都拿我没辙,先是愤恨的哼,然后是扭头撇嘴角,最后只能妥协,每次都是这么几个固定程序,太没成就感。
“大家也想看啊。对不对?”我发动群众力量。众人赶紧点头,反正黄土坡山沟沟里能找到点娱乐不容易,不配合都不行。
他就咬嘴唇,咬了半天,最后只要妥协,还顺道瞪了我一眼,我就呵呵傻笑,他拿我没办法,只能按照我说的做。回了屋,不多时就拿出一幅画册来,借着篝火的光我们翻看着,先是些风景羊群,接着是放养人沧桑的脸,张嫂子挺着肚皮手里缝着布活儿守在家门口一脚踩门槛望远方的情景,剩下的都是些人物素描,里面还有我们的小像,看到自己的模样出现在别人的画纸上是件挺奇妙的事,尤其是在画得很象的前提下,那种激动就别提了。我竟然在里面找到了我的肖像小像,是我提着水桶的样子,歪七扭八,乱没形象的。我就亏他,“切,画的不象嘛,我哪有这么没形象?”
众人都朝我撇嘴巴起哄,最后大家笑做一团,当夜,众人散了,余越西将那本画册拿在手里看我还窝在毯子里喝酒,他就问,“你不回去睡觉?”
充当女“革命”
“啊?哦……”我回头看他一眼,“我再喝一会,然后就进去。”他点点头,却没走进去,也坐了下来,非要跟我分享一条毯子不可,拿他没办法就把一半的毯子递过去,然后将酒瓶子也伸过去,“要喝不?暖暖身?”
他摇头,看着我,火光还没熄,很摇曳,说实话两人裹一条毯子坐在篝火旁烤火说起来感觉怪怪的,“你很能喝啊。”他说。
我摇了下酒瓶,喷一口酒气给他,“呵呵,这也不算什么,从前帮我爹卖菜的时候赶上冬天太冷,我喝过比这还烈的酒取暖呢。”
“什么感觉?第一次喝的时候。”
“烧心,头疼,头晕,找不着北,还吐了,怎么回的家不知道。”又喝了一口。
“你……怎么跟个男生似的?”
“因为我的生活环境做个女生活不下去,只能变成半个男生才能撑起家来。”
“你家是卖菜的?”
“嗯。”
“什么感觉?”
“冬天冷夏天热,其他的没什么感觉。”有的时候生活不是教会人成长,而是教会人麻木,我想我早就麻木了。但我其实很知足,毕竟我比别人多读了书,还能拿到不少钱贴补家用。
“聊什么,算我一个?”身后一道声音飘了过来,我回头,是丁染墨,于是一笑,让出身旁另外一边空着的位置,再把少得可怜的毛毯分他一小半。
三个人,我坐在中间,前头的篝火忽明忽暗,分享着一条可怜的毛谈,这组合有点怪异。我清清喉咙半天没找到什么安全的话题可以让这两个立场上应该是完全对立的人能够轻松的聊天。丁染墨则抓过我喝过的酒凑在嘴巴上也喝了一口,我看着他吞咽的动作,看着火光中他漂亮的喉结向下滑动,白皙粉嫩的皮肤透着象牙白的柔和的光,还有那殷红的嘴唇正是我对着瓶子口喝酒的位置,突然间,我觉得口干舌燥,不禁舔了舔嘴唇,看着他的嘴唇愣住了,接着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流氓,赶紧又重新调回视线。
他把酒瓶还给我,我看着那瓶酒突然有些喝不下去了,于是干脆抬抬ρi股,拎起酒瓶,把毛毯让给他们两人,准备跑路,“有什么事、有什么矛盾,就在这里解决吧,这里天高地阔,人没多少,羊倒很多,不如在这里将你们的问题彻底解决一下,免得带着各种纠结回到B城去,倒不开心,有什么问题还是扔在离天比较近的地方,让老天为你们烦恼算了,等咱回去的时候你们就可以重新做回无忧美少爷,多好!赶紧,赶紧,是你掏出枪来啊,还是他拿出剑,是吵一架啊,还是打一架,痛快过之后就烦恼尽消,把它们全扔在这里了。行了,我酒劲上来了,要进屋去了,现场交给你们了,就这样。”我给他们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手在眉骨前一扬,然后大踏步的进了屋,那瓶酒则被我彻底珍藏起来再也没喝过,变成了“陈年”佳酿。
院子里的牲口棚养着一头驴,我天天去给它喂东西吃,它似乎也很喜欢我,驴黑黑的背,白眼窝,白肚皮,看着就很好玩,于是干脆央求张嫂子带着它去帮我们做考察,刚开始张嫂子不答应,驴在这里可是个稀罕物、当宝贝,家家拿驴都当自家成员似的对待,她舍不得借我们,但我软磨硬泡,终于骑上了驴背。翻山越岭,倒也新鲜。我骑在驴身上,摇头晃脑的哼着刚学明白但仍在跑调中的信天游,如果脑袋上扎条红头巾再穿件花棉袄,我整个就一山沟沟里的村姑啊。不过那副形象估计也光辉不到哪里去,回到客栈的时候张嫂子站在门口朝我笑,笑得咯咯有声,余越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我就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骑驴翻山越岭的多半是要娶亲的,再加上那天我穿了件队里发的红色防风服,笑果加了倍。敢情,一路大家都把我当新嫁娘了。真他娘地~~,还真挺象那么回事。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天气开始转冷,发的厚大衣也渐渐抵挡不住寒风,出去的时候丁染墨咳嗽了几声大家都没在意,那天我负责烧饭因此没跟队,但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他骑在驴上身体左摇右晃,脸色也变得不正常,差点没一头栽倒在门口。我赶紧冲过去,“怎么了?他怎么了?”回头问跟在他身后的人,大家都着急把他抬进屋里,我赶紧又重新烧好炉子把屋子里弄得热一点,然后烧水,用毛巾给他擦脸上的汗珠。
“这样不行,还是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才行。”带队的老师搓着手脸色有点苦道。
“啊?出去?那来回得花多少时间啊?”众人都为难。
“我去,我知道近路。”我骑上驴就要往外冲,却被带队老师一把拦住。
“不行,不能你一个女生去,再带上一个人。”
“得了吧,打从进这个项目组开始我都没把自己当女的看,你他妈少小看人了。一头小驴骑两人,还得翻山沟过土坡的,您闹笑话玩呢吧?”说完也不管他,一甩鞭子,小毛驴就在黄土坡上奔跑起来,后头的带队老师说了什么压根就听不真切了。
进了县城,找了个大夫,让他背些药品就往山里赶,那大夫也是个没经过多少锻炼的,从大城市派过来支边等着混两年回去升职拿奖金呢,从没走过这么多沟壑的山路,没办法,我只能把那头驴让给他骑,自己跟驴后头甩两条腿猛跑,骝得跟三孙子的,等我们深一脚浅一脚上了高坡的时候我人都差点没累毁,脸上的汗淌得都能洗回澡了,嘴巴也干得起了皮,严重脱水状态,身子一栽,双膝一跪就跪在了客栈门前,剩下的事我全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片漆黑,周围人说的话也都嗡嗡做响。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夫坐在我床头,看着点滴的进度,脸上一层疲惫。我坐起身,“丁学长呢?”
他推我躺下,“他没事,倒是你,差点脱水……”他压了压我的肩头,然后一脸的愧疚,“这事也怪我,该给你补点葡萄糖的,你路上赶那么急干什么?害我还以为谁生了什么重病呢。”
“不、不是重病?”我问。
“感冒算什么重病?我看是你先糊涂了吧?”
“啊?……啊。”我傻傻的躺在床上,只觉得脸上发烧。娘地,怎么就没想到他早上咳嗽有可能是感冒呢,这不毁我形象么?!
“诶,问你,”大夫故做神秘,“你和那个帅小伙是不是这个?”他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对到一起问我。
“不明白。”
“诶,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我呸,总比揣着糊涂装明白好。”
“你还跟我装,看人家生病把你急得那样,至于的么?”
“那是我队友,生病耽误项目进度,我们都得蹲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生扛,你说我能不急?”
“得了,还瞒我?上头有两个老师头疼进度,你一个小兵装什么革命先进分子啊?”
他这话还真亏得我没词儿。我一瞪眼,翻个身,睡他娘的。我不理他总成了吧?!
当天我就活蹦乱跳了,丁染墨则被隔离起来五天才好,不是因为别的隔离,而是因为这客栈里还有个孕妇等着临盆呢,总不能让人家这个时候被传染上感冒病毒吧?!这事之后队里没事就拿我开玩笑,说我骑在驴上下山奔县城的姿态多么飒爽,怎么看怎么一旧社会逃出封建家庭奔向明天的先进女革命。我他娘的差点没骂娘,怎么听都不是那么回事吧?!谁见过在驴身上翻身闹革命的?他妈的想先进都没那光辉形象不是?怎么寻思都觉得骑驴身上还能飒爽得起来还真他妈的够猥琐。
余越西这回天天跟我ρi股后头说风凉话,“跟你身后好,万一哪天我也生病了,最好你也肯为我去拼命。”
听听,这他娘的是人话不是?虽然说的有那么点意思,但我绝对不会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多不值的买卖啊?!我从小算帐算过来的,啥菜进的好卖啥菜押手里卖不动还是知道的,知道这盈亏的事我还能明知道一命搭一命我还把脖子往刀口下钻?说的我也太革命了,我周非有那么宽广的胸襟伟大么?切!因此,对于为丁染墨去找大夫这事的积极性我始终抱持着不承认、不妥协、不配合的三不原则。坚决认定我自己是抱持着治病救人的公德心。
演点狗血八点档
等丁染墨好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个项目也快要结束了。不过由于丁染墨生病的原因,我们的任务量又增加不少。马干事派人跟我们协调看我们什么时候下山他好派人来车接,带队老师负责协调,我们趁剩下不多的时间把周围的山山坎坎都走个遍算是给自己留个纪念,夜里几个人正围在一起边欣赏星星,边烤篝火,边喝酒,边对这边的生活做最后的总结和告别,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上响起,吓得我们背后寒毛都立起来了,缩脖子瞪眼彼此大眼瞪小眼,全化身忍者神龟,恨不能钻壳里再也不出来。
我挑起一团火,来了个精辟总结,“狼?”
“不象。”带队老师野外经验丰富,立刻否决。
“熊?他奶奶的戈壁滩黄土坡上哪来的熊?”连我自己都自我否定了。
正探头探脑的琢磨着,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我一蹦三尺高,差点没把手里的火把直接扔对面去了,定睛一看,竟然是老板娘张嫂子,只见她挺着肚子,满脸的汗,正歪在门口,表情痛苦狰狞。
我一把扔了火把,嘴巴里还念叨着,“娘地,要生!!这是给咱送别礼啊还是怎么着?!”
众人都尴尬了。
我一看,现场就我一个还算是女人,其他都是该生猛的生猛,该美少年的美少年,咱是指望不上了,但……生孩子?!妈的,涨得我头比牛头都大,但脑细胞却一个也没活跃起来。
搜罗搜罗为数不多的电视连续剧的经典情节,其实我平时几乎不看电视,因为我们家本身没电视,但自从到了T大连寝室里都放了一台小电视,想不看都难,那些个八点档天雷狗血电视剧还真是他娘的绝好教材。于是,学着人家嘴唇上方点只大黑痣的接生婆模样,赶紧喊到,“去烧水,去烧水,冷的热的都送进来,天太晚也下不了山去叫大夫,能生的话咱就搭把手帮个忙,赶紧去烧水,准备干净点的布,别愣着啦。”说完一把拉起张嫂子进了里屋。
外头噼里啪啦忙成啥样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一头雾水,不是没见过小孩子,但看人家生孩子还是头一遭,牙也咬了,心也横了,我他娘的也豁出去了。把张嫂子扶到床上,扒了裤子,裤子上都是湿的,也不知道那湿的是个啥东西,但味道怪怪的,赶紧扔在旁边,门外有人送进一壶热水来,我赶紧把手摁水里洗了洗,然后就一脸就义似的站在了张嫂子旁边,张嫂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连喊带叫,一头的汗,我把毛巾搭她额头上给她擦了又擦,干着急也使不上力,只能学着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跟着喊“再努努力,再加把劲。”至于加什么劲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她把头转向床头,冲着我边喊叫边说,“书,额男人从城里带回来滴……”我赶紧顺着她的眼神望了过去,果然一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戈壁小屋的东西出现在了那里,赶紧抓过来翻开目录,越过什么检查啦、保健啦的环节,直接跳入正题,“孕妇生产应对”那一章,我这可真是现学现卖,边被她捉着手喊叫另一边则看着书掌握着重点,娘地,我那点速读本领全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的手紧紧捉住我的,把的手勒得生疼,我按照书上所写根据她的收缩情况顺着手劲不时将她的上半身抬起来,她也拼命努力咬牙坚持着,连我头上都是一层汗,滴滴答答往下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没了力气,整个人躺在床上,仰面朝天。我赶紧凑到她大腿附近一摸,一个湿乎乎的东西滑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把那团东西提起来,红红白白一大片,也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干脆将那团东西放在干净的布上擦了擦,然后才看清竟然是个黑头发的小肉球,闭着肿着的眼睛,身上一片红,没哭,很安静,平时听人家说生孩子都要哭,怎么这团东西不哭呢?研究了半天把那团肉球嘴巴抠一抠,抠出些粘液来,然后再提着腿在ρi股上轻轻打一下,果然,痛快嘹亮的哭声立刻在夜空中传递出去,门外似乎一阵欢腾,那女人一脸疲惫,我把孩子抱到她跟前让她看,她抱着孩子看了看又抬头看我,一脸的感激。
我把该洗的都洗了,把该擦的都擦了,条件简陋,设备有限,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也帮张嫂子把身体都擦了擦,最后学着书上的样子处理了胎盘和脐带,然后才退了出来。门外,一溜,站着六个男人,搓着手,一脸的兴奋和不知所措,看我出来赶紧凑上来问,“生了?怎么样?男孩女孩?”
“你们又不是孩子的爹?”我瞥了他们一眼,看着他们觉得好笑。天气很冷,夜空中星星一片片的闪烁着,而六个大男人就站在门外挨冻,那感觉还蛮好笑的。
“嘿嘿,我们、我们这不是关心么?”为首的一位老师道。
“哦,呣子平安。”
“男孩女孩?”还有个傻了吧唧探头探脑问的。
我一瞪眼,“你丫傻了吧?!我说呣子平安,子,懂不懂?要是女孩我就说母女了。”这人做项目时明明很精明的,怎么碰到普通的事这么白痴呢?!
戈壁滩上的性别比例一个晚上就又发生了变化,男性队伍里又添了一员。
丁染墨走过来,“周非,你累坏了吧,赶快去洗个澡。”
“哦。好。”我点头答应着。
“水已经烧好了,你赶快去洗吧。”他推我,我这才注意到肩头由于刚才的紧张都绷紧了。于是就进了洗澡间,拿只破桶弄点热水往身上浇,热水倒是热,但浇过之后在清冷的夜色里就显得很冷,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蹲下身缩成一团,抖抖瑟瑟的擦着香皂,然后接着往身上浇水洗了个战斗澡。还没等我洗完,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门就被从外面推开,昏暗的灯光下,尽管我缩成一团,该遮的都遮住了,但对方还是一愣,尴尬的碰~的一声把门带上,门外响起一声,“周非,你快点出来,好象、好象张嫂子还没生完。”
“啥?”我立刻一蹦三尺高,迅速穿好衣服就往外跑,门外尴尬的站着一个人,人影默进黑暗中,但刚才让我出去的声音却是熟悉的,正是余越西。
我来不及看他直接冲进刚才战斗过的屋子,来了新一轮的挑战,又学了一次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又充当了一次接生婆的角色,然后我这个配角闪亮退场,彻底完成了我今晚的表演。俩男娃子,真够能生的,今天晚上男女性别比例再次发生变化。
等她把两个孩子都生完,天都快亮了。我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勉强张着眼睛把大人孩子伺候得差不多了才退出来。门外,马干事还没来,大家凑在一起研究怎么办好,张嫂子身边离不开人,而我们原定计划今天就要出发离开这里。最后决定,把张嫂子转移到县里的医院去。
天大亮,马干事是伴着难得的蓝天、黄土坡上的羊群的铃铛声和不远处传来的鞭子响、狂野粗放的信天游、七个劳累一夜此刻已经累到及至的人,以及睡在里面一大两小的平稳呼吸声到来的。
带着驴,开着车,将大人孩子送上车,缓慢的开着,我们则赶着驴跟在后头背着背包疲累的下山坡过山沟,大型的设备和行李都扔给毛驴了,剩余的装备我们自己背,就算这样也觉得很吃力。余越西原本打算再待上一段时间再走的,看这情形不走是不行了,因为整间客栈里未来一个月一个人都没有,他又不会做饭不会料理自己,只能跟着我们回县城。一路上这贵公子哼哼唧唧抱怨不断,一会说腿酸一会说脚麻,也没人理他,让他自己哼去。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就顺手把他手里的小包提过来一个,反正我这人比驴子有耐力,比马剽悍,皮糙肉厚的,不在乎多背一样东西。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又把小包抢回去自己背着。我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走走歇歇,好不容易挨到县城,每个人的脚上都走出一溜光闪闪的水泡,疼得人想掉泪,把张嫂子安顿好,直接从面馆子里要了几份面,在招待所的房间里解决掉晚饭之后就各自洗澡睡觉去了。太累了,一夜都没做梦,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换过,睡成死猪一般。
第二天,我们几个B城的学生就被那两位带队老师送上了回去的列车,临走前那两位老师对我说,那两个男孩有名字了,一个叫徐谢周,一个叫徐谢非。我愣了半天,没啥感动,只有点感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窗外送行的老师道,“哦,原来她男人姓徐啊……”
结果,我那番领悟立刻引来一群人的“切!”以及一副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两个老师跺着脚在外头咬牙切齿,“周非,你就轴吧!”;然后列车开动,我就把许多东西都扔在了身后。
凑巧聚个会
等再回到B城的时候,突然那么多的人,突然那么多的车,突然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又朝我扑面而来,感觉有些不太适应了,冷漠的面部表情,匆忙的脚步,不停按动着的汽车喇叭声,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我在寝室里睡了一天,第二天爬起来回了趟家,把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别人送的土特产给我爹娘拿去,让他们尝尝鲜,我爹就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眯缝着眼睛问,“你这,真是别人送的?”
“啊。”
“什么时候有人能给咱家送礼了?”敢情,他认为送礼就是上层次了。我就笑,“送就收着呗,反正不收白不收,难道还能扔外头大街上去?”
“那倒也是。”
我又分了点东西给张叫兽和罗叫兽送去,得到另外一番评价,“我这辈子还真没指望周非能给我送礼,不过既然送了咱也就不客气了,不收显得外道了。回头去我家吃饭去,知道不?不许不去啊。”最后那句话基本属于命令。罗叫兽在旁边瞥了下他那美丽得过分的眼睛,“这点礼就想打发我?你送我礼不会是想让我在英文课上给你点好成绩吧?告诉你啊,你都缺了好多课了,回头给我补上咱什么都不说,你要是不给我补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突然,我立刻回归了现实,水深火热,大概没这么好的形容词了吧。
周非回归,当然要聚朋会友,找上吴东和王易去小酒馆喝酒,顺道问问那粒药片到底是个什么成分。聚会在小酒馆的时候,离老远吴东就朝我龇他那口小白牙,嘴里却没把门的,“哟,几日不见,周非都要脱胎换骨了啊。”
“是呀,原来够丑,现在更丑是不?您不亏我您难受是不?”我就乐。
“戈壁滩上的风沙没把你历练好啊这是,怎么说话呢,见面都不喊一声哥的?”
“哥也不能随便叫,随便叫的不真心,我搁心里头喊你无数遍了,那才是真心。”
“嘿,还没吃饭呢啊,你还真会挑时机恶心我。”
“跟你用挑什么时机么,张嘴就来啊,上层次了懂不?”
“成,我还真是服了你这张嘴,走吧,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龙虾鱼翅的这地方不称,但……”
“但鲍鱼海参的还是能找出几箩筐来是不是?”我截住他的话头,歪着脑袋看着他,一脸的流氓坏笑。
“我呸,你打秋风吃大户来了吧?!废话少说,给我进去吧。”一提我领子就把我扔了进去。
“哟,赶上警察审问了啊?”我嘴巴没闲着,但还是跟着他进了小包间。
“那药片化验出来了吗?”等酒菜上桌,我边吃边喝边问他。
“就一片药,说不好听的,被我们化验员这么一压都差点不够塞那台机器的牙缝的。”
“什么机器啊,这么大牙缝?!该改进了啊。”我接着跟他贫嘴。
“呵呵,谁知道哪个外国进口设备,我就说这老外高鼻子发明的那玩意真没谱,那机器得喂好多东西进去才能化验出个结果来,你那药片彻底报销了,但,结果还是比较令人满意地。”
“是不是那玩意啊?说这么半天怎么连个准信都没有?”我喝了口汤问。
“结论很简单,是。但是由于化验用光了所有的材料,现在要抓人也没证据,再说就一片药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话说回来,你那个玩这东西的同学家背景还真不一般呐。”
“一般?一般敢玩这玩意么?”我夹了口鱼肉道。
“也对,不过,他的交友状况还真是够复杂的,还不确定这玩意是从哪条线上流到他手上去的。”
“那就查啊,反正是你们警察的事,该我做的我一样没少做。”剩下的也不是我能关心的了。
“是,是,知道了,有必要的话还得找你帮忙。”
“好说呀,咱什么交情啊。”说完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下杯子一仰头喝下一大口酒。还是三五个人蹲在这种小饭馆里不用顾及什么形象比较适合我呢。
正聊着,突然外面进来一个人,那人本是露了头就想走的,正赶上饭馆服务员送菜进来将门打开,我们的小包房就被暴露了,那人眼光一扫就看到了我们,于是信步上前,礼貌的站在门边敲了下门,一道清朗的声音飘了进来,带出一道菊香,“可以进来吗?”
我们三人立刻回头,吴东和王易甚至眼神中都带着警觉,结果,门外站着的是丁染墨。这可真是稀奇!我回头去看他,心里都不免诧异,总觉得这局促狭窄油腻腻的小饭馆跟他一身清爽高雅非常不搭轧。
吴东丢了那一脸的戒备立刻换成一副招朋唤友的模样,“诶,小丁啊,进来,进来。”
丁染墨笑着走了进来,顺手带上门,将送完菜本想多站在门口一会用眼神多揩丁染墨两下油的小服务员挡在了门外,然后在那张中号桌子旁坐了下来,就坐在我旁边。
看我一脸的傻气,他微微翘了下嘴角笑,“怎么?几天不见都不会叫学长了吗?”
“啊……啊?……啊,学、学长好。”我傻了吧唧的赶紧问安。
“小丁,你怎么来了?”吴东问。
“本来我去周非寝室找过她,但她们寝室的人说她出来找朋友喝酒了,我就想,应该会在这附近找到你们。”他从容的解释着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么多家小饭馆,你一家一家找过来的?”
“也没有多少家的,而且,这边离我们宿舍楼比较近,猜想可能就在附近。”
“找我?出什么事了吗?”我赶紧问,带着紧张,丁染墨肯找我?特意去找我?为什么?我能想到的有限,只能想到是出了什么急事之类的。
“哦,不是,前段时间做项目的时候你一直都很照顾我,还帮我去请医生,当时我就想感谢你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本来想今天约你去吃饭的,没想到……扑了个空。”
“正好,什么谢不谢的,大家既然有缘分就凑到这了,干脆就在这吃喝,上次是他们这两小警察请我的,这次换我请他们,学长你凑份子,怎么样?”
“那怎么行?我今天是特意找你吃饭的。”
“知道你不缺钱花又有心意要表达,但你要是能给我这一顿省点我会更感激。怎么样?”这样他即可以进行他所谓的报恩我也可以少花点钱减轻负担。
“诶~,那哪行啊?!我都没说要你花钱呐!”吴东凑过来将我拦住,“什么时候要你请客了?”
“去去去,什么事啊?!哪都有你!你穆桂英啊?!”我将他打算再请客吃饭的事消灭在萌芽里。
“怎么没我事?哦,我一个挣钱挣了很多年的人要你一个学生付帐?!说出去我寒碜我!”
“哟,哟,看你那点暴脾气,怎么?不花你钱你还难受上了?钱多烧的慌是吧?媳妇都半个没娶上呢也不知道为自己下半辈子幸福打算打算。”
“诶,周非,你是我妈啊,怎么保媒拉纤这活你也干啊?”
“保媒拉纤?咱手里有那资源么?一顿饭谁出钱的问题你给我往哪条道上引呢?!”
“你们都别争了,这顿饭我来请。”丁染墨在旁边Сhā了句。
吴东不乐意了,“诶~,一桌子菜本来都是我们点的,你来了之后半滴酒都没沾没资格跟咱争啊。”
我就嗤笑,“还论资格呐,行啊,吴所长,用不用填张表给你批个条打个申请啊?!”
“诶,周非,你还别跟我废话,告诉你,今天这顿我还非请了!”
“正好,你请就你请,我还正想节衣缩食保持我党优良传统呢,都你请,都你请还不行吗?”我看他有些醉意就笑。
“这……”丁染墨有些为难。
估计他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火暴的争相付款的场面,有些不知所措。我就凑过去咯咯乐,“别为难啊,这有什么,让他付去,反正他钱多嘛,而且,咱省下了不是吗?多划算的买卖啊。”然后转头又跟吴东说,“我说吴所长,你可别这么时候给我撤梯子啊,怎么,多添了一个人连双筷子连道菜都不给添还敢称自己要请客?太没诚意了吧?”我挑眉看他。
他就嗤我,“切,还能让你们吃亏?小王,招呼服务员再添个杯子添副碗筷,给小丁看看菜单,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千万别跟我客气。”
丁染墨还是觉得有点尴尬,本来他是打算请我吃饭的,到最后变成了吃蹭饭,估计他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总显得有些放不开,我就一把抽过他手里的菜单,“点什么点啊,这点破菜就别现眼啦,找他们厨子,让厨子把他押箱底儿的绝活都拉出来骝骝。”
“诶,正合我意。”吴东拍桌子赞成。
忙乱了一阵,大家又重新吃喝起来,多了丁染墨在旁边许多话题都不便谈起于是转移了话题,问问最近的学习生活,问问大学生们最近流行什么新鲜玩意,说着说着就聊到他们警察局的电脑最近被黑的事,丁染墨就说,“电脑出问题?T大就在附近你们怎么不找人去处理一下?”
“找啦?但没找T大的,找了个据说是公安内部很牛的电脑行家给弄了,结果,那上网速度跟牛拉磨似的,点开第二个网页就死机,别提了;最近我们还要把附近的人员信息录入系统,那破电脑还一个劲的给我们上眼药,都他妈快崩溃啦。”
“别的不敢说,但要是遇到电脑问题数学系的也没几个不会弄的,你找周非或我都可以帮你们的。”
“真的吗?那玩意看上去好象还很高深的样子,黑屏幕顶上一排排小白字,一串看不懂的符号,你们能帮我们弄明白?”
“一般情况都没问题的。要我们帮忙吗?”丁染墨问。
“他奶奶的,就等着明白人上门来了,行了,就你们吧,这两天真他妈的把我郁闷坏了,那台破玩意。”
最后大家敲定时间,一场饭局也散了。仍是王易拉着吴东出门叫了辆出租车,一ρi股黑烟,走了;现场我和丁染墨在满月下朝宿舍的方向走去。他酒量不好,再加上酒烈了些,走路有些踉跄,但看上去没醉,至少意识清醒。我就扶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宿舍挪。
情侣吵架
刚走到理科宿舍楼下,就借着大满月明晃晃的光看到一张表情怪异的脸,脸色在月光下有些铁青,站定,一动不动,吓了我一跳,也吓了丁染墨一跳。走近了,丁染墨朝我点点头示意我先进去,然后他也站定在宿舍楼前,一动不动的看着来人。
我脚下挪动,边走边听,身后两人安静的什么都没说,等我进了楼里,就趴在二楼的缓台的窗口前探出半个身子去看月亮地里站定的两个人。
先是嗡嗡的小声对话声,距离太远,只能听到嗡嗡声,但随后战况越演越烈,声音就逐渐大了起来。
“丁染墨,你就算在外面花天酒地,跟那个香蕉在一起混酒吧我都没管过你,相信你也会给我留个面子,不会玩得太厉害乐不思蜀,但你今天也太过分了,找个稍微过得去眼的也可以啊,可你看看那卖菜的象个什么样?跟这样的混在一起你是想打击我报复我是吗?我跟你说过我跟罗教授什么事都没有,你为什么都不信?!你跟那个周非在一起不就是想让我难堪吗?”
“难堪?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你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秦月灵,地球不是你们家的,我丁染墨也不是你的附属玩具。我的交友状况你管不着。”
“哼,是吗?你不是我的专属玩具?你确定?”女子哼笑着,似乎口气中带着讽刺。
丁染墨的身子在月光下晃了晃,半天才道,“秦月灵,你觉得象我们这样有意思吗?你去看看别的情侣都在做什么,你再看看我们……我从没找过别的女人,即使一起出去玩我也没从来没碰过她们,只把她们当普通朋友看待,就算我早就知道她们的打算但我还是谨守我的分寸,这是我的原则,可是,我是人,秦月灵,我是人,我不是你的玩具,也不是你测试底线的实验品,你一次次试探我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试探你?开什么玩笑!”她更加不屑。
“我不是笨蛋,秦月灵,今天想考研,明天想出国,你要的太多,欲望也太多,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喜欢罗教授,罗教授的态度也非常明确,他不会接受你,我知道你只是想看看我在面对这种状况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你真的期待会得到我的愤怒或哀求那么我想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呢。”
“你!……”秦月灵显然怒了,“姓丁的,你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认真跟我交往背地里却想反抗你父亲,别忘了,你父亲还是我父亲的手下,你的翅膀还没硬,你一边不想放弃我一边又想去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行事,丁染墨,你也够自私,咱们半斤对八两。”
“你说的很对,我们半斤对八两,所以,不如我们都冷静下来,看看这段感情到底是不是我们需要的,你是想出国飞到更广阔的天空去还是想要我们的感情。”
“哼,还说我试探你?你又好到哪里去?!你不是有很多可以出国的机会吗?明明自己能出国还非要说的好象自己出不去似的,明明知道我想出国但又太难,难道就不是在试探我?”
“是,我也在试探你,想看看你在知道我不出国的情况下会怎么选择,自己努力还是打算接着跟罗教授纠缠不清,我也自私,所以,我想我们这对对彼此都自私的所谓情侣也应该冷静一下,彼此看清自己对这种奇怪感情的看法。”
“丁染墨!没有我的同意你绝对不许离开我!”女生在任性。
“你只会用你父亲的权利压我吧,还能有点更高级的手段吗?”
“丁染墨,你少瞧不起人,那个什么朱丽的我都能控制她,那个卖菜的更不是问题。”她的脸色在月光下有些狰狞。
丁染墨却长长的叹了口气,“唉~!秦月灵,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周非,搀杂太多欲望和牵绊,并非纯粹,我也不指望这世界上还有纯粹,但至少感情应该不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我倒宁愿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说完他转身往宿舍楼里走。
我赶紧往楼上走去,秦月灵跟在丁染墨身后仍是边吵边上楼,不一会就进了隔壁的宿舍;而我回到宿舍,正看到朱丽坐在床上搂着抱枕哭得眼睛肿得跟桃似的。
“怎么啦?”我问,没人回答。我就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床上的她。
老二在底下的桌子上正摆弄着电脑,看我回来了一拉我,然后小声凑过来对我说,“刚才,丁染墨的女朋友刚刚来过,进门就把她给骂了,吵得贼凶,我从来不知道那女的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吵起来骂起来是真厉害,就那张嘴,真不是盖的,朱丽中文太糟糕就跟她对骂英文,结果那女的更邪乎,英文骂的更溜,朱丽吃了亏,被骂哭了,正委屈呢。”
我点点头;然后她又凑过来闻闻,“你喝酒啦?”
“啊,喝了一点。”
“丁染墨来过你知道不?”我就知道她早就知道我去跟碰喝酒去了不会平白无故的问这么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啊,知道啊。”
“怎么样?后来他找到你了吗?”
我张了半天嘴巴不知道该答什么答案,她却道,“行了,看你那表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是想提醒你,别当第二个朱丽,被人扔吐沫星子里淹死可不是好死法。”
我点头,承认有理。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隔壁房间的门又被砰~的一声打开,然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跑下楼去,我们四个人坐在428,空间安静得几乎空气都要停止流动,大家都犹豫着要不要去隔壁看一看,但……大家都没动,偶尔朱丽会低头看一下底下的我们,而我们,该看书的看书,该弄电脑的弄电脑,剩下一个我…………
妈的,受不了了!干脆冲到隔壁去看一看又能怎么样?!谁他妈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噌~的一声站起来,开门就跑到隔壁猛敲起了门。“开门,开门。”
朱丽也下了床,站在428门口小心仔细的看着我和那道门;门突然一开,门内站着的是丁染墨,嘴唇上一个可疑的咬痕,还在流血,他的眼神里倾泻着一丝恼怒,在看到我的瞬间有了些微的收敛,“周非?”
“呃……我听到……呃……”我在脑子里措辞,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抿了下嘴唇,让开门口的位置,“进来吧。”我搓着衣角咕哝着,但还是进了屋,接着428的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426的门也被丁染墨关上。小桑没在,我回头看他,“呃……小桑呢?”
“他有个项目要做,留在实验室了。”他答。
“要……要谈谈么?……呃,关于刚才的事?!我,我没想探别人隐私,只是我们寝室都听到好大的关门声,觉得应该出来看看……万一出什么事……你知道的……”我突然费力的解释起来。
他点头,“要喝水吗?”
我点头,他仍是用那个深蓝色马克杯盛满水放在我面前,幽深的水几乎看不到底,水波纹荡漾来,一瞬间的眩晕和迷惑,我喝了一口,问,“你没事吧?!”
他抽了下嘴角,但仍是微笑了一下,“我说我没事?你信吗?”他的微笑似乎又转变成苦笑之嫌。
“呃……”这话头有点接不下去了。
他扬起头,头发也随着垂了下来,似乎想让我看他嘴角的伤,我看着那个暧昧的伤口,再白痴都不会认为那是人挠出来的,脸上有点烧得慌,垂下眼皮,“要、要不要帮你买点药擦上?”
“不必了。”他动了下身体,然后才道,“你……都知道了吧?!我和她之间的事。”
“大概知道……吧?!”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承认,但,我周非虽然也算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但在已经成长为大人又接触到各种官场现状的他面前我的那些小伎俩就显得有点太过粗放,小老百姓的小心思果然跟人家的玲珑心思一比是个不小的差距呢。就算我玩尽花样,估计他也早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叫大概?知道就是知道!”果然,他是知道的。
我只能点头,然后听他说,“知道也没什么,反正我和她这几年过的都不怎么舒心,只是觉得好笑,她会扑上来就咬人……”他有点无奈,“我……实在是不知道你们女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呃……我、我们女生?我以为我这性格放在男生当中给人当哥们正好,从不知道丁染墨竟然是拿我当女人看待的。这、这,这感觉还真不错。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坦然承认成|人的必修课对我来说还很艰难。我只会暗恋,还不懂如何去恋。暗恋不需要什么技术,一旦去恋就会过度到身体力行的阶段,对于那个阶段我只能说抱歉,因为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他点点头,“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跟别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我从来没有干涉过她,而我跟别人出去喝杯酒她都要大吵大闹。”
现在是知心姐姐时间么?我怎么觉得我成了电台里的午夜诉苦环节里的那位知心大姐。“基、基本上,我认为她是因为在乎你。”
“在乎我?”他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想啊,她要是不在乎你会在意你跟什么人在一起么?她跟别人在一起也是因为想测试你,看你是不是真的会吃醋,是不是真的在乎她,女生……女生多半都是这样的,有点撒娇,有点小心思。”
“她和罗教授的事呢?”
“罗教授的态度很明确啊,她要真是不在意怎么会选一个那么明确会拒绝自己的人当对象啊?!”
他低头皱了下眉头,低低的道,“真累。”
“感情这种事,本身就很累嘛~”
“你呢?”他问,抬头看着我,眼神过度晶亮,快要把我刺穿。
我、更累。我几乎是暗暗长叹,然后才道,“我?我还没经历过这些烦恼呢,”然后挠挠脑袋,“你也知道,我一天跑来跑去,东忙忙西忙忙,哪有那个时间谈恋爱。呵呵……”
“是吗?……女孩子还是不要辜负了自己的青春,该好好的谈一场恋爱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不再说话。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似乎很纠结。
不久之后我也告辞了。
进入丁染墨的小公司
T大的专业课很难,跟在B学院的时候完全不同,压力也更大了,张叫兽那个家伙还经常拿其他别的书来给我增加负担,罗叫兽也是如此,惟恐我哪怕得一天的清闲。最近,这两个变态老师竟然把三四本厚得吓人的书拿给我看,回头张叫兽还要出题给我考试。我欲哭无泪的。
丁染墨认识的那位学长正从T大招人给他的公司帮忙,丁染墨就去了,打工虽然有点不务正业,但是却可以积累许多社会经验。据丁染墨说,这次去帮学长的忙让他开拓了视野,他视野开拓到什么程度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次之后他就经常跑到管理系和经济系去旁听高级课程,不久之后,他自己的公司正式成立。
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还是后来听别人聊天时说起的,说什么数学系有个学长正组建自己的公司,正缺门路和人手,当时我还没在意,后来才知道他们闲聊的对象竟然是丁染墨。于是我就去隔壁找他,他开了门,一脸的渴睡模样,见是我来了就让我进屋,“你组建自己的公司?”我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他点头,打了个呵欠,然后一努下巴,我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一台电脑,里面正运行着程序。
“公司是做什么的?”
“给人做点程序,先维持着,后面的事情,再说吧。”
“你那位学长靠得住么?要不,让他给你帮帮忙?”我出主意。
他就笑,“周非,你知道我谁都不信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
“打算做外贸。”他摇了摇脖子道。
“需要我帮忙么?”
“需要。”他也不客气,停下了摇动脖子的动作,异常认真的站在阳光下看着我,眼神闪闪的,似乎很期待。
“呃……外贸……我不是很懂。”我得先把丑话说到前头,免得他心存什么侥幸。
“我知道,我也不懂,但我可以学起来,我希望你也能够学起来。”
“啊,哦,好。”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要求,我砸锅卖铁都得支持。随即又问,“秦、秦同学知道么?”
“知道。”
“那……她什么态度?”
“替我高兴啊。”他笑得很灿烂,然后说,“她还说以后有了钱再也不要住军区大院了,让我给她在她最喜欢的地方买一套别墅,她安心的住到里面做她的贵妇人。呵……”
梦想不错,但现实问题也是需要考虑的。“有门路没有?打算做什么方面的外贸生意?”
“外贸这种生意就是什么赚钱做什么。我那位学长是做精密仪器的,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进货渠道,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没什么钱,我这边已经开始给软件公司做项目了,能赚点外块,但毕竟……缺口还是很大的。”
“那如果做外贸中介呢,就不需要这么多的投入了吧。”
“我也正是这么考虑的,但是还是需要一些钱来打通关节的。”
我点头。然后两人都默了。这再也不是一个小猪扑满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我也实在是帮不上他什么金钱方面的忙,但我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到他。我疯狂的恶补对外贸易知识,通过张叫兽的关系在T大找了位老师,有问题随时去问那位老师。
研一下学期的时候,我迎来了结业研究生考试,那个时候丁染墨的第一单生意刚刚成功,公司也渐渐打开了局面,他租了一间民房改成了临时的公司,两室一厅的格局,离学校不远,他既可以随时去学校准备毕业论文也可在公司里打电话外联,发各种信息,往来方便,两不耽误。我也是学校和他的公司两头跑,还得帮着我爹娘顾生意,张叫兽扔下许多变态的书还需要我去啃,总之,我就是一苦命的娃儿。跟丁染墨闲聊的时候知道他家里,尤其是他父亲并不同意他组建公司,父子两大吵一架之后丁染墨几乎是被家里扫地出门了的,如果不是秦月灵的爹出面给劝解的话。秦月灵也经常来这个小公司,偶尔不想回宿舍去住就直接住在主卧,自从丁染墨开公司之后随着秦月灵的父亲的帮忙在父子间说合,这对准小夫妻的关系也得到了缓和,逐渐还有往甜蜜的趋势发展的意思。
只是苦了我这个打工妹,天天看着他们你侬我侬,只能干瞪着眼睛盯电脑,搜索信息,找买家,联系卖家,我那平时用不上的破英文也在几次接触卖家之后得到了很好的锻炼,锻炼的成果连秦月灵听了都觉得突飞猛进从而大呼惊奇。
三人组成的小公司慢慢上了轨道,逐渐的分工也开始明确,丁染墨联系卖家找买家,我负责外联跑业务递单报税走海关,回到公司还要负责公司内部帐目的审查,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有点不必要,反正里里外外都是丁染墨说了算,帐目差不多就行,但他却说如果公司想发展得更大更快帐目从一开始就要透明公开并且严格审核。好吧,我承认,这个时候的丁染墨已经开始妖魔化了。这哥们假以即日绝对会是个商界里的狠角色,平日里嘻嘻哈哈但一涉及到关键问题他是一点都不含糊。
张教授给我报了个考试,至今我都不知道考的是什么,反正他让我去参加我就去了,跟我要了照片,又给我拿了准考证,三门课程,很多内容都涉及到数学,还有一部分则是前一段时间他跟罗教授给我看的书上的内容,总之,他让我考我就考了,考场选在一个宾馆的小房间里,张叫兽由于来去匆忙就直接开着车把准考证给我送到宾馆楼下然后就走了,我看快到考试时间了,连准考证上的内容是什么都没看清,就直接进了考场,写了名字填了考号,宾馆小房间太过拥挤,去参加考试的人又非常多,我在宾馆底下等考试的时候一直担心那个小房间里的人会不会是人口贩子,可是后来一想,既然是张教授让我去的,那么就应该没问题,于是硬着头皮钻进宾馆的那个小房间,结果,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坐了十几号人。大家手里都拿着笔和计算器一脸的严肃,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真的是要去考试。每门科目三个小时的时间,我跟隔壁的一位姐姐手肘几乎都能碰到一起,但还是没时间抬起眼睛看对方的试卷一眼,想作弊都没可能,时间实在是过的太快了,匆匆忙忙做好了交上试卷的时候我还一头雾水的,旁边的那位姐姐一脸的沮丧跟旁边的一个人抱怨,“真难,早知道就不报了,我根本就没准备好啊。还说什么必考,简直是折磨人,那些数学符号都快把我累吐血了。”旁边就有人劝,“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啊,谁知道出那么变态的题,我没信心能过。”
我放慢脚步,一脸的虔诚,凑过去,有点迟疑的问道,“请问,呃……这是什么考试?”我明显看到那两人脸上的表情是一副看到了疯子的样子,其中一个拉住另外一个转身就跑路了,连个听我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以至于,考完很久之后我还一头雾水的,不知道张叫兽那个兽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结业考试之后就是暑假,我家虽然在本城,但我几乎连一天时间都挤不出来,每天跟张叫兽探讨学术问题,帮他整理资料和报告,然后听说那只兽又给我报了三门科目的考试,虽然我仍是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考试,但既然他给我书让我看让我去考那我就只能一个猛子扎进去,然后再送他个让他满意的结果了。当然,其余时间我还要去丁染墨的公司帮忙,那年夏天特别热,我却连一瓶水都舍不得买,顶着太阳骑着破自行车跑业务,偶尔赶上雷雨天气才会奢侈的坐一下公交车,一回公司就直接奔角落里放着的饮水机咕嘟咕嘟的就是一通猛灌,公司里为了节约电费不开空调,我从外面跑了一身汗实在难受,就直接拿了身衣服进洗手间冲了澡,然后在客房里的行军床上躺一会。
丁染墨打完电话,看着我那样子说,“你下次带瓶水走,这么热的天不喝水是要中暑的。”
“哦。”我在行军床上胡乱答应着,然后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丁染墨喊我,又有一单生意,于是我带了要用到的资料又往海关跑,跑完海关又去跑公司,等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几乎要累毁,进门的时候好象还有知觉,但进了门之后眼前发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头顶上白花花一片,还有个挂水的袋子在顶上摇啊摇的,扭头看向四周,丁染墨半依在椅子里已经熟睡,旁边的秦月灵则靠在他肩头上,也睡得正香。我长呼一口气,看来我是得救了。
眨巴着眼睛,看到对面那对男女的画面,实在是看着头疼。抬手,呼了口气,挣扎着想坐起来,门外进来一个大夫,脖子上挎着听诊器,看我要起来,一把又将我推回去,“躺回去,好了么你就往起爬?!”
我“哦。”了一声,又重新躺下,然后就问,“我咋了?”
他看了眼手里的病历,“脱水,中暑,这么人的天非要出门啊,不会找个有空调的地方躲一躲?”
我是想躲,可跑业务是能躲过去的事么?秦月灵是个天生的大小姐我是指望不上,而且我又舍不得丁染墨吃苦,剩下我一个人还不就得出门中暑去呗。于是苦笑一个,“哦,下次吧,一定谨遵医嘱。”
那大夫也不抬杠,只点点头,“幸好不严重,补点水就可以了。你同学背你过来的。”他用下巴点了点睡在旁边的丁染墨,“回头谢谢你这位同学吧。”
“哦。”
“行了,你歇着吧,我值夜班还得去巡房,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
我点点头,然后他就走了。门从外面被关上,幽暗的空间里只剩下那对男女窝在一起的呼吸声,很平稳。
看着他们头碰头的睡在一起,我始终觉得自己,很多余……
惊见叫兽激|情
之后,我休息了三天,然后顺利出院。回到那个小公司的时候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丁染墨去跑的海关,秦月灵去参加罗教授的书的编写工作,一周只能来一次,这个小空间里只有我和丁染墨两个人在一起。丁染墨坐在椅子里有点累的样子,看我进门就给我递过一杯冰水,“这两天我去跑的业务,真的很难,周非,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还用问?你的要求就是我的动力啊,可,这话我敢说么?说了也是白说吧?!于是就笑了笑,“为了我的光明前途和未来啊,你不知道吗,如果学长你真的能成功,那么我也算是创建公司的元老了,到时候我就往公司这么一坐,钱啊权啊享受啊什么的不还乌央乌央的来啊。”
“你想得倒长远。”他笑。“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知道上次你从海关发的那批货我们赚了多少钱吗?”
我摇头。一脸的请教。
“16万。”他忍着笑看着我。
“啊?真的?”我一蹦三尺高,为他高兴。
他也似乎一下兴奋起来,“有了这笔钱我们一定可以赚更多的。周非,多亏有了你。”
“哈哈,那我可真算是公司元老了,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加薪啊。”
“一定。”他笑的非常开心,心情大好,喝了一口水然后说,“我父亲……你知道吧……他一直不同意我做公司自己创业,我只是想证明我自己,不想在他的安排下生活,当了那么多年的乖宝宝,实在是当够了,我也不喜欢按部就班,不喜欢条条框框的约束,真的够了。这次,我一定要证明给他看!”
“学长,你放心,只要你肯做,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周非。”他的五官在阳光下异常清晰英俊,未来的一切仿佛都在他手中。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日里凉风从窗口的阳台飘进来吹起白色的纱窗帘,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他的眼神又是那样的明亮。那是个预示着他会成功的站在风口浪尖,站在潮流顶端的午后,那也是个预示着他今后的人生虽然偶有波折但终究必定会站在世界舞台上的午后。是的,什么都无法阻挡他,就连他的父亲也不行。我不知道他从我这里得到了什么,但我知道,现在的他似乎正在蜕变,将别人踩在脚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一单又一单的外贸定单,凭两人之力已经无法满足这种超负荷的工作量,于是招兵买马,T大的学生眼高手低,工资太低没人做,而我们又是小公司,决计拿不出那么多预算来给雇员发工资的,于是就雇佣二流或三流大学的学生,打着实习生的名义,省钱,还有多余劳动力,我的工作慢慢的算清闲了下来,但帐目一直都是我在审查。
研二开学不久我和张教授联名写的一篇论文就在国际上发表了,这是我第一次发国际论文,很开心,而且根据该论文的方向,我也把我的开题报告完整的写了出来,在众多开题报告中脱颖而出,受到许多教授和导师的重视。似乎,一切都朝着有希望的方向前进;却不知,一场大灾难正等待着我……
那天,我帮丁染墨在公司里收拾好东西和定单转身回T大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半多,路上人很多,不必担心安全问题,而且,无论多忙,丁染墨总会把我送到T大门口看着我进了校门然后他才转身回公司接着打国际电话联系业务。那天,我也按照同样的路线和步骤进了校门,秋风刚刚初起,不凉,但舒爽,吹散了夏日里聚集起来的热气。我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开题报告中提到的批量数据还没拿到,今天正好想到,干脆去系里把数据拷回来研究一下。
想到这,转了个弯,直奔到系研究生机房。
平时研究生机房里的人就非常少,今天人就更少了,楼里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我边上楼边琢磨着,突然想到今天是周五,怪不得人这么少呢。摇摇头,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听着楼外不远处学生活动室里飘出来的音乐声,我只想赶快把数据拿到手然后回去睡大觉。
上了四楼,走廊的灯还开着,但每个学生自习室都黑着,只有走廊尽头的那个机房还亮着灯。看到灯光我就想笑,突然想恶作剧一番,想看看谁这么晚还在机房这么用功不回去睡觉。于是放轻了脚步,一副小偷模样的走到走廊尽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里面张望。
一排排的计算机,只有两台还开着,机房后半段的灯没开,只开了前半段的日光灯,两台主机的屏幕上一台正运行着公式,而另一台则开着网页,上面有许多英文;机器前的座位是空着的,我纳闷了一下,怎么只看到机器没看到有人?好奇怪!再拿眼光四处一扫,突然看到后半段半黑暗靠窗口的角落里站着两个人。或者说,是面对面的站着两个人。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之所以判断是两个人正面对面是因为看到那个背影后背上的衣服正被一双白皙的手抓起,两人呈搂抱的姿势。
娘地,真倒霉,竟然让我看到一对情侣在机房那啥……我脸都快成红烧肉了。赶紧低头缩脑袋想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突然,脑子里把刚才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又过了一遍觉得好象哪里不对劲,赶紧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还靠在一起的身影。
那背影,怎么那么熟悉?!再看之下,好么,这不正是张叫兽!?他,他,他……这么晚了在机房?!……跟哪个女生……鬼、鬼混??……这冲击来得有点大,我差点没直接趴地上。再仔细看那两人的姿势,天,哪里是在拥抱,根本是在接吻,好嘛,这冲击,更刺激人了!试问,撞见叫兽在学校机房偷情一般该做何反应?A当没看见;B看见了上前警告这里是学校不可胡闹;C直接报告学校。只有三个答案可供选择,可他娘地,问题是我想选D以上皆不是!张叫兽,就算你担着个兽字咱也不能在学校干这事是不?
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个捉着他后背衣服的手怎么那么眼熟呢!
白皙细嫩的手修长好看,但骨骼略比女生大一些,我努力张大眼睛朝那个半黑暗的角落里看去,结果,突然看到了一头蓬松可爱的天然栗色头发和一只侧着头露在张叫兽肩膀上方长睫毛正不停抖动的半阖眼睛和略微皱起来的一只秀挺眉锋。
天!!!!竟然是罗叫兽!这打击,更大了。我一个没站稳,差点直接跌到地上,心都跳到一块去了,吞了口口水,对眼下的情况束手无策。我堵住自己的嘴巴避免因为太过惊慌而呼叫出来,而机房内,罗教授靠在遮着黑色天鹅绒窗帘的窗口上,张教授也正抱着他,空间中安静的只能听到机器发出的计算处理的声音和两个人气息交融而略微有些粗喘的声音。
我嗫起手脚退到楼梯口,站在楼梯前给他们把风,任走廊里的穿堂风将脸上的尴尬和热气吹散,也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空间里吓得我浑身一激灵。赶紧抓过电话,一看来点显示,正是张叫兽。
估计张叫兽也听到门外有手机音乐声,机房的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他看着我远远的站在楼梯口旁,我则拿着手机朝他笑着走过去,“找我啥事啊?张叫兽?”
他高大的身影靠在门旁,皱着眉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我只希望我演得象个样,千万不要穿帮;坦然走过去,扬了扬手里的机器示意他按掉他手里的通话键。他关上手机,仍在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希望我的脸上不曾起过红潮,希望我巨大鼓动着的心跳声没有泄露我的心虚。
湖畔一言师
“什么时候来的?”他堵在门口问。
“刚来啊。”我站在门口回。“找我啥事啊?”
“想让你回去把数据处理一下。”他皱着眉。
“哦。我今天来也正想把数据拷回去呢。”
机房内,另一道声音飘了出来,“既然来了就让周非进来吧。”开口的,正是罗教授。
“诶?罗教授也在啊?!”我赶紧说上一句,以示自己的清白。
张教授让开门口的位置让我进去,我进门,正看到罗教授坐在椅子里看那个英文网页,见我进来了就直接拉我坐在旁边的机器上,我翻出从丁染墨那里借来的硬盘Сhā进机器里调出数据,看着数据一点一点的移动,闲得无事就抬头看张教授,一看不要紧,他正盯着我,一脸的对待阶级敌人的表情。
我故意抬头面不改色看着他,“张叫兽,怎么那样看着我?”
坐在旁边的罗教授也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张教授。张教授脸色不是很好的关了门,走过来,阴沉的问道,“你真的是刚来?”
“啊。”我回,一脸的无辜。
“不对。”他几乎是低吼,惹得旁边的罗教授也赶紧站起身抓住他的肩头,惟恐他朝我扑过来一爪子下来把我撕了喝血吃肉。此刻的他,化身为雷兽,只有恐怖可以形容。
“为、为什么不对?”我回。
“你绝对看到了。”他以肯定的语气道,眼睛则瞪着我。
我一摊手,彻底投降,“好吧,我看到了,那又怎样?”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一头雾水。
“你想报告学校?”
“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样做又没好处。”
“说吧,你想怎样?你想怎样都行,就是不能伤害他。”他用手一指身后脸色都有点白了的罗凡。
“我啥都不打算做还不行?!非要我做点什么是不?你怎么把我想成那样的,我是那人么我?!”我也吼了起来,哪里管得了他是不是我导师。
他一愣,随即回神,长呼了口气,认真看着我,“真的不会说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真的,真的。话说回来,以后再做这种事的时候咱换一个更私密的地方行不?这里毕竟是学校,人来人往的,多不方便。”我声音小小的给着建议,脸都红了。
他点头,将我按在椅子上,然后回头去安慰罗教授,“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周非不会说什么的,我了解她。”
“废话,只有你了解她,我不了解她?!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吧?!”
“你……什么意思?”这次换张教授脸色发白。
“上次……秦、秦月灵看到我们……”
“什么时候?哪个上次?”他几乎快吼起来。
我差点没拍脑门,拜托,还“哪个上次”,看来这上次也太多了点吧,你们作为教授就不能注意一下影响。我这一个晚上被冲击得快面目全非了。
“就……上次……在我办公室……她、她……你也知道的嘛,她最近在帮我写书嘛~”他可爱的撅了下嘴巴,红嘟嘟的嘴巴带着润泽的光,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只可惜,我估计张教授此刻连一点欣赏的心情都不会有了,至少我都替张教授感到悲哀。
“你不会跟我说吗?”张雷兽巨大的声音开始咆哮。
“我怕你担心嘛。”罗小兽更委屈了,扁着嘴巴。
“我他妈现在更担心了!她不是周非,我不了解那女生,而且她背景复杂,就算她想做什么你也不会有所察觉,你……你!……”
“事情还没到那份上,你也先别怪罗教授,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么还是想想对策吧。”我出着主意。
“她都已经知道了但到现在还按兵不动,这才危险呢。”张教授叹气,一ρi股坐在椅子上。
罗教授则一脸做错事的表情。突然,他眼光一闪,“啊,我想起来了,她不是你们系丁染墨的女朋友吗?让他去跟秦同学谈一谈。”
我扶住额头,真觉得这位罗教授能活到今天简直就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这么单纯,以后可怎么办呐,“事情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只怕秦同学正暗自盘算着想从您那要点什么东西呢。您还是做好思想准备吧。”
“我不要。”他梗着脖子,鼓着腮帮,不听劝的样子。
这孩子性子,真为他发愁,今后可怎么办呢。“我劝您还是她提什么要求你就做什么,否则,不仅是你,就连张教授也会受到牵连。”
听我这么一说,他也瘪了气,回头去看张教授,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见他不说话,就接着说,“她想要什么我都不会给的,我是有原则的人,大不了……”
“你想干吗?”我和张教授突然心生警惕的看着对面一脸天真烂漫的罗教授。
“大不了,一拍两散,她想散布消息就让她散去,我大方承认又能如何?”
“那张教授呢?你也替张教授想想啊。”我答。
罗教授不看我,只看张教授,而张教授则坐在椅子里半天没反应。似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罗教授突然气得双颊通红,抓起背包起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张教授,“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事都算计,我知道你什么事都不吃亏,我知道你在T大前途无量,我知道你有许多现实要考虑,我一直奢望至少你有这种肯跟我站在一起接受世人研判的勇气,可我知道,你没有!张凯,今天,在这里,你我,一拍两散!”说完,打开门,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绝绝离去。
我知道,罗教授心思单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一万倍,一点不设防,这种人容易受伤,容易一条道跑到黑,容易被人排挤,但又美好的让人不忍心。他只是想让张教授勇敢的面对这段异常的感情,只想让他陪在他身边勇敢的接受世人的眼光,他也许都不求张教授能有多爱他,也许,他们都是寂寞了太久,寻找了太久,好不容易抓到一颗救命稻草,但却发现那稻草浮力有限,根本无法救人一命,但却本能的去抓住,也希望对方能象自己那样付出,他把自己简单渺小到连要爱的资格都没有,只需要一个肯为他付出一次的勇气而已。也许,就连如此简单渺小的要求都是奢侈。
真伤啊,真的。
我拷完数据回去的时候张教授仍然一语不发的坐在机房里发呆,连我走了也毫无表情。
回寝室的路上经过一片湖,湖水在夜色下显得黑幽幽的,没有月光,这城市污染严重,连空气都是焦躁的压抑,我撇开书包,在湖边痛快一嚎,突然惊起许多飞鸟,也惊起许多野鸳鸯们,大家纷纷走出黑暗角落转身朝宿舍方向走去,边走边回头看我,还有人骂我扰到了他们,“骂个六饼,滚丫的,这地方本来就不是谈情说爱的地儿,这是晨读的地方,别他妈糟蹋这地方,滚!”我也被骂怒了转头就回。我承认我心情不好,我很担心罗叫兽,尽管他平日里对我尤其严格,但绝对是个好人,一个大好人,但,他这么容易受伤,身边又没人肯为他勇敢一次,没人肯陪在他身边,他会如何熬过未来孤单寂寞的日子?!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跟我的状况很象,没有人肯为我停留,没有人肯回头看看我,我也没有跟人要爱、要勇敢的资格,一切都是因为差距,我的差距来自于这个社会种种身份和地位上的不平等,而他的,则来自于那些世俗的眼光和所谓道德。真、真他妈伤啊……
一ρi股坐在湖畔一棵柳树旁的草坪上,转头骂那几个野鸳鸯的同时看到树后头还有两只没被惊走,正胶着在一起难解难分的。
我回头,借着我那双眼全是5.0的视力正巧看到两个男生跟那纠缠,就凑过去了,那两男生看到我过去才彼此分开,其中一个道,“干吗?你丫疯了吧?!”
“啊,我是疯了,那又怎样?”
“你他妈犯病去别的地方。”口气不是很好了已经。
“滚,我他妈要是有地方犯病我还能跑这来?!”
那人本是想怒的,听我三言两语的竟然将他浇灭了火,两人分开,看着我就一副想笑的样子,其中一人背起书包转身就走,而另外一个则一ρi股坐在我身边回头跟那个走掉的说道,“衣服不用洗,我回去给你洗啊,热水也不用你去打,上次就烫着你了,还有……”
那个转身走掉的人脚步不停的回头补一句“滚!”让坐在我身边的那位彻底灭火。
现场一片安静,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谁都不认识谁。
“你喜欢他?”我回头一努下巴指了指那个走掉的人的方向。
“啊。”他坦白。
“这……这是啥行为?”
“啥行为?同性恋啊,你不知道啊。”
“啊?啊。”我的脑子里只有丁染墨和数学,哪里装得下别的东西。估计我的表情傻呆呆的,让对方很高兴的样子。
“要不是我有了BF,估计我会追你吧。”
“啊?”我浑身上下鸡皮疙瘩倒是起来不少,赶紧搓搓胳膊。
“切,看你那样,当我们是变态病毒呢吧。”
“啊,不,没有。”
“切,知道你们,嘴巴上仁义道德,骨子里都不是那么想的。”
“啊,不是,你真的误会了。我……我是真不懂、不知道你们……”
“切!”他掏出根烟来点着了火,火光一起,让我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年轻,帅气,充满活力。
“为,为什么?”我还是问出来。
“什么为什么?”他慢慢抽着烟,看着面前泛着黑色的湖水。
“为什么你们会不喜欢女生?”
“女生也不错啊,不过不一定要喜欢吧。”
“那男生有什么好?”
“那女生有什么好?”他反问我。
想我周非,打嘴仗从没输过阵势,此刻竟然一时无语,他反问的很对,男生、女生都有什么好?人家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就象我喜欢丁染墨但是不奢求他会同样喜欢我一样,男生、女生都有好或不好,你不能求全责备别人,你也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别人。你喜欢吃辣,但是你不能指望全天下的人都去接受辣椒的味道。
看书让我了解你们
他这一句反问,倒似乎把我问明白了。
松了肩膀,呼了口气,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刚上大学那会吧。”
“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他的?”
“没怎么发现,就喜欢跟他在一起,他去哪我就去哪,他受伤我会担心,他感冒我就去买药,他功课拉下了我就去帮他补课,这也没什么发现不发现,就是喜欢。”
也对,喜欢还有什么发现不发现的,我早在发现以前就追着丁染墨了,从小学到现在,他生病我会担心,他有什么事我也会焦躁,他如果取得了什么成绩我替他开心,这,原来,男女之间的感情竟然还能用在同性身上?!
“那,如果……”我清了清喉咙,“我是说如果啊……”
“你怎么那么费劲啊?!”他不耐烦了,“快点问,我还得回去给他买夜宵呢。”
“啊?……哦,我就是想问,有没有那种可能,就是,男人明明原来不喜欢男人,娶妻生子又离婚之后突然发现还是男人好,而跟男人在一起……有没有这种可能?!……”我问得小心翼翼,毕竟,咱这方面的知识为零,问问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也有这种的,孤单或环境影响也可能使他的性取向发生改变,生物学里已经有证据表明这种状况是有可能发生的。”
“孤单和寂寞?”
“唔,孤单寂寞,这事本身跟你所扮演的社会角色无关,你可能周围有很多朋友,但回到家之后发现自己的生活还是那样一团糟,闲来无人说话,这时候正好有人经常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就会象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对方。也是有可能的。”
“那一旦,一方想退出,而另一方却不想呢?”
“这个情况跟男女相处是一样的,一个不爱了另一个还在爱,同样的痛苦,只不过作为G还要面对着社会压力,那个不想退出的人会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