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抬起头来,双手伸了出去,把圆圆抱了下来。顾清尘给圆圆扯了扯腰上的衣裳,又对着芙蓉笑了笑。他这才转过头去,对着范大少爷揖了一礼:“范大少爷,我顾某人这厢有礼了。”
范大少爷伸出手去虚扶了一下。顾清尘看着范大少爷的手,不禁有些诧异:怎么这么瘦,连骨头都能看得见。他还在疑惑,范大少爷已经开了口:“我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两位了。告辞。”顾清尘一拱手,范大少爷擦过他的身边,往楼下去了。
只是一次偶然的遇见,范大少爷的出现并没有给顾清尘和芙蓉带来什么心理包袱。顾清尘一坐下就说道:“我要点个糖醋鱼。”
小二一愣:“客官,我们这里有活鱼,是整条的,也有放辣和不放辣的。但是这个什么糖醋鱼,还真的没听说过。”
顾清尘眉皱了起来:“怎么连这个东西都没有。你们这里这么大,竟连这么一道菜也没有?那你说说,你们这里有什么东西是有的。”
芙蓉看着顾清尘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自己倒笑个没停。圆圆刚坐下就嚷着要尿尿,芙蓉问了小二位置,就抱着圆圆往茅房去了。
这边的茅房还算是比较干净的,但是比不上芙蓉专门在家里弄的厕所。芙蓉屏着气给圆圆把了尿,然后抱了他出来。正在帮他提裤子,圆圆突然在芙蓉的耳边说道:“大姑姑。”手还指向了一个方向。
芙蓉连忙回头,顺着圆圆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背影正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看不清楚到底是谁。芙蓉转过头去问圆圆:“你真的看清楚了,那是大姑姑?”
“是大姑姑。她刚才看到圆圆了。”圆圆慌忙地跺脚,“我喊姑姑。”
芙蓉忙拉住了圆圆的手,说道:“既然姑姑没喊你,一定是姑姑有事情要忙。我们就不打扰姑姑了。”顾大姐真的在镇上?照圆圆刚才说的,顾大姐是看见了芙蓉的,她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呢?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按照顾大姐的性格,她会觉得愧疚吗?芙蓉越想越觉得奇怪。
等到芙蓉和圆圆两呣子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间,那隐在暗处的顾大姐这才走了出来。她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银钗,拍了拍衣裳。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下来,见到顾大姐就说道:“你还不快点,都在上面等着你呢。”
顾大姐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往那小厮的手里塞了一锭碎银子,笑道:“有劳了。”
芙蓉并没有马上给顾清尘说这件事情,本就是圆圆一个人瞧见,自己也是没见到的。兴许顾大姐只是来这里吃饭呢。她一个人,总得找点营生做吧。上回他们瞧见顾大姐的背影,顾清尘也没追上去问。芙蓉心里有个感觉:离顾大姐远点,对自己更好些。
芙蓉家的铺子继续开着,生意比清明前后要稍淡了些。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芙蓉平日里也不敢把东西弄多了,大约估计着每天能卖掉的量。若是实在卖不完,芙蓉就让贺大婶带些回去,留点自己家吃,也就差不多了。只是,芙蓉一手拨着算盘上的珠子,一边在想着:夏天到了,做些什么新东西呢?
“顾娘子,要不去里面躺躺?”贺大婶的声音在芙蓉的耳边响起,倒叫芙蓉惊了一跳。芙蓉抬起了头,看到贺大婶,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这天气热了起来,人也犯困了。”
“我瞧着啊,顾娘子不光是最近爱发困了,脸也圆了些。是不是有喜事了啊?”贺大婶微笑着问道。
芙蓉心一凛,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自己上次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都一个半月了,好象月信一直没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心里却是惴惴不安着:自己真的怀孕了吗?
顾清尘出去采买东西回来,刚踏进自家的店门,立刻对上了贺大婶笑眯眯的目光。顾清尘放下了东西,伸长脖子往柜台里面望了一眼:“我媳妇呢?”
“顾娘子去后面睡午觉了。”贺大婶笑着端了一杯水过来,“顾老板快坐下休息休息吧。这天眼瞧着就热了。”
顾清尘端起茶杯,只觉得贺大婶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打转。他的背后一阵冷汗,把杯子放了下来:“我去后面瞧瞧我媳妇去。贺大婶,你在前头看下店子,有事情喊我。”说完,顾清尘扛起那一大袋东西就往后头来了。贺大婶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不由地更深了。
顾清尘把东西放进了专门放东西的屋子里,这才进了屋。芙蓉已经躺在躺椅上面睡着了,圆圆躺在她的怀里,也睡熟了。这躺椅,是芙蓉搬过来后,唯一向顾清尘要求的。顾清尘从床上拿了被子,轻轻地给他们两呣子盖上了。他把芙蓉的手放进被子里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扣住了她的手腕。片刻后,他的手都在发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密密地吻着。
☆、76揣上包子啦
芙蓉睡梦里觉得有人在旁边,睁开眼来,正好对上了顾清尘的眼睛。她的脑袋还有些迷糊了,睡眼惺忪地看着顾清尘,另一只手撑着躺椅想坐起来:“你回来了啊。”
“快躺下,别起来。”顾清尘忙按住她的胳膊,满脸的焦急。芙蓉晶亮的眼看着他,顾清尘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自己的脑袋,像是一个做错坏事的孩子一样:“那个,媳妇儿,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我去杀只鸡给你吃吧。”说着顾清尘就要往外走。
芙蓉一把拽住了他的手。顾清尘回身,芙蓉的脸微红:“我,我只不过是睡了个午觉而已,你听贺大婶瞎说。”
顾清尘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手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他又重新坐了下来,双手将她的右手包住:“回家之后我给你把过脉,不大确定。这些天瞧着你的模样,又不大像。我虽然不擅妇女之疾,但是喜脉还是诊得出来的。媳妇儿。”
“谁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芙蓉突然害羞了起来,翻身朝里,一只手搭在圆圆的身上轻拍着。圆圆不安地动了动脖子,小嘴动了动,口水又从微张的小嘴的嘴角流了出来。芙蓉用手绢给他擦了擦。
顾清尘的一只手将芙蓉耳边的发别在了耳后,凑近她的耳朵道:“媳妇儿,圆圆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芙蓉的心一动,手顿住了。半晌,她转回头来,看着顾清尘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生的是女儿呢。一直一直都生的是女儿呢?”
顾清尘的眼睛都充满了笑意,手指刮了刮顾清尘的鼻子:“难道你是小猪不成,一生生一窝?我不是有圆圆了吗?其他孩子都算是锦上添花了。”
芙蓉的手抚摩过了他的眼睛:“这可是你说的哦。”芙蓉知道自己这话纯粹是无聊,但是她就想亲口听他说,好象那样,自己的心能定一点。
自那天开始,顾清尘就不让芙蓉再做重活了。早上芙蓉可以睡到巳正才起来,那时候顾清尘已经把粥都熬好了。粥里还放了肉末,或者是鲫鱼汤,是他特意去找贺大婶学的。芙蓉只需要指挥着顾清尘把料调好,剩下的事情,她就只需要在柜台里面坐着,等着收钱递东西就好。
芙蓉的胎才一个多月,顾清尘要请林氏来照顾芙蓉。芙蓉却不愿意,跟他商量了半天,顾清尘才答应芙蓉不给家里说,却让小莲承担了更多的活,也给她每天的工钱多涨了十文。贺大婶现在的工作重心发生了转移,除了要做日常的事情以外,还要照顾芙蓉。
芙蓉心里最大的担心,是圆圆。她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圆圆讲,几次话到嘴边,她看到圆圆望着自己的黑漆漆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顾清尘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这天下午芙蓉在柜台里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迷糊了,起身去后院睡觉了。她在床上躺了许久,大概是这段时间睡得太久走了困,竟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刚想起来,忽然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娘睡着了吗?”圆圆刻意压低声音问顾清尘,音量却跟他平时说话差不多。芙蓉面朝里,听了这话,她的嘴角忍不住就弯了弯,这小家伙。
顾清尘的声音响了起来:“圆圆,娘睡着了。爹爹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
“好。”圆圆清脆的声音让芙蓉的心一颤。如果圆圆就是自己和顾清尘的亲生孩子有多好。他知道后,会不会以后都和自己不亲近了?芙蓉的心不自觉地揪紧了。
“圆圆想不想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跟圆圆一起玩?”顾清尘问道。
圆圆的声音顿时上扬了起来:“想!可以要哥哥姐姐吗?”
顾清尘说道:“娘的肚肚里装了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他说,如果圆圆哥哥想跟他一起玩,就在今年下雪的时候,来找圆圆哥哥玩了。”
“弟弟妹妹为什么现在不来找我。我要弟弟妹妹现在跟我玩嘛!”圆圆的小脚又跺了起来。
顾清尘拉住了圆圆:“弟弟妹妹也要长大啊。娘的肚子就像西瓜一样,要成熟了,弟弟妹妹才会出来找圆圆玩。如果有弟弟妹妹了,他们就会一直住在我们家。不是天衡哥哥他们那种,是住在我们这个屋子里面。”
圆圆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会和圆圆一起睡觉觉吗?”
顾清尘点点头。圆圆的手拍在了顾清尘的肩膀上:“爹爹,我会带弟弟妹妹玩的。我和他一起盖小被被,娘给他做布老虎。”
芙蓉的眼角湿润了,闭上眼,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她一直抗拒着这件事情,就是怕圆圆接受不了,更怕的是顾清尘因为这个孩子对圆圆不好。可是,这个孩子现在已经到来了,那也是她的骨肉啊。
晚间,顾清尘哄着圆圆睡着后,看到怔怔出神的芙蓉,上前来搂住了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当心着凉。”他拉过了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怀里:“圆圆睡熟了。”
芙蓉抿着唇,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顾清尘叹了一口气,下午的时候他知道芙蓉并没有睡着,也知道她不忍心给圆圆讲这件事,所以他才把这件事情揽了过来,来当这个恶人。他的手圈住她的肩膀:“圆圆不仅是我的亲儿子,也是你的亲儿子。从他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面起,不就已经是这样了吗?”
芙蓉心念一动。是啊,从她收养圆圆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这个世界上也许有很多种维系感情的方式,血脉只是其中的一种。难道他和自己没有血脉相连,就不是呣子连心了吗?不,不是这样的,其实,迈不过这个槛儿的人,始终都是只有自己而已。因为自己在意他的来历,所以,其实是自己心里在介意。芙蓉将头靠在了顾清尘的胸口,轻轻闭上了眼,环住他的脖子:“恩。明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糖醋鱼好不好?”
顾清尘于是开始期待。但是第二天,芙蓉接过顾清尘买回来的鱼,闻到那鱼腥味的一瞬间,顿时开始吐了起来。顾清尘忙把鱼拿开,又给她端水,又给她拿酸梅子。
之前没有一点儿孕吐的芙蓉从那一天开始,就进入了剧烈孕吐的时期。她闻不得油腥味,连猪油的味道都不行。她只能站在厨房外面指挥着顾清尘做糕点,一踏进厨房,那些味道都让她胃里直泛酸。鸡蛋什么的她更是碰都不碰,每天都抱着酸梅吃个不停。顾清尘专门找了这边专门瞧妇女之疾的一个大夫过来瞧了。大夫开了个方子,给芙蓉健脾开胃而已。
开始的时候芙蓉还能吃下东西,到后来,她先是吃不下东西,后头是吃完饭没一会儿就吐了。但是她还是必须得吃,肚子里的孩子得要营养啊。她常常被弄得眼泪直流,瞧得顾清尘心疼极了。
圆圆第一次见到芙蓉吐的时候被吓到了,哭着抱着芙蓉的腿:“娘你怎么了。”芙蓉想跟圆圆说没事,一张口,顿时那气又往上涌,只得捂着嘴转身。顾清尘抱过了圆圆,再三保证芙蓉没事,只是小弟弟小妹妹调皮。芙蓉难受地蹲了下来,圆圆也跟着蹲下来,摸着芙蓉的肚子:“弟弟妹妹不要调皮。再调皮,圆圆哥哥就不跟你们玩了。”
芙蓉开始还强撑着,顾清尘见她的脸逐渐消瘦下去,就说服了她,把林氏接了过来。林氏一听到芙蓉怀孕了,先是喜上眉梢,再一听到芙蓉孕吐厉害,立刻进了屋去,取了一个罐子出来,提起包袱上了马车就往镇上赶。
罐子里的是林氏从娘家带来的秘方腌的酸笋,平常人吃了没办法下口,但是芙蓉吃了以后,竟然吃了半碗饭,隔了一刻钟了还没吐。用林氏的话来说,这是她娘家传下来的,她当时怀孕的时候,也是吐得不行,吃了这个,到了第四个月上,就不吐了。
顾清尘派人去给林氏送信的时候,同时也派了人去给顾家送信。林氏到后没多久,顾老娘由顾四妹陪着也来了。顾老娘一见到林氏,就露出了满脸的笑:“亲家母,我听说了这个消息啊,真是高兴啊。只是听说老三媳妇孕吐严重,这是我当时怀孕的时候吃的那种酸梅子,倒是挺有用,不如让老三媳妇也试试吧。我又逮了几只鸡鸭给芙蓉补身子。”
林氏看着赶车的顾老大提着好几只活鸡鸭下来,脸色好看了许多,笑着把顾老娘往里让:“我也是才到。当时我怀芙蓉的时候,也是这么吐……”两人说着就进屋里去看芙蓉了。顾老大把鸡鸭放进了鸡圈里面,洗了个手,擦了把汗,又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吊子钱:“老三,我和你大嫂也不知道你们缺什么,这一吊子钱算我们的心意。你别嫌少,就当给你们添些菜了。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告诉我。对了,这是三伯娘让我带来的。”说着,顾老大从马车里扯出了一只木桶,里面是十几尾鲫鱼。
顾清尘推辞不掉,只得收了下来,又安排着他们进屋去歇息。今天人多,顾清尘索性关了门。到了晚饭时候,芙蓉也下了床来跟他们一起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说着圆圆的趣事。圆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自己倒不好意思了起来,钻进芙蓉怀里,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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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婆婆和丈母娘
当真如林氏所说,芙蓉到了四个月上,孕吐反应就消失了。芙蓉的胃口顿时变得很好,顾老娘十分高兴,逢人就说,这么能吃,一定是个男孩子。
林氏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就有点淡淡的。老郭头的脚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了。自己的孙子快满一岁了,她心情好得很。只是两头都放不下,她时不时回家几天,又来镇上几天。芙蓉见状,怕林氏累着,便劝她在家歇着,这么来回跑着累得很。林氏听了,避了众人,拉了芙蓉说道:“这女人身上有喜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你这是头胎,又没个经验什么的,自然更要注意才是。别人再怎么好,也比不上你的亲娘贴心。清尘再贴心,有些女人的事情他毕竟不懂。你放心吧,你嫂嫂如今有了孩子,人倒是和气了不少。家里也没什么事情,我心里高兴,哪里还累呢。”芙蓉见劝她没用,也就随她去了。
顾老娘开始对林氏在这边是没有一点儿异议的。林氏来回的跑,她也没说什么。久而久之,她心里就不大高兴了,拉了顾清尘到一边:“老三,虽然她是芙蓉的亲娘,可是也没有丈母娘在家里这么指手画脚的。芙蓉是她的闺女,也是我的媳妇儿。如今芙蓉怀着我的孙子,难道我还能亏待了她不成。一个月在这边住这么多天,是防着我吗?”
“娘,你就放宽心吧。岳母她并没有别的意思。芙蓉之前孕吐严重,岳母说她之前也是,怕芙蓉跟她之前一样受那些罪,所以她过来照顾着。多一个人照顾着,您也没那么累。有你们两在这边坐镇啊,我心里也踏实许多。”顾清尘耐心地解释道。
顾老娘还是有些不高兴:“我瞧着你啊,什么都听她们母女两的。这家里,男人才是当家作主的。芙蓉怀着身孕,你对她让点,那也是没什么的。只是她娘也爬到你头上去作威作福,以后啊,你在他们家,还有地位没有啊。”
顾清尘劝了顾老娘好几次,又让顾四妹平日里多陪着顾老娘出去转转,陪着她解闷,顾老娘才觉得稍微好了些。
私下里,顾清尘和芙蓉也说起过这回事。这地方大了也有地方大了的坏处。如果是地方小一点儿,只能来一个人住着,估计就好了许多。芙蓉却翻了个身,手环住了顾清尘的腰:“那时候啊,说不定她们会为了谁过来而打起来呢。”
芙蓉扑哧一声笑了,又说道:“端午快来了,我们倒是做点粽子来卖吧。”
“那我得先去买些米。对了,还有粽叶。”顾清尘抚摩着她的肩头,轻声地说道。
芙蓉抬了头来:“我前儿吃过一种粽子,倒是用青叶子包的,比一般的粽叶包出来的更好吃。至于里面的馅儿,也可以弄多种花样儿。”
顾清尘在她的脸颊上面偷亲了一下:“媳妇儿总是很聪明。”他说着,手就不规矩地探进了她的衣衫,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媳妇儿,你更丰腴了呢。”
“流氓。”芙蓉一把推开了他,翻身朝向里面,抱着圆圆。圆圆觉得有点热,小腿蹬了几下,把薄纱被给踢掉了。顾清尘伸过手来,用纱被把自己的妻儿都给盖好,被子掖好,揽住芙蓉道:“媳妇儿,快睡吧。”
林氏并不管店里的事情,也不管其他的人怎么回事,她只是一门心思地给芙蓉做吃的,给未来的小外孙做小衣裳。顾老娘开始还觉得自己威风凛凛,不高兴的时候还能说小莲和贺大婶两句,逞逞威风,久了发现别人根本不买自己的帐,她也开始变着法儿在芙蓉面前找存在感了。
林氏以及芙蓉对于孕期吃东西的态度比较一致,都是提倡少食多餐,而且除了必要的肉以外,还要吃青菜,而且每天要走走路,锻炼一□子,以确保在临盆的时候有体力。但是顾老娘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她提倡的是要多吃,而且每每端来的都是一大碗汤,面上是厚厚的一层油,连气儿都不冒的那种。芙蓉瞧着就觉得头疼,只得私下里找顾清尘帮忙。实在没办法,她只能装着还有些孕吐,实在喝不下这种油腻的东西,才暂时躲了过去。
林氏和顾老娘的矛盾彻底激发是那天宋春花来了以后。宋春花一大早抱了自己的孩子过来,把孩子抱给芙蓉瞧。圆圆乐得手舞足蹈:“是不是以后我的弟弟也像这样?”林氏抱着他亲了又亲:“是啊。圆圆乖,去跟大头玩吧。等弟弟睡醒了,阿婆就喊圆圆进来好不好?”
圆圆答应着出去了,跑去找大头分刚刚林氏塞给自己的糖了。宋春花伸长脖子瞧了瞧,眼睛习惯性地左右瞄了瞄,压低声音道:“怎么没见大姑奶奶的婆婆。家去了不成?”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响动。众人回头,顾老娘手里端着一大只碗,脸色似乎有点不好。她走了进来,对芙蓉道:“这个是我早上专门去打回来的牛|乳,你快喝了吧。”
芙蓉坐了起来,一接过那碗,顿时一股子腥味就传了过来。她顿时用手帕子捂住了嘴,干呕了两下。林氏忙给她拿自己带来的酸笋,顾老娘已经递过了梅子:“味道是大了些,但是对人是很好的。”
宋春花特意伸长了鼻子去闻,摇着头撇开了脸:“就是这样的东西,我在怀着我家娃儿的时候也没喝过。太腥了,难道没放姜?就是再好,这谁能喝得下。还是娘做的鸡汤好吃。”
芙蓉连忙使了个眼色,那边顾老娘已然黑了脸,冷笑一声:“我这还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没事找事做了。我吃过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我天天伺候着老三媳妇,变着花样儿给她补身子。还用得着你来这里说嘴。”
“我说嘴怎么了。我也不是没生养过,我那孩子还白白胖胖的呢。我就没吃过这样的东西,那又怎么了。”宋春花多日没吵架,这突然被人发难,倒激起了她寂寞的心灵。
顾老娘顿时将那酸梅罐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哪家不是媳妇儿跟着婆婆住的。偏咱们家就这样奇怪,娘家的人上赶着来跟着闺女住,害怕谁害了人不成?我做的吃食,总是一大堆的理由不对,这里不好吃,那个又不好,横竖是你们家的人都对,我这个做婆婆的反而错了!”
林氏沉下脸来:“我闺女和她的相公现在自立了门户,我闺女有了身孕,我来照顾照顾,难道不是理儿。若是我闺女是个有福气的,早在婆家安心地待着了,至于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到这镇上来吃苦吗?怀着孩子还要照顾店里的生意,还要操劳家里的事情。我自个儿的闺女,我不心疼,还有谁会心疼!”
见吵了起来,芙蓉只觉得头晕脑胀的,心里躁动不安。不能发火,一定不能发火。芙蓉突然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正在争吵的众人一下子就停了下来,都紧张地看着芙蓉。林氏忙扶住芙蓉:“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肚子就疼了?”
顾老娘也慌了,连忙转身去叫顾清尘,跑着出去了:“老三老三,芙蓉说她的肚子痛。你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啊。”
顾清尘正在后院里面把买回来的糯米装进坛子,一听见这话,立刻把米放下了,拔腿就跑。他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里,连忙扑到了床前,紧张地道:“媳妇儿,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芙蓉的手突然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顾清尘感受的分明,她的手指甲轻轻掐了自己一下。脉上的反应很平和,一点儿问题也没。顾清尘大概猜到了芙蓉心里的想法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她今天早上起来,就说头有点晕。许是身子不舒服,加上胎动才如此的。只要静养就好了。娘,大嫂,你们先去休息吧。我陪着她,瞧瞧到底如何。”
林氏和顾老娘都点头,忙退了出去。门关上后,听闻脚步声远了,芙蓉这才睁开了眼睛,却是叹了一口气。
顾清尘除了外衣和鞋子,也半靠在床上,给她再把了把脉:“若是心情不好,我明儿寻个理由,让娘他们都回去吧。”
芙蓉的头靠着顾清尘的头,轻声地道:“本都是好心,怎么碰到一起,却成了斗气呢?”
“我有法子了。”顾清尘附在芙蓉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芙蓉想了想,点点头。
次日,芙蓉还说不太舒服,并没有起身。再一天,宋师傅和宋师母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大夫。顾清尘是儿子是女婿,有些话不好讲。但是这大夫一讲,孕妇需要清静,需要怎么怎么样,林氏和顾老娘顿时就奉为圣旨了。
顾清尘见芙蓉高兴,苦留宋师傅和宋师母住下。这林氏和顾老娘两人虽有大夫的话在前头,当着芙蓉的面并没有敢吵嚷,背地里还是要争的。以前她们争不出个结果,谁也不服谁。现在她们发现宋师母并不在乎那些意气之争,只一心照顾芙蓉,凡事以芙蓉的想法为准,她们两顿时觉得没意思了,也效仿着询问芙蓉的意见。
顾清尘和芙蓉皆叹了口气,婆婆和丈母娘的争斗,总算是暂时平息了。
这天,芙蓉店里来了一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儿芙蓉他们在太白楼里偶遇的范大少爷。顾清尘听到贺大婶报来人的名姓之时,愣了一愣,还是回屋换了衣裳,见芙蓉在睡觉,便没叫她,
☆、78天干物躁
顾清尘引了范大少爷到店铺旁边单独隔出来的一间小屋子。贺大婶端了茶来,顾清尘对着她吩咐了几句话,关上了门转身。
“范大少爷,不知道你今日前来,有何贵干?”顾清尘落座后,便开门见山。
范大少爷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顾清尘的面前,从怀里又取出了一张纸:“前儿碰见你们,因有事情,也未与你们详谈。我也不瞒你,从你们开店之初,我就注意着你们的铺子。你们铺子的东西花样新,价格又便宜,确实是不错的。只是,这地方小了点,又偏了点,恐怕有限啊。”
顾清尘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许多:“范大少爷,之前范大少奶奶已经来过了。我们只是小本生意,并没有那么大的心思。多谢范大少爷的美意了。”
范大少爷像是早预料到了他的话一样,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放到了顾清尘的面前:“我只是有两个提议,你可以先考虑考虑。这是雇你为朝阳楼的聘书,若是你不愿,范家在东大街有一间米店,那位置也好,也可租与你们。”
顾清尘正色道:“范大少爷,你对我们家的提携之意,我们深表感激。只是,贱内如今身怀有喜,膝下又有幼子,在下确实没有心力考虑此事。抱歉了。”
范大少爷到嘴边的话瞬间停住了,良久没有再说话。
顾清尘送走了范大少爷,回到后院,正好碰见宋师母关上门出来。顾清尘走了上去:“师母,芙蓉她睡了吗?”
“是啊。刚才我给她端了一碗鸡丝面进去,她吃得香甜,把一碗都吃完了。圆圆吵着要吃,我去厨房里再给他煮点。你也吃点吧。”
顾清尘笑道:“师母,本该是我们孝敬您的。怎么倒劳烦您来照料我们了。”
宋师母佯怒:“这可是把我当了外人?原来你竟不是真心认我们当干爹干娘的,哄着我们玩呢。”
顾清尘忙赔着笑脸,又说着好话。宋师母本就不是真气,见了她如此,心里更加舒坦了,自往厨房去了。
却道范大少爷一路沉默地回了家去,脑海里却不断地回想着顾清尘所说的话:芙蓉有身孕了。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好似有什么放下了,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上,让他百味杂尘。
穿过月洞门,他抬眼便看见了那片荷塘。只是当初不经意间抬头的人,已经成了他人之妇。他的妻子一直没有生养孩子,他又没有纳妾的心思,奈何父母之命难为,他也不能没后啊。所以,当他的妻试探着问他的时候,他随口就答了芙蓉的名字。
他突然想起了方才顾清尘的那句话:范大少奶奶已经来过了。她并不喜芙蓉,但是她又为什么会去顾家?范大少爷收回了视线:莫非,她有别的心思不成?想到这里,他转身往房里走去。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正是晌午后歇中觉的时节。范大少爷走向房里,站在窗外,他听见了里面范大少奶奶的声音:“这个孩子倒是可爱,总归是瞧着不大机灵。”
钱婶开口说了话:“大少奶奶,那孩子虽然不是芙蓉亲生的,总是她名下的。她又是自小养的,恐怕,不大好办啊。”
那个孩子?范大少爷的目光顿时暗了下去,手不自主地捏成了拳头。她要对芙蓉的孩子做什么。
“我也知道,那孩子如今也有两三岁了,怕是认生了。又是她夫家的嫡亲骨肉,怕是不愿意的。”范大少奶奶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瞧见那孩子就喜欢。若是当初她留下来,也不至于到现在我还想这样的法子。”
“大少奶奶,你放宽心吧。当时不是你不抬举她,而是她自个儿不识抬举,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倒是愿意去抛头露面跟着吃苦。也是她命里没福罢了。”钱婶的声音带着些嗤笑。
范大少奶奶开口道:“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是了,她可是你大少爷心尖尖上的人。在大少爷的面前,你可要注意着了。”
范大少爷听地火冒三丈,回头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石头是跟了他多年的,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忙道:“大少爷,您可是要进屋里去?”
屋里的两人听到外面的声音,顿时住了口。片刻后,钱婶亲自上来打起了帘子,满脸是笑地道:“大少爷,您回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范大少爷瞪了他一眼,钱婶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范大少爷走进屋里,沉声道:“石头,给我备马,等会儿我要去庄子上视察今年的棉花如何。”
范大少奶奶的脸色顿时就阴了下去,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裙摆,一句话没说。
芙蓉并不知道范大少爷的偶然撞见解决了她多大一个麻烦,她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天气越来越热了,而她的肚子越来越沉了。每天她都侧着睡,那肚子压过的地方,都是一片汗渍。她又不敢完全不盖被子,只得让林氏帮她用最柔软的布做了两件肚兜穿着,防止着凉。
芙蓉的肚子异常的大,才刚五六个月上,竟像别人要临盆了一样。顾老娘一直怀疑是两个孩子,顾清尘诊了,确实只有一个。芙蓉的腿有点水肿,虽然很热,每天还是坚持下地走几圈。顾清尘见芙蓉这样辛苦,专门去挨家挨户问谁家有冰。最后还是贺大婶帮着寻了来,放在帐子后头。芙蓉睡觉的时候,顾清尘就把冰气隔着帘子往她身上扇。芙蓉这才睡安稳了。
今年的夏天异常的热,芙蓉喜吃酸的,专门做了酸梅汤等一系列的东西来给自己吃。顾清尘在一旁瞧着,如今也是看两三次就能做地像模像样了。芙蓉吃着他专门给自己做的东西,笑道:“你如今也能自己再开一间铺子了。”
这天夜里极热,偏偏贺大婶今天没有去买到冰。芙蓉热得睡不着,在床上辗转了好几次,又坐了起来,额上全是汗。顾清尘不敢给她直接用井水,只能给她用温水擦脸。圆圆也热得一直在床上来回地翻身,睡地极不安稳,睡了一会儿,竟闹了起来。
芙蓉索性不睡了,坐了起来。顾清尘把圆圆从小床抱到了他们的大床上面,芙蓉拿了一张手巾给他擦着汗。圆圆的手放在了芙蓉的肚子上面,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没说两句,小脑袋又耷拉了下来,头一点一点的。芙蓉见状,让顾清尘把他小床上面的凉席用温水擦一擦,再把他放下去睡了。
刚把圆圆放下去,顾清尘忽然听见远远的门响。他回头和芙蓉相视一眼,一把拿起了衣裳往身上套,边套边往外走。
彼时宋师傅他们已经回去了,林氏和顾老娘也是热地睡不着,听见有人敲门,都披了衣裳起来。两人均开了门,探出一个头来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芙蓉在屋里坐着,心神不定的。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突然来敲门呢。她正想着,顾清尘小跑着回来,满头是汗:“作坊走水了!”
“什么!”芙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脚却一软,人整个就往旁边歪了去。顾清尘上前一步,接住了芙蓉。林氏和顾老娘也进来了,听了这话,忙道:“到底如何了?”
“现在还不清楚烧了多少东西,我得马上过去瞧下。娘,你们在家里守着。若是有事,就找人来东柳大街后面的穿花巷来找我。我先过去了。”顾清尘拔腿就要走。
芙蓉一下子叫住了他,指着衣柜道:“你身上带些钱,以防不时之需。还有,东西没了就没了,你别伤了自己就成。”
顾清尘点点头,又握了握她的手,这才去了。芙蓉这下就更没有睡意了,一直靠在床边。林氏和顾老娘都陪着她在那里等着。
四更左右的时候,顾清尘回来了。他接过顾老娘递过来的手巾,抹了一把脸:“火是被灭掉了。是库房被烧了。天太黑了,清点不了。等天亮了我再过去一趟。”
“你们快休息一会儿。明天还有得忙。”林氏忙道。
顾老娘也点头,和林氏一起出去了。顾清尘已经困得不行了,大概地洗了洗,爬上床就睡了。终于退了凉,芙蓉闭上了眼,这才睡着。
她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问时辰,竟已是巳末了。顾清尘卯时就起身赶过去了。芙蓉起来后,别的事情都没做,只是从衣柜里取出了匣子,开始清点起了积蓄。
积蓄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一百两。如今这季节正是棉花上市的季节,红棉姐前两天刚进了一批棉花,都堆在后头的库房里的,这一烧,不知道烧掉了多少钱啊。芙蓉将匣子盖上,一直发着呆。
损失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清点出来了,那库房里的棉花竟是有一大半没保住。去年的生意好,红棉前天把大概一半的钱都买成了棉花,如今这一烧,近一千斤棉花就没了。旁边的那间库房也被火给引燃了,烧去了一小间房的棉布。放着纺车的那间屋子是最严重的,纺车基本上毁了。明天就是固定交货的时间,库房里剩下的棉布根本就不够,也没法子赶出来了。
红棉专门来了一趟店里,把账本子给芙蓉看。芙蓉翻了翻,又把账本子交回给了红棉:“明儿个交不出来,该赔多少我们就赔吧。若是不够,我这里有些钱,先拿去用吧。”
“幸而我想着等等,没把钱全投进去买棉花,如今账上还有几百两银子,并不需要这些。”红棉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只是,这事如今最好还是不要给芙蓉说,说了只是徒增她的担心而已。
☆、79火灾以后
芙蓉瞧着红棉的脸色,心思转了开去。片刻后,她突然开了口:“红棉姐,明天交货,我陪你一道去。”
“你身怀有喜,哪里用你去。我自去就是了。再怎么说也是亲戚,这点子面子,他还是要给的。”红棉心里一突,忙笑道。
芙蓉握了红棉的手:“这生意是我们两个人的,没道理出了事情让你一个人扛着。这亲戚之间,若是伤了和气,倒是比别的人更难再相处。红棉姐让我发了财,我也不能让红棉姐亏了啊。”
红棉知道劝不动芙蓉,也就随了她去。两人说好第二天早上巳时二刻的时候在作坊门口碰面。红棉便回去了。
顾清尘听说芙蓉想亲自去布庄,坚决不同意。芙蓉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上前去将门关上了。她走到了顾清尘面前,坐在了他的膝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再三地保证道:“我见情况不对,我立刻就走。不然,你跟我一道去。”
“我自然是要去的。你就在家里待着不好吗?你身子本就沉,若是真的有什么,你让我如何给你娘交代,我心里又怎么过得去?”她身上传来了一股子幽香味,似乎还混合着奶香味。这奶香味本是圆圆身上有的,芙蓉最近有些泌|乳,身上的奶香味越发的浓郁了。顾清尘仍旧是板着脸,一只手却揽着她的腰肢,生怕她等会儿一动,就磕着碰着哪里。
芙蓉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轻声地道:“相公,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嘛。天天在家里闷着,我都胖了好多。这大夫也说让我每天都出去走走。你就当让我出去散散心。”芙蓉说着,鼻尖还微碰了碰他的鼻尖。
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在怀里,顾清尘又憋了这许久,自然是有些心猿意马的了。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手收紧了些,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我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若是真的起了争执,我怕照顾不到你。”
芙蓉的手抚上了他的肩,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哈着气:“相公。”
顾清尘一把握住了她准备继续做坏事的手,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下:“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非要把我浪上火来,你又跑了。”
“人家又没说要跑啊。”芙蓉的另一只手在他的胸膛划圈圈,“相公,你就答应了吧。”
顾清尘一把抱起了她,将她按在枕头上,重重地吻了下去。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她胸口的柔软。芙蓉仰起了脖子轻嘤了一声,双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两个意乱情迷的人,并没听见门轻微的响动。
顾清尘跪在芙蓉的身旁,捧着她的脸蛋吻了起来。芙蓉的手刚刚移到他的脖颈处,忽然用余光瞄到什么东西。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吃了一惊,忙推开了顾清尘,一脸的窘迫:“圆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清尘差点没被芙蓉这么一推给推到床下去,并没有看见身后站着的小不点儿。他刚蹙了眉头想说什么,见了芙蓉惊慌失措的脸色,又听了她的话,顿时反应了过来,忙爬了起来。
圆圆歪着头站在床边,看着芙蓉和顾清尘,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嘴角,好奇地问道:“爹,娘,你们在吃好吃的吗?圆圆也要吃。”说着,圆圆走过来,趴在床边,小腿蹬着就要往床上爬。
顾清尘把圆圆一把捞了起来,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圆圆刚才是一个人回来的吗?怎么没和大头一起玩了?”
“大头哭鼻子了,回家去觉觉了。圆圆肚子饿。娘,你是不是有好吃的,圆圆也要吃。”说着,圆圆就凑上来,掰开芙蓉的嘴,要找好吃的。
“娘已经吃完了。”芙蓉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满脸绯红地道。
圆圆一听这话,顿时就瘪了嘴:“娘不给圆圆吃好吃的。呜。”说着,他就仰起头,张大嘴,两颗金豆豆都挂在了眼角了。
芙蓉瞪了顾清尘一眼,顾清尘手忙脚乱地抱了他在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小脑瓜顶上:“圆圆,爹和娘吃的呢,是大人们才能吃的东西。圆圆还是小孩子,吃不了。等圆圆长大了,就可以吃了。”
圆圆仍旧是一副小包子脸的模样,抽泣了两声:“长到哥哥那么大可以吃吗?”
“要等圆圆长到爹爹这么大才能吃。”顾清尘摸摸他的小脑袋,“爹爹给你舀最喜欢吃的糕糕来好不好?”
圆圆忙不迭地点头。顾清尘把他松开后,他就紧紧地依偎在芙蓉的身边,可怜巴巴地道:“娘,圆圆什么时候才长到爹爹这么大啊。以后你们不可以背着圆圆吃好吃的。”
芙蓉笑着点了点头。圆圆伸出小指头:“拉勾勾。”芙蓉笑着跟他拉了勾勾。圆圆又趴在芙蓉的肚子上面,轻声地道:“弟弟,你快点长大吧。爹和娘给我们做好吃的哦。”
顾清尘端进托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这个小毛孩子,真是越来越猴也越来越小大人了。
次日,芙蓉和顾清尘把圆圆交给了林氏,顾清尘又把店交给了顾老娘,这才上了马车,往作坊那边去了。自从开了铺子后,顾清尘便自己买了辆马车,平日里街里街坊的也会来借用。马就养在后院,倒是也不麻烦,还更方便了许多。这马车里,顾清尘铺了厚厚一层毯子,又垫地很软,上面再搭了凉席,怕芙蓉凉着,又用薄布包了凉席,才让芙蓉坐下。红棉上了马车,瞧着里面的模样,笑道:“可真是有心了。”
芙蓉他们拉着货往布庄去了。红棉他们下了车,走进去,掌柜的迎出来,却不是布庄的老板。红棉的眉微微一蹙:“丁老板呢?”
“可是不巧,老板今儿一大早就去城外庄子上了,嘱咐小的把布收下即可。”掌柜的满脸是笑。
芙蓉是知道的,每次交货收货,都是红棉和丁老板两个人亲自交接的,是为了结清上回的钱和预付下次的订金。芙蓉拉了一下顾清尘,顾清尘会意,上前道:“不知道掌柜的如何称呼?”
掌柜欠了欠身:“敝姓金。这位想是顾老板了?”
“金掌柜,在下正是顾某。不知道丁老板何日归来?我们有事与他相商。”顾清尘做了这么一段时间的生意,在察言观色上可是精进了不少。前天晚上他们的作坊烧了,今天来交货,老板就碰巧有事出去了。这碰巧,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金掌柜仍旧是那副笑脸:“实在是对不住,老板并没有交代他的归期,只是将店里的事情全权交与了小的负责。两位老板,可以交货了吗?”
芙蓉见金掌柜的一再推委,早已明白这老板是故意躲着不见了。红棉又问老板城外庄子的具体位置,金掌柜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红棉顿时就火起了,当场就要发作。芙蓉拉住了她,对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红棉鼻里哼了一声,转开头去,对着老刘道:“刘伯,你去把货卸下来吧。”
金掌柜让两个小二出来搬布匹,他在那里造册登记。不一会儿就清点完了,金掌柜一副惊讶的神色:“两位老板,之前说好的是数目,怎生只有一半。”
“不瞒金老板,我们作坊前儿晚间走了水。存货和纺车都被毁了。”芙蓉解释道,“今日前来,我们正是为此事找丁老板商议。”
金掌柜的脸色瞬间就露出了为难:“两位老板,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掌柜,老板只是吩咐了我今天收货。两位老板,对你们的作坊走了水我也感到很抱歉,只是,我这边也要交差,还请两位老板不要难为我啊。”
芙蓉的目光闪了一下:“金掌柜,之前我们想要找丁老板,你说老板让你全权负责。如今我向你说明了情况,你又让我们不要为难你。我也请你不要为难我们。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我们作坊一直供着你们店里的货,可曾有一次断过?如今出现了特殊的情况,我们愿意商量下一步的补救措施。金掌柜也是开店做生意的,自然知道货若是缺了,那有多难办。我们过来,就是想跟丁老板坐下来谈谈后面的事情。若是这样一直拖下去不解决,我想对我们双方,都不是有利的事情。我们等金掌柜的好消息。”
红棉仍旧满肚子的气,被芙蓉拉上了车。顾清尘扶着芙蓉上了车。马车跑地飞快。货款什么的芙蓉也不怕他就这么跑了,白纸黑字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
三人回到了作坊。芙蓉又看了一阵。那间库房得重新修葺一下才能再用。芙蓉被扶着坐下来,刚上了茶坐了一会儿,他们留在布庄的老刘回来了,脱了帽子对着红棉微欠了欠身:“老板,丁老板回来了。”
“回来地真够快的。算算时辰,多半就够跑个单程的。”芙蓉早就怀疑丁老板压根儿就没出城,说不定就在布庄里或者待在城里哪个地方。还是那一番话起了作用啊。
红棉看向了芙蓉:“芙蓉,你还能撑着吗?不能的话,我就一个人过去吧。”
芙蓉笑了笑:“我腿有点酸,也就不去了。相公你和红棉姐去吧。”礀态已经做过了,相信那丁老板不是个傻的,自然是会好好地坐下来说话的。不怕他来见,就怕他不见。
两人叮嘱了一番,就准备出发了。顾清尘临上车前,芙蓉拉了他:“红棉姐是个急性子,若是她有气就让她撒吧。这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不用顾虑到我,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80蛛丝马迹
老刘被红棉留了下来,顾着芙蓉这头。芙蓉在屋子里面坐了一会儿,觉得百无聊赖起来,站起来四处看看。
她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库房门口,一个人正在里面打扫。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却是守门的老郑。他见了芙蓉,忙放下了笤帚,双手拘谨地不知道往哪里放:“老板娘,我这边正在清扫地下,恐怕脏了您的衣裳裙子。”
芙蓉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在屋子里面扫了扫,随口问道:“我们这作坊,晚上是怎么守的?”
“一般是有两个人轮流着值夜。我都是睡在前头的那间屋子。”老郑说着指指前面的那个单间。
芙蓉走进了库房,走向了起火最严重的地方。她瞧着那用竹子编成的篱笆,忍不住问道:“这个是?”
老郑挠挠头:“这里烧地最严重,墙都被烧穿了一片。老板让我编了一个篱笆暂且在这里放着。今天下午就会来人修。”
“你是说,这堵墙是坏了的吗?”芙蓉嗅了嗅,空气里都是烧焦的味道。
老郑摇摇头:“我每天睡觉前都会检查一遍。当时我来查的时候,屋子都好好的。当时小二子和小六子也跟我一起查的。小二子守的上半夜。小六子守的下半夜。那天晚上热,我睡了许久没睡着,忽然听见了外面咚的一声。我跑出来,库房已经着了火。”
芙蓉暗暗记下了:“是从这里开始起火的吗?”
老郑回忆了一下:“是。我记得就是这个角上开始的。我叫醒了小六子,去那后面的水缸提水。我们提了水进去,全是烟,火太大了,浇不灭,引到了旁边那间屋子。”
芙蓉点点头,转身去了旁边的库房。老郑怕她挺着大肚子出什么意外,忙跟了上去。芙蓉瞧了一圈,没看出什么不对。她走出了屋子,转过头,忽然道:“你说的那火是先引到的旁边这间库房。那织布的屋子是什么时候起火的?”
老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我们只顾着扑火。好不容易这边的火势被控制住了,小六子才喊起来那边也燃了起来。”
没道理啊。芙蓉看着那相距一个屋檐角的屋子。那天晚上并没有风,若是这旁边的库房被烧了,还可以说是被引燃的,这织布的房间,没道理被引上啊。除非,这是有人故意所为。
芙蓉到处瞧了一遍,刚走出库房,老刘快步走过来,一见到芙蓉,脸上的神色一松:“老板娘,顾老板他们回来了。”
芙蓉连忙跟了他往前去。她刚走进屋里,顾清尘忙迎了上来,握住她的肩膀,上下仔细地瞧了瞧,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去哪里了?”
“我去后头看了看。事情解决了吗?”芙蓉瞧着红棉的脸色,揣测着结果可能不那么好。
顾清尘的神色灰了下去,拉了芙蓉默默地坐下。红棉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芙蓉,我也不瞒你。货款只收了那些布的一半,其他的部分,全当成是没有按时交货的赔偿。”
那也挺多的了,只是,对丁老板来说,这些东西,怕是九牛一毛吧。他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了。芙蓉开口:“红棉姐,有什么话,你但说不妨。”
“他要终止和我们的合作。”红棉说到这里,就一肚子的气,“说是他店现在的生意也不好,这些白布他本是要供给县里的大布庄的,如今我们没法交货,他只得自己添钱补上。估计赔了这一笔后,他的手头没有那么多的钱再进我们的布了。他得关下铺子,休养下生息。”
按照之前丁老板故意躲开来看,这话十有**是托词。只是,谁都明白,但是做生意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顾清尘握了芙蓉的手:“他拿出当初所签的合约,若是一方不能按时交货,则要按照未交出的布价钱翻三番来赔偿。”
芙蓉和顾清尘上了马车。车夫正要开始赶车,芙蓉突然开了口:“绕到作坊背后去一下。”
顾清尘虽然不明白芙蓉的用意,但是也照她的话吩咐了车夫。绕到了起火的位置,芙蓉要下车去看。顾清尘扶着她下了车。芙蓉走到墙根儿下去看。顾清尘明白了她的用意,蹲□子去察看了一阵,面色凝重地扶着芙蓉上了车。车又拐回了作坊,他们向红棉说明了情况后,老刘就出发去了官衙。
芙蓉走了这一通,脚肚子都在发胀。林氏给她揉着腿肚子,一边说道:“你这肚子大的,倒似双生子似的。以后可别出去这么久了。别说清尘担心,你婆婆和我在家里都着急呢,生怕你出了什么事。那货,可交了?”
芙蓉不想让林氏多操心,又怕她在自己的耳边一直念叨,忙宽慰她道:“娘,我只不过是在作坊里坐了一会儿。一应事情都是相公和红棉姐他们在打理,我并没有累着,您就别担心了。”
“横竖我说,都是白说。若是你平时,我才不管你。”林氏虽然嘴上如此说,仍旧是给芙蓉仔仔细细地按着腿,再没说什么了。
晚间,顾清尘才回来,他洗了澡过来,圆圆都在芙蓉的怀里睡着了。他抱了圆圆放到小床上面,芙蓉靠在枕头上面吃着鲜牛奶炖蛋,说道:“这是婆婆问了我后亲自做的,桌上给你留了一碗。”
顾清尘也显是饿了,大口地吃了。他看着芙蓉细嚼慢咽的样子,突然开了口:“我在想,我们作坊起了火,听老刘说,除了街坊邻居,并没有其他人来瞧着。那丁老板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们的作坊交不出那些货呢?”
芙蓉懒懒地靠在了枕头上面,轻笑道:“你的意思是,那火是他放的?”
“我只是心里猜测罢了。对了,今天下午,老刘派去盯着的人回来了,说是丁老板出了城,往东南方向去了。如今还在盯着,若有消息就回来回报。”顾清尘说道。
东南方向?芙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心念一动,却暂时按捺了下来。她在心里盘算了一阵,两人歇下了。
次日,林氏便起身要回家去了。顾老娘倒觉得奇怪,这芙蓉说过六月初一给圆圆过个生辰,怎么林氏这时候竟然要回家?这些日子以来,顾老娘在镇上待着,见芙蓉仍旧对自己如往常一样,也就放宽心了许多,对林氏也客气了许多。她虽然纳罕,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以为林氏要去几天,结果在六月初一的早晨,林氏又赶了回来,还一路风尘仆仆的,连饭也没吃。
圆圆满三岁的生辰,芙蓉摆在了六月初一这一天,也就相当于让他过个六一儿童节嘛。这些日子都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在做衣裳,圆圆倒是好久都没新衣裳了。芙蓉抽空给他做了一件崭新的衣裳。圆圆一觉醒来看到新衣裳,立刻开心地跳了起来。芙蓉给他穿上了衣裳,又拍拍他的小ρi股:“去找你爹爹。”
虽然是三岁的生辰,芙蓉还是邀请了街坊邻居的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还特意请了红棉来。红棉这些日子忙着修葺作坊的库房,又在库房的后头砌了一堵高高的围墙,把两堵墙之间的草全铲了个干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下家,红棉连跑了好几个地方,倒是有几家露出了意愿的,只是价格都压地很低。红棉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呢。
贺大婶的大头今天也穿上了一件新衣裳,是芙蓉特意送的料子,贺大婶亲手做的。圆圆俨然小主人的样子,每进来一个街坊,他都脆生生的喊人,牵着小伙伴的手,把他们的父母领着往后头芙蓉这边去了,然后他再带了小伙伴去专门给孩子准备的那桌去。红棉进来的时候,圆圆正小大人似的安排座位,喜得红棉抱了他在怀里,亲了又亲。
圆圆的小巴掌推向了红棉的脸:“干娘,你再亲圆圆,圆圆的脸就没了。”
红棉手一愣,看向了圆圆:“你叫我什么?”
“干娘啊。”圆圆歪着头,“难道干娘不认识圆圆了吗?”
红棉一把抱着圆圆就往芙蓉房间奔来。芙蓉正在和林氏商量着中午怎么摆桌子,红棉冲了进来,惊喜地道:“芙蓉,你让圆圆叫我什么?”
芙蓉微微一笑:“怎么着,上回你说要收圆圆为干儿子,现在想反悔可不成啊。”
“怎么会反悔,我的干儿子可不许人抢。圆圆,干娘带你去买好吃的。”说着,红棉抱着圆圆,亲了又亲,径直出了门去。
林氏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圆圆认她为干娘,恐怕不大妥当啊。”
芙蓉靠在了林氏的肩头:“娘,你说红棉姐这样的,难道能亏待了圆圆吗?她帮了我们这一场,圆圆多个娘疼不好吗?”
林氏想想也是,又说道:“这回我回去,问了大力,他说,前儿春娟娘家,还真去了人。”
“娘可见着了那人的模样?”芙蓉连忙问道。
林氏摇摇头:“不仅那人没见着,大力说,那人来了没多久,春娟也跟着一道走了。”
芙蓉想了想,附在林氏的耳旁说了几句话。林氏点点头,拍了她的手:“你只管放心吧。”
抓凶手这头,只不过是为了想出口气,可是日子得过下去啊,那作坊辛辛苦苦搭起来,可不能这样白费了。饭后,芙蓉邀了红棉姐进屋来,开门见山地道:“红棉姐,之前我们处处都要照着别人的要求来,如今正是放开手脚的时候。红棉姐,我们何不自立门户呢?”
☆、81一团乱麻
芙蓉的提议让红棉眼前一亮,只是她转眼又迟疑了:“我们只是有纺车这些,后面的蜡染之类的,我们并不懂啊。”
“我们不懂,可有人懂啊。”芙蓉笑着道,“红棉姐怎么把纺布的工人请到的,那也能怎么把蜡染的工人请到的。”
红棉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明白了。既然他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我这就找铺子去。”
芙蓉拉住了红棉,哑然失笑:“红棉姐可真是急在这一时了。我且问问红棉姐,你这布庄,如今连布也没有,可拿什么去卖呢。”
“这倒是,可知我莽撞了。”红棉笑着拍拍脑袋,“这一把火,倒是把我也烧糊涂了。”
“也不是红棉姐莽撞了。我只是想着,既是布庄,那自然会有各式各样的人来买布的。既如此,我们何不弄些各式各样的布呢?横竖现在存货也没了,正好干净。”芙蓉笑着说道。
红棉含笑点点头,知道芙蓉是在宽慰自己,但是瞬间又觉得日子有了奔头。芙蓉却是心心念念当日顾家田那边瞧着的一大片桑树林,若是能用上,也不算浪费了。
圆圆今天可高兴了,又有小伙伴一起玩,小伙伴们还和他一道吃东西。林氏专门瞧着他们那一桌。每个孩子都坐的圈椅,就是防止他们摔下来。小孩子们往常都是跟自己的爹娘坐在一起的,何曾这样被单独放了一桌。圆圆坐在桌子上面,像个小大人似的说:“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吃饭饭了。”
“还弟弟妹妹呢,我瞧啊,就你一个小不点儿最小了,别人哪个孩子刚满三岁就上桌子了。”芙蓉正邀众人落座,外面忽响起了宋师母的声音。芙蓉又惊又喜地站起来:“干爹,干娘,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还要问你们呢。我的乖圆圆过生辰,竟今天一早才告诉我。你们可该不该打。”宋师母摸着圆圆的小脸蛋。圆圆高兴的很,站在椅子上面摇摇晃晃地张开双臂:“婆婆抱。”喜得宋师母抱了他在怀里,亲了许久:“让我瞧瞧我的圆圆。”
顾清尘上前来接过了宋师傅手上的东西,唤了一声:“干爹。”宋师傅点点头,说道:“本来你干娘一早要回娘家的,听了你这边的消息,那可叫急的啊,生怕赶不上了。你这孩子,这等事情怎么不早说,非到了头才说,是把你干爹干娘当外人不成?”
顾清尘引了宋师傅坐下,挠了挠脑袋:“干爹,这不是怕您二老有别的事吗?只这一回,下回我可不敢了。”
宋师傅笑着拈了拈胡须,给顾清尘使了个眼色。顾清尘会意,引了他进屋去。待关上门后,宋师傅这才道:“你们开的那作坊被烧了?”
“干爹怎么知道?”顾清尘愣了一下。
宋师傅笑了笑:“如今你们镇的官老爷,还得叫我一声师傅呢。罢了,此事你们既自有主张,我也不多问。我且问你,真没打算考取功名了?”
顾清尘道:“干爹的心思,儿子是明白的。只是,我如今志不在此,心中已有了牵绊,若是勉力,也是不能全心的。官场浮沉,我的性子,并不适合。”
宋师傅拈着胡须不说话。屋外响起了芙蓉喊顾清尘的声音。宋师傅看顾清尘坐不住的模样,心里倒是感慨:“也罢,既是你已打定主意,此事我亦不再提了。”
这一顿饭,孩子们都吃地香甜。芙蓉瞧见圆圆高兴,便多陪了大家一会儿。坐得久了,她觉得腰有些酸疼,正要起身,前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顾清尘去了。片刻之后,他领了一个年轻公子进来了,芙蓉定睛一看,正是上回在宋师傅门口遇见的那位瑞公子。看来是找宋师傅有事了。
瑞公子上前来,对着宋师傅揖了一礼。周围吵闹的小孩子乍一见了陌生人,都停止了吵闹。瑞公子那通身的穿着打扮,也不似个普通人。宋师傅对顾清尘说了两句话,顾清尘便领了他们去里面房间。
瑞公子跟着走之前,目光在小孩子所坐那一桌上扫了一眼。芙蓉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里一凛: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太过敏感,她总觉得,他在下意识地找圆圆。
顾清尘顷刻便出来了,招呼大家继续吃。大家都拘谨了不少,孩子们也不敢再闹。芙蓉忽然觉得心里不大痛快了,想起那瑞公子的眼神,心里总觉得什么事情毛毛的,具体什么又说不出来。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宋师傅两人便出来了。瑞公子对着宋师傅一抱拳,对着顾清尘说了两句什么,便告辞离开了。芙蓉本就挪到了圆圆身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将圆圆护在自己的怀里。她看不见他的动作,但是她这样做,总觉得心里似乎要安定一些。
当夜宋师傅和宋师母留了下来。芙蓉坐地久了些,觉得腰有些酸。顾清尘给她轻轻按摩,圆圆兴奋地玩顾老娘送给他的木头鸭子,玩累了,抬头瞧见顾清尘给芙蓉按摩,也跑过来要给芙蓉按。芙蓉只觉得他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痒痒的,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芙蓉没睡午觉,第二天早上便睡地晚了些。她正在迷迷糊糊,忽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哭声,她心一紧,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什么叫不见了。圆圆出去上街从来不乱跑的。”这是林氏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顾老娘的声音传来:“我就去打了个酱油,本来是牵着他的。我就掏了钱给老板,回过头,圆圆就不见了。”
芙蓉听了这话,顿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由地起来地猛了些,肚子一紧。她忙用手扶住了床框,等着那劲儿过去,口里喊道:“娘。”
“芙蓉。”窗外的人声骤然就没了,门却开了。林氏进来瞧着芙蓉这苍白的脸色,忙道,“你怎么样了?”
“娘,圆圆呢?”芙蓉的目光盯着林氏后头的顾老娘,满是慌张。
林氏知道了芙蓉已经听见了两人的谈话,也不再瞒她:“贺大婶和清尘已经赶过去找了。一定能找到的。”
芙蓉一把抓住了林氏,眼里不自觉地蓄起了泪:“娘,一定要找到圆圆。上回差点被人贩子给掳走后,他就不跟陌生人走的。他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会怕的。”说到后来,芙蓉都语无伦次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滑落了下来。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宋师傅两夫妻。宋师母在门口听见了,扶了一下门才站稳身子:“圆圆,圆圆怎么了。”
芙蓉一眼瞧见了宋师傅,忙要起身。林氏怕她闪了腰,忙扶住了她。芙蓉快步走到了宋师傅的面前,使劲地弯□子。宋师傅忙扶住了她:“你且不慌,慢慢说。”
“圆圆丢了。”芙蓉只说了这四个字,便看向了顾老娘。顾老娘满脸的通红,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宋师傅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忙对芙蓉道:“圆圆娘你别急,我马上想法子。圆圆阿奶,你去当时丢了圆圆的地方再瞧瞧,如果他只是自己跑去玩了,回去见不到人,也会着急的。”
顾老娘忙不迭地点头,自去了。宋师母要跟了宋师傅去,宋师傅本想说什么宽慰芙蓉两句,想了想,如今说什么也是徒劳的。他刚转身,芙蓉突然开了口:“干爹,若是官府没办法,不如求求瑞公子。”
宋师傅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往外走了。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了林氏和芙蓉两个人。林氏帮芙蓉抹着泪:“芙蓉啊,圆圆丢了娘知道你心急,可是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你这若是伤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啊。他们一定会找回圆圆的。”
芙蓉的手指甲都掐到了肉里。林氏给芙蓉梳洗着。刚把头发盘好,外面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叫门声。芙蓉突然站了起来:“娘,我与你一道去。”
“大少爷,好象没有人。”范管家回身向马车里的人回报着。
范大少爷揭开了马车窗上的帘子,看着那紧闭的店门,心里却在疑惑。往常清香阁此时已经开了门,怎么今儿倒迟迟没有动静。他心里想法转着,面色却毫无改变:“继续叫。或者问问邻居,他们去了何处?”
范管家应了,对着一个小厮吩咐了两句,便又去敲门。他刚敲了两下,里面就传来了一个声音。紧接着门就开了,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探出头来:“我们今天不做生意。你们是哪位?”
范大少爷进去店里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呆呆坐在圈椅里眼圈红红的芙蓉,心一惊。范管家咳了咳,林氏轻声叫了芙蓉。芙蓉才似回过了神来,抬起头来看向范大少爷。
芙蓉的目光接触到范大少爷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就要站起来。林氏忙扶了她起来。芙蓉对着范大少爷揖了一礼:“大少爷,我从来没有求过您。如今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求您。范家家大势大,求您帮我找找我的孩子。就是上回在太白楼,我带在身边的那个孩子。”
芙蓉话音刚落,就看到范大少爷骤然变了的脸色:“你说那个孩子怎么了。”
“我婆婆带他去赶集,带了他在花生胡同那家粮油店打酱油,一转眼他就不见了。大少爷,求你帮我找找他。”芙蓉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范大少爷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顿时想起了那日他在家里听见的那番话。难道,她真的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亲猜猜,圆圆是被谁带走了,会被谁先找到?顶锅盖飘过,我真的是亲妈。。
☆、82良心的拷问
范大少爷沉声吩咐了范管家几句,沉默了一阵,只对芙蓉说了三个字:“我尽力。”说完,他转身就出了门。
范家的马车的马蹄声渐渐地远去了,芙蓉一下子坐回了椅子,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目光愣愣地看着某个不知名的点,终于哭出了声。
林氏也在一旁默默地抹着泪,心思却是完全飞到了出去的几个人身上。圆圆怎么会丢了呢?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顾清尘和贺大婶两个人是最先到了花生胡同的。贺大婶认识的人比较多,挨家挨户地去打听,顾清尘就左右四处察看,尤其是那种偏僻的小巷子。圆圆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小的孩子,又是个男孩子,估计,是人口贩子把他给带走了吧。想到这里,顾清尘的心思转了几转,专门去问这边的人有没有见过带孩子的或者可疑的人。
却说宋师傅和宋师母哪里也没去,直奔了官府。那亭长听说是宋师傅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听了宋师傅说他的干孙子丢了,亭长连忙吩咐了下去,派了两队官差出去,跟着宋师傅他们去了。
宋师傅将官差带到了地方,交给了顾清尘。瞧着顾清尘给他们描述圆圆的模样的场面,宋师傅忽然想起自己临出门的时候芙蓉说的那句话,突然心念一动,给宋师母交代了两句,自己转身乘了车去寻瑞公子了。
宋师傅到了瑞公子房门口的时候,那守门的人见到了宋师傅,有些诧异,仍是进去通报了。片刻后,里面的房门开了,瑞公子站在门里,对宋师傅揖了一礼:“不知道宋世伯今儿前来,所为何事?”
却说范大少爷这边,沉声吩咐人往范府赶。一路上范大少爷都是黑着脸的,脚下生风走地飞快。周围伺候的人沿路跪了一地,请安的话还没说完,范大少爷已经走过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一路小跑才能跟地上他。
范大少奶奶刚刚去给范夫人请安回来,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取头上的发钗。听到丫鬟的回报,她才站起身来,只听门口的帘子刷地一声,范大少爷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你的奶娘呢?”
“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找钱妈。她正在后面院子里面帮我清点冬天的衣裳。爷您找她是有什么事呢?”范大少奶奶见到范大少爷这副模样,心里疑惑。这家里今儿个可没听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大少爷今儿个是怎么了。
范大少爷一听,就往后院走去。范大少奶奶连忙道:“春兰,你快去把钱妈叫过来。大少爷有事找她!”
范大少爷看了她一眼:“怎么,又想通风报信吗?不必劳烦大少奶奶了,我自己去瞧。”
范大少奶奶听了这话,顿觉五雷轰顶,怔在了原地:“爷这话,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要受到爷这般冷眼?”
范大少爷并不说话,径直走向了后门。钱婶正拿着一锭元宝,推着一个浆洗上的老婆子:“事成之后,大少奶奶定会重重赏你的。”
听见了此话的范大少爷停住了脚。那钱婶听见动静,忙回头,见是范大少爷,忍不住吓飞了魂:“大,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我倒要问问,是什么事情会重重赏她!”范大少爷一声断喝,他身后的小厮连忙上前去架住了那个浆洗婆子的胳膊。那浆洗婆子完全愣住了,忙跪下道:“大少爷,大少爷饶命啊。我家里儿媳妇刚刚怀上孩子,钱婶想抱了这个孩子过去,也有以后有个依靠。”
范大少爷的目光瞬间望向了钱婶。钱婶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仍是咬紧牙关:“大少爷,老奴只是下人,知道有后是痴心妄想的事情,只是,老奴也想百年后有人送了终。”千万不能让大少爷知道这孩子是本来准备调包的啊。
“这事暂记下,我且问你,上回你和大少奶奶商量的看孩子那事,你是从谁那里看的孩子。”范大少爷满脸的愤怒。
钱婶不妨范大少爷当众问自己这事,早已吓住了。范大少奶奶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身形摇晃了一下,多亏她旁边的丫鬟扶住了她。范大少爷怒视着钱婶:“你还不快说!”
钱婶一阵哆嗦,只得跪下磕着头:“回大少爷,是城里的人牙子舒婆子那里。”
“带路,我要去见那个舒婆子!至于家里的事情。”范大少爷回身看了范大少奶奶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范大少奶奶终于掌不住了,一下子瘫在了春兰的身上。他是不是发现了,发现了她企图假怀孕,然后买个孩子来调包的事情?好自为之,她早已经没有退路了啊。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着,她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芙蓉这一群人正在为圆圆的下落而感到忧心的时候,话说两头,却说在一处偏僻的小院落内,传来了一阵打骂声:“我养着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么久了,你就会洗点衣裳扫点地,竟连一桩买卖也没做成!”
院里的妇女只是抱着头,任着那男人手上的棍棒敲在自己的头上。那男人踢了她几脚,骂骂咧咧着。他骂累了,又狠狠地踹了她几脚,这才转身走了。
那妇女放下了手,露出了她的脸,不是顾大姐却又是谁。她伸手慢慢地取下了头上刚被他拿笤帚打而落下的许多枝条。手掌边缘都渗出了血迹。她爬到了桶边,舀起了一点水,将手上的伤口洗干净。眼角的眼泪已经干了,她紧咬着唇,缓缓地站了起来。
“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晚上要饿死我们啊。还不快去买菜。”里面的房门咚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串铜板哗啦啦地散落满地,夹杂着男人的怒吼。
顾大姐重新蹲下了身子,一个一个地拣了起来。她得把钱都拣好。如果晚上吃得不好,自己又会被挨打。当初自己也是太轻信人,本以为这是什么好去处,却原来,却是把自己深陷了进来。
她拿起了旁边的篮子,往门口走去。她还没走到门口,院子的门突然咚的一声打开了。小东子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就往里面冲,嘴里喊道:“干爹,瞧,我找到一个什么样的好货。”
“吵什么!”屋里的男人走了出来。那小东子连忙把怀里的孩子抱上前去:“瞧这个小子,还是个带把的呢。这孩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顾大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接触到那个孩子的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
屋里走出的男人看了一下这个孩子,皱了眉:“从哪里弄来的,可稳当?看这衣裳,可不是普通人家的货。”
顾大嫂往前走了好几步,那孩子的睡颜更加明显了,不是圆圆又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老三他们不是在镇上做生意吗,怎么会让圆圆一个人走呢?
顾大姐的出神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抬起头来,瞪了顾大姐一眼:“还不快去。”顾大姐愣了一下,提起篮子就走了。
走在路上,顾大姐几乎可以肯定,圆圆是被小东子给强行掳过来的。怎么办?依圆圆的模样,他们定是会把他卖到省城去的。她应该怎么办?
顾大姐想着,不知不觉地走到集市上面。她刚刚走出巷子口,就瞧见了一队官差跑了过来,领头的正是顾清尘。顾大姐下意识地一闪,把自己的身形隐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耳边传来了顾清尘的声音:“这条街没找过。那个小孩子今天穿的是一身宝蓝色的衣裳。大家在这里问问吧。”
顾清尘的声音逐渐地近了:“大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宝蓝色衣裳的孩子,大概这么高,眼睛很圆,嘴角有一个小酒窝,头发大概这么长。”
顾大姐靠在门口,忽见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正满眼敌意地看着她。顾大姐连忙离开了那房门口,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童音。
“姐姐,这是三姨给我的糖糖。都给你吃好不好?姐姐,你不要不跟我玩。”似乎,是那个小男孩的声音。
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哼,这个糖又不是给我的。我才不要你的,我就不跟你玩,我跟二妹玩。”
顾大姐的脚下一绊,差点没有摔倒。那年,家里没钱,过年的时候爹没在家。娘用最后一点钱买了一点点肥肉,却是先分给了几个弟弟吃。她看着那锅里翻滚着白肚子的肥肉,直吞口水,眼见着最后一片肉就被分完了,她咬着唇,默默地嚼着手上的粗面饽饽。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被顾清尘拉到了一边。顾清尘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粗面饽饽,递给了她。她一眼便瞧见了那被掰开过的粗面饽饽里面夹着的两片肥肉。她吃惊地看向顾清尘,顾清尘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姐姐吃肉肉。”
街上那些官差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了,顾大姐一个人站在巷子口的角落,静静地站了良久,这才抹掉了脸上的泪,挎起了篮子,继续往集市走去。
圆圆一直没有找到,顾清尘几乎跑遍了整个城,一个见过圆圆的人也没有。日头渐渐地往上,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左右四处地瞧着,心里只是一片茫然。
或许,圆圆已经回去了。这个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里闪过。顾清尘拔腿就往家走去。
他用力地敲开了门,林氏急冲冲地跑出来。他一瞧见林氏的神色,便知道圆圆一定是没有回来。他转身就往外面冲去,心里乱成一团:圆圆,你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咳。。。顶锅盖跑走。。。
☆、83殊途同归
顾清尘刚刚跑出店门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顾老板,顾老板。”顾清尘回头,见街头的朱大叔抱着他的孩子飞快地跑过来。跑到他面前,朱大叔擦了把汗,断断续续地说道:“刚才我家娃回来,手里拿着这张纸条,说是一个人拿给他的,让拿来给糕点店的老板。”
顾清尘接过来一看,上面什么也没有,用笔工整地写了一个地址。他顿时眼睛一亮,拔腿就跑,回过头喊了声:“朱大哥,谢了。”
与此同时,范大少爷正站在舒婆子的面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吩咐小厮道:“她不说,就把她送去见官。我倒要看看,她见了里长,是不是嘴还这么硬。”
虽然买卖丫鬟是大户人家默许了的事情,但是买卖人口毕竟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啊。范家家大业大,如果真的把自己送去见了官,那有的是方法来整自己。舒婆子腿一软,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连忙道:“范大少爷,我说,我都说。是那个老王,我的人都是从他那里来的。”
“还不快带路!”范大少爷喝道,脸上满是不耐烦。
舒婆子腿都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范大少爷眉一皱:“抬着她去。”于是,两个小厮架着舒婆子,让她带着路,便往那地方去了。
顾清尘随手抓了两个官差就往那地方去了。到了所写的地方,却是在城南的一片荒废了的房子中的一座。顾清尘上去敲门,里面毫无动静。
顾清尘回头跟那两个官差使了个眼色,一个官差往门上撞去。而顾清尘怕有后门,围着围墙,飞快地往后头跑去。
他刚刚跑到房子的另一头,正好瞧见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一个孩子从屋里出来,往马车上面递。那马车上面的人一眼瞧见了顾清尘,顿时道:“快走!”
“哪里走。”顾清尘高声道,冲了上去,举起刚才在路上拣到的一根木棍就敲了过去。
那马车上的男人飞快地接过了孩子,那年轻小伙子往旁边一闪。顾清尘的目的不是他,往车上爬去。
年轻小伙子见顾清尘的后背都露了出来,连忙合身扑了上去。顾清尘只感觉谁勒着自己的脖子,手里的木棍回身一扫,那人仍旧是死死地箍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顾清尘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渐渐地窘迫了起来,他用尽力气重重地踩了下去。年轻小伙子吃痛,手上顿时松了些。顾清尘一回身就是一棍。小伙子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嘶!”顾清尘解决完这边,身后已经传来了马的嘶鸣声。他一回头,车上的汉子一抖缰绳,那马冲着顾清尘就冲了过来。顾清尘身子往旁边一侧,看准了时机合身扑了上去,双手死死地扣住了马车尾部。
顾清尘的脚还拖在地上,他的手却怎么也不撒手。他正想往上爬,那马车突然剧烈的一晃,他只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甩,接着,那马车摇摇晃晃的竟然停了下来。
他顾不上手脚传来的疼痛,松开了手,跑了过来,愣住了。拦在马车前的人,赫然就是瑞公子。
马车上的人连孩子也不要了,一跳下马车,就往顾清尘的方向冲来。顾清尘想拦,眼光一扫,发现他手上拿着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连忙往旁边一侧。那汉子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前头停着的,竟是范大少爷。
汉子想突围,刚往前跑,顾清尘一个跃起,用自己的胳膊肘儿重重地击打了那汉子的后脑勺。汉子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范家的小厮一拥而上,将那汉子的手反剪在身后/
顾清尘爬起身来,转回头,瑞公子的随从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顾清尘看到那熟悉的宝蓝色衣裳,忍不住上前了两步,不是圆圆却又是谁。
他连忙给圆圆把脉,脉象平稳,应该是睡着了,估计是被人用了药。顾清尘抬起头来,对着瑞公子匆匆道了声谢,抱起圆圆就往家里赶。
芙蓉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立刻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门口。她的目光在接触到了顾清尘怀里的圆圆的时候,终于哭出了声,一把搂过圆圆,摸着他的小脸:“圆圆,圆圆,你怎么了?你醒醒,跟娘说说话。”
“芙蓉。圆圆应该是被喂了迷|药。先让他躺下吧。”顾清尘对着芙蓉道。芙蓉侧过身子让开,跟着顾清尘到了床边。
顾清尘把圆圆的衣裳全部都脱了下来,给他仔细检查着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芙蓉的目光落在顾清尘的手上,抓住了他的手:“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被擦伤了,等会儿抹点药就好。”顾清尘翻了翻圆圆的眼睑,见一切都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身对林氏道:“娘,你先看着他,如果再过一刻钟没醒,就用冷水给他擦脸。我出去找干爹他们,他们还不知道圆圆回来了。”
等到顾清尘领了宋师傅他们进来,圆圆已经坐在芙蓉的怀里,林氏给他喂东西了。顾老娘瞧见了圆圆,冲了上去,颤抖着手想摸摸他,看了眼芙蓉,又放下了手。宋师母就没她那么多的顾虑,上前来摸着圆圆的小脸蛋:“圆圆。”
“阿奶,爷爷,婆婆,爹,贺婆婆。”圆圆一一地喊了,朝着顾清尘伸出手,“爹爹,圆圆好想你。”
顾清尘只觉得眼眶一热,蹲在了床前,将圆圆揽在了怀里。他把头埋在了圆圆的颈窝处,只觉得两行热热的液体夺眶而出。这熟悉的奶香味,圆圆,他的手抚摩着圆圆的小脑袋,终于是安定了下来。
一屋子的人都在抹泪。隔了好半晌,大家才好了些。贺大婶抹了两把泪,笑着道:“顾老板,老板娘,我去买菜。”屋里的人的目光都还在圆圆的身上,芙蓉冲着贺大婶感激地一笑。
晚饭的时候,圆圆也上了桌子,自己一个人坐一张圈椅。他拿起一个鸡腿咬了一口,见大家都没动静,悄悄地看了众人一眼,把鸡腿放了下来,双腿跪在了椅子上面,凑近了芙蓉,小声地道:“娘,是不是大家都想吃鸡腿啊?”
芙蓉听了,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她伸手拿起了鸡腿,重新放回他的手里,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吃吧。大家都觉得圆圆大口的吃饭饭,是乖孩子哦。”
圆圆开心地拿起了鸡腿啃了起来。大家见圆圆吃得香甜,这才觉得跑了一天,腹内空空的,都拿起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晚上,芙蓉一直把圆圆抱在怀里不撒手。顾清尘把洗脚水端出去倒了,回来后,看到芙蓉仍旧抱着已经熟睡的圆圆,知道她心里是怕了,也不说什么。
“今天就不把他放在小床上了,就跟我们一起睡好不好?”芙蓉忽然抬起头来说道。
顾清尘把灯移到了床头,也除下了鞋袜,点了点头,先将圆圆接了过来,待芙蓉睡下后,他才把圆圆放到了两人的中间。芙蓉顿时就拉住了圆圆的小手,在自己的嘴边亲了又亲。顾清尘拉过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妻儿,这才躺了下来。
自从芙蓉有了身孕后,晚上起来的次数变多了,顾清尘他们便不再熄灯了。顾清尘的手从被子里握住了芙蓉的手。两个人同时看着熟睡的圆圆平静的呼吸,良久没有说话。
“今天我去救圆圆的时候,多亏了瑞公子和范大少爷,不然,那人口贩子,说不定就逃了。”顾清尘打破了沉默。
芙蓉抬起了眼帘看向顾清尘:“今天心急的时候,我求了宋师傅去找瑞公子。后头,范大少爷上了门,我求了他帮忙。”
顾清尘重重地握了她的手:“我知道,人多力量大。若是他们没有及时赶到,我一个人,估计也是不行的。干爹这次可帮了大忙啊,不仅是找里长借了人,还劳动了瑞公子。范大少爷那边,咱们也欠下了一个人情。”
芙蓉轻轻地应了一声。顾清尘把当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地都说了,说完以后,顾清尘突然想起:“当时这地址是朱大哥给我的纸条上写的。这写纸条的人是谁呢,他又怎么知道圆圆在那里呢,而且还知道圆圆是我们家的。既如此,那人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呢?”
芙蓉也感到疑惑:“这人,难道是我们认识的吗?也许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他不好现身的?”
“那人口贩子已经被捉住了。到时候看从他的嘴里能问出什么不。”顾清尘说着,打了个哈欠。芙蓉忙道:“你今天也跑了一天了,快睡吧。横竖圆圆找回来了,那些事情,后面再慢慢来说,也不打紧。”
次日一大早,一家人都拥到了芙蓉的房间里面。宋师母和林氏都抱了圆圆后,圆圆又朝着顾老娘扑了过去。顾老娘连忙接住了他,抱着他亲了又亲。一家人轮流抱了一早上,这才罢休。
芙蓉下午得了空,在床上和圆圆对坐着,问圆圆昨天到底是怎么和顾老娘走散的。圆圆歪着脑袋想了想:“奶奶喊了声大姑姑,然后就不见了。圆圆怕,脑袋痛,睡着了。”
“你是说,奶奶看见了大姑姑,喊她,然后就没管圆圆了?”芙蓉的心一沉,连忙追问道。
“姑姑跑,奶奶追。圆圆跟不上。”圆圆嘟着嘴,“娘,我到底什么时候长大啊。”
芙蓉摸着圆圆的脑袋,心里却是气了十成十。好一个打酱油的时候松了手,这样的理由,她当然不敢讲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双更了。。打滚求虎摸。。。
☆、84走丢的真相
“爹爹。”顾清尘正在后头捣药,圆圆的声音在窗外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喊地急。顾清尘忙停下,洗了手打开门。圆圆顿时就扑了上来,抱住顾清尘的小腿:“爹爹,你在这里做什么嘛。”
顾清尘把他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胖脸,笑着说道:“爹爹在磨药啊。圆圆不是和娘在屋里面睡觉觉吗?怎么跑到爹爹这里来了?来张大嘴,爹爹看看圆圆的嘴。”圆圆醒了以后,顾清尘发现他鼻子有点堵,嗓子微红,可能是圆圆被那人掳了去弄睡后有点着凉。顾清尘给他熬了药,让他喝了。
圆圆听话地张大嘴,露出白白的小牙齿。顾清尘看了看,见比昨天好得多了,忍不住笑着点点他的额头。圆圆大张着嘴,仰着头,含糊不清地道:“爹爹好了没有。”
“好了。”顾清尘把他放在自己的膝头,继续捣着药。圆圆见状,连忙闭上了嘴,双手握在顾清尘的大手掌上面,兴冲冲地握着他的手,一起捣着药。顾清尘只觉得自己的手上痒痒的,一团小小的温热在自己的手背上面游移着。他不禁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把他的小手包在里面。圆圆开心地转过头笑了,说道:“爹爹,圆圆磨药药。”
“娘在做什么?”顾清尘闻着怀里的小不点儿身上的奶香味,随口问了一句。
圆圆耷拉下了头:“娘生圆圆气了。”说着,他瘪起了嘴,看向顾清尘,一副委屈的样子。
顾清尘停下了手,将圆圆身子调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娘怎么生圆圆气了?”
圆圆的眼圈儿都红了,挂着两颗金豆豆:“圆圆找不到奶奶,没回家家,娘找不到圆圆,娘哭了。娘睡觉不理圆圆。”
顾清尘越听越糊涂:“圆圆怎么找不到奶奶?奶奶不是在院子里吗?娘又睡觉了?”顾清尘的一连串问题,更让圆圆脑袋晕了。他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楚。顾清尘也不捣药了,抱了他起来,给他洗了手,把门锁上,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芙蓉侧着身子躺在床上,面朝向里面。顾清尘侧身坐在床边,把圆圆放到了床上。圆圆的小爪子去攀芙蓉的胳膊:“娘,你不生圆圆的气了。以后圆圆吃多多长壮壮,就不会追不上奶奶了,也能追上姑姑了。”
顾清尘顿时心里一紧,连忙提起了圆圆:“圆圆,你说什么追上奶奶姑姑的。你姑姑不是在大伯那里吗?”
“不是小姑姑,是大姑姑。奶奶喊大姑姑,跑过去。圆圆人小,跟不上。”圆圆纠正着顾清尘。
芙蓉的肩膀轻轻地抖动了起来。顾清尘已经完全明白了,放了圆圆下去,让他去找干奶奶玩。圆圆听话地去了。顾清尘伸手去握芙蓉的肩头。芙蓉翻身过来,一把搂住了顾清尘的腰,肩膀不住地抽动着,隐忍着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进顾清尘的耳朵。
“如果她不想带圆圆出去,尽可以把圆圆放在家里。”芙蓉的声音哽咽着,“圆圆是我的孩子,并不吃她一分一毫的。我自认对顾家是尽心尽力了,她却如此对我的孩子。”
顾清尘揽着芙蓉,不住地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地道:“媳妇儿,你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哭坏了,那又怎么是好?”
芙蓉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光:“正是因为是圆圆,所以她才这么不上心是吗?若是天衡,她还会如此吗?因为你大姐的缘故,咱们家遭了多少的罪。我都已经避到了镇上来了。她是你娘,是我的婆婆,她要来镇上住,我无可厚非。她之前和我娘因为我的问题暗暗地争,我可从来没有偏袒过我娘,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可是,因为一个长得像你大姐的人,她就丢下了才三岁的圆圆。圆圆被掳走过一次,他最怕看不到认识的人了!”芙蓉说到最后,整个已经语无伦次了,满眼都是泪。
顾清尘的手给她擦着眼泪,正要说话,屋子的门却被咚的一声给推开了。红棉满脸愤怒地站在门口。芙蓉停下了哭诉,抹着泪:“红棉姐。”顾清尘脸色有些窘迫地站了起来。
红棉咚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我只当你是一个好丈夫,把芙蓉照顾的无微不至。还以为是你家想通了,所以你们才在这镇上来开店子。原来却是这样。一个连自己老婆孩子都护不住的男人,你有什么用。”顾清尘的手握成了拳头。
芙蓉开了口:“红棉姐。”
“你不要说话。我今天倒是要问问他。听你们所言,圆圆之前有一回都差点被人贩子给抓走了。你们家的人竟还这么没有记性。是不是芙蓉肚子里的孩子一落地,圆圆就更没地位了?你们家娶的到底是孩子还是媳妇儿!”红棉怒视着顾清尘,“我只当芙蓉是在跟着你享福,却原来是一个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哪怕你挣再多的钱,摆不平你娘,都是一个废物!”
芙蓉沉默着没有开口。顾清尘的拳头上面已是青筋爆起,他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不带红棉说完,他径直往门口去了。只听门咚的一声关上了。红棉这才侧身坐在了芙蓉的床边,伸出一只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啊,非得憋到现在才说。今儿这事,不把那人赶出去,我可再不登你们家的门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去瞧瞧,他到底准备如何。”
芙蓉拉住了她:“红棉姐,我们一道去。”
顾清尘一径儿往厨房而来。顾老娘正在洗菜,听到门口的响动,转过头来,见顾清尘脸色不对,心里咯噔了一下,站起来,手在围裙上擦着:“老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娘,你老实告诉我,圆圆是怎么丢的。”顾清尘看着顾老娘,一字一句地问道。
顾老娘的眼里没来由地闪过了一丝慌乱。她的心头突突地跳着,嘴上却还是强硬地说道:“什么怎么丢的。你这话是要质问我吗?谁又跟你说了什么闲话?芙蓉还是她的娘又在我后头搬弄什么是非?”
顾清尘的眼睛微眯,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搬弄是非,我今儿才知道什么叫是非。娘,你找到大姐了吗?”
顾老娘的脸色顿时僵了一下,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有你大姐的消息了?她在哪里,怎么样了?”
“果然。”顾清尘眼里的光逐渐地灰败了下去,“娘,这才是圆圆丢了的真正原因吧。”
顾老娘慌了,脸上却沉了下来:“又是芙蓉在你面前说的。我早知道她嫌了我。我在你们家,虽然是白吃白住着,但是店里的事情我在管,你媳妇儿的饮食我也在管。哪家的婆婆不是管着儿媳妇的,偏咱们家就调换了过来。我就是管了她又如何。圆圆的事情,是不是又是她唆使你来指责我的!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是为了什么啊,竟就生出了你这样一个不孝子,放任自己的姐姐在外面不管死活,连你老娘你都指责啊!”说着,顾老娘就抹起了眼泪。
“芙蓉,芙蓉你怎么了?”厨房外面,红棉的声音焦急地喊着。
“又装!上回在我们家也是如此。我现在瞧着,那老二媳妇的表妹,倒是比她好了一百倍。什么好人家的闺女见过世面的,竟就会了那狐媚子的一套。”顾老娘当即便啐了一口。
厨房的门帘刷地一下就掀了开来,林氏站在门口,贺大婶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而红棉的嗓子在院子里拉地老长:“圆圆,你快来,你娘不舒服了。”
顾老娘先是看到林氏,不由地唬了一跳,后头她突然又挺直了腰杆。林氏是丈母娘,自己还是婆婆呢。婆婆压媳妇一头,那是天经地义的。顾老娘想到这里,一把扯开了厨房的帘子,冲了出去,冷笑道:“不舒服,我看是心里不舒服吧。就是不舒服我把圆圆给弄丢了,所以在这里想法子要压我一头。”
“有你这么当婆婆的吗!”红棉把芙蓉移给了林氏,直起身子就冲顾老娘高声道。她一步步地走近,脸上充满了嘲讽:“压你一头?你自己把孙子弄丢了,竟还在这里有理了起来。这是当人奶奶的道理吗!”
圆圆早被宋师傅带了出去了,如今红棉也不怕。她见着顾老娘要说话,立刻堵住了她的话:“就算不是圆圆的亲奶奶,你既是要带了他出去,就应该把他平安地带回来?你为了女儿就不要别人的儿子了?谁不是十月怀胎生养出来的,偏你养的就比别人高贵不成?你闺女该不是个残废,这么大了还不会走路吧,不然就是个傻的。我今儿才知道,原来顾老三竟还有位大姐的,这么久了,连个面儿也没露的。本来嘛,连自家的孩子店子开张,爹娘都不到的人家,骨肉亲情,在他们的眼里,还比不上那几个铜板!”
“哎哟。”芙蓉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也痛苦不已。顾老娘气得浑身发抖:“果然是牙尖嘴俐的,我们家的事情,凭什么要你个外人来Сhā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一旁站着的宋师母听闻此话,突然开了口:“天理伦常,骨肉亲情,可是连那些飞禽走兽生下来都知道的事情。我只知道,当年清尘来县城求学,身上的衣裳都是别人改小了的,几个兜里竟比别人家的脸盆还干净。当年若不是晕倒在了我家门口,如今,怕也是没如今这事的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是他的亲娘,怎么狠得下心!”
作者有话要说:咳。。今天停了一天电。。是去亲戚那里蹭的电写的。。好苦逼啊
☆、85顾老娘回家
顾老娘气得火冒三丈:“所有的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孤老婆子。我心疼我的闺女有什么错?难不成你们自己的闺女这么久不在家,你们心里不急吗?这是我儿子的家,你们都给我走!”
宋师母从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乡下老婆子,气得转身就走。顾清尘连忙拉住了宋师母:“干娘。”
“老三,你眼里就只有这个干娘了。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娘!”顾老娘见自己的儿子也在帮着别人,立刻急了。
顾清尘用近乎恳求的目光看向了宋师母。宋师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顾清尘轻轻地点头。林氏揽着芙蓉,焦急地道:“闺女,你怎么样了。她干娘,帮忙搭把手,把芙蓉扶进屋去。”
顾老娘连忙拦在了前头:“你们别走,把话说清楚。”
顾清尘沉默地走到了顾老娘的面前,用极其缓慢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娘,我先送你回村里。”
顾老娘顿时就炸毛了:“你个不孝子,居然赶你娘走!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准备把你娘扔出去!你这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我养了你来做什么!”
“我的娘,已经去世了。”顾清尘垂下头,走过她的身边,“我去套车。以后您若是没事,就在家里带着大哥他们的孩子吧。”
顾老娘完全懵了。她一ρi股就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养的什么儿子啊。向着别人不说,还咒他自个儿的老娘死啊。临老了在这里来招人讨厌,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碰上这么个孽子啊。”
“你这是在做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芙蓉已经被扶到了房门口,正想转头,红棉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别回头,你公公他们是我派人去请来的。剩下的事情,我们解决。”
林氏扶了芙蓉进屋。红棉转身出了门。门关上过后,林氏气呼呼地一甩帕子:“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竟不知道,还有人这么不讲理的!她不要这张脸,吵得所有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我还要这张脸!这样的人家,我当初怎么就把你嫁过去了。”林氏说着,就抹起了泪。
芙蓉忙去安慰林氏。刚才虽是装了一阵不舒服,倒是真的不太舒服了起来。芙蓉吃力地抬手去给林氏抹泪:“娘,别伤心了。嫁到了别家,未必就比这家好。好在分了家,我们出来了。以后,能不回去,我们尽量都不回去。若是她再闹,我们就搬到县城去。”
“我怎么舍得。你们在镇上,还能时不时地见一面,若是真的去了县城里,大半年都见不上一面,我心里可挂念地紧。”林氏把眼泪抹了,“偏这事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清尘对你再好,遇上他老娘,他骨头又软了,那可怎么成?这回若是他不把她送走,我就把你接家去!”
芙蓉听了林氏的话,心思渐渐转到了窗外:顾清尘,希望你这回不会让我失望。
却说那一声断喝,正是门外进来的顾老爹说的。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顾老娘如此颠三倒四,他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走了进来。
顾老娘听到顾老爹的声音,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爬了起来:“孩子他爹,你怎么来了。你来的正好,这屋里的人,个个都合伙起来对付我一个,竟要把我赶出门去!”
顾老大吃惊地看着自己娘,如果不是刚才在屋外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竟不知道自己娘竟能睁着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顾老爹整张脸已经黑得不行了。他突然扬起手,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震住了院子里的所有人。顾清尘正好穿了大衣裳出来,手里拿着马鞭子。见此情景,他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顾老爹的身边。
“你,你居然打我!”顾老娘捂着自己被打的那半边脸,抬起头来,满脸的不敢相信。
顾老爹的手缓缓地收了回来,怒视着顾老娘:“你自己看看,你把这个家里弄成什么样了。以前和和乐乐的一家人,现在弄得四分五裂!都是你贪那劳什子的表姨家的钱!我的几个孩子没被你教成那起子见财忘义的人,都是他们的造化了!”
顾老娘的眼圈儿顿时红了,听了这话,再也止不住了,大喊道:“我替你生儿育女,再穷再苦的时候都经过了。我的孩子被你的姊妹弄掉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娘儿几个没吃的,被你娘逼得上山去拣野菜,他们吃白面饽饽的时候你在哪里!如今我老了,你就嫌了我了,竟然动手打起了你的婆娘!现在欺负我娘家没人了是吧!我跟你拼了!”说着,顾老娘就冲了上去。
顾老大连忙抱住了顾老娘:“娘,娘!你别激动!”顾老娘本就是一股蛮力冲过来的。她使劲地挣扎着,脑袋往前一送,正好撞在了顾老爹的肚子上面。
顾老爹的脚本就没好,被顾老娘这一撞,他肚子吃痛,身子往后趔趄着,幸亏顾清尘扶住了他。不过他的脚卡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下的排水沟里,只听咔的一声,顾老爹皱着眉,额上汗都渗了出来。
顾清尘离顾老爹最近,自然听到了骨头短裂的声音,立刻道:“爹,你怎么了。大哥,快把爹扶进屋里。爹的脚好象断了。”
顾老大也慌了,连忙松开了顾老娘,跑了过来,扶住了顾老爹。两兄弟一左一右地扶着顾老爹往屋里走。其他的人顷刻走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顾老娘一个人还站在院子里。
看到顾老爹他们进了房门,顾老娘这才突然反应了过来,奔了上去。顾清尘回头拦住了她:“爹这边有我就行了。您去歇会儿吧。”
顾老爹的脚倒是没有骨折,只是脱了臼。顾清尘让顾老大扶着他,有些担心地看向顾老爹:“爹,可能有点疼。您忍一下。”
“这点痛算什么。”顾老爹冲着顾老大摆摆手,两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顾清尘也不再说,低下头,轻轻地转动了一下顾老爹的脚踝,手摸着位置,使劲一正,顾老爹的眉登时皱了一下,但是同时,脚踝的痛减轻了不少。
顾清尘又将药膏抹在了手心,给他揉搓着肿的地方。顾老爹只觉得一股清凉渗进了他的皮肤,脑袋也清明了不少。他看着顾清尘:“老三,等会儿我和你大哥就回去。你和你媳妇儿,受委屈了。”
顾老大见顾老爹表了态,也开了口:“老三。娘她在家里,大家伙儿顺着她,她可能习惯了。”
“好在圆圆没事。如果他真丢了,我恐怕,真的连这把老脸也丢尽了。”顾老爹一只手拍拍顾清尘的肩膀,“爹等会儿就把你娘带回去。你放心,再不让她来打搅你们的日子。”
顾清尘手上的动作仍旧是不停,半晌他才说了一句:“爹,多谢你了。”
顾老爹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很想安慰一下,但是一边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他站在谁的立场上,都令他为难。以往都是这个小儿子在让,这回,他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妻子的过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顾老娘被强行带走了。家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宋师傅抱着圆圆溜达了好大一圈,这才回来了。圆圆看到奶奶不见了,只是问了一句,听说爷爷和大伯把奶奶带回去了,圆圆的嘴撅了起来:“哥哥和姐姐来了都不等我,也不跟我玩。”
红棉心情十分好,摸着圆圆的脑袋:“小鬼头儿,你的哥哥姐姐没有来。只是爷爷他们来了。等到秋天树叶落完,开始下雪的时候啊,你就有弟弟妹妹一起玩了哦。”
圆圆的嘴还是撅地可以挂个油壶了:“那还有好久啊。娘,现在就叫弟弟妹妹出来跟圆圆一起玩嘛!”说完,他趴在了芙蓉的肚子上面,像是敲门那样敲了敲:“弟弟妹妹,快出来了。不然哥哥不跟你们玩了哦。”
本是心情不好的顾清尘见到圆圆的模样,脸上终于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这天吃完午饭之后,贺大婶忽然急急忙忙地往后院来:“顾老板,老板娘,衙门来人了!”
宋师傅正品着茶,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拿起了扇子扇了两下。圆圆爬到了他的膝头,要去看他的扇子。宋师母也是一点都不慌,拍着圆圆的小ρi股,扶着他的腰:“小心摔了,爬慢点。老头子,你就把扇子给圆圆玩下不就得了?这么大个人了,偏跟我家圆圆抢。”
官差们已经到了院子里了。芙蓉和林氏他们暂避回了屋里。来的人并没有里长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一个衙役头子,姓王。望衙役递上了一张帖子:“宋老先生,我们家大人有请。”
“不忙,我且问你。那两个掳孩子的人口贩子可招了?”宋师傅随手将那帖子放在了一旁,问道。
王衙役的脸上立刻堆上了笑:“老先生,大人有交代,这事啊,还请老先生过去,大人亲口对您说。”
宋师傅笑了一下:“如今当官的也有官架子了。也罢,我就去走走。”他给顾清尘使了个眼色:“既是说这事,这孩子的爹,也可随我一道去听听里长是如何秉公断案的吧!”
王衙役眼睛都没眨一下,欠了欠身:“自然自然。”
顾清尘与宋师傅便走了。芙蓉在里间听得分明,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那里长又会如何处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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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芙蓉临盆
顾清尘他们走了没多久,瑞公子就上了门。芙蓉听见了这个消息,忙让林氏抱了圆圆到自己屋来,对着林氏说道:“娘,就说我不舒服。干爹和相公也不在家,请他下回再来吧。”
圆圆正在外头玩小老虎玩的起劲,冷不妨被林氏抱了进来,他撅了个小嘴。芙蓉见了他这样,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现在越来越猴了。你玩起来,连娘叫你你都不高兴了是吧?”
“娘。”圆圆被林氏洗了手,见芙蓉生气的模样,连忙迈开小腿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芙蓉,小手抓着芙蓉的手:“娘,圆圆和娘玩。娘不生气了好不好?弟弟,不准惹娘生气。”
林氏早出去了,芙蓉见他这样,绷住的脸也绷不住了,笑着道:“你这个小猴儿,明明是你闹我,还偏偏说是你弟弟。上来,给娘捶捶腰。”说着,芙蓉抱起了圆圆,放在了床上。
圆圆踢掉了小鞋子,高兴地钻进了薄纱被,在被子里面闷声喊道:“娘,娘,你能看见我吗?”
芙蓉故意假装看不见,四处找着。圆圆突然一下子把自己头上的被子扯开,笑眯眯地扑到了芙蓉的背上:“娘,圆圆在这里。”
芙蓉反手把他按住了,侧过头去,在他的脸蛋上面亲了一口:“先别疯,帮娘按按这里。”
圆圆重重地点了头,双手按在芙蓉的手按着的地方,小拳头捶了起来。芙蓉只觉得背后有一股小力量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捶着,腰上的酸疼渐渐地消失了。芙蓉倒在枕头上面,眼睛逐渐地迷糊了起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屋里点着一盏灯,衣架子上搭着顾清尘出门的大衣裳。门外响起了人的走动交谈声。他们应该回来了吧。圆圆呢?她翻了个身,圆圆在她的身后睡得呼呼的。她摸了摸他的小脸,在他的小脸上轻啄了一口。
圆圆的嘴动了动,嘴里喊道:“娘,吃糕糕。”说着,一缕晶晶亮就从他的嘴角慢慢地滑落下来。芙蓉心里那叫一个爱啊,真是遗憾这是在古代。如果是现代,就可以录下来以后随时看了。
芙蓉玩心大起,去捏圆圆的鼻子。圆圆呼吸不了,双手去推芙蓉的手。芙蓉就是不撒手。圆圆呜了好几下,睁开眼睛,看到是芙蓉,连忙瓮着鼻子喊道:“娘,圆圆不能出气了。”
芙蓉这才松开了他。圆圆扑到了芙蓉的怀里:“爹爹回来了吗?”他话音刚落,顾清尘就推门进来了。
关于那两个人贩子的事情,晚间睡觉的时候,顾清尘这才给芙蓉大概说了下。那两个人贩子原本是县城里的,到这边来只是为了抓些孩子卖给大户人家当儿子。他们一口咬定圆圆是一个妇人抱来的。那妇人自称叫大娘,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圆圆被抓到的那天早上,她去买菜,就没有回来。里长问了那个妇人的相貌特征,那两个人描述了半天,仍旧是没什么特别的。里长按着他们说的那模样,画了幅画像,那两人瞧了,摇摇头。里长见状也不耐烦起来,让人把他们带下去慢慢画。然后才向顾清尘他们说明,这事可能要交到县上去让知县处理。
宋师傅未置可否,本来这事情里长就是知会他一声而已。里长又说了上回的那起火的案子,说是如今一点头绪也没有,问顾清尘可有其他的证据或者证人。顾清尘自然是没有的。里长说他还需要继续查。
这个结果,芙蓉并不太满意。若是可以,她真的巴不得把偷了圆圆的那人给凌迟处死。可是那人如今并没有被抓回来。起火的案子也是。芙蓉翻了个身,滚到了顾清尘的怀里:“既是干爹引了你去见里长,那也是条门路了。以后做事什么的也方便些。哪天你也给里长送些粽子去,也算是尝个鲜吧。”
圆圆的事情暂时就这样搁置了。日子安定了下来,芙蓉安心地养着胎,每天都牵着圆圆在院子里面散步。可着苦了顾清尘,芙蓉晚间每每都感觉得到顾清尘喷在自己耳后的灼热呼吸,以及他紧紧贴着自己的滚烫。芙蓉试着帮他,帮了两次,不但没有帮他把火给降下来,反而更惹起了他的火。顾清尘只得出去浇一桶凉水来才罢休。自那日后,芙蓉再不敢乱动了,生怕伤了他的身子。
红棉那边的布庄也在入秋后开了起来,而且正好开在了丁记布庄的侧对面。这边新开张,红棉的店里折扣挺低的,大有专门跟丁记布庄作对的模样。顾清尘知道以后,跟芙蓉商量:“这样做,会不会让丁老板记恨上咱们?”
芙蓉反笑道:“红棉姐这是逼他出手呢。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若是他敢故计重施,那他就是大笨蛋了。”
顾清尘转眼便明白了。芙蓉的想法跟他的不谋而合,这丁老板定然是知道他们作坊着火的内情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躲出去。顾清尘虽然心里还是在担心,仍是没再提这话。
却说红棉这边一片红火的时候,芙蓉已经接近临盆了。林氏把老郭头接到了镇上来,让芙蓉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只是芙蓉的身子越发地沉了,连在院子里面散步走圈都累得气喘吁吁。顾清尘也越发地紧张起来,事无巨细地把东西全备下了。芙蓉看着他切的那一大堆参片,不由地笑了:“我就是再生十个孩子也吃不完啊。”
在秋叶开始飘落的时候,这一天清晨,芙蓉一晚上被肚子里的孩子的动静给折腾的都没怎么睡,临近早晨她才睡熟了。外面突然响起了什么摔碎的声音,芙蓉心一凛,肚子这个时候一痛。她倏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她想坐起来,身子刚一动,就觉得一股剧痛从肚子深处传来,与此同时,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流了出来。芙蓉不敢再用力,只得提高声音喊道:“相公,娘!”
屋外正在说话的人听到芙蓉的声音,连忙推开了门。林氏看着芙蓉躺在床上的模样,紧张地问道:“闺女,怎么了?”
“娘,我可能是要生了。”芙蓉捂着自己的肚子,等着那一阵胎动过去了,这才开口说道。
林氏是生过孩子的,听了芙蓉这话,并没有马上就慌了起来,而是仔细地问芙蓉如何,还将手伸进了她的裤子。胎动又一阵频繁地袭来,芙蓉不由地哎哟出了声。顾老娘见她的羊水都破了,肚疼不已,忙道:“娘马上就来。”说着,林氏出去喊顾清尘了。
圆圆的小脑袋露在了门外,见芙蓉痛苦的样子,忍不住跑了进来。他刚跑了几下,就被人从后面提起了衣领。顾清尘把圆圆顺手放在了门外面,对着他说道:“好好地跟大头哥哥玩,不许乱跑。等会儿爹爹要找你,你如果不在,爹爹要打你ρi股。”说完,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圆圆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看着比自己高好多的大人们来回地穿梭,都没人理自己。他嘴又撅了起来,小手却被人牵住了。他抬头,大头拿了一块糕给他:“圆圆,我娘说,这是你娘给你生弟弟呢。我们去那边盖房子玩好不好?”圆圆点点头,两个小家伙就在菜地旁边盖起了房子。
贺大婶去请了这边的一个相熟的产婆。产婆洗净了手,又换了干净的衣裳进来,见顾清尘在床边陪着芙蓉,忍不住道:“这位官人,你要不然出去等吧。这产房,男人可是不宜进来的。”
“我是大夫。你只管弄你的,别管我。”顾清尘把药材一字排开,拿了几样,包好递给了贺大婶:“贺婶,三碗水煎成一碗就行了。”
产婆见他如此,虽然觉得有些不合常理,但是也罢了。她去了芙蓉那边,按了按她的肚子,又低下头去卡了看,说道:“还不到时候。先歇会儿,多烧些水。”
“剪子什么的一定要用水烫过。”顾清尘记得芙蓉吩咐自己的话,跟着吩咐了一句。
贺大婶现在完全成了打下手的了。林氏一直坐在芙蓉的头旁边,给她擦着汗。芙蓉只觉得那阵痛一阵比一阵急,一阵比一阵痛。林氏注意着她的表情,又过了两刻钟,林氏抬起头:“产婆,是不是差不多了。”
产婆又重新看了看,点头道:“差不多了。娘子,你先别用力。我喊你用力的时候你再用力。”说着,产婆将覆在芙蓉□的那张布略略掀开了些,配合着她肚子的阵痛开始指挥了起来,手也配合着按压她的肚子。
芙蓉两只手都抓着床两边的棉条,嘴里含着一片参片,按着产婆的话开始一阵一阵地用力。林氏不住地给她擦汗,又扶着她的头,心里一阵紧张。
芙蓉这个孩子养得极好,个头大,她怀着五六个月大的时候,就跟别人快临盆时候差不多了。顾清尘也正是这个原因,心里万分不放心,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待在这边。方才的那药,正是补气血的,预备着孩子一落地,就给芙蓉喝。
两个时辰过去了,芙蓉的肚子越来越痛,那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芙蓉身上已经被汗给湿透了,粘粘地贴在身上,极不舒服。顾清尘怕她着凉,屋里的火盆升得十分旺。他一边看火,一边回头看芙蓉,心随着芙蓉的每一次用力都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喵。。双更哦。。乖熊哦。。。
☆、87喜得宝贝
孩子的个头太大了,芙蓉的骨盆比较小。*.**/*孩子的头出来的很是吃力。芙蓉的阵痛从清晨就开始了,可是到了半下午,才能隐隐地瞧见孩子的头顶。产婆累出了一身汗,芙蓉整个人都已经没劲儿了。
顾清尘给她端来了一碗去了油的鸡汤,又给她煮了碗糖水蛋。林氏把芙蓉的头扶了起来,顾清尘喂她吃。芙蓉只吃了几口,就摇摇头。顾清尘又端来鸡汤给她喝,她也只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肚子传来的疼痛不仅没有麻木,反而愈演愈烈了。
林氏端了碗糖水蛋给产婆吃,借机悄悄地问道:“产婆,我闺女到底如何了。这孩子怎么都还没个动静。会不会是?”
产婆三两口就把一只蛋吞了下去,这才说道:“夫人你放心吧,方才我摸了一下,都摸到孩子的头顶了,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顾娘子这个孩子的个头太大了。因而有些困难。”
林氏稍稍放下了心,有心要催产婆,又不好说的,只好握住产婆的手,一再地说道:“那我闺女,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让她平安啊。”
产婆吃完了东西,洗了手,林氏遵照芙蓉的指示,将她的手用酒擦了,这才让产婆过来了。其实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芙蓉却是觉得过了好久。
屋外,圆圆和大头并排着坐在小板凳上,怔怔地看着房间门。芙蓉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圆圆的眼泪又包起了:“娘在做什么,娘是不是哭了。为什么不让圆圆进去看娘。大头哥哥,我好想娘啊。爹也不理我。”
贺大婶正好端着碗出来,听了圆圆的问话,将碗放在了窗沿上,过来蹲□子,抚摸着圆圆的小脑袋:“娘等会儿就出来了。圆圆,婶婶做了甜甜的蛋蛋,你和哥哥要不要先吃点啊。”
“娘吃了吗?”圆圆眼睛亮了起来。
贺大婶心里说不出的动容,点头:“吃了,娘都吃完了。就是娘喊婶婶带圆圆去吃的。”
“那我也要吃。”圆圆高兴地站了起来,小手伸到了贺大婶的手里。贺大婶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去了厨房。
两个孩子吃到一半,忽然听见芙蓉的一声尖叫。她连忙跑出来,隔着窗子,她听见产婆的声音:“顾娘子,快用力,孩子的头快要出来了!”
贺大婶的手交握在一起都握紧了。..只听得芙蓉啊的一声,产婆的声音传来:“孩子出来了出来了!”
屋里并没有传出孩子的啼哭声。贺大婶顿时就笑了,转身跑进厨房抱起圆圆就亲了一口:“圆圆,你娘生了,生了!”
圆圆正吃到一半,被贺大婶这一抱,手上舀好的小糯米圆子噗的一声就滑回了碗里。他的小腿在半空中踢着:“圆圆掉了,圆圆掉了!”
贺大婶忙把他放下来:“圆圆没掉,圆圆不仅没掉,还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呢。快吃吧,真是好事啊。”
可是这边屋里的情况却不如贺大婶想的那么好。孩子的脐带绕颈时间太长,生下来的时候都有些呼吸不畅。产婆给孩子把身上的脏东西和血迹都给清理了,又倒提着孩子拍了他的ρi股好几下,孩子这才哭出了声来。
“芙蓉的血一直在流。”脐带之类被清除出来后,林氏见芙蓉的血一直流不止,忙道。
产婆忙把孩子包好放下,也赶了过去。顾清尘忙把那火盆上温着的药倒了一碗出来,让产婆抱着芙蓉的头,强行撬开她的嘴,喂她喝了,又给芙蓉施了针。
几个人忙乱了一阵,芙蓉的血终于渐渐地止住了,并没有造成血崩。这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顾清尘仍是不敢松懈,摸了摸芙蓉的脉,见脉象有些微弱,将补血养气的药温在一边,预备她醒了再喝。林氏抱了孩子过来,顾清尘这才有时间看看自己的孩子。
产婆的脸色却不太好,支支吾吾地解开了孩子的包裹:“顾老板,这是个不带把的。”
顾清尘只是注意着孩子的小嘴嚅喏着,这下听了产婆的话,才反应了过来,却是严严实实地将孩子的腿给包好了:“天冷,孩子怕凉。韩婶,今天真是太辛苦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说着,顾清尘转身拿出了一锭银子,外加包好的马蹄糕一份,递给了产婆。
产婆见到银子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再一掂量那马蹄糕的分量,脸就笑得更灿烂了,忙给顾清尘揖了一礼:“顾老板好福气啊,先生女又养男,大的先落地,小的跟着满地跑。”
“承韩婶吉言了。”顾清尘笑着送了产婆出去。
产婆被客客气气地送到了门外。顾清尘一转身,她立刻把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下。真的!本以为是个不带把的,那家人能给自己点银子算是应景了,却原来这个顾老板这么大方。这个顾老板也真怪,居然不忌讳女子的产房,竟就陪了一天。这可是桩新鲜事儿,回去跟他们说说,也好显摆显摆。
芙蓉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被人换过了,如今清清爽爽的穿在身上。她刚睁开眼,立刻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顾清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媳妇儿,你终于醒了。来,先把这个鸡汤喝了。这可是干娘专门养的一只老母鸡炖的,油是去了的。圆圆都偷着喝了一碗了。”
芙蓉想坐起来,全身都没力气。顾清尘将枕头立在她身后,抱起了她的上半身,让她靠在枕头上。芙蓉的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她四处看了看:“孩子呢?”
“妞妞被娘抱到旁边去给她换尿布了。”顾清尘舀起一调羹汤,递到了芙蓉的嘴边。
芙蓉一怔,看向了顾清尘:“妞妞,是闺女吗?”
顾清尘笑着点点头:“那孩子的脸色红润,生下来就是胖嘟嘟的,小嘴可乖了。那鼻子眉毛,都像媳妇儿你呢。只嘴,倒是跟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可惜还没睁眼睛。”
芙蓉看着顾清尘,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他的真实想法。顾清尘将芙蓉的耳发别到了耳后,带着浅笑说道:“媳妇儿,我心里,闺女和儿子是一样的。再说,我们不是有了圆圆了吗?这别人家都有个宝贝闺女,我也想要个。尤其是像媳妇而这么漂亮的闺女,那以后可是要等着那些臭小子排队上门来提亲的。”
顾清尘故作夸张地模样,倒是让芙蓉一下子就喷笑了出来。多年以后,当芙蓉家妞妞选夫婿,那提亲的人把门槛真的踩坏了,顾清尘去修回来后,芙蓉笑着对他说:“谁让你当年先把这话说在前头的。你既这么疼她,为她辛苦一点,也是你该的。”
芙蓉抛开了心里的担忧,至少是暂时抛开了。他能对圆圆都那么好,应该不会对自己的亲骨肉不好才对。刚喝完汤,林氏抱了妞妞进来,见到芙蓉就道:“闺女你可算是醒了。妞妞可是嚎了许久了,就想吃娘的奶呢。”
“拿来给我吧。”芙蓉接过了孩子,解开衣襟。顾清尘细心地递过了一条热毛巾。芙蓉接过后会心一笑。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顾清尘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了。擦了擦自己的胸口,妞妞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是一碰到自己吃饭的家伙,无师自通地就开始吸了。芙蓉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魂穿的神童婴儿,抵抗吃奶的。
妞妞只吸了几口,就吃饱了。林氏捏了捏,皱着眉道:“这么点儿,妞妞以后肯定不够。亏得我前儿订了十根猪蹄,明儿再去订下鲫鱼,你得好好的补补。”
“娘,会长胖!”芙蓉的抗议无效,林氏已经出了门去。
顾老娘并没有再来,催生礼都是顾大嫂和顾四妹一处来送的。孩子生了以后,仍是她们两来的。顾四妹悄悄地避了芙蓉,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些铜板塞进了芙蓉的手里:“这些是二哥给的,他们家你也知道。如今二嫂闹得越发厉害了,娘又回去了,两婆媳天天吵,恐是没法来了。爹也不让娘来,明儿洗三,爹会亲来的。”
芙蓉听顾四妹如此说,也就放下心了。本就是生了一个在他们眼里不值钱的闺女,能有人来瞧就不错了。倒是宋师母,倒是爱不释手,天天抱着妞妞。
圆圆得了个小妹妹,乐得好几天没睡好。一睡醒就要看妹妹。有一次妞妞尿了裤子,顾清尘抱着她洗小屁屁的时候,圆圆睁大了眼睛,褪下自己的裤子看了半天,又看看妞妞的,哭丧着脸跑去找芙蓉:“娘,圆圆也不要小鸟鸟了,妹妹都没有。圆圆是不是生病病了。”
圆圆的口齿还不算是太清晰,说生病老是说的生笨。芙蓉和顾清尘哈哈大笑,顾清尘一脚踢中了那盆子,发出咚的一声。本来眯着眼睛在睡的妞妞一下子醒了过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圆圆见妞妞哭了,也哇的就哭了,小手指缝间全是掉的金豆豆。
这么小的孩子,给他们讲性别的不同是有点困难的。顾清尘先是给他保证,他绝对没有事情。然后就用最简单的方法给圆圆讲道:“你看娘穿好看的裙裙吧,戴这些花花吧,妹妹就像娘一样,是女孩子,可以戴这些。爹爹就不戴花花,也不穿裙裙,所以圆圆和爹爹和男孩子,明白了吗?”
不说还没事,一说,圆圆哭得更伤心了:“我也要裙裙,我也要戴花花。我不要跟爹爹一样。”顾清尘哀怨地看了眼芙蓉,芙蓉在床上笑得都快岔过气去:弄巧成拙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我姐姐的女儿。。说生病就是生笨!。。。噗。。
☆、88满月宴
“圆圆不哭。来娘这里。”芙蓉拍拍自己身边,对着圆圆招手。
圆圆的裤子本来是褪到了ρi股以下的,听了芙蓉这么说,连忙跑过来,那裤子绊着他的小腿,跑不快。芙蓉憋笑快憋不住了。他撅着个ρi股要往上爬,芙蓉笑着弯腰抱起了他,给他把裤子穿好:“圆圆,以后不许随便脱裤子。这是坏孩子才做的事情。”
圆圆撅着小嘴,眼泪又涌出来了:“娘,圆圆也要戴花花,也要穿裙裙。不跟爹爹一样。”
芙蓉看着在那里无奈的顾清尘,笑着拍了拍圆圆的脑袋:“傻孩子,你这是不喜欢爹爹了吗?你看,爹爹伤心了。你想不想爹爹伤心啊?”
圆圆看看顾清尘。顾清尘听了芙蓉的话,连忙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圆圆见此情景,连忙道:“爹爹不哭。圆圆喜欢爹爹!”
“那圆圆就是不喜欢娘了吗?”芙蓉突然抽了抽鼻子,一副就要哭的模样。圆圆连忙又回过头去拉芙蓉的手:“娘,圆圆最喜欢你了。也最喜欢爹爹。”
他话音刚落,本来在芙蓉身边睡熟的妞妞哇的一声就哭了。圆圆从芙蓉的身上爬过去,用小爪子摸妞妞的脸蛋:“妹妹不哭,圆圆哥哥最喜欢妹妹了,比喜欢爹和娘还要喜欢。”
说来也奇怪,圆圆说了这话,妞妞一下子就不哭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圆圆。她的嘴不断地朝圆圆吐着泡泡,圆圆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要伸手去抱她起来。顾清尘忙过来按住了他的手:“妹妹还小,骨头这些都还软,你看爹和娘都不怎么抱她。等她大了就能和圆圆一起跑了。”
圆圆乖巧地点了点头,小手摸着妞妞的头发:“妞妞乖,快快长大。”
芙蓉瞧见两个孩子这样,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林氏进来,瞧着这两个孩子和乐的样子,笑了:“圆圆,阿婆要带妞妞去换衣服了。贺婶婶问你要不要吃糕糕呢。”
“要,要吃!”圆圆连忙跳了起来。顾清尘抱着他下来,给他穿上了鞋子,拍拍他的ρi股:“只准在家里,不准跑出门。”
圆圆出去了。林氏抱了妞妞出去了。顾清尘出去了,进来的时候提着一壶水。他将水倒进铜盆里面,调好水温。这才走过来,弯下腰横抱起了芙蓉。芙蓉的手攀着他的脖子,脸上微红:“我自己来罢。”
“你如今不能动,还是我来帮你。”顾清尘帮着她清理了身子。芙蓉侧过头去,不大好意思。顾清尘轻声道:“倒是没多少了。大夫说再怎么都得一段时间。虽然天冷,也只得忍忍了。”
芙蓉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个是没有办法的。自己动手,顾清尘帮忙换上了干净的衣裤之后,芙蓉摸了摸自己的头:“好想沐浴。”
顾清尘笑着道:“就算娘同意了,我也不同意的。哪家的女子坐月子不是如此。”
“是啊,所以幸亏是在冬天。要是夏天,那可真是受不了。”几千年来传下来的坐月子习俗,芙蓉也是不敢去挑战的。
时候过得快,转眼间妞妞满月了,她越大越变样了。她才生下来的时候就有接近七斤,胖嘟嘟的。如今更是越长越开,那眉眼跟芙蓉像极了。圆圆经常大睁着眼睛看着妞妞:“妹妹的眼睛好圆。”每每这时,芙蓉总要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道:“你个小不点儿。正是因为你眼睛圆,所以你才叫圆圆的,还说妹妹呢。”
日子过得太过清闲,总是会有人看不惯的。这天,正是妞妞的满月宴。一应众人都来了。顾老娘也跟着顾老爹来了。自顾老娘知道芙蓉生了个赔钱货后,脸色也不怎么好了。不过好歹这个媳妇儿不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她横竖现在有个孙子,也是不怕的。再加之顾老爹回去狠狠地冷落了她几天,她也不敢再造次。
因着宋师傅来了,顾三伯也特意来了。两人相谈甚欢。顾清尘请了他们进屋里去坐着。其他的人都在堂屋里坐着,生着火盆倒也暖和。圆圆今天也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到处跑,像一团小小的跳动着火焰,慌地宋师母不住地喊道:“圆圆你跑慢点,仔细摔了。”圆圆哪里听,只跟着小伙伴们显摆自己有妹妹了,又多了许多的新玩具。
芙蓉仍在里间待着。虽说差不多出了月子,顾清尘总不许她出来多走,今天也不例外。顾老娘进来瞧了她,芙蓉仍是喊了声娘。顾老娘脸色不甚好,碍着有人在场,也是清清淡淡地答应了一声。芙蓉见她如此爱理不理的,也就不用热脸去贴冷ρi股了,与旁人说着话。
一会儿,小孩子们都欢快地跑进来。芙蓉一眼瞧见了圆圆手上拿着的糖葫芦,不由地一愣:“圆圆,谁给的糖葫芦?”
“一个叔叔。上回来过咱们家的。”圆圆把糖葫芦递到了芙蓉的面前,“娘也吃。”
芙蓉正敢疑惑,圆圆旁边的大头开口道:“顾婶婶,那个叔叔好象去找宋爷爷他们了,好象姓瑞。”
芙蓉整个人顿时就僵掉了。圆圆还拉着芙蓉的胳膊让芙蓉吃糖葫芦。芙蓉看着眼前的糖葫芦,心里莫名的一阵烦躁。瑞公子,这个人接二连三地上门,到底是何用意!她将圆圆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想从她的身边把圆圆抢走,没门儿。
吃饭的时候,芙蓉特意摆了两桌在宋师傅他们谈话的那间屋子。天冷,并没有请太多的人。芙蓉抱了妞妞在桌子上面应个景儿。大家纷纷逗弄着妞妞,说这孩子长得好。贺大婶笑道:“这么一个小丫头,我瞧了喜欢得紧哪,还想和顾娘子结个儿女亲家呢。偏又认了她做干闺女,可是让我没法子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芙蓉笑道:“贺大嫂这话说的,你比我还疼妞妞呢。这妞妞有了您这样一位干娘啊,才是福气呢。”
几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大侄女可在家?”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芙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抱了妞妞探出头来看,却是看到了久未露面的一家人:郭大伯一家。圆圆拿了个鸡腿出来,一眼瞧见了郭大伯他们,大声地喊道:“大阿公!”
庆哥儿长高了许多,却是越发地瘦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圆圆手上的鸡腿,咽了好几口口水。芙蓉只作没瞧见,笑地客套而疏离:“大伯,大伯娘,大堂哥堂嫂,你们可真是稀客啊。”
林氏听见了芙蓉的话,面不改色地走了出来,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哥,今儿是吹了什么风,竟把你们一家给吹过来了。”
“听闻大侄女得了个闺女,这不,我们就过来瞧瞧。大侄女,你来了镇上这许久,怎么也不来家里走动走动。你大伯娘整天闷在家里,也没个人说说话。二弟妹,你没事也往我们家去坐坐啊。”郭大伯一改之前的高傲神色,对着芙蓉和林氏笑着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芙蓉笑了笑:“既然大伯和大伯娘来了,就请屋里坐着吧。娘你招呼下大伯娘和大堂嫂,我带大伯他们去爹那边。”
林氏虽然面无表情,仍是不愿失了脸面,点了点头。芙蓉抱着妞妞领了这两父子往那边去了。走到一半,郭大伯突然道:“芙蓉侄女,吃饭先不忙,先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吧。”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芙蓉站住了脚,将怀里的孩子的襁褓拉了拉:“大伯有什么话进了屋再说吧。这外头天冷,妞妞受不住。”
郭大海拦在了芙蓉的前头:“大堂妹,你我都是最亲的亲戚,这有事情了自当是互相帮忙的。你这生意,若是有人帮衬着,岂不是更好吗?你放心,只有两三句话,定不会误了小侄外甥女的身子。”
芙蓉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大堂哥,如今这是我家。就算是个亲戚,也没个让客人家站着的礼儿。家里的一应事情,皆由我家相公做主。若是有什么关于铺子上的事情,你们还是与他说吧。”
“大侄女这话就说岔了。谁不知道大侄女是见过世面的,若不是大侄女,这铺子怎能得此模样。实不相瞒,你哥哥如今正是在一户大户人家的铺子里面当着掌柜的,那户人家姓范。大侄女你瞧瞧,这不是到了一处去了吗?那范家的事情,对大侄女你来说,还不是探囊取物一样容易。只要大侄女开了口,往后啊,你家的生意,我们自是会照看着的。亲戚不帮亲戚,难道还帮外人不成!”郭大伯生怕芙蓉走,连忙开了口。
芙蓉正色道:“大伯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娘家姓郭,夫家姓顾,何时与范家牵扯上了关系,怎生我是探囊取物的了。虽说亲戚是该帮,也没个把主人拦着,让主人在雪地里挨饿受冻的理吧!”
“范大少奶奶到!”芙蓉一番话的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一个拉长的通报声。芙蓉眉微微一蹙,却发现了自己旁边的两个人的神色一喜。她登时明白了,这两人今天上门,原来是为了这事。
芙蓉抱了妞妞快步想离开,郭大伯却是拦下了芙蓉:“好侄女,你就帮了你哥哥这一次。我们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哥哥他也是轻信了别人的话,这才造成了一些亏空。若是侄女帮了我们这次,这往后,咱们之间不是越走动越亲吗?”
“媳妇儿!”郭大伯的话音刚落,芙蓉身后就响起了顾清尘的声音。芙蓉回头,顾清尘上来将芙蓉母女两护在怀里,打量着郭大伯父子,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
作者有话要说:咳。。真是厚脸皮的亲戚啊。
☆、89明了来意
“大伯,你与大堂哥有什么话不能进屋里讲,偏在这冰天雪地里说。进屋再说吧。”顾清尘皱着眉道。
郭大伯还欲说什么,顾清尘已经将芙蓉半圈着送进了她的席上,转而往门口走了。郭大海见此情景,鼻子里哼了一声。郭大伯拈着胡须横了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做大事的人,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怎么行。你东家来了,还不快去好好地伺候着。那毛丫头固然是一条路,你也得给我好好地争气。”
郭大海听了,瘪了瘪嘴,转而换上了一副笑脸,笑着迎了上去。
顾清尘走到了门口,正值范大少奶奶在下马车。她穿了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衬的她的脸越发的白了,只是那白却是不健康的那种白色,并没有一点儿血色。顾清尘只是瞅了她的脸色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笑着道:“范大少奶奶,这可真是稀客了。里面请吧。”
范大少奶奶瞧了瞧他们门上的匾额,并没有说什么,扶着小丫头的手进来了。顾清尘迎了她往里去。范大少奶奶瞧了那窄小的通道,不由地蹙了蹙眉,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芙蓉呢?”范大少奶奶穿过那通道后,见院子里面空荡荡的,不由地问道。
顾清尘带着他们往堂屋引着:“娘子刚出月子,身子还未复原,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对她身子不好。她在里面堂屋里呢。”
范大少奶奶旁边的小丫头是个新面孔,听了此话,由不得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摆这么大的谱儿。当谁不知道她生了孩子似的,偏拿出来显摆。”
顾清尘的脸色刷的就变了,看了一下那丫头,便道:“若是这位姑娘不愿到舍下来,尽可以出去喝茶。出门左拐就有一间茶铺。”
范大少奶奶不高兴地瞪了那丫头一眼。丫头不敢再说话,只得低头退了下去。顾清尘全做没听见。
正值这时,郭大伯和郭大海父子两从墙根儿处躬身过来,满脸堆笑地道:“大少奶奶万福。”
范大少奶奶只是清清淡淡地恩了一声。顾清尘也没理他们,只是引着范大少奶奶到了堂屋。
范大少奶奶进得屋里,顾老娘的脸色第一个变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芙蓉以前的丫鬟身份,毕竟是奴仆,谁愿意天天把此事表白表白。芙蓉倒是不卑不亢,只是上来微欠了欠身子:“大少奶奶。”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范家在镇上有权有势的,更是远在京城的候府的亲戚。自古以来民都是怕官的,尤其是畏惧权势的。范大少奶奶一来,大家立刻都拘谨了起来。
芙蓉知道大家的拘谨,特意在刚才让贺婶帮着在里屋去摆了一桌。所幸芙蓉让他们多备了些酒菜,不然此刻就闹笑话了。在席的人里,最拘谨的,要属郭大海的媳妇儿了。她红着脸站起来,轻声地道:“大少奶奶。”
芙蓉给林氏使了个眼色,抱了妞妞进屋去。堂屋里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气氛也不如刚才那般融洽了。林氏招呼着大家吃东西。众人复又拿去了筷子。惟独郭大海媳妇儿,在那里局促不安不知道应当如何。
里屋里面,范大少奶奶左右瞧了瞧:“这不是你的房间吧?”
“不是,这里往日是相公读书的。因着未曾备下席面,匆忙间收拾的。”芙蓉笑着说道。
范大少奶奶点了点头,说道:“瞧你出落得越发好了。孩子能抱给我看看吗?”
芙蓉把妞妞递了过去。妞妞本在甜甜的睡着,许是换了人,她倏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范大少奶奶,片刻后,她开始大哭起来。范大少奶奶脸上略觉尴尬。芙蓉接过了妞妞,哄了她好几下,妞妞就不哭了。芙蓉笑道:“这孩子认生。”
“这个孩子眉眼和你像极了。以后长大,定也是一个出挑的美人。”范大少奶奶端起了旁边的丫鬟递上来的茶。芙蓉只作没瞧见,说道:“倒是她的嘴像她的爹爹,却是比我好看些。大少奶奶,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酒菜,你略用些吧。”
范大少奶奶应了声,旁边的丫鬟拿出了她的碗筷,夹了一根青菜到范大少奶奶的碗里。范大少奶奶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妞妞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芙蓉站起来:“大少奶奶略坐坐。妞妞尿了,我去给她换下。”
范大少奶奶点点头,芙蓉便抱着妞妞出来了。半晌之后,芙蓉空着手回到了屋里,自在范大少奶奶旁边的席位坐了。范大少奶奶几乎没动过筷子,只是喝着茶:“这孩子就你一个人在带?”
“是的,我自己奶孩子,其他什么东西都是自己准备着。”芙蓉笑道。
范大少奶奶的手顿住了,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这也是福气了。孩子总是和娘亲的。”范大少奶奶用手帕沾了沾唇角:“你这个店铺,我瞧了瞧,虽小,但是打理的还不错。”
芙蓉并不答话。范大少奶奶今天的来意她并不清楚,自己既已离开了范家,也不必要时刻顺着她,更别再说芙蓉是来自于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若是,你回来当管家娘子,帮我打理我的那些铺子,你可愿意?”范大少奶奶见芙蓉不答自己的话,便直接挑明了问了。
芙蓉摇摇头:“如今我有自己的家了。范大少奶奶,恕我难以从命。”
范大少奶奶又劝了几句,见芙蓉仍旧是一副强硬的模样,也就不再说了,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去了。
郭大伯和郭大海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芙蓉自己坐了下来,看着那压根儿没动过的席面,面上的笑冷了下来。不管范家的人一再地来请是为了何故,芙蓉说什么也不答应。那个染缸她好不容易跳了出来,没个再把自己陷进去的道理。
芙蓉起身出来继续陪客。林氏见芙蓉面色无异,也不多问。正吃着东西,老刘突然跑来了。红棉见状,连忙起身。老刘跟红棉在屋外说了几句话。红棉走进来,脸上带着笑,对着芙蓉道:“他们果然动手了。”
芙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红棉应该是说的布庄。芙蓉瞧红棉的模样,应该是胸有成竹的,但是她仍旧免不了担心:“可妥当吗?”
“你放心。那两个人当场就被抓住了。如今已经送了官了。”红棉脸上露出笑,“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
芙蓉知道红棉的性子,只是叮嘱了她注意着安全,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一顿满月宴,吃得众人皆是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芙蓉只觉得腰都是酸的,回屋去略躺躺。顾清尘抱了妞妞进来,芙蓉没见到圆圆,忙问道:“圆圆呢?”
“干爹正抱着他,教他写字呢。”顾清尘把妞妞放在了芙蓉的旁边,说道,“不若我给你捶捶背吧。”
芙蓉一把握住了顾清尘的手:“那个瑞公子可走了?”
顾清尘给她揉按腰部的手顿了一下,说道:“他没走呢,正在看干爹教圆圆如何写字呢。”
芙蓉顿时翻身坐了起来,紧张地道:“你去把圆圆抱回来。不管寻什么理由把他抱回来。不行,我自己去吧。”说着,芙蓉就要下床。
顾清尘把她拦住了,半揽着她,疑惑地道:“媳妇儿怎么了?圆圆不是好好的吗?他正学得开心呢,抱回来作什么?”
“那个瑞公子看圆圆的目光,不像看其他孩子。”芙蓉认真地给顾清尘说道,“真的,不是我多心。那日你说找到圆圆的时候,他也正好赶到。他是我拜托干爹去求的。你想想,我们是有了人递线索才找到的,他是有多大的势力,能够和你有了线索一样快?”
顾清尘听了此话,脸上带了笑:“媳妇儿,那瑞公子来自京城,确实势力比较大。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请宋师傅出山。”
芙蓉知道,这也不过就是自己的一点猜测而已。顾清尘这句话算是提醒了她。瑞公子既有如此的势力,连宋师傅在自己家,他都能找上门来,如果他真的想对圆圆不利,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芙蓉的手慢慢地滑下来,心情渐渐地平复下来。
顾清尘瞧见芙蓉的这模样,双手握着她的肩:“媳妇儿,不管其他人如何,谁也不能把圆圆从我们的身边抢走。”
芙蓉抬起头来看着顾清尘,重重地点点头。她的手环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静静地闭上眼睛。是了,谁也不能把圆圆从他们的身边抢走。
却说圆圆这边拿着笔,在纸上写着笔画,高兴地道:“爷爷,我会写字了。”
“那你写我看看。”宋师傅瞧着满脸是墨汁子的圆圆,不由地拈了胡子笑了。
圆圆画了一横:“这是一。”又画了两横:“这是二。”画了三横:“这是三。”画了四横:“这是四!”他回过头来,对着宋师傅笑了:“爷爷,我会写四了。”
宋师傅哈哈大笑,瑞公子在一旁抿嘴笑着,问道:“谁教你数的数啊?”
圆圆骄傲地道:“是娘教的!只是娘只教我写到三。圆圆会写四了!”
宋师傅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照此举一反三的话,恐怕,成百上千也不在话下。只是写一个字,这一本书都不够了。”
圆圆听不懂宋师傅的话,歪着脑袋看了他很久:“爷爷,我要回去看妹妹了。”
宋师傅给圆圆穿好小鞋子,又把他抱下了椅子。看着圆圆迈开小步子往外面跑的模样,宋师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冲着瑞公子道:“瑞公子,你的来意我已尽知。这孩子,就如此未尝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双更了。我果然很乖。。。
☆、90水落石出
瑞公子如往常文人一样,大冬天的手上仍旧是把玩着一把扇子。听了宋师傅的话,他脸上的表情怔忪了许久,半晌才道:“这孩子,我原也没想带回京城。他家人如今都不在了,带他回去,无疑是给自己一个把柄而已。宋师傅放心,只要我在这个位上一天,这个孩子,我都会护得周全。”
“瑞王爷此言,让宋某感激不尽。”宋师傅站起来,对着瑞公子抱拳揖礼。瑞公子起身:“我在此处已有半年,这边的事也将毕。宋师傅当真不愿与我同返京城?”
宋师傅只是淡淡一笑:“多谢瑞王爷抬爱,只是闲云野鹤惯了。前几十年,竟觉得都像是一场梦般。如今我也老了,正当是含饴弄孙的年纪,正和内人商量着从县城里搬到此处,也好有个照应。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多谢十年前老王爷的出手相助啊。”
瑞公子忙道不敢不敢,又叹一口气:“当年先帝之事,不提也罢。宋师傅放心。此处并无什么故人之后,有的,只是我知己好友的孙儿罢了。”
宋师傅拈须点头,又对着瑞公子说道:“既如此,我也不留公子了。当今皇上是一代明君,瑞公子当会如鱼得水的。”
却说圆圆跑进了芙蓉的屋里,芙蓉看见满脸墨汁的圆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ρi股:“爷爷教了你什么了?”
“写一二三,娘,我会写四了呢。”圆圆高兴地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挥舞着。
顾清尘端进水来,把他抓住,给他擦了脸和手,那毛巾立刻就变成黑漆漆的了。圆圆瘪着嘴,被顾清尘擦了一下,整个脸的颜色都不一样了。顾清尘一边给他擦一边说道:“你现在可是越来越猴了。哪里有写字往自己脸上画的。明天爹爹就教圆圆写字好不好?”
圆圆高兴了,在原地转着圈,一个不留神,脚下踩滑了,他摔了下去,小手又弄脏了。顾清尘作势瞅了他一眼。圆圆立刻委屈地低下了头:“爹爹我错了。”
顾清尘并没有骂他,只是换了盆水继续给他擦着。圆圆换了干净衣裳这才爬到芙蓉的身边来看妹妹。圆圆摸着妞妞的脑袋,妞妞的眼睛瞬间睁开了,冲着圆圆笑。圆圆也笑了,用小手去捏她的脸。芙蓉忙拦住了他:“不能这样捏妹妹的脸。捏多了妹妹会流口水,长大了就不漂亮了。”
“妹妹好小好香啊。”圆圆凑上去亲妞妞。妞妞的小手挥舞着,显得十分高兴。芙蓉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任由两个孩子在一处玩。
红棉那边的事情拖了将近半个月,才出了结果。芙蓉听了红棉说了情况后,就跟顾清尘商量,想回一趟娘家。顾清尘不放心,索性把店铺关了门,带了芙蓉回到了郭家。
老郭头见自己的小外孙来了,十分的高兴,一叠声地催着郭大力去买肉。宋春花见老郭头如此,忍不住瘪了瘪嘴,嘀咕道:“这小丫头片子不过一个多月,能吃什么肉。每每回来就要吃好的,也不知道往娘家补贴点。”
芙蓉隔着窗户听见了宋春花的抱怨,只是笑了笑。林氏伺候着自己出了月子后,回家的日子就多了起来,宋春花自己当家作主的快活日子没有了,她正找不到地儿出气呢。如今芙蓉回来了,她正好寻了个由头发作罢了。
林氏端了水进来,说道:“清尘不让你吃茶,这是你喜欢喝的糖水。娘锅上炖着鲫鱼汤,等会儿喝一碗。”
芙蓉苦了脸:“娘,我腰上的肉都一大圈了。那奶如今妞妞吃着尽够了。”
“哪个女子在生下孩子后不胖的。不过是三五个月就瘦下来的事情,你如今瞧着是够了。等妞妞再大一些,若是奶不够,有你麻烦的。”林氏丝毫不顾芙蓉的哭诉,强硬地把她的话都给驳回了,“你别以为你现在一个人在镇上我就管不了你了。我可是时不时要上来的。”
芙蓉知道林氏是为了自己好,只得应了。
午饭刚刚摆好,芙蓉还在看着圆圆洗手,春娟儿的娘登了门,照着芙蓉就是一通大骂:“谁家的干闺女像你这样害你干嫂子的。我们家一没偷你们郭家的,二没抢你们郭家的,你个杀千刀的恶女人,居然把我女儿女婿都给弄进了牢里去!如果我女儿挨了打,丢了性命,我就是舍下这条命不要,也要拉着你陪葬。”说着,春娟娘一头撞了上来,拽着芙蓉的头发就往自己身面前拽。
芙蓉下意识地去踩她的脚。可是那春娟娘完全不管不怕痛似的,只是死死地勒着芙蓉的脖子:“我打死你个恶女人,你害我的女儿坐牢,我打死你!”
圆圆见芙蓉被人打了,顿时就吓哭了,上去用力地掰春娟娘的手:“不打娘!”春娟娘一巴掌甩过来,圆圆立刻就被甩到了地上,大哭起来:“有人打娘,有人打娘!”
顾清尘正担着柴从后门进来,隐约听见前头传来的哭声,心一惊,忙放下柴跑了过来。当他看到芙蓉被一个老婆子拽着头发不放的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上去握住了春娟娘的手,手上用足了力道。春娟娘虽是长期做农活的,但是怎比得过一个男子的力道。她只得吃痛放了手,顾清尘将她的手一甩,慌忙搂住芙蓉:“媳妇儿,怎么样了。”
芙蓉的头发硬生生地被她抓下了一把,整张脸被掐得通红,气都喘不过来。顾清尘看着芙蓉痛苦的样子,不禁怒视着春娟娘:“你做什么!”
这时老郭头和林氏从门外回来,见了这情景,都是大吃一惊。林氏立刻过来,扶住芙蓉,一眼瞧见了她脖子上的红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春娟娘一通骂:“你家的闺女做出的好事,你还有脸在这里闹!你们一家子都是见不得人好的主儿。你给我出去!出去!”说着,林氏抄起旁边的笤帚,不住地往春娟娘的身上招呼。
春娟娘慌忙用手护住头脸,头上身上都被打得疼极了。她连滚带爬地跑开,刚站起来,就叉着腰在大门口踩着门槛骂:“郭家这一堆忘恩负义的龟孙子,欺负我一个寡老婆子家里没人了。勾结官府把我的女儿女婿给关进牢里去了,人在做天在看,要遭天打雷劈啊!我可怜的女儿啊,我可怜女婿啊。”
芙蓉将自己的头发给解了开来,随手一挽,立刻黑着脸上前去:“春娟娘,人在做,天在看。你女儿做了什么事情,你心里自己清楚。官府的人要抓谁,难道是我一个平头老百姓的人能够左右的?你们要是自己心里没鬼,怎么会怕官府查!有能耐,你去官府门口闹啊。”
春娟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从没见过芙蓉这样撒泼的样子。芙蓉见了她的样子,直接一门板扇了过去:“慢走不送!”春娟娘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稳,一ρi股坐了下来。等她反应了过来,郭家的大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她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跳脚,自己在门外骂个没完。
门突然吱呀一声地开了,一盆冷水兜头就泼了出来,浇得春娟娘满身都是水。周围围观的乡亲们都偷偷地笑了起来。春娟娘脸上挂不住了,跳着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芙蓉被顾清尘给半搂半抱回了屋里。顾清尘仔细地察看着她的头上,满脸的愤怒:“只是泼她一盆水,简直是便宜了她。那里有这样蛮横不讲理的人。她家女儿亲自指使人去我们店铺里放火,她竟还有理起来了?”
芙蓉的头皮痛得快死了,听了顾清尘的话,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正主还没上呢。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大刘哥家里,估计还得闹一场。”
“不管怎么闹,这事交给我就行了。你别再掺和进来了。那个婆子怎么能够下那么狠的手?”顾清尘心疼地给芙蓉的脖子上药,“又得好几天才能消了。”
芙蓉握住了顾清尘的手,轻声地道:“我没事,看着吓人,其实我没受伤。现在越来越没用了,我竟连这个也躲不开了。”芙蓉说着,滚进了顾清尘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委屈地道。
顾清尘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自己的小媳妇儿在自己的怀里撒娇的感觉了。他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发,俯□去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唇。芙蓉就这样仰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林氏的脸在外面闪了一下,门又关上了。圆圆本来要走进去,林氏一把抱起了他:“圆圆啊,阿婆这边有好吃的哦。我们先吃完了再来找爹和娘好不好啊?”
圆圆撅起了嘴:“可是爹和娘不吃好吃的吗?”
林氏脚下的步伐比谁都走得快:“爹和娘有事情要做。他们等会儿再来吃。我们先吃吧。”有什么大事比你爹娘给你再生小弟弟妹妹更重要啊。芙蓉这丫头,做这种事情也不把门关严实,万一被圆圆他们瞧见了怎么办?真是的。
晚上的时候,刘婶子和春娟娘结伴而来。芙蓉这边早坐好了准备,摆了两把椅子在外面,压根儿没让他们进屋来。刘婶子看着芙蓉,皮笑肉不笑:“芙蓉丫头,干娘可有什么亏待过你,你要这样对你的哥哥和嫂嫂?”
“我也想问干娘,我到底有什么亏待过你们家的,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的生意放火。”芙蓉立刻反唇相讥道。
☆、91悔不当初
刘婶子脸色一变,大嗓门立刻就嚷了起来:“对你的生意放火?有证据吗?要污蔑人,也舀出实在的证据来!别以为你在范家做了几天丫鬟就可以把尾巴翘上天了。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儿罢了。以为攀上高枝儿了?人家还不是把你给赶出来了?你要是真的能耐,就在那高枝上稳稳当当地站着,别落下来才好啊!现如今,我也没瞧见你多有能耐,仍旧是做些我们一样的活儿。怎么的,人家不跟你做生意了,你着急了,自己也开间铺子。生意不好了,就一把火烧了,推到我们家是不?”
这一套一套的,全是讥讽人的话啊。如果换作是以前那个芙蓉,恐怕这一番话,早让她无地自容了。可惜,这个是换了内芯的。芙蓉严肃地开了口:“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儿?我现下是谁的奴才,你可以去查查,你上赶着要当人的奴才,我可不拦你,只别牵扯上我。至于你说的我们妒忌你家的生意好,那可真是笑掉了大牙。你去镇上打听打听,到底是红记布庄的布卖得好,还是丁记布庄的布卖得好,人都是有眼睛的。究竟是谁嫉妒谁,放了一回火还要放第二回?证据?你想看,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能耐让官老爷舀给你看!”
刘婶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顾清尘立刻拦在了芙蓉的面前,冰冷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这是郭家,还容得你放肆!”
刘婶子见顾清尘捋袖子掰手指的样子,心里也怯了,索性一横脖子:“我倒要让人评评理,也有把干哥哥和干嫂给弄去坐牢的理?也有跟干娘顶嘴竟说干娘是奴儿的理?”
“村长你给评评理,可是有干娘这样跑到干闺女的娘家来闹腾的理?”郭三婶的声音笑吟吟地在门口响了起来。
顾清尘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村长,三婶,快请坐。”
自古民怕官,这一村的官,自然就是村长了。村长拈了拈胡须,笑着坐下了,笑着说:“原来却是郭老二的闺女回来了,我说呢,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在杀鸡宰鸭的。芙蓉侄女,在镇上可还好?”
“多谢村长记挂,我很好。”芙蓉也忙站起身来。
那春娟娘是头一个胆小怕事的,见村长跟郭家和颜悦色地说话,心里早就慌了,在那里坐立不安的,就想打退堂鼓了。旁边的刘婶子立刻瞪了她一眼:没出息的,当初是谁在自己的面前痛哭流涕的,人还没说这事呢,她就在这里坐不住了。难怪教出了那样笨的闺女,现在看怎么捞得出来。
村长笑了笑,转头看向了刘婶子:“刘家娘子,你们两亲家在这里做什么?郭家的闺女回来了,正是一家人和乐的时候。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还是家去正经。”
刘婶子开口道:“村长,这芙蓉也是我干闺女。干闺女回来,我来探探,怎么算是闲杂人等呢。”
郭三婶笑了:“哟,这还是干娘呢。我在外面听见那声音,竟连一般的路人都比不上,还以为是仇人呢。才刚我听见什么我侄女把你儿子弄去坐牢了,这倒是奇了,哪个平头老百姓竟能左右那官老爷的?”
刘婶子登时就火了,但是碍着村长在这里,又不敢动手:“如果不是他们使了阴谋诡计,我的儿子怎么会进牢里。”
“是不是阴谋诡计,自有官老爷做主。如果真是,你自是不必担心的。若是不是,呵,你找芙蓉闹又能讨得什么好呢,还不想去救你儿子去是正经?再说了,就算是阴谋诡计,你又是哪只眼睛瞧见是芙蓉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更别说,是猜测的了。”郭三婶的爹原是落魄的乡绅,自小就比别人多读了一点书,从不骂人,却憋地你说不出话来。
刘婶子还想说什么,春娟娘已经站了起来:“那,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吧。亲家母。”说着,春娟娘拉了一下刘婶子的袖子。
刘婶子不耐烦地将自己的手一扯:“拉拉扯扯的做什么。我们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走就走,以为谁家没两个亲戚不成!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天打雷劈!”说着,刘婶子站起来,就要走。
村长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干亲家,更应该是和睦友好才是。怎么倒弄得跟个仇人似的。既是不愿,也不必再来往了。这村里人人都闹,成了什么模样!你们两家都是寡母带着孩子,更当守自己本分才是。若是你不服,我倒要问问你们族里,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刘婶子气呼呼地走了。村长也不坐了,站起来便走了,说道:“虽得了理,也别不饶人。人难免吃点亏的。”
村长出了门,芙蓉笑着拉了郭三婶:“婶子,我给你带了两匹布料子,你进来瞧瞧。”
“明儿瞧吧。明儿中午过来吃饭。你们这边和镇上的屋子都得小心着。这狗急了跳墙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你三叔还在家里面呢,我先回去了。”郭三婶也起身告辞了。
晚间歇下的时候,圆圆照例被林氏抱过去跟她睡了。妞妞白天玩了一下午,天刚擦黑就睡熟了。顾清尘的手摩挲着芙蓉的胳膊,只觉得温香软玉在怀,心里充满了甜蜜,声音里不由地染上一层意念:“媳妇儿。”
芙蓉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慢慢地划着圈儿,久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了。殊不知,她手指抚过的地方,都带上了一串小火苗。顾清尘真的很想,可是,芙蓉才生了妞妞一个多月,最好还是不要。他翻身压住了她的手,眸色越深:“别玩出火来。我好不容易才忍下来的。”
芙蓉眸子里全是笑意,看着他,双手改为环着他的脖子:“三婶是你请来的?”
“三婶是我请的,村长可不是我请的。”顾清尘吻着芙蓉的手,“若我是刘婶子,这个时候,我才不跟你闹翻呢,巴不得你把我儿子给弄出来。两眼一抹黑,把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人出来才是重要的。”
芙蓉用自己的鼻尖去碰他的鼻尖:“你如今也学坏了,再不是那个傻乎乎的人了。”
顾清尘咬了一下她的唇:“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你相公我哪里变了?”
“我想想啊。变得更英俊了可好?若我是那些小姑娘,见到你,定会被你给迷倒的。”芙蓉边说,边躲顾清尘那只作恶的手,“还有,变得越发的好色了。”
顾清尘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自家的媳妇儿,抱抱又怎么了。人家想抱还不得呢。你放心。”
芙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就算再怎么变。这里,只有你。”顾清尘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目光亮亮地看着她。
芙蓉感觉到自己手下那咚咚的心跳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她把他的脖子拉了下来,吻上他唇之前,呢喃着说道:“相公,我最爱你了。”是的,好爱好爱。
回林家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林氏他们可被为难了,第二天听见的传言倒让芙蓉愣了一下:“娘,这传言是你传出去的?”
“不是我。我哪有那闲工夫,带我的乖外孙都来不及呢。来圆圆,张大嘴嘴,吃大口。”林氏喂了圆圆一大口鸡蛋羹和饭。郭家如今少了一口人吃饭,芙蓉接济了他们一些,顾老爹自己做不了那么多活,索性依了芙蓉的点子,自家留了几亩地,用钱买了几块地,租给没田的人来种。郭大力又把那水塘给包了下来,家里如今生活好了许多,把芙蓉当初接济的银子也还了不少。林氏也指点着郭三婶养鸡喂鸭,郭三婶家也逐渐地好了起来,连带着人缘也好了起来。这传几句闲话,是人人都会的。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啊。
这传言之下,刘婶子气得都病了,也不爱出门了。芙蓉这回回来就是怕郭家被人暗地里盯上,见没事,叮嘱了他们一阵,尤其是拉了郭大力说了一阵,也就回了镇上。
这件事情并没有刘婶子想的那样轻松。当初春娟儿提出自己的亲戚在开布庄,好说歹说,那丁老板才同意跟他们合作一批布。春娟急功近利,找了人跟了红棉,找到了那作坊,探了好几天,买通了里面一个人,问明了位置,趁着月黑风高放了火。丁老板倒是讲信用的,看了他们的布,左右说布的质量差了,非得把价压到了四成,春娟开弓没有回头路,只得应下了。
本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了,谁知道芙蓉他们竟然重整旗鼓,又开起了布庄。春娟儿本又不擅长这纺织上面的事情,把棉花交给别人去买,被人暗地里扣下了许多钱,买回来的棉花成色也不好,织出的布的质量也不行。丁老板生意本就被红记布庄给抢了不少,如今见这布这样,便想自己把织布这一块给舀回来。春娟儿慌了,本儿还没回呢,房子和地都抵押着呢。她故技重施,想起上回芙蓉他们那么快就恢复了元气,怀疑是那人不尽力,便要亲自去,却被抓了个正着。
刘婶子能找谁,她最富有的最有门路的亲戚也就是丁老板了。可是丁老板刚刚被里长叫去问了好几回话,生意一落千丈,巴不得自己早点从这事里面摘干净呢,怎么会理这个认都不认识的刘婶子,直接闭门不见,跑去乡下养老去了。刘婶子没法,在衙门门口坐着哭,被衙役丢了出来。刘婶子没办法,四处托人,又没钱,又没个靠山,想起芙蓉那头,心里悔啊。
作者有话要说:喵。。。。。
☆、92平静日子
芙蓉正吃着香喷喷的芝麻糊,听了宋春花绘声绘色地跑到郭家门口去哭的场景。宋春花说到口干了,端起茶来一饮而尽:“你不知道啊,她那个三伯,骂了她一顿,说她惯儿子儿媳酿成大祸。如果再要闹,就把她送去跟之前刘家那个疯了的女人关一起。刘婶子当场就吓晕了,被抬了回去,再不敢闹了。”
芙蓉抿嘴一笑,光是靠村长是没用的,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宗族可是古代特有的一个东西,那长辈,可比官有权力多了。只是看想管不想管的问题。这刘婶子要闹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郭家理亏,郭家就先一步把谣言散播出去。刘婶子之后的每一个小道消息,都像是辩解。众人再一看,咦,连她的三伯都出面了,真相如何就更清楚了。芙蓉笑道:“那她就真的这样安分下去了?”
“哪能呢。她倒是没敢再闹,可是那春娟娘,见天就哭啊,跑到家里来,也不吵不闹了,就哭着求娘帮着她把女儿救出来啊,说是一切的事情都是女婿挑唆着干的。那刘婶子听了这话,病也不装了,也在家里哭得昏天黑地的,只说自己娶了个败家媳妇儿,又不会生养,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把她儿子给弄进官府里去关着了。两亲家对哭的模样,你可是没见到,真真是太好笑了。”宋春花又喝一大口水,“一个说要和离,一个说要休妻,闹得不可开交呢。”
圆圆正好跑到芙蓉的旁边,芙蓉端起他的碗,舀了一大勺芝麻糊喂他。顾清尘自己磨的芝麻,磨得细细的,又放了些糖,甜甜香香的,圆圆可爱吃了。顾清尘如今自己也有了主意,多买了些,索性做起了这生意,还卖得不错。圆圆吃了一大口,眼睛都笑弯了:“娘,好好吃啊。”
芙蓉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乖乖的啊,和弟弟好好玩,别出门去,小心雪地摔着自己,仔细你爹爹打你ρi股。”
圆圆捂住了自己的ρi股,小嘴瘪了下:“娘,圆圆乖乖,不打圆圆。圆圆和弟弟玩。娘!”圆圆说着,像股糖似的拧在了芙蓉的身上,小脑袋直往芙蓉的怀里钻。芙蓉被他整个都弄笑了,直往后退:“你个小猴孩子,现在越发疲了。”自从瑞公子销声匿迹后,芙蓉现在的担心也少了许多,圆圆虽然已经在跟着顾清尘学字了,但是也越发地淘气了。
宋春花看着芙蓉这样,明显是开心多过忧愁,也笑道:“这可是你的福气呢。大姑奶奶,若是那两个婆子求上咱们家咋办?”
“难道她抢了我的钱袋子,那钱袋子又被别人抢了。她来找我哭穷,我还帮她不成?”芙蓉一手拉住了圆圆的胳膊,“仔细摔了。”
宋春花得了芙蓉的话,也不再说这件事了,改说起了过年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回顾家?”
芙蓉看了看窗外,笑道:“送了灶神就回去。”
送完灶神,顾清尘和芙蓉真的启程回了顾家。别的人倒没有什么,顾大嫂竟是瘦了一大圈,神色也不好。芙蓉心里疑惑,上回回来瞧着顾大姐只是略瘦了些,怎么这回瞧见,竟是瘦成了这样?
吃了午饭,芙蓉给众人拿带回来的节礼。顾大嫂洗了碗进来,刚坐下,顾老娘便开了口:“你去把东头徐家借咱家的的板凳都取回来,清点下数目,还有仔细检查下凳子腿这些有没有缺的。”
顾大嫂应了一声,出了门去。芙蓉这边站起身来:“大嫂,我与你一道去吧。我去给三伯他们把东西送去。”
两妯娌走出门来,顾大嫂左右瞧见没人,眼圈儿顿时就红了:“三弟妹。”
“大嫂保重身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吗?”芙蓉跟这个大嫂还算是能过得去的。
顾大嫂摇了摇头,说道:“三弟妹,我娘去了。”
芙蓉听了,心里一惊,想起之前雪压垮他们家的房子的时候,顾大嫂那副绝望的模样。芙蓉心里五味杂陈,只得宽慰道:“大嫂,这事情,也是没有法子的。你也得放宽心才好啊。”
“若是我像三弟妹一样,自立门户,兴许会好很多。”顾大嫂苦笑了一下,“如今在婆婆的眼下,能过得平静已是难得了,哪里还能宽心呢?”
芙蓉自是知道顾二嫂和顾老娘的两相争斗的,若是自己处在顾大嫂的身上,也会是很为难的。顾老大的长子,现在仍旧是顾家唯一的孩子,顾老娘是肯定要跟着顾老大住的。顾大嫂又是后娘,顾老娘肯定害怕她虐待天衡的。再说了,顾老娘那性格,也是喜欢逞婆婆威风的,哪里就能容许顾大嫂他们单分出去住了。顾大嫂偏又是这性格,芙蓉只得略略地宽慰她几句。顾大嫂也不过是想找人倾诉倾诉,听了这话,也就没什么了。
这个年过得很平静,顾二嫂虽小打小闹,也没真正地伤了和气,顾老娘不敢在顾老爹面前造次。私底下的小九九是有的,只是别的也就没了。
春娟儿的事情在节前并没个定论。芙蓉也没刻意去打听,好在回娘家那天,刘婶子她也自回了娘家了,春娟娘倒是上门来,哭着求芙蓉救救春娟。因着之前春娟娘掐芙蓉的事情,顾清尘压根儿没让她见到芙蓉,直接强硬地打发了她回去。
节后仍旧是春寒料峭,下了好几场雪。顾老爹沉着脸瞧了一回天色,摇了摇头:“今年的粮食先别卖了,这天,不大对啊。”
这天气果然不对,这几场雪后,就是不断地下雨。结果到了该养秧苗的时候,又开始出太阳,整天整天的是大晴天。秧苗长得快,但是地里干啊。顾老爹他们等了好几天,最后没法,只能踩水车来灌溉地。谁知道车完水后,那天又开始下雨了。这样反复着,刚入夏,蝗虫就吃倒了一大片庄稼,该打谷子的时候,天又是阴雨绵绵。今年的收成,真的很差。
农家是看天吃饭的,这天气一差,收成直接影响到挨不挨饿。芙蓉家的收成比之前减了大概一半,幸好家里人口也不多,家里去年的存粮她先拿出来吃了,今年的先放在了地窖里面。那地栗好在是冬天里的东西,芙蓉今年试验着引了些地栗就在顾家后面的小溪边种着,用竹子编的篱笆围了起来,让顾大嫂平日里帮着照看着。倒是没出什么岔子,芙蓉又请了人来专门帮着削皮,工钱仍旧是照上一年的。顾清尘又去收了好些,每收一处都要看个头尝尝味道,不好的就不要。这样一弄,倒真有些流水线的模样了。
只是大家手里都没多少钱了,芙蓉家的生意也比去年略差。只是这天清晨,芙蓉跟顾清尘去菜场买菜,看见一户人家正驾着马车驮着许多东西路过。那卖菜的大娘叹了口气:“又打仗了!才消停了三五年,竟又开始打了起来。今年哪里还交得出钱粮啊。”
芙蓉听了心里一惊,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经历过打仗之类的事情。会不会有抓壮丁之类的事情呢!芙蓉的心骤然就抓紧了,只觉得心惊肉跳的。
回到家后,芙蓉便与顾清尘商量,关两天铺子,往县城里去瞧瞧情况再说。顾清尘和芙蓉即刻便起身了,在宋师傅家门前正好碰见了要来寻顾清尘的宋师傅夫妇两。
“西边的藩国连着两三年收成不好,流民很多,拥往边境。驻边的将军出兵驱赶。藩国这下不干了,打着旗号就来骚扰我边疆。那将军年少气盛,要亲去擒王,竟被生擒了。城门大开,千万流民涌如,龙颜大怒,调了甘蜀二地之将前往镇压。这仗,恐怕真得打。”宋师傅知道他们为何前来,将自己所知尽简略地说了。
芙蓉的手立刻抓紧了顾清尘的手:“那,会打到我们这边来吗?”
宋师傅摇了摇头:“打倒是不会打过来,只是流民会往哪个方向,就不一定了。今年收成又是如此,恐怕,民不聊生啊!”
“不能不打吗?”芙蓉紧张地问道。
宋师傅沉默了:“民以食为天,藩国也是连年灾荒。若有吃有穿,何至如此。现在朝中,主战的占多数,主和,怕不容易。若是常年的忍辱,年年担惊受怕,不若一战以求几十年平静日子。”
芙蓉怀里的妞妞哇的一声哭了,芙蓉回过神来,抱紧了她。宋师母带了芙蓉去后间,瞧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宽慰道:“不若都搬到县城来,也好有个照应。旁边的那间屋子的主人要回乡,可租可赁。”
芙蓉回过神来,看着宋师母,心里担心,说道:“只是不知道,这税赋徭役又如何?”
“你和清尘是我的孩子,我哪能坐视不理?你干爹那张老脸面,还管些用。你只放宽心吧。只是那乡下可住不得了。你娘家婆家,尽早搬上来是正经。”宋师母知道芙蓉的心思在何处。
亏得红记布庄生意好,芙蓉将以前自己存下来的首饰不常戴的死当了几件,就够了那一所房子的钱,买了下来。她又与顾清尘商量,回村里将宋师傅的话一说,顾老爹沉默了一阵:“如今正是农忙时候,这些田地也不能空着。你们先去,我和老大老二把地了归整好再来。”
顾清尘劝了他好几回,顾老爹终是松了口,同意跟他们合家搬到县里去,地暂且荒一年。粮食就拉了好几车。顾老爹他们只是暂住,赁了旁边的院子住了进去。郭家这边就相对容易得多了。各家仍是自吃各家的,因着那看不见的灾难,人人都没了闹的心思,倒是平静了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啊。。
☆、93苦中有乐
顾老爹蹲在院子里看天,这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的样子。身后帘子响动,顾清尘走了出来,给他披了件大衣裳:“爹,外面天凉,您的腿在冷天里站久了又会不舒服。您先进屋去歇着吧。”
“这天,竟是中秋就要下雪了啊。我这把老骨头,竟连这点寒都受不住了,可真是老了。”顾老爹想着,不由地眼神一黯。
芙蓉正端热气腾腾的鸡汤出来:“爹,刚我宰了只鸡,那油黄黄的,熬了一大锅鸡汤,您尝尝,比您老在乡下喂的鸡可差什么?我们家的菜地啊,还要爹帮着看看呢。我和相公,原也不是这上头的料,之前捣鼓的也不成样子。”
顾二嫂正从里间出来,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三弟妹是个有福的,哪里会这些东西。只需要在家里坐着,这钱就能够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好的房子也赁了下来,可不是有钱的吗?”
“还有完没完了。横竖那银子被那些暴民们抢了去,你就高兴了?老三媳妇难道做的不是自己的生意?如今她在家里,难道不是天天想法子做新东西,不然一家子咋吃饭。”顾老爹横了她一眼。
顾二嫂就是这性子,总要刺儿别人两句,然后话被堵地说不出来了,她心里舒坦了。芙蓉脸色都不变一下的。横竖自己只有白天过来,晚上还是要回自己家的院子的。如今家里都请了两个人看门,也算是为了保卫安全,皆是宋师傅的手笔。芙蓉心里暗道:幸好是把自己买了那房子的事情按下来,只说是租赁下来的,不然这二嫂指不得编排自己有多少钱呢。自己有多少钱也是她的。
顾大嫂过来,这活儿一下子就轻了一半,人也能喘口气了。自上日她与芙蓉吐过苦水后,人似也精神了许多,也不知道她如何与人说的,只是顾老爹某日突然让顾二嫂也做事,轮着日子做。若是不成,就大房二房分开吃饭,他们老两口轮转着吃。顾二嫂无法,如今自己身上一点子钱都没,腰杆也硬不起来,顾老娘又是个铁公鸡,她一文也掏不出来,自己做?那什么做?还不是得巴着这边吃饭。
好在去年和今年的粮食都没卖出去,一家人的嚼用显是够了。县城里的东西自比镇上贵了许多,但是好在他们各家院里都辟了两畦土,顾老爹和顾老大每日里拾掇那个,也算是有事做了。
自打来了,顾老大便自告奋勇要去做点儿活。他又不识文断字的,只有一身空力气,便要出去做活。顾清尘本想让他在自己家店里帮忙,却发现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下大力气的,也就罢了,托了宋师傅帮他找找。宋师傅帮读书人找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这下苦力的,他寻了许久,才寻到了往一户人家运货的工作。顾老大和顾老二皆出去做这工作,也算是贴补贴补家用了。
却说这户人家不是别家,这户人家的二房的太太,正是范太太的表妹。如今边疆不太平,流民涌入的事情她自然也听说了的。这户人家姓庄,之前得了京里的消息,家里就传了出来,说是要搬走,带不了那么多人,要放许多人出去,闹得人心惶惶。后头庄老太爷狠狠训了几个儿子一顿,说是祖上也是有军功之人,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哪能就如何了?庄老爷听了,也只能不走了,不仅不走,还要稳定大家的心。其他的富商小官之类的见庄家不走,心里也定了些,并没有一窝蜂地全走了。再兼之庄二太太接到了表妹的书信,要暂时上来避避,就更走不了了。
仗打没打起来芙蓉只能听宋师傅说。只是隔了几个州,恐怕也不能打到他们这里来吧?芙蓉刚如此想着,便听到了消息,调了他们郦州的节度使往边疆过去,平西将军的兵也已经开拔到了边疆了,仗总算是打起来了。
所幸的是并没有抓人去充军,节度使仅带了军中五千兵过去,其他地方也有调令。但是虽然没有强迫人充军,朝廷却是连征了三次税。多亏宋师傅的名号摆在那里,芙蓉的生意那时候还没有开张,故而躲过了,用几十两银子搪塞了过去。顾老爹和老郭头都越发地以宋师傅马首是瞻,凡事都来请教。
人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喜欢乱想,一来二去,因怀孕胖起来的芙蓉竟也瘦了下去。林氏狠狠地说了她一顿:“如今妞妞吃着奶呢,你这样,她若是没吃的,可怎么是好?”芙蓉只得又吃起了黄豆炖猪脚之类的能够发奶的食物,却是越吃越摇脑袋。某日,她正在吃,旁边坐着的顾大嫂突然一捂嘴就跑了出去。顾老娘的眼光一亮,忙站了起来。
晚间顾清尘回来,顾老娘给顾大嫂手腕上搭着帕子,让顾清尘把脉。顾清尘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对着顾老大笑道:“大哥,恭喜恭喜。大嫂这是有喜了。”
顾老娘的脸顿时就笑开了:“去年老三媳妇肚子里怀了一个,今年老大媳妇肚子里又有了一个。这可真是太好了。老大媳妇,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顾大嫂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低下头去绞着衣角:“我也不知道,娘做什么我便吃什么就是了。”
顾二嫂鼻子里哼了一声,眼里的光黯淡了,转身就出了门。顾老二向顾老大恭喜了以后,也出去了。芙蓉拉拉顾清尘的衣角,也跟着出去了。
晚间回到自己家里,将妞妞哄睡了,芙蓉拿着灯披着大衣服走到了顾四妹的屋里,笑着道:“四妹,你怎么还没睡觉呢?这么晚的天了。可是初来这里不习惯?”
顾大嫂怀孕了,顾老娘怕晚上孩子们吵着她睡不好,便让顾老大陪着她去睡,天衡被顾老娘带去睡了,顾四妹跟着芙蓉到这边来住着,还带着小桃。小桃已经睡熟了,顾四妹站起身来:“三嫂,我再看看书,就睡了。”
“晚上看书,可要仔细着眼睛。”芙蓉可是注意到自己进来的时候顾四妹慌忙藏东西的样子,笑了笑,也没揭穿,“横竖在这边,早上晚点起也无妨。你带着小桃睡,可挤不挤,被子可还够?”
顾四妹点点头,又说道:“三嫂,我这边挺好的。你先回去睡吧。”
芙蓉点头,转身正要出门,顾四妹突然喊住了她。芙蓉疑惑地转过身来,顾四妹忸怩了一阵,说道:“三嫂,可有家里的消息吗?”
“干爹探回来的消息,知县那边目前是没有接到有流民进这方圆十里的通报。”芙蓉自然知道顾四妹心里到底是想问谁,轻声道,“他爹不是在镇上吗,总归他是长子,他爹再怎么样,上头可还有一个婆婆呢。钟婶子也不是个没成算的。忍了这许久,她可不像是拿性命开玩笑的。”
顾四妹一张脸羞得通红,低下头去。芙蓉见她如此,轻声道:“快睡吧。没消息的时候就是好消息。”
顾清尘已经铺好了床。这留下的床极大,圆圆和妞妞两人睡了里面,外面还留了一大片位置。芙蓉正对着镜子取头上的发簪,顾清尘从背后拥住了她,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媳妇儿。”手却不住地在她的腰上摩挲着。
芙蓉被他弄得心底痒痒的,伸手软绵绵地推了一下他:“别闹了,我这腰上都是肉,怪胖的。”
“肉肉的好啊。我就喜欢有点肉肉的。你以前太瘦了。”顾清尘的声音里带了分捉狭的意味,一把将芙蓉抱了起来,轻轻地在她的耳边道:“媳妇儿,媳妇儿,你生了妞妞后,更香了。”
芙蓉回过身来,顾清晨吻上了她的唇。芙蓉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顾清尘一把抱到了床榻上。
两人之间的衣裳不知不觉地被除开了。芙蓉感觉到他的热情比之前的更盛。自从生了妞妞后,顾清尘顾及着芙蓉的身子,不敢太过闹她,每次都是草草了事,并不能尽兴。今天的芙蓉似乎跟往常都不一样,热情了不少。
芙蓉的手攀着他的胳膊,只觉得他在自己的体内的冲撞十分有力。她的声音隐约带着哭腔:“相公,轻点儿,轻点儿。”
顾清尘的汗一滴滴落在芙蓉的额上脸上。芙蓉只觉得自己的全身似乎都要散架似的,她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顾清尘低下头去吻她:“媳妇儿,忍忍,再忍忍。实在是太想了。”
芙蓉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得忍着。到最后她也忍不下来了,顾清尘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宝宝,不哭。宝宝,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一股炙热席卷了两人,芙蓉才觉得被高高抛起的自己这时落到了实地。顾清尘的手箍着芙蓉的肩,轻轻地吻着她的脸:“宝宝,都是我太急了。可疼?我瞧瞧。”
“不要。”芙蓉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原本想抬手去打他,竟也是软软的。她索性张口轻轻咬了他的手一口:“你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我欺负谁啊?”顾清尘只觉得全身都舒爽,吻在她的眉心,“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抱我的媳妇儿了。”
一晌贪欢的结果就是,芙蓉第二天觉得全身都是酸疼不已。偏圆圆今天硬拉着要她给自己做油果果吃。顾清尘瞧见芙蓉这样儿,知道她被自己累到了,给她按摩了一阵,芙蓉才好了许多。芙蓉刚把米下锅,忽听见门口咚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咳。。
☆、94顾大姐归来
“我去看看,你先别出来。”顾清尘把柴放下,脸色瞬间凛然了几分,对着芙蓉嘱咐了一声,便往门口去了。
顾清尘自去开了门,芙蓉这边把糯米圆子翻了个面儿,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该不会是,有什么坏消息吧。她下意识地往厨房门口看去,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半晌,顾清尘毫发无伤地回来,芙蓉忙把手里的锅铲放下,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怎么样了?是谁啊?”
顾清尘的脸色不自觉地迟疑了一下,话终究是说了出来:“是大姐在门口晕倒了。”
芙蓉将顾清尘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谁。顾清尘看着芙蓉沉默的模样,连忙道:“刚才我已经去喊了爹娘他们了。”
芙蓉这时回过了神来,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问,面色平静地道:“我知道了。我这边在渣油果,你去喊四妹他们吧。”
“媳妇儿。”顾清尘并没有依芙蓉的话出去,而是走到了她的旁边,“媳妇儿你放心,这是我们的家,自然是由你做主的。”
芙蓉转过头来,对着顾清尘道:“帮我拿下那个盘子。”顾清尘忙递了过来。芙蓉接过来,把炸好的几个圆子挑出来,放在了盘子里面,托到了他的面前:“我们家,自然是由你做主的。拿着,吃的时候小心烫!”
顾清尘只觉得那盘子入手的时候暖暖的,看着芙蓉的模样的确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了心,端着盘子出去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芙蓉这才叹了一口气。她之前对顾大姐如果算是没有好感,在经历了顾老娘因为她的原因而弄丢圆圆后,芙蓉的心里对顾大姐更是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她知道,顾老娘的错,算在顾大姐的头上,自己是有点迁怒的意味在里面,但是,她的心里,很难不这么想。
顾大姐的回来,就如同在平静的众人心里投入了一颗石子。只是因为这世道有点不太平,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所以也没有引起大家什么强烈的反应。但是,越是平静,隐藏在下面的暗流,就越是汹涌。
林氏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本来每天都过去串门的她就不怎么出门了,只说自己的胸口闷,不舒服,让芙蓉把圆圆和妞妞抱过去解闷儿。芙蓉仍旧是如往常一样,有什么好东西就端过去一碗,只孝敬顾老爹和顾老娘,再给林氏这边送一碗,也不留在他们那里吃饭,也不闲聊,自己一个人整天在家里,琢磨着新的产品。
战事越发地吃紧了。这边龙颜大怒,派了精兵强将过去,打的旗号是灭掉藩国。藩国本就是蛮夷之邦,顿时调集了全国的兵力,全力进攻边境。一时之间,两国各有胜负,战争竟打了个胶着状态。皇上得知这战况后,又从南边连调了两位将军共带了两万人过去,这藩国才退到了边城以外。
打仗劳民伤财,那藩国百姓本就没有吃的,再被苛捐杂税这样一剥削,顿时家徒四壁,怨声载道。更有些流民直接揭竿而起,要推翻现在的统治。藩国内忧外患,节节败退,不得已派了使臣去求和。还未走到边境,便被流民群起而攻之,乱棍打死了。藩国百姓在边境全部诚服,投降于大周。藩国之乱,直到第三年末上,这才平定。此乃后话。
却道在战事越发吃紧的时候,周国又征了一次税,百姓也是苦不堪言。天气越发地冷了, 本就吃不饱,那炭的价格一升再升,最平常的炭竟卖到了三十文一斤。好在芙蓉家去年剩下了不少的炭,全拉了过来,勉强够自己家用的了。在价格开始涨的时候,她就让郭顾两家去买炭。老郭头是最听闺女话的,立刻去买了炭回来。那顾老娘便有些不乐意了。顾大嫂见状,就劝道:“娘,您瞧,宋家和郭家都购置了炭了,我们不若也买些回来放着吧。现在的价格也就比之前的价格贵上一两文,今年这个时候天就这么冷了,恐怕价格还要涨啊。”
顾老娘黑着脸,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去年这个时候比今年冷多了,今年分明是个暖冬。我不管你们,你们要买随便你们。若是亏了,别给我哭。”说完,顾老娘掀帘子进去了。
顾大嫂顿时咬住了唇,眼圈儿微红。顾老大自顾大嫂怀孕后,对这个媳妇儿言听计从的,见状,拉了顾大嫂进屋去,悄悄地摸了些散碎银子出来:“媳妇儿,我没用,做了这两三个月的活儿,只存下了这些银子。你如今是双身子,不要委屈你自己。娘不买炭,我们自己家里买着来存着。若是我们这里没地方放,我去求求三弟去。”
顾大嫂掂着那几两银子,心里暖暖的,对着顾老大点了点头。只是,这几两银子,加上自己买菜的时候节省下来的几两银子,凑起来不过十几两,能够多少炭的?她心里苦笑了一下,拿了十两,将剩余的包好,能买些是些,总比受冻强。她咬咬牙,问了地方,买了些炭,先暂时放在芙蓉那里。
顾大姐醒过来以后,狠吃了三大碗饭,又喝了一大碗面汤。顾老娘心疼地直抹眼泪:“闺女啊,你在外面受了什么苦啊。别急别急,慢慢吃,娘又去给你做。”
顾老娘出来后,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奔进了自己的房间,哭着道:“孩子他爹,别的我再不求你了,别再把大闺女赶出去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这几年,还不定是受了些什么苦。孩子他爹,把她留下来吧,我一定严加管教。若是你不留她,我就与她一道走。”
顾老爹抽了口烟,把烟杆子放在了桌子上面,说道:“这教养儿女,原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也有我的责任。这些年,大闺女成了如今这样,我也有责任。我只与你说一条,如今各房是分了家的饿,我只当是添了双筷子吃饭,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管。你们,也别把筷子伸到别人的碗里去。若是再犯,你既是想与她一道走,那就走吧。”说完,顾老爹又拿起烟杆,再不说话。
顾老娘心一跳,转眼又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番话,老头子竟是同意了让大闺女住下来。如今这事情是正经,其他的儿子女儿过得都比大闺女好多了,她可得好好地给大闺女补补。杀只鸡,买些棒子骨来炖汤给她喝。对了,芙蓉那里有黄豆,去找她要些。
顾老娘自然不会亲自去要,而是吩咐了顾大嫂去要。她冷眼旁观,这大儿媳妇,与老三媳妇的关系还算不错,如今正好派上用场。顾大嫂听了这话,忍不住有些为难。芙蓉那是生了孩子要发奶才买来吃的,如今顾老娘开口就要好几斤。顾大嫂琢磨了一下,说道:“娘,粮豆之类的倒是还没怎么涨价,不若买几斤回来吧。”
“如今家里既然有,何苦要去外面买。家里可没这闲钱,我还得等着炭降价下来买炭呢。”顾老娘眉一皱,“还不快去。”
顾大嫂无法,只得去了芙蓉那里。芙蓉见顾大嫂这样支吾着不好开口,猜测她是否想借银子,正在心里盘算,忽听得顾大嫂开了口:“三弟妹,我,你家可有两斤黄豆,能不能借,借给我?”
顾大嫂话说得断断续续,脸胀得通红。芙蓉一下子就明白了,故意慢慢儿地用茶盖拨着茶叶沫子,只要不是借钱,就好办。芙蓉在心里想好,将茶杯放下,明知故问:“可是大嫂想吃?我听我娘说,这孩子落了地,再根据自己奶水足不足,来看需不需要吃这个。这怀着的时候,鸡汤可比这东西补身子多了。”
“不是我吃。”顾大嫂连忙摆手,“是娘,她让我过来寻三弟妹借些黄豆。”
“是借?”芙蓉用帕子沾了沾唇角。
顾大嫂迟疑了一阵,摇了摇头。芙蓉见状,脸色倏地就沉了下去:“大嫂,若是你生下孩子,一时买不到这个,我这个做弟妹的原该送些与你。只是,我虽然有吃那个,只是之前一两个月的事情了,如今妞妞吃我的奶尽够了。再者,如今并不是大嫂开口,既是谁要吃,就该是谁开这个口。那黄豆,我家也没,往常我吃那个,也都是我娘送来的。”
顾大嫂听完,心里已有了成算,回去给顾老娘说了。顾老娘听了,顿时就发起了脾气。顾老大正好把菜园子给收拾了出来,见自己的媳妇儿哭了,一径地追进屋去,听了顾大嫂的讲述,顾老大晚饭的时候当着顾老爹的面说道:“娘,家里不就有黄豆吗?为何要让媳妇儿到亲家那里去要?如今天冷路滑,媳妇儿肚子里有孩子,这又是她的头胎,她身子骨儿也不好。”
顾老爹听了这话,抬眼看了看顾老娘和顾大姐。顾大姐似乎没听见似的,一直低着头吃着东西。顾老娘不敢再作声,也不敢再叫顾大嫂,只叫顾二嫂去拿黄豆。顾二嫂听了,隔着窗子就大着嗓门道:“自家里有,还能豁得下脸面去亲家那里求。如今拿不到,就只知道使唤我。我这个儿媳妇儿,天天连点子油荤儿都瞧不见,冬天到了,连取暖的炭都没有,过得连别人家的丫鬟都不如。”
顾老娘气得浑身发颤,登时就要起身搭腔。顾大姐却一把拽住了顾老娘的胳膊,眼角带着些许湿润:“娘,我在外头这么久,只想吃您烙的饼子和鸡汤,黄豆什么的不想吃。您没赶我出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95貌合神离
顾老娘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手抚上了顾大姐的脸蛋:“我的儿,你在外头是吃了多少苦头啊,才变成了如今这样。如今有娘护着,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莫再委屈了自己啊。”
顾大姐听了这话,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楼住了顾老娘的腰,嚎啕大哭了起来。自从自己把圆圆的消息递给了芙蓉他们以后,就再也不敢回去了。可是只有十几个铜板,她能够去到哪里。悄悄地躲在了城外的一间破庙,买了几个杂面窝窝头,就着茅草睡。破庙里面有一口锈迹斑斑的锅,她去涮洗了好久,居然还能用。挖了点野菜,好不容易熬成了一大锅菜汤,虽然没有咸味,她居然也吃地津津有味。只是,第二天便来了一伙人,把她的锅抢了。顾大姐无法,只得又偷偷地溜回城里来。
她回来后并没跑到别处去,而是去芙蓉的店铺周围徘徊。接连转了好几天,她终于听见了那些人贩子被抓的消息,但是也听说了她被悬赏缉拿的消息。她不敢再多留,就在那些人贩子栖身的那间屋子的周围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暂居着。怕有人看着这边有人,她连火也不敢生。直到她趁着天黑去看了那画像,发现并不怎么像自己,这才偷偷地出门,也都是寻了一条头巾把自己的头脸遮了一大半,每天去寻些烂菜叶子什么的吃。
最冷的时候,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她没钱请大夫,晕倒在了一间医馆门口。幸亏那大夫心好,给她抓了副药,让她在后院帮着做些杂活来抵药费。亏得有个吃饭的地儿,有个睡觉的地儿。顾大姐这才没有继续漂泊。
好景不长,不过半年功夫,打仗的消息传来,大夫举家要回南边老家去,把这个药铺子卖了,给了她一吊子钱。她本想去寻芙蓉他们,又因着过往的事情,拉不下脸面。后来发现他们搬了家,一路问着,把身上的钱几乎都用光了。她到达县城外的时候,又在城外盘旋了好几天,那守城的士兵才让她进了。她寻到芙蓉家的时候,荷包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饿得实在受不住了,倒下来,脑袋撞在了门上面,才被顾清尘发现了。
如今的顾大姐,终于见到了亲人,终于吃上了饱饭,经历了这一番,只觉得这两样便是人间天堂了。至于自己的那个孩子,她闭了闭眼,哪里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只是,如今怕是见不到了吧。她扑在顾老娘的怀里,痛哭了一场。
尽管芙蓉避着一直未过来见顾大姐,但是冬至到了,顾家照样是要吃团圆饭的。芙蓉这天无论如何也得过去。她并没过去地太早,仍是早起给一家人做了早饭,把院子清扫了一遍,巳正的时候才过去。她一进院子,正在喂鸡的顾二嫂见了她,连忙把饭食盆子放下,故意大声地道:“三弟妹,你可是好久没过来了。前儿听说你娘身子不舒服,如今怎么样了?”
芙蓉和顾大姐不对付,和顾二嫂也没多的话可讲,只是微微笑了笑:“多谢二嫂记挂着。娘如今好多了,相公说多静养一段时日就行。”
顾二嫂听了这话,忍不住拍了一个巴掌,笑道:“瞧我,竟就在院子里面跟三弟妹说起了话。这天冷的,快进屋去,里面暖和一些。”
芙蓉牵着圆圆,抱着妞妞走了进去。那屋子里面只是把炕烧热了,那火盆子里的炭都快烧完了。顾老娘不买炭,天果真是越来越冷了,她这才慌了,结果这本能买中等炭的钱如今只能买了一些平常的炭,烟十分大。芙蓉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煤味。圆圆不惯这个味道,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顾老娘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出来:“一样都是炭,只要能取暖就成了。如今炭是什么价钱,难道事事都将就别人不成?”
“你拿不拿。你不怕熏坏了我的孙子孙女,我还怕。老二媳妇,拿了钥匙去,取几斤炭来。今天团圆饭,就点这个。”顾老爹怒气冲冲地道。
芙蓉只做没有听见,示意圆圆不要开口,带了圆圆往旁边顾大嫂房里来了。
顾大嫂正在做针线活,见芙蓉他们来了,忙起身:“三弟妹快请坐。我这屋怪冷的,怎么没去娘那边坐坐?”
芙蓉知道顾大嫂每每是晚上的时候才敢自己烧点炭,早上还要把那炭灰倒出去,也着实不易了。她笑着看了一下顾大嫂手上的针线活,赫然是件小孩子穿的里衣。芙蓉落了座,笑着道:“大嫂,有句话,我说了,怕你多心。”
“什么话?三弟妹只管说就是了。三弟妹真心对我,我哪里会这么不识好歹?”顾大嫂笑着道。
芙蓉见她不像是说假话,说道:“这孩子的肌肤嫩,再好的布料,也比不上家常穿过的旧的。虽然新的衣裳是自己的一片心,总归是不够柔软。妞妞的衣裳我都洗得好好的放在那里。”
顾大嫂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三弟妹这话是真心为我,我怎么会多心呢。我一心只想着怎么给孩子扯最好的布,不让他受苦,却忽略了这个。还是三弟妹想得周到。我到时候就去取。”
芙蓉笑道:“大嫂手上这料子柔,将线头都缝在外面,做大一些,孩子大些也能穿。像圆圆夏天的褂子,我前年做的,往里收了收,逐渐放大,今年正合身呢。”
“以前在家,都是穿姐姐哥哥剩下的,只有改小的,并没有改大的,哪里懂得这些。多谢三弟妹了。”顾大嫂说着,眼里闪过了一丝沮丧,“若是我亲娘还在,这些事情,总能找个人问问。三弟妹是个有福的。”
“大嫂也是个有福的。”芙蓉拍拍圆圆的ρi股。圆圆回头,芙蓉的下巴往顾大嫂那边抬了抬。圆圆会意,跑到顾大嫂的旁边,小爪子搭在她的腿上:“大娘娘,圆圆要吃糖糖。”
顾大嫂听了这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圆圆立刻抓住了顾大嫂的手:“大娘娘,娘说不能捏脸脸,不然妹妹要流口水,噢不,圆圆要流口水。”
顾大嫂和芙蓉都笑了起来。芙蓉估计着外面顾老爹和顾老娘说得差不多了,就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圆圆给老两口作揖,小小的人儿,样子倒是有模有样的。顾老爹的脸笑开了,冲着圆圆招手:“圆圆,来阿爷这里。”
顾老娘脸色稍好一点,接过了妞妞。妞妞看到顾老娘,竟手舞足蹈的。顾老娘见妞妞长得可爱,也就没问芙蓉怎么这么晚才过来的原因了。
顾老大三兄弟是结伴回来的。顾老大顾老二一头的汗,顾老娘见了,忙把他们往屋里让:“擦擦汗,换身干净衣裳。下午不用去了吧?”
“不用了,主人家下午也要宴客,东西已经全部都运过去了,下午就歇半天。娘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吗?”顾老大一走进屋里,立刻闻到了一股香味。
顾老二也闻了闻,笑道:“好象是鸡汤的味道。”
顾老娘笑道:“正好过节,你们大姐又回来了,老大媳妇也有身孕,老三媳妇又在奶孩子,这炖两只鸡也不为过。我炖的竹笋,还是我去年上山去砍下来自己晒干的,也尝尝家乡的味道。”
说到这里,顾老娘的眼神不由地暗了一下:“也不知道家里如今怎么样了。”
一屋子人的心思因为这一句话都黯淡了下来。顾老爹见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沉重了,忍不住道:“今儿团圆节,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前儿不是还有好消息,我们大周的兵把那什么藩国打得节节败退吗?我们今天不说那些,洗了手快上桌子吃饭吧。”
顾老爹安慰众人的话,只不过是让众人的面上重归一团和气罢了。顾大姐穿了顾老娘的家常旧衣出来,芙蓉只是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瘦了一圈。顾大姐抬头看了芙蓉一眼,有些手足无措地移开视线。芙蓉也移开了视线:有些人,还是保持陌生人的距离比较好。
顾老娘并没注意到这头。整个饭桌子上面,她就一直在给顾大姐夹菜。顾大姐的头埋地更低了。顾二嫂嘴瘪了瘪,并没有说话。顾老爹皱着眉开了口:“自己都有手,自己爱吃什么夹什么。你这样夹菜,把老大和老大媳妇全挡着了,他们还吃什么?”
顾老娘又给顾大姐盛了一碗汤,这才坐了下来,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芙蓉的身上瞄了一下:“我自个儿的闺女,我不心疼谁心疼。人家的东西我掏不出来,我自己出钱买的蛋,自己养的鸡,我给我闺女夹多点,那不是应当的吗?难道谁还能挑理不成?”
顾老爹把碗往桌子上面重重一搁,顾老娘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顾老爹对着芙蓉道:“老三媳妇,你去看看,厨房里可还有青菜萝卜。炒两个菜来,我吃不惯这油腻腻的。”
芙蓉知道这是老两口斗法呢,连忙站起身来。顾老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得硬着头皮招呼众人道:“大家都吃,来来,都吃些吧。”
顾老爹还是不动,芙蓉动作麻利地摊了个蛋饼,又炒了个蒜蓉菜心。顾老爹瞧见了,脸色才稍好了一点,只吃这两盘菜。顾大姐一直都闷头吃白饭,突然她的筷子伸向了那锅鸡汤,夹起了一块鸡肉,朝向顾老爹的方向夹去,嘴里怯生生地答道:“爹,您吃鸡肉。”
一直到饭吃完,顾老爹碗里的那块鸡肉仍旧是一动未动。而桌子上面刻意暖起来的团圆气氛,也因为这老两口截然相反的态度,而冷了下来。
☆、96顾老爹的决定
顾老娘当场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面,顾大姐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角。顾老爹大概是算到了她这样,立刻皱了眉:“如果不想吃,就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别在小辈面前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我给我闺女夹几块菜,碍着你什么了。儿子是人,媳妇儿是人,闺女难道就不是人了?这么多年了,大闺女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心肠这么的狠毒,竟连问一句都没有。”顾老娘开始撒气。
顾老爹把碗放下:“我说过了,不吃就回屋去。你不要这老脸,我还要。如果你待不下去了,我也说过了。横竖家里的东西你都知道在哪,你自己打算好带什么走都成。”
顾老娘的眼泪刷地就涌了出来:“老头子,你当真要赶我走?”
“你自己瞧瞧,你有没有一个做娘的样子。哪家的娘像你这样?我几个孩子能成如今这样,是他们的造化。你心疼你的闺女,就带了你闺女去,我眼不见心不烦。”顾老爹这话更像是在赌气。
顾四妹见闹得不对,忙起来劝顾老娘。顾老娘见有人劝自己,更加地起劲了,拿着手帕抹眼泪:“你要休我?我倒要去族长那里问问,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竟要被赶出顾家。”
顾老爹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也好,省得到时候费事情。”
见闹成了这样,就是再想置身事外,也是不能的了。顾清尘劝起了顾老爹。顾老大和顾四妹在劝顾老娘。顾老二看了一眼放下碗,坐在长条凳上一言不发的顾大姐。顾大姐亲手害死了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他心里的痛,谁能懂。如今,又因为她的出现,让家里吵成这样。可是,顾老二强压着自己心头翻滚的厌恶,好不容易家里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可不能因为这个女人又功亏一篑。这些日子的磨砺,也让这个昔日什么事情都不管的老二有了些许沉淀,他起身,走到顾老爹身边:“爹,我前儿和大哥去那边做活,那门房的人正好得了上门的客人的礼,给了我一些烟丝,说是那庄家老太爷也抽的。您去我屋里,我给你装两杆来抽抽如何?”
顾老爹点点头,跟了顾老二去了。顾老娘瘫坐在椅子上面,抹起了眼泪。顾老大和顾四妹更加手足无措。顾二嫂一个人把那锅鸡汤里的鸡肉几乎全挑完了,吐出了一根鸡腿骨,说道:“大姐,你怎么不吃呢?这可是娘亲自给你炖的汤呢。我们哪里儿子儿媳,哪个闺女孙辈有过这等待遇?怎么娘今儿受了委屈,你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呢。”顾二嫂说着,看了一眼已经停下了哭泣,抬起头来的顾老娘,嘴角带着抹似笑非笑,“还是说,在大姐的眼里,娘受这点委屈,是应该的?”
顾大姐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满脸通红:“我自己的娘,我当然心疼了。二弟妹,你也不用在这里调唆,我知道之前因为孩子的事情,你心里对我有不满,可是别扯到别人的身上。”她回来后一直避免和所有的人接触,因为她知道,这个家里,除了顾老娘,她没有任何的依靠,顾老娘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不傻,如果刚刚自己维护了顾老娘,那现在最可能的结果就是,顾老娘和自己一同被赶出去。她真过怕了那种流浪的日子。她忍气吞声,她伏低做小,都只不过是想有个栖身之地罢了。
顾二嫂也立刻就冒了火,把骨头呸地一下吐了出来,同样也站起来。她的身量跟顾大姐差不多,站起来正好相当:“我就对你不满了。我的孩子,是我肚子里面的一块肉,生生地从你身上剜一块肉下来,你不痛吗!你一句不满就揭过去了?难道你走了这么久,就能把你之前做的错事一笔勾销吗!不是因为你,爹娘会一点积蓄也没有?不是因为你,四妹到现在还没人上门来提亲?不是因为你,三弟妹……”
“二嫂!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四妹和孩子们还在眼前呢,爹也在里屋里面!”一直没开口的芙蓉拦住了顾二嫂的话。就没有弟媳妇能这么对长姊说话的,再说了,她再说下去定会把圆圆的事情说出来。芙蓉不想给圆圆造成不好的影响,他都三岁了,也晓事了。而且,丢孩子的事情,会牵扯到顾老娘。左右都是邻居,这样直接指责婆婆,是大不孝。
顾二嫂这才停下话来,忿忿地哼了一声:“我们家,自从有了她,就没太平过。”
“滚,都给我滚!”顾老娘一把将桌子掀了。还好芙蓉的动作快,把圆圆和妞妞都搂住了,背转身去。但是她明显感到有无数东西砸向她的背后,那汤水渗进了衣裳,幸好不烫了。
“媳妇!”正送了顾老爹去顾老二房子里的顾清尘正好瞧见了这一幕,连忙奔过去抱住了芙蓉,着急地问道:“媳妇儿,你可有摔着哪里吗?”
顾老爹听到动静,刚坐下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瞧见这屋里的样子,大发雷霆:“老三,以后,你不用再过来。老大,你去套车,我亲自回村里一趟,找三哥把家里这桩事情了结了!”
又是一番苦劝,顾老爹却是死也不回头。芙蓉使了个眼色,顾清尘扶了顾老爹暂时往自己那边去。顾清尘安顿好了顾老爹,让顾老大和顾老二陪着,自己去烧了水过来,给芙蓉沐浴。
所幸没有受伤,顾清尘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抱着芙蓉咬牙切齿地道:“你为什么要拦我。那样的娘,不要也罢!”
“就算要说这话,也不该是你我说出来。”芙蓉握住了他的手,泫然欲泣的模样,“幸好没有伤到圆圆和妞妞,若是两个孩子有什么事情,我也不怕活了。”
顾清尘眼角都湿润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狠心的娘,难道只有大姐一个人是她生的不成!”
芙蓉一直在帮顾清尘顺毛,心里却是暗暗下定了主意。只要顾老爹住在自己的家里,自己就有办法让他的主意更加坚定。
冬至次日顾老爹去后园子里打理了菜园子出来,正好碰到了圆圆给芙蓉擦眼泪:“娘不哭,圆圆给娘呼呼背背上的伤。”
“圆圆,若是烫到了你怎么办?隔了几层衣裳,我背都烫红了。你是娘的心肝啊。如果伤了你,我该怎么办?烫到了妞妞,我又该怎么办!”芙蓉一把搂住了圆圆,泪流满面。圆圆也哭了起来,自己边哭还边给芙蓉擦眼泪,“娘不哭,圆圆长壮壮,别人不敢欺负娘。”
都是做母亲的,怎么能够这样不同。一棵歪了的藤儿,还能结出正常的瓜吗?顾老爹的脸色阴郁,晚间顾老大来劝顾老爹回家,说顾老娘病了,顾老爹直接骂了回去:“横竖她有钱,有闺女,让她自己抓药,让她闺女照顾她去。”
顾老大吃了这个闭门羹,只得回去了。在那边又受顾老娘的气,顾老大闷得在房里抱了头。顾老娘又喊顾大嫂做事情。两日后,顾大嫂实在受不了,寻了小桃偷偷叫了芙蓉出去,满脸是泪地求助。芙蓉的目光扫了一下顾大嫂的肚子,顾大嫂立刻会意了。
那日后,顾大嫂身子便不舒服了。顾老大急急地过来,说是顾大嫂提了水,又洗了衣裳,现在肚子疼得很,请顾清尘去瞧瞧。顾清尘听了,顿时黑了脸:“哪有让有孕之人做这么多事情的?还不赶快将养着,恐怕是动了胎气。大哥,不是我不过去瞧,实在是我也不擅长妇女之疾,不若我请干爹荐两个大夫,去请了来。”
顾清尘带着顾老大寻到了宋师傅家,宋师傅听了,忙让下人去打听了,带了顾老大去请。宋师傅留了顾清尘在家:“芙蓉丫头没事吧?”
顾清尘猜到恐怕是宋师母那日来自己家,正巧碰上了顾二嫂那个大嘴巴,得知了事情。顾清尘抱拳:“没事,只是受了惊吓。”
“若是不成,把圆圆送过来吧。天天耳濡目染这些事情,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宋师傅眼里的光十分严肃。
顾清尘心一凛,作了个揖:“师傅放心。”
从冬至到除夕,顾老爹一直是住在老三家的。他亲眼目睹了芙蓉是怎么对待两个孩子的。圆圆摔倒了,芙蓉鼓励他自己站起来,跟他说些大道理。圆圆不过三岁,便知道孝敬老人,谦让弟妹。顾清尘抱着圆圆写字启蒙,教他背诗。每天圆圆都要去宋师傅那边跟着学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书。芙蓉心疼他,都是把他裹的严严实实的,又提一篮子的点心去。邻居街坊谁家有事,也都会邀请芙蓉他们,芙蓉总是把自己的那份礼打点得妥妥当当。顾老爹心里暗叹,自己搬过来后,倒是也遇到过有人送请贴来。那顾老娘总是俭省,拿些薄礼去,他又不擅这些,只得躲了开去,不去赴宴。顾清尘却是经常走街坊邻,大家见到芙蓉,也愿意说些话,还上门来做客。
不光是这样,院子里,屋里,到处都是干干净净。虽是冬天,被褥铺盖之类的芙蓉每半月就要清洗一次。冬天水冷,都是顾清尘烧热水,帮着她一道洗。他们家的人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伺候自己也都是周周到到。顾清尘每晚必要把洗脸水洗脚水备好,无论顾老爹起来早晚,总是会有温热的早点和热水备着他用。自己那双破了的棉鞋,芙蓉偷偷拿去缝补了,还让顾清尘拿了两双新的鞋,两套新冬衣给自己。这才是家啊,顾老爹心里的决定越发的明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木有从其中嗅到那么一点儿信息。。。。故事快结尾了。11月初就要结局了。。。。
☆、97顾老娘领盒饭
腊月二十四的时候,顾老爹执意要回村里。宋师傅接到顾三伯递过来的消息,之前周边村里有几伙流民,抢了东西,被村里的人集体赶了出去。如今里正也都是组织了人四处巡逻,他们村里倒是还没见过流民。如今边关战事逐渐明朗起来,恐怕暂时是无大碍的。顾清尘他们就跟着顾老爹回了家。
当时搬到县里的时候,县里的房子里都有家具之类的,所以顾老爹他们只是把日常要用的衣裳以及储备的粮食拉了过去。因为并不算是十分太平,这回回来,他们也只是带了些衣裳和一部分粮食回来,过了年还是要回县城里去的。顾大嫂给芙蓉透出了他们想开个小的家具铺子。顾老大以前是跟着一个老木匠学的手艺,顾家的家具多是他打磨的,连顾清尘,都是跟着顾老大学了几天。芙蓉见过顾清尘的手艺,暗暗惊异:既是有这等手艺,为何之前会那么艰难?
上车的时候,林氏专门来送了芙蓉他们。林氏他们村相对没那么太平,郭三叔和郭三婶准备来县城里过个年,由他们先在家里代为祭祀下祖先,才上来。林氏帮芙蓉他们装车的时候,正好和顾老娘打了个照面。以往林氏都会招呼一下,但是这回瞧见,林氏直接撇开了脸。顾老娘气得肺都炸了,当街又不好发作,忿忿地上了马车,丝毫不管那些带回来的东西齐不齐之类的。
芙蓉他们在村里并无房子,顾老爹家里的房子不够住,芙蓉他们暂住在顾三伯家里。顾三伯家里人口简单,只两个孩子,老大是个闺女,嫁了出去,如今过得幸福,家里留了一间屋子给他们住。小儿子还小,今年十三岁,正是读书的好年纪,也只是单住了一间房。芙蓉他们也就住了一间大一点的房子。
顾三伯娘已经知道芙蓉他们回来以后,顾老爹要了断的这段公案了。她并没有发言。只是腊月二十六这天,顾三伯带了顾清尘出去置办年货,顾三伯娘拿了针线活来请教芙蓉。
芙蓉教了顾三伯娘一些针法,又给她看了一些花样子。顾三伯娘学了一阵,便将针线活放下了。芙蓉知道,重头戏来了。
“老三媳妇,你嫁到我们家里,也有两三年了。日子竟过得这么快。似乎你还刚刚过门不久,转眼间,连妞妞都会爬了。”顾三伯娘拍拍妞妞的小ρi股。妞妞回头看了看顾三伯娘,顿了好几下,突然扑向了她。顾三伯娘伸出双手,接了她过来,抱在怀里。妞妞见了顾三伯娘就往她的脸上凑,要亲她。圆圆见了,拽着芙蓉的衣角:“妹妹都不亲圆圆。”
芙蓉摸着圆圆的脑袋,笑着说道:“妹妹还没长大呢,等长大了,就会天天亲圆圆了。”
顾三伯娘逗了一阵孩子,让自己的儿子带了圆圆出去玩,这才对芙蓉道:“你爹,似乎是下定了主意。”
芙蓉接过了妞妞,抓着她的小手窝在怀里,对着顾三伯娘说道:“此事,我们也劝了爹好久。只是,爹谁的话也不听。”
“这些年,我冷眼旁观,你们家,虽然外面瞧着不错,却是有些倒三不着两的。若是有人之前就管管,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顾三伯娘叹了口气。芙蓉并没接话,这管的人,自然是顾老爹,无论是非,都不是自己该说的。
顾三伯娘见芙蓉并没有贸然地表态,心里稍定了一些:“如今我只问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自己怎么想的,就能怎么样了吗?不,不能,芙蓉很清楚这一点。顾三伯如果是同意顾老爹的一意孤行,那今天顾三伯娘就不会这么问自己了。芙蓉的心思转了几转,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这事情,原没有我们小辈开口妄议的理。”
顾三伯娘听了这话,眉微微一蹙,将茶杯端起又放下:“老三媳妇,你是个懂事明白的,我且问你,你公公婆婆待你如何?”
既然躲不过,芙蓉沉下心,开了口:“公婆待我,如其他的妯娌相同。”
顾三伯娘听了这话,嘴角却是含了笑:“那与你大姑小姑比又如何呢?”
“三伯娘,天下做母亲的都心疼自己的闺女。”芙蓉十分简短地回答了顾三伯娘的话。
顾三伯娘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深了,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呀,始终是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我只不过是替你三伯问问罢了。少不得还要寻你二嫂一趟,把你们家的这些公案,都给捋捋清楚。”
芙蓉这才明白了顾三伯娘的意思,却只是笑笑,并没再说什么。她想得很清楚了,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都不做。顾老娘不过是她的婆婆,她尽到了自己身为媳妇儿的责任,至于顾老娘对自己的态度,那确实不是她能控制的了。顾三伯娘,恐怕那番话,真是没什么别的意思。
正月十五过完,十六的时候,顾老爹便请了族中众人去自己家里。芙蓉仍旧是在顾三伯娘家里住着,借口带孩子走不开。顾大嫂也以有孕身子不舒服逃掉了。只有顾二嫂凑了上去,非要去瞧瞧顾老娘的下场。
顾大嫂一大早就在芙蓉这边坐着了,一气儿地往自己的嘴里灌茶水,一上午就跑了五回茅房了。芙蓉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笑着道:“大嫂可是怕三伯这里的菜地不够肥沃吗?”
顾大嫂的脸腾的就红了,本来要出去端茶的手讪讪地收了回来。她如坐针毡了一会儿,悄悄地靠近芙蓉的身边,轻声地道:“三弟妹,你说今儿这事,她会不会被爹给……”
“不知道。”芙蓉把绣品放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对着顾大嫂郑重地道,“族里的人会如何决断,芙蓉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族里的人,应该是不想顾老娘被休的。毕竟,她并没有非被休不可的理由。可是,现场的情况究竟怎样,芙蓉没参与过,她也没有发言权,她能做的也就是等结果。
吃过午饭后,顾清尘便回来了。他似乎很累的样子,眼睛下面都是青的。芙蓉端给他一碗用蜂蜜调开的花草茶,这是芙蓉生了妞妞后的喜好,顾清尘陪着她,也把口味改过来了。顾清尘接了过来,一气喝了半盏茶:“那边的茶水竟都不够了。大嫂过来了,娘和二嫂两人哪还有心思在茶水上面。还是三伯娘出去在黄大娘那里提了两壶水过去。不然啊,可真是闹了笑话了。”
芙蓉接过了他脱下来的外面大衣裳,搭在了衣架子上面,又把火盆子移近了炕。顾清尘歪倒在了热热的炕上面,拍拍正睡得迷糊的圆圆的小ρi股。圆圆睁开眼睛看了看,看到顾清尘回来了,往他那边靠了靠,整个人窝在了顾清尘的怀里,嘴里嘟哝着:“爹爹。”顾清尘拍着他的背,他又睡熟了。
芙蓉把门关上,让顾清尘把圆圆抱起来,给他除了衣裳,又把妞妞的襁褓解开,把他们放在炕里面。顾清尘从芙蓉的身后搂住她的腰,两人一齐倒在炕上。
顾清尘的头埋在芙蓉的颈窝处,闭上眼睛,虽然很困,脑子里却很乱,睡不着似的。芙蓉慢慢地拨着他的头发:“爹还是没改变主意吗?”
“恩。”顾清尘应了一声,抬起头来,在芙蓉的眉上印下一吻,“爹这回,该是铁了心了。”
芙蓉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按摩着他的头皮:“爹这么大年纪了,若真的是闹了这么一出,恐怕全村的人都会闹笑话。再者了,四妹还在家呢,虽不愁吃穿,可是有亲娘和没亲娘,这亲事上头,总归是有影响的。爹,怕是太过伤心了。”
顾清尘嗅着芙蓉身上的味道:“这件事情,爹自有爹的主张。四妹横竖还有我,与其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
自从芙蓉和顾清尘开了铺子,顾清尘自己开始当掌柜的后,他的自信心越来越足了。芙蓉他们不仅有了一间糕点铺子,顾清尘还在谋划着开酒楼。之前在镇上,想着和醉香居还有范府的生意相冲,顾清尘并没有这样说。到了县里,顾清尘就此事,跟芙蓉谈了好几次。芙蓉均是鼓励他立刻着手去做。如今虽有流民,可是宋师傅透出来的消息,自从边城战胜的消息接连传来,更有边城的官员搭了凉棚散白粥的。即使有流民,也不会舍近求远。前几天闹事的,恐怕是今年收成不好而心里怒火的大周百姓。此时的房子是最不值钱的,他们没钱买,可以一连签个好几年的租赁约,不然过了,那可就是一年番几番的租金了。
两人静静地相依着,似乎那边的结果丝毫不能影响到两人的好心情。火盆里的炭时不时地爆了两下,芙蓉反而觉得心里更平静了。
商讨了一天,终于出了结果。顾老爹并没有休妻,而是顾老娘梦里梦见了顾家先祖,答应了先祖要在家庙旁边住上一年半载,算是回报先祖的厚爱。至于顾大姐,由顾氏族长和顾三伯出面,去了顾大姐的婆家,与之商讨。婆家本就家暴理亏,两人和气地和离了,孩子归婆家,顾大姐逢年过节可以去探望孩子,嫁妆全归还了。顾氏族长给顾大姐在顾家的田庄里面寻了份浆洗的活儿,半年后征求她的同意,寻了户家世清白中年丧妻的人家把顾大姐低调地嫁了过去,她带回来的嫁妆分毫不差地又带了去。
这一年,除了顾家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钟家也有了大变故。到了秋天,钟老爷子从镇上回来了,带着自己的二房。他们回来的目的不为别的,而是钟麟秋闱得中,成了举人,钟老爷子这才想起,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老娘和顾大姐的事情落下了帷幕。。可是这不是最终的结果。。。。
☆、98谁送的消息
却还是说回顾家公案这天,歇了午觉起来,芙蓉还在给圆圆穿衣裳,外面就传来了顾三伯和顾三伯娘说话的声音。顾清尘洗了把脸,出去了。
圆圆睡得脸蛋红扑扑的,两只眼睛越发地亮了。他四处望着,对芙蓉悄悄道:“娘,我们什么时候回我们家家啊?”
“等两天就回去,圆圆要记得给干爷爷和干奶奶拜年。”芙蓉点点他的小鼻子。
圆圆点点头,又道:“娘,我想大头哥哥了,还有贺婶婶。还有好多好多小伙伴。娘,我们回去看看他们好不好啊?”
芙蓉听了,便知道圆圆想起了在镇上的那些小朋友来。横竖去县城里也要从镇上过。芙蓉冲他点头:“好,娘答应你。”
呣子两个正说着,顾清尘回来了。屋里烧着的炭忽然爆了一下。顾清尘拨了拨炭,坐在了炕沿上。火光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看不出他的表情。芙蓉示意圆圆过去。圆圆穿着厚袜子,从芙蓉的身后走过去,整个人趴在了顾清尘的身上,双手吊着他的脖子:“爹爹,娘答应带圆圆回我们以前的家家去看哥哥姐姐们。”
顾清尘怕他摔着,双手拉着他的手:“好,听你娘的。圆圆去玩吧。天衡哥哥和小桃姐姐在外面呢。”
“真的吗?”圆圆立刻就要跳下炕,顾清尘一把揪住了他,把他抱自己的怀里,给他穿好鞋子,才放了他下地。芙蓉在他的身后连忙喊道:“跑慢点。”
妞妞醒过来又睡了。顾清尘这才缓缓地开了口:“娘后日就去家庙里面还愿,恐怕要住上一段时日。三伯他们明天便启程带大姐去她的婆家。”
这样的处理结果,在芙蓉的意料之中。毕竟顾家要面子,顾老爹虽然气急,可是架不住读过书的叔伯兄弟讲道理。只要离得远远的,自己的生活不被打扰,她们待在何处,芙蓉其实是没有任何的意见的。
顾清尘的手忽然握住了芙蓉的手。芙蓉一愣,抬起头来,还没看见他的表情,便被他一把搂在了怀里,耳边是他隐忍的声音:“我甚至宁愿,当年把我过继出去,把我的名字从族谱里划去!媳妇儿,你受委屈了。”
芙蓉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双手缓缓地环住他的腰身。顾老娘,你可曾有一点一滴的后悔,后悔一个可能是国之栋梁的人,因为你的一念之差,而前路尽毁,差点,连性命都丢了。该是怎样的寒心,才能让一个儿子,宁愿自己没有这样的娘亲?
虽然芙蓉是住在顾三伯这里的,但是饭都是在顾家吃的。芙蓉申时过了就过去了。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似的。芙蓉往厨房走去,顾清尘去后院取柴。
炉子竟然是冷透了的。芙蓉弄了好久,才把火生了起来。她先沏了一锅水,等水温热了,她就舀了点出来,开始洗起了白菜。
门口传来响动,芙蓉抬起头,顾二嫂的身影一闪而过。芙蓉不管她,复又低下了头。片刻之后,顾大嫂过来了。她看到芙蓉在洗菜,忙过来道:“三弟妹,我来吧。”
顾大嫂的声音闷闷的,应该是哭过了。芙蓉也没多问,说道:“我这边快洗好了。大嫂把冬瓜的皮削了吧。”
妯娌两人料理的很快。还是过年期间,家里所剩的肉菜还很多。芙蓉把饭煮上后,又切了些腊肉下来,切成碎丁子,跟白菜一起炒。昨天杀了一只鸭子还剩半边,芙蓉取下来,准备爆炒一下。冬瓜做成汤。家里大大小小都喜欢吃饼子,芙蓉舀了些面准备和,顾大嫂手劲大,立刻自告奋勇要来揉面。芙蓉也就随她去了,自己蹲□来往灶里面添柴。
饭在天擦黑的时候就做好了。顾清尘摆好了桌子,芙蓉和顾大嫂把菜都端了出来。顾老娘走了出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应该是重新梳过了。她沉默不语地坐在自己往常惯坐的位置上面。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吃完饭,芙蓉正要起身收拾桌子,顾老爹忽然叫住了她:“老大媳妇,老三媳妇,你们来,我有话说。”
芙蓉感到意外,顾老爹从来没有单独叫过自己。对上顾大嫂投过来的询问目光,芙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担心。两妯娌跟着顾老爹进屋去了。
自回来后,顾老爹便是和顾老大合住的。顾大嫂和顾四妹一个屋。顾老爹让两个媳妇儿坐在炕上,自己转身去取了一个盒子。他坐到了炕桌另一边,将盒子放在桌子上面,叹了口气:“今儿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顾大嫂不知道该做何回答,芙蓉轻轻应了一声。
顾老爹把盒子推到了顾大嫂的面前:“这些东西,是家里的传家宝,传给长媳的。老大媳妇,你戴上吧。”说着,顾老爹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一只镯子。
芙蓉见过这镯子一次,是自己嫁进顾家的时候,给顾老娘敬茶的时候见她戴过的。这种传家宝,往往是婆婆交给媳妇的。芙蓉只是瞧了一眼,便撇开了眼。
顾大嫂迟疑了一阵,这才低声道:“是,媳妇知道了。”
顾老爹转向了芙蓉:“老三媳妇,爹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你看成吗?”
芙蓉忙起身道:“爹,您有什么事就说吧。”并不直接答应顾老爹。
顾老爹脸上略有些尴尬:“那个,你婆婆后儿就要走了,可能会在那边长住段时间。我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你想个法子交给她吧?”
后儿早上天刚亮,顾老娘便在顾老大和族里长辈的亲自护送之下,往家庙去了。看着绝尘的马车,顾四妹第一个红了眼,趴在芙蓉的肩头哭个不停。芙蓉宽慰了顾四妹几句,回屋也开始归置起了东西。明儿一早他们也要起身回县城里。
少了两个人,家里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芙蓉还是嗅出了气氛的异常压抑。她被送去当丫鬟的时候,就被嬷嬷教导过食不言寝不语的,所以她几乎不在全家吃饭的时候发话。圆圆除了要菜,也都不说别的。之前天衡是顾老娘带的,一吃饭就满院子跑,后头他见圆圆都乖乖坐着,自己也就硬着头皮坐了下来,一来而去,坏毛病就改掉了。
饭还没吃完,外面响起了一阵马的嘶鸣声,和车轱辘压过的声音,还有人的吆喝声:“闪开闪开,钟老爷子回来啦!”
钟老爷子,这村里姓钟的人只有一户。芙蓉看到顾四妹的脸腾地就红了,不由地暗叹了一声,不知道钟麟到底考得如何了?
次日,芙蓉他们先启程回县城里面。到了镇上,他们先往自己以前的铺子处拐来。
他们刚下车,便听到有人喊圆圆爹,圆圆娘。顾清尘转身,脸上立刻挂上了笑,迎了上去:“朱大哥。”
芙蓉正好抱了圆圆下车,见到朱大哥抱着小朱朱过来,也笑着上去:“朱大哥过年好。圆圆,给朱伯伯拜年。”
圆圆的小爪子立刻作了个揖。朱大哥看着圆圆,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红封,放在了圆圆的手里。圆圆说了声谢谢,芙蓉也给了小朱朱一个红包。顾清尘脸上全是笑:“朱大哥,上回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圆圆,还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哎,谁家能没点儿事啊。我也只不过是撞上了。对了,上回啊,我家娃说又看到了给他纸条的那女人,还打听过你们的去向。”朱大哥一拍脑袋,“我当时还出来看了,是一个妇人,大概三十岁吧,衣裳穿得破破烂烂。我从没见过,但是好似对你们家还挺熟悉的,她不仅问起了你,还问你是不是又得了个闺女,你爹娘是在村里还是跟着你们去了县里了。”
顾清尘整个愣住了。芙蓉心里忽然浮上了一个念头:“朱大哥,你还记得那妇人长什么样吗?”
朱大哥仔细回忆了一下:“大概和圆圆娘差不多高,鼻梁比较塌,是个蒜头鼻,嘴唇有点厚。好象眉眼跟你的娘亲有点像。”
基本上符合了芙蓉心里所想。顾清尘张大了嘴,想了半天,问道:“是不是眉间有颗痣?”
朱大哥点头:“对对对。难道是你们家的熟人吗?这可奇了,既是你们家的亲朋,怎么会自己不现身呢?”
顾清尘毕竟是在外面摸爬滚打了一段时日的,此刻已经镇定了下来,说道:“是我家的亲戚。只是家里的长辈有些往事,不便来往。”
朱大哥是个老实人,顾清尘怎么说,他也就怎么信了。再闲话了几句,他就抱着孩子告辞了。这边顾清尘和芙蓉脸上的笑淡了许多。
两人商量了一阵,芙蓉抱着圆圆去跟他的小伙伴玩。顾清尘去备了四色礼,去了朱家再次表示郑重的感谢。
回到县城已经很晚了,家里没收拾,他们暂住在宋师傅的家里。两人和孩子们都沐浴了,芙蓉把贴身里衣都洗了,实在受不住了。顾清尘把衣裳拿出晾了,回来看到芙蓉坐在镜子前都打瞌睡了。他打横抱起她,芙蓉猛地惊醒,顾清尘笑道;“媳妇儿,是我。”
芙蓉的瞌睡顿时散了不少。被子是新晒过的,有股阳光的味道。芙蓉只觉得被马车颠簸地快散架的骨头现在终于舒展开来了。她嘴里嘟哝道:“脚冷。”顾清尘知道她刚刚过小日子,手脚都不暖,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怀里暖着。芙蓉舒服地嗳了一声,顾清尘却是没有睡意了:“媳妇儿,难道给我们递消息的人是大嫂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还有亲在吗
☆、99山雨欲来
芙蓉的瞌睡醒了,她枕着顾清尘的胳膊,声音上扬:“恩?”
顾清尘将她的肩头揽住,轻声地道:“朱大哥描述的那人分明是大姐。她既知道圆圆的消息,又不现身,恐怕不是为了躲开我,不然尽可以叫其他人出去。恐怕,她知道这件事情,是有内情的。”
芙蓉虽然很困,还是抬起了头,看向顾清尘。
顾清尘前思后想了一番,这才道:“之前那两个人贩子说,圆圆是被个妇人抱来的。那个妇人,难道就是她?”
芙蓉听了这话,支起了身子:“恐怕,那些人贩子,也是为了脱身吧。”
“我也是这样想。圆圆是认识她的,她就算打孩子的主意,也不会打到圆圆的头上。可是圆圆只是说娘去追她,并没有提自己被谁抓去的事情。你我都问过他,他说不上来,说明是圆圆不认识的人抓的。说不定,她不现身的目的,是和那些人一伙的,想给我们递口信,但是又怕被报复,只得偷偷地寻了别人过来。”顾清尘连猜带懵,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芙蓉心里所想跟顾清尘差不多,但是现在她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顾清尘也累了,见她这样,将被子拉上来了一点,又把圆圆和妞妞抱起来把了下尿,这才开始睡觉。
虽然两个人心里都有数了,但是谁也没提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顾清尘忙着打理铺子,芙蓉也过去帮忙。贺大婶也在挨着芙蓉家处赁下了一所小房子,互相也有个照应。铺子开张了,过节期间,人多了许多。
一辆马车从街上快速驶过,让众人都躲避不及。彼时马车一个颠簸,车里的帘子正好掀开了少许,范大少奶奶一眼便瞧见了出门倒水的顾清尘,忍不住眸子一暗:他们什么时候来了县里,竟还把铺子都开过来了?
“表姑奶奶,等会儿到了家里,你别说那事儿,我先回了老爷。等几日,京城里面大伯他们要来一趟。”庄二太太移到了范大少奶奶的身边,悄悄地道,“你可大伯他们为何要过来吗?”
范大少奶奶压下了心里的不悦,面上露出疑惑:“这我却是不知。”你父亲那边的兄弟,我怎么会知道?
庄二太太嘴角的笑更深了,附耳在范大少奶奶的耳边:“我大伯的长女,许给了南平郡王的嫡次子。这一回南平郡王六十大寿,他自然得来的。我们家,和南平郡王一向是交好的。”
也是你自己认为的吧。谁不知道南平郡王的原配夫人三年前去了,留下了两个三岁的孩子。如今那孩子已经六七岁了,养得熟才怪。不过是个填房,得意什么。范大少奶奶的手抚摩着自己手上的鸡血红宝石戒指,笑道:“那恭喜表姑奶奶了。我们家珏妹妹出嫁的时候,我也见过南平郡太妃的,却是和蔼的一个人。”
庄二太太的脸色瞬间不那么好看了。范大少奶奶的伯父家的女儿珏儿,那可是嫁的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的许翰林家的嫡次子,可谓是前途无量。庄二太太瘪瘪嘴,若不是范大少奶奶的大伯娘家告发了沈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吗?亏得沈家的老太爷还是她大伯娘的父亲的老师,这可真是忘恩负义了。也亏得她好意思讲。
两个表姐妹在暗暗较劲,范大少奶奶也就忘记了看见顾清尘的那回事。
节后不久,顾老爹他们也回来了。顾老大虽然想开家具铺子,但是从何处进木材,如何赁铺子,定多少价,有多少种类他现在完全是双眼一抹黑。顾清尘给他指点着,先去那些家具铺子多转转,积累些经验,心里有了数再说。顾老大也想着如今顾大嫂正有身孕,等孩子出来再说。他要再去给庄家送菜,芙蓉悄悄地告诉了顾清尘,让他指点着顾老大和顾老二去找采买上面的管事,塞些银两,自己也倒腾些东西卖给那庄家。
顾老大迟疑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顾老二脑袋转得快,第二天就把那管事的儿子请出来喝酒。一来二去的,就打得火热了。再走关系,就容易得多了。顾老大和顾老二摇身一变,自己也变成了菜老板,专门给庄家送菜去。顾老二摸着了门道,又想去其他家里如法炮制。芙蓉又借了顾清尘转达了一下自己的心得:官家都是纵横交错的。顾老二领会到了,便收了手,目光转向了蔬菜的批发贩卖。
芙蓉觉得顾老二倒真是个奸商的材料,居然能受到启发赚差价。那天顾家之事作了断那天,顾二嫂非去不可的理由,一就是怕顾老娘翻身,二就是自己想过继个孩子到膝下。
前一个目的达到了。后一个目的,顾二嫂一把鼻涕一把泪,又说自己落了的那个孩子如何如何可怜。顾氏族人见她可怜,同意了,由族长出去寻觅了。正巧顾氏旁支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五个男孩子,才出生了一个,又是男孩子。他们又舍不得卖,族长便做主,把次小的那个一岁多的孩子过继到了顾二嫂的膝下。顾二嫂现在有了事情做了,也不把顾老二看那么紧了,等他自己去捣鼓,她只在家带孩子。
顾清尘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红棉来视察了一番县城的情况,下午的时候来了芙蓉这边一趟,说是她已经定下了一处铺子,准备把红记布庄开到县城来,镇上的就交给掌柜的打理。芙蓉惊讶于她的办事效率,红棉笑了笑:“只不过是钻在钱眼子里罢了。我也没其他的乐趣,只剩下这一样了。”
芙蓉怪不好意思的:“红棉姐,除开最开始的那几十两银子,后面这作坊和布庄,我却是一点儿忙也没帮上,反倒还因为我的关系招人嫉恨上了。每年的银子我还照得,我这心里,着实是受之有愧。”
“得了,我们两姐妹的,说这些作什么。你还把儿子分了我一半呢,将来我有个盼头,这就是你的大功劳了,比我挣多少银子都高兴。以后啊,等圆圆去考个状元,我也当当状元娘。”红棉笑着打趣。
圆圆正好探了个头进来,歪着脑袋。他看到了红棉,眼睛都笑弯了,进来抱住了红棉的腿:“干娘,你好久没来看圆圆了。圆圆都想你了。”
红棉弯腰去抱起了他,捏了捏他的脸蛋:“干娘给圆圆带好吃的了。圆圆想不想吃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半年了。顾三伯写了封信来,是捎给顾清尘的。芙蓉刚刚沐浴过来,一边擦着头发,看着顾清尘坐在桌边发神,不由地上去轻轻地敲了一下他:“想什么呢?”
“三伯带来的信,族长寻了户人家,是中年丧妻的。让我们先给爹透个信儿。”顾清尘把信纸递给了芙蓉。
芙蓉扫了一眼,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坐在了他的对面:“相公。”
顾清尘抬起头来,芙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如果,圆圆真是她救的,你预备如何?”
顾清尘沉默了片刻,起身来,接过了芙蓉的毛巾,帮她擦着头。芙蓉缓缓开口:“如果不是她,圆圆现在不知道会在何处。只是,我这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兜了一个圈子,圆圆的走失与归来,可以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
“这事情,横竖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家早分了,她又是嫁出去的女儿,如何也轮不到我一个弟弟开口。”顾清尘说道。
有恩,可是也有怨,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就像芙蓉虽然不喜欢顾老娘,但是仍旧在她走前,把五两银子和两双鞋袜,一件冬衣塞进了箱子里面。自己如何做是自己的事,她领不领情是她的事情。
次日一早,顾清尘便拿着那封信去了顾老大那里。不一会儿,顾二嫂就抱着她的孩子武儿过来了,悄悄地道:“她还想改嫁啊?啧啧,那个性子,谁能受得了啊。也不替四妹想想。如今家里没个主事儿人,明儿四妹就及笄了,若是她再闹些笑话出来,那不是害了四妹一辈子吗?”
“这事自然有爹和族里的长辈做主,我一个弟妹怎么能Сhā手大姑子的亲事。”芙蓉用木瓢舀起了一瓢水,往院里泼去。
顾二嫂忙跳开,脚上沾了少许的水,笑道:“三弟妹,我们本来就是一根草上的蚂蚱,你也不必跟我这样打马虎眼儿。她如果要出嫁,难道我们大房二房三房还要给她补嫁妆不成?这么些年,她把这个家都搬空了。大哥那亲事也就不说了,横竖是长房,也得有个主事的。可是她凭什么?反正,我是一个子儿也没有。武儿又要吃奶,又要穿衣裳,你瞧瞧,我这身衣裳,都还是前年的呢。”
芙蓉直起身子,朝武儿瞄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武儿穿的这小衣裳,怪喜庆的。”
顾二嫂得意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武儿身上的时候愣了愣,轻咳了咳:“那个我,我突然想起灶上还烧着水,我先回去了。”
十两银子一匹的布,给个小孩子穿,还在我面前哭穷寻求同谋?你家顾老二的嘴巴紧,可是顾老大是个老实人,顾大嫂又和芙蓉交好。你唬唬别人还使得,跑来唬我,还是装像点再说吧。
晚间,芙蓉照常端宵夜给顾四妹吃。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顾四妹支手托腮,目光痴痴地望着面前的蜡烛。芙蓉清咳了声,走上前去,把托盘放下,捏了捏她的胳膊:“四妹,怎么不把大衣裳穿着。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不会爱惜自己身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喵。。。
☆、100大姑小姑
顾四妹听到芙蓉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微窘:“三嫂,我一时没注意,便忘了。”
芙蓉已经去旁边的衣架子上取了她的大棉袄,给她披上了:“快吃吧。”说着,芙蓉又用火钳子在火盆子里面拨弄了几下,看着屋里明亮多了。
“三嫂,我……”顾四妹舀起了一块面疙瘩,却没往嘴里送,内心似乎挣扎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话却又停住了。
芙蓉只作不懂,看着她:“恩?”钟麟要考童子试,如今正是备考关键时期,若是过了就是秀才了,顾四妹心里怕是在担心吧。芙蓉却也不说破,看她待如何。
顾四妹的脸红了,把碗放了下去:“三嫂,你教我别把这事儿透给旁人知道,所以我总不敢在人前露出来。那天我们回家,我恰巧碰见了他。我们去以前老地方偷偷见了一会子,但是,但是我们没怎么样。”顾四妹越说,脸越发红,低下头来。
至少自己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的。芙蓉给她整了整衣裳,按住她的肩膀:“你坐下,我帮你篦头发。”
顾四妹听话地坐了下来。芙蓉取了梳子,打开了她的头发,轻声道:“一个男子,除了女子,他的心里还会有家国天下。而一个女子,好似除了那一亩三分地,就再没别的作为了。”
顾四妹娇羞地点点头,从铜镜里看向芙蓉。
芙蓉却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不然。家之所以称为家,正是男子女子都不可或缺的。一个女人,不仅要为人好,更要对自己好。过日子首先是两个人的事情,接着是一家子的事情。若是以后你真的掌了一个家,这家里的吃穿用度,待人接物,都是在你自己的一念之中。”
顾四妹立刻局促了起来,双手绞着衣角:“三嫂,我,我做不来。”
“没人生来就做得来的。”芙蓉手上的动作不停,“凡事你心里得有杆秤,想想能不能过你心里。有时候需要对人,更多的时候,还是对事的好。”
顾四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隔了两天,顾三伯果然动身来了县城里面。那天早上芙蓉正要出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顾老大房子的门口。马车一眼便能看出是那种租的公共马车。车门一开,顾三伯弯腰出来了。
顾清尘和芙蓉迎了上去。顾三伯娘也跟着顾三伯下了车来,头发抿得整齐,衣裳是半新的,浆洗地很干净,衣裳上的折痕都还有。顾三伯娘冲芙蓉点点头,又逗圆圆。圆圆很乖地问了好,顾三伯笑了:“这孩子是个聪明的。”
顾老爹他们听见动静,早迎了出来。顾老爹走上来,给了顾清尘一块散碎银子:“老三,你去酒楼里订一桌席面来,今天中午都过来吃饭,把你的干爹也一并请来。我们大家痛快喝几杯。”
芙蓉品夺顾老爹的表情,心里应该对顾大嫂的事情是乐意的。正好中午不用做饭,顾清尘仍旧和芙蓉去街上买些菜,晚上总归是要在家吃饭的,顾老爹肯定也是要留顾三伯他们住下的。
顾清尘走到了县城里较大的一家酒楼去订席面,恰好碰见了范管家跟掌柜的在说话。范管家瞧见芙蓉两人,并没有惊讶。芙蓉只是冲他点了点头,没有说旁的话。
掌柜的手里拿着算盘,给范管家看:“范管事,你瞧瞧,这是总数,对不对?”
“别的都罢了,菜蔬之类的别太过分,我请的可是要客。若是出了问题,你自己心里也掂量掂量。”范管家只是瞄了一眼,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刻取出了一锭金元宝往掌柜的手里一放。范管家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却道范管家一路坐车回到了庄家,从后门进了去。他刚进大门,便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要回事情。范管家拿眼睛瞪了他们一眼:“没个规矩了不成?大少爷差我去办事,我现在要去回话呢。现在不得空,等会儿晚上再说。”
那些人都退了下去。范管家这才让小厮去打听范大少爷现在何处,自己坐在亭子里歇脚。盏茶功夫,一个小厮气喘喘地小跑过来:“范管事,大少爷在书房里。”
“恩。”范管家起身,整了整衣裳,快步往书房走来。临进门前,他还整了整衣裳。轻轻敲了门,他躬着身子:“大少爷。”
“进来吧。”范大少爷的话没有什么情绪波澜。
范管家进去了,先是行了礼,然后把刚才订席面的事情都一一地汇报了。范大少爷点头:“京城里的人,自是比我们这边的人不同。到时候你亲自去陪着,万不要出差池。”
范管家应下了,却还没有退下。范大少爷头也没抬,声音却冷了下去:“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回大少爷,小的临走的时候,在那里遇到了顾老板一家。”范管家又弯了弯腰。
范大少爷蓦地抬起头来,半晌才道:“他家的孩子如何了?”
范管家道:“小的瞧了,那孩子长的很好,比之前高些了。”
范大少爷挥了挥手:“下去吧。”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范大少爷却是无心再看书了,把书丢在了桌子上面。脑海里满是那天芙蓉恳求自己的眼神,他的手抚摩着茶杯盖,她为什么能如此的甘之如饴呢?原来,自己家那么大一处房子,也比不上那几间茅草房。那般淡然的眼神,像是一个丫鬟有的吗?也许,与富贵相比,自由对她来说,更重要。
顾老爹今天十分高兴,拉着顾三伯喝了好些酒,顾老大劝了他几回,顾老爹这才罢了。晚上,芙蓉帮着顾大嫂安顿好了顾三伯一家,顾大嫂腰酸,就先回屋去歇息了。芙蓉走到了院中,却见顾老爹一个人坐在院里发神。芙蓉见了,悄悄地进屋,拉了一下正和顾老大他们说话的顾清尘,往外面指了指。顾清尘会意,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顾清尘轻轻地把大衣裳披在了顾老爹的肩上:“爹,现在晚上还有点凉。您怎么就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呢,这烟抽多了,对您的身子也不好。”
顾老爹抽了一口,说道:“几十年的老习惯了,哪里是说不抽就能不抽的。老三,你坐。”
顾清尘依言坐了下来。
顾老爹本想再抽一口,想去顾清尘刚才的话,便把烟杆放下了:“你三伯他们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大嫂和我媳妇儿把屋子收拾好了,我烧了两大锅水,又提了两桶凉水进去。”顾清尘回答着。
顾老爹点点头,叹口气:“你媳妇儿是个周到人,你娘当了这么多年家,也比不上她的细致。”顾老爹又想起自己在顾老三那边的时候芙蓉把家里打理的周周到到,再想想顾老娘,眼神不禁又暗了下来。
顾清尘笑道:“爹,我们是您的儿子,哪天您没事了,就过来找我,我陪您喝两杯。醉倒了就睡,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顾老爹笑着摆摆手:“罢了罢了,我这把骨头也老了。以前两三斤酒只够我解渴的。你三伯今天过来,是给你大姐寻了门亲事,来问我是怎么想的。”
顾清尘静看着顾老爹不说话。顾老爹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我是真怕啊,怕她若是嫁过去了,那脾气不改改,到时候又闹了出来,四丫头可还没有说婆家呢。若是再因为她的事情,耽误了四丫头可怎么办?”
芙蓉听了顾清尘转述的顾老爹的话,笑着道:“爹这是同意了呢。恐怕,不光是大姐的事情,四妹,也有人上门来问了。所以爹才会有那么一说。”顾老爹本就是不管家里的事的,何时听他提起过顾四妹的事情?应该是有人透了信儿了。
顾清尘一向很听自己媳妇儿的话,尤其是在这些人情往来上。他听了,便想起了顾四妹与钟家那孩子的事情,便道:“只是不知道四妹回心转意了没。”
“她哥哥当年可是费尽了心机把我给诓骗过来的,恐怕,她也没那么快回心转意。”芙蓉话还没说完,顾清尘便上去要挠她的胳肢窝。芙蓉连忙逃开,两人站在桌子两侧对峙着,芙蓉双手挡在胸前:“不兴你这样偷袭的。”
顾清尘往左跨了一步,然后突然一个转身,把往右跑过来的芙蓉一把搂住了。他轻咬着她的耳垂:“谁费尽了心机恩?”
“你啊。”芙蓉只觉得腿一软,手攀着他的胳膊才没有滑下去。顾清尘一把捞起了她,放到床上,重重地吻了下去:“谁让你不听话,新婚之夜就敢给我说和离。你给我说说,哪里找到我这么好的男人,能让你这么幸福的?”说完,顾清尘一个挺身,把自己憋了许久的想念尽数没入她的体内。
芙蓉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话都说不全了:“还,不是你,之前对我没什么好眼色。要是你欺负圆圆,那我怎么办!”
顾清尘俯□去,埋在她的山丘里,轻轻地嗅着她的香味。旁边的圆圆动了动嘴,翻了个身。顾清尘开始吓得没敢动,见他又睡熟了,反倒是一股刺激感升腾上来,他不管不顾地冲刺了起来,芙蓉又不敢大声叫,只得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顾清尘眸子一深,更加用力起来。
两人的热情融化了还横在两人心间的问题。只是第二天早上,浑身酸痛的芙蓉一大早,就把顾清尘踹到了床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啊。。我是乖熊
☆、101导火线
芙蓉知道顾老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同意这门亲事。在顾三伯准备起身回村里去的时候,芙蓉专门上了一次门找顾三伯娘。
顾三伯娘正在喝茶,芙蓉把一个盒子推给了顾三伯娘的面前。顾三伯娘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一脸的诧异:“这是什么?”
“三伯娘,这东西,请您回去的时候,转交给她吧。”芙蓉轻声道。
顾三伯娘却是愣住了,看向芙蓉。她迟疑了许久,这才伸手去拿过了那个盒子,打开来看,却是一支精美的发簪,簪头上嵌着一颗小指大的珍珠,随着手的移动,珍珠上面也流动着光华。那簪子也是银的,入手凉凉的,还很沉。顾三伯娘抬起头:“你真要将这簪子送给她?”
芙蓉点头,并不多言:“三伯娘不要言明,只说是您给的添妆罢了。三伯娘,若没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告辞了。”
顾三伯娘看着芙蓉送来的这支簪子,心下纳罕不止:为什么她竟要让自己以自己的名义给顾大姐添妆呢?她为何不自己给呢?
芙蓉走了出来,只觉得压在心底那块石头松了不少。自从知道了上回圆圆被找回跟顾大姐有关系后,芙蓉心里就在琢磨应该怎么做。得知她有一门新亲事后,她松了一口气,心里总算能安些心了。她所求的,也不过是安心而已。
顾三伯他们走了,顾清尘每天仍旧是早出晚归。芙蓉把家里的事情给全部归整好了以后,就抱着妞妞牵着圆圆开始串门子了。她一般是早上去林氏那里,把妞妞放在摇篮里面,然后帮林氏择菜。圆圆一般会先来帮着择两根。他都是蹲在地上,最开始还乖乖的,后面他就开始自己玩了起来,到处跑了。林氏这边也喂了一只小狗,圆圆取名叫一黄。圆圆蹲在那里玩的时候,一黄铁定是要过来坐在旁边跟他一起玩的。
下午芙蓉一般会去顾家或者是宋家逛一圈,但是更多的时候,芙蓉都是往自己的铺子上面来。这天下午,芙蓉牵着圆圆往顾清尘那边走,林氏抱着妞妞,芙蓉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他们刚转到大路上,便遇到了官兵赶人:“让开让开!有官老爷要从这里过,往旁边去走。”
这个权力至上的朝代啊。芙蓉本就不是那等出头的性子,再加上还有两个孩子,她也不敢造次,忙拉着林氏从人群旁边挤去了。
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芙蓉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大概听出了其中的原委。原来是什么平南郡王大寿,庄家有京里的客人到了。原来是京官啊,难怪有这么大的架子。
一长溜的侍卫过后,是婆子小厮们围着的好几辆马车驶过。芙蓉只是瞧了一眼,便拉着林氏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了。
因为路被封了,芙蓉他们绕了好大一圈,才走到铺子上面。走进内堂,她一边用团扇扇风,一边道:“这天越来越热了。这才刚到五月呢,就这么热了,今年夏天,可怎么得了啊。当初就不应该把铺子开这么远的。走一身臭汗。”
顾清尘拿了一碗用井水汲过的酸梅汁放在芙蓉的面前,说道:“慢慢地吃,用调羹吃。不许一气喝完,仔细肚子疼。”
林氏瞧了,心里自然是满意的,站起身往后头看了看,说道:“如今天长了,你也别弄得太晚。家里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做些什么,都是不衬手的。闺女,以后你中午都在你大嫂那边吃或者就过来我这边吃,一个人做什么饭。清尘的饭,我让你大哥送便是了。”
芙蓉也感自己煮饭的时候比较麻烦。把妞妞一个人放在屋里她不放心,只得背在背上。可是妞妞又不惯那味道,老是哭。圆圆这个小不点儿就到处跑,芙蓉怕他磕着碰着,又怕他去玩水,又怕他玩火,真是做个饭也不安生。顾清尘听了林氏的话,忙道:“好,以后媳妇儿就跟娘一处吃。每天的菜我让大哥帮着送些过来。”
林氏点了点头。芙蓉把篮子交给了顾清尘:“这是大嫂给大哥他们做的点心,说是天气长了,他们在外面跑着,定是饿了。我本想绕过去的,无奈路被封了,少不得你要跑一趟了。”
顾清尘接了过来,便起身要走。圆圆见顾清尘要走,跺着脚也要去,还哭闹了起来。林氏见他的小可怜样子,便让他跟着去了。所幸的是他现在有四岁了,能自己走路了。庄家不算太远,一刻多钟的功夫就到了。顾清尘就牵着圆圆去了。
两父子走到庄家门口,顾清尘远远瞧见顾老大正在亲自卸货。天气太热了,他都把衣裳敞开来。顾清尘喊了一声大哥,抱起圆圆过去了。
顾老大回过身来,顾清尘把篮子交了过去,看着顾老大满头的汗,忍不住关切地道:“大哥,天渐渐地热了。钱要赚,但是身子更是要紧的。”
顾老二也抹了一把汗,走过来,打开篮子,从里面的小水壶里倒出了一碗水,一气喝完了,说道:“这天,真是热死个人啊。多亏了三弟给我们把东西送过来。我们这边也能找门房要点水喝的。你们巴巴地跑过来,也受不住。”
正说着,那庄府的后门突然开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问道:“谁是顾清海。”
“我是!”顾老大一口气把顾老二递给自己的水喝干,连忙回答道。
那管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旁边的采买可是那人。采买微微点头,那管事道:“你过来。”
顾老大把褂子扣好,走了上去。那管事说了几句,顾老大回头指向顾清尘。顾老大冲着顾清尘点头,示意他过去。顾清尘走上去,只听见那管事说道:“这些菜蔬果肉之类的东西还是其次,糕点之类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不是我们能担待得起的。你三弟家的铺子可妥当不?”
顾清尘正要答话,一个小厮跑了过来,附耳在管事的旁边说了两句什么话。那管事连忙道:“你们站到墙根儿去,等等再说。”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门房:“把门槛拆了,快着点。主子的车马上要过来了。等会儿若是耽误了,仔细你们的皮。”
顾老大三兄弟站到了墙根儿底下,看着那些人忙乱。一盏茶功夫后,几辆马车驶了出来。其中一辆的车窗帘子被掀开了一个角。顾清尘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低声喊了顾老大和顾老二一眼。圆圆却睁大了眼睛看去。
马车里正在和外面说话的是庄二太太。她旁边坐着范大少奶奶,以及范大少奶奶的二伯母。她的二伯母是和庄二太太的伯父他们两家一齐从京城来的。这二伯母正说笑着,偶然间往窗外一瞧,目光在掠过圆圆的时候,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苍白。范大少奶奶奇怪地问道:“二伯母,你怎么了?”说着,她顺着二伯母的目光看去,惊讶地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二伯母悄悄地问道:“你认识他们?”
“那个抱孩子的人是我们府上以前放出去的丫鬟家的男人。他开了一间糕点铺子。那旁边的两个是他的两个兄弟。之前他们在镇上,怎么会到县城里来?”范大少奶奶之前只当他们回了村里去了。
二伯母的目光闪了一闪,见庄二太太回过神来,立刻止住了话头。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那双眼睛,跟当年她在直隶巡抚沈家见到的那个少奶奶简直如出一辙。太像了,像到她的心里直发憷。当年的事情,不是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呢?
看着马车驶过,顾清尘低声地道:“大哥,这庄府的生意,你和二哥做便是了。我的铺子小,如今你侄子侄女还小,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顾老大还欲劝,顾老二已然明白过来了,点头道:“老三说的也有理。大哥,就随了老三吧。”
等着府里的主子们的马车过完了,那管事指挥着大家把门槛又安上,这才走过来,颐指气使地道:“你家是开铺子的?”
“管事,我家不过是小本买卖,东西也少,卖的东西也不怎么能上台面。我两位兄长想拉扯一下我,这才跟管事如此说。不然,管事瞧瞧。”顾清尘故意把顾大嫂他们家常做的饼子递上去给管事他们看。
这卖相,居然还敢开铺子。管事只瞄了一眼,便撇开了视线,对着顾老大说起了话。顾清尘心里一松,等管事转身,他也转身回了铺子了。以后再不自己过来送了,大哥一片好心,但是他实在是不想被卷进这些府里。自由身比看眼色好太多了。
当天晚上,范大少奶奶的二伯母更了衣后,便往范大少奶奶房里走来。范大少奶奶都已经准备睡了,听了通报,连忙起身出来迎。二伯母忙道:“我睡不着,就来找你说说话,没扰了你吧。”
就算是扰了,她也不会当面说啊。范大少奶奶陪着她坐着,二伯母说着孩子,又把话题引到了今天看到的圆圆身上。范大少奶奶心里始终有一块遗憾,说道:“那孩子兴许是我丫鬟那男人家里之前的孩子。一个村里的孩子,竟长得如此可爱,竟比城里的看着还伶俐。”
二伯母心里有了数,便起身告辞了。范大少奶奶也不疑有他,自去睡了。
此刻在自己家里熟睡的芙蓉和顾清尘并不知道,今天下午圆圆跟着去的那一趟,引出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作者有话要说:诶。今天要不要努力双更一下呢?我觉得卡在这里挺好的啊。。。顶锅盖跑走。。
☆、102圆圆的真实身份
顾清尘正在清点着昨天的账本子,门外突然响起了马鸣声。他抬头看去,一个瘦小的老头走进来,身边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扶着他,左右看着。顾清尘当了这么久的掌柜,又有芙蓉提点着,他看人的眼光也提高了不少。比如现在,他的目光一眼便瞧见了那老头的腰间系着的那块玉佩。只是一眼,顾清尘便觉得有些奇怪。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旁边扶着老头的家丁身上,却见那人只是微微地弯着身子,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顾清尘心里有了底,迎上前去:“这位客官,想买些什么东西呢?”
“我随便看看,你们店里的招牌糕点是什么呢?”那老头想往旁边放着的椅子走去,他走了一步,那家丁却杵在原地没动,老头脚下绊了一下。老头轻咳了一声,家丁突然反应了过来,忙扶着老头坐下了。顾清尘心里更加疑惑了,面上却还是没有显露出来,欠了欠身:“本店的招牌是马蹄糕。老先生可以试吃的。”
说着,顾清尘过去,揭开了上面搭着的纱布,露出下面的糕点。顾清尘的目光注意到那老先生的目光顿时跟着他投了过来,而那家丁的目光却是到处在看着,一点儿也不敢兴趣似的。顾清尘动作麻利地切下了一小块,放上了两根竹签,端了过来。
正在这时,芙蓉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提着篮子。圆圆松开了芙蓉的手,冲上来抱住了顾清尘的腿:“爹爹,圆圆给你送吃的了。”
几乎在一瞬间,芙蓉和顾清尘都注意到那家丁的眼光刷地就投向了圆圆。顾清尘立刻把圆圆抱了起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圆圆点头,飞快地往后院跑去了。芙蓉快步走上前去,经过顾清尘身边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这两个人来者不善,你小心着些,先别走,就在后院待着。”芙蓉应了一声,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那边的老头已经往嘴里送了两块马蹄糕了。顾清尘有意无意地挡住那家丁投向那帘子的目光,笑着道:“不知道客官觉得这糕点味道如何?”
“不错,就这个吧,买两斤吧。”老头瘪了瘪嘴,伸出说来。顾清尘只是扫了一眼他的手,便喊道:“贺婶,帮这位老爷子装两斤酸梅马蹄糕。”
老爷子咳了好几声,那家丁还没有回过神来。老爷子只好自己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散碎银子。顾清尘接了过来,老爷子大手一挥:“不必找了。”
贺婶受到了顾清尘的目光暗示,手不小心一滑,那糕点顿时落了下去。贺婶立刻紧张地道:“老板,我手滑了。这糕点掉了。后面的还没有蒸好,怎么办?”
“你们这是怎么做生意的啊。”那老爷子恶狠狠地一把将银子从顾清尘的手里抢了过来。正值这时,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孩子。顾清尘刚才切下来的马蹄糕切多了,就放了一半在旁边的盘子里面。他把这个没动过的盘子给了那小孩子:“牛牛,来,拿进去和弟弟一起吃吧。”
牛牛高兴地拿起了一块马蹄糕往嘴里塞去,跑进了后院。那顾清尘自去招呼牛牛的娘,那老头子眉毛一竖:“这是什么店子,竟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罢了罢了,白费了时间,我们走。”
那家丁听了这话,大踏步地自顾自走出了门去,那老头子竟走在了他的身后。顾清尘忽然叫住了他:“老先生,你要不再等等?等会儿糕点就好了。”
那老头子压根儿没听见似的,自己出去了。顾清尘看着他那微躬的背,不禁眸色一深,借口自己有事,让贺大婶帮着招呼下,给牛牛娘便宜两成,自去了后院。
“他们一定是冲着圆圆来的。”芙蓉听了顾清尘的话,顿时心里就明了了。她握住顾清尘的手,着急地道:“这些人一定是来探消息的,你看刚刚那个人看圆圆的眼神,哪里像是一个陌生人,竟像是一个仇人一样。”
顾清尘心里也同意芙蓉的看法,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压低声音问芙蓉:“媳妇儿,当时你抱着圆圆来我们医馆,你还记得吗?圆圆身上的衣裳,好似不是平常人家穿得上的。关于圆圆是怎么出现的,你仔细想想。”
芙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摇了摇头:“当时我是急着给我的大嫂去抓安胎药,结果车撞了圆圆。圆圆后面说了句什么姆妈喊不醒,就再没说过了。我试着问过他爹娘,他完全没有印象。不管怎么样,圆圆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遇到危险。不管是这回的人,还是那个瑞公子。”
瑞公子?顾清尘想起了那日找到圆圆之时看到的那辆马车,又想起了范大少爷,忽然眼睛一睁:“我想起了,那日我去庄府给大哥二哥送东西,圆圆要跟着我去。那马车帘子掀开许久,圆圆说有人看他。”当时顾清尘只当是他人小,看岔了也有的。再说圆圆长得可爱,好多人都喜欢他,多看几眼也无妨。
芙蓉此刻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圆圆都不能再来店里了。我得快些回去。”
“我送你们回去。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救圆圆了。”顾清尘和芙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答案:宋师傅。
“圆圆睡了?”芙蓉跟着宋师母从卧房走到了厅里,宋师傅问了一句。
宋师母点头:“闹了一阵,睡下了。”说着,她和芙蓉都坐了下来。芙蓉的目光投向了顾清尘,却正好被宋师傅瞧见了。宋师傅开了口:“芙蓉丫头,你不必着急。”
怎么可能不急呢,这可能是关系到性命的问题啊。就算不是,万一那人想了法子,要把圆圆给抱走怎么办?芙蓉越想越觉得到处都不安全。
宋师傅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说道:“芙蓉丫头,之前走丢圆圆那时,为何你托我寻瑞公子?”
“不瞒干爹,我一直觉得,瑞公子看圆圆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不像看一般小孩子。”芙蓉直言不讳。
宋师傅拿起了扇子扇了两下,对顾清尘笑道:“清尘,你这个媳妇儿,可是个难得的啊。不错,瑞公子知道圆圆的真实身份。”
芙蓉握紧了顾清尘的手,随即又松开:“干爹,瑞公子可否再次出手救圆圆一次?他既然没带圆圆走,证明他觉得这样对圆圆最好。如今,有人可能对圆圆不利,他,他能否帮这个忙?”
顾清尘拍了拍芙蓉的手,低声宽慰道:“媳妇儿,不要慌。若是这里待不下去,我们就搬到别处去。普天之下这么大,难道那些人真的有支手遮天的本领吗?”
宋师傅道:“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直隶巡抚沈大人闲暇时在家所作之诗被人告发,一场文字狱,全家满门抄斩,包括,他那刚刚出生不久的孙子。”
文字狱,圆圆。芙蓉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知道圆圆家非富即贵,却没想到,他竟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顾清尘同样也震惊了,但是他很快回过神来:“可是,那个孩子不是已经,怎么能确定就是圆圆呢?”
“不能确定。只是,听瑞公子说,圆圆的眉眼,很像沈家少奶奶。沈家少奶奶正是当年名动江南的盐政使王家的江南第一美人。瑞公子的外祖母与那沈家少奶奶的祖母,是两姨姐妹。”宋师傅回忆着。
芙蓉眼里的光一瞬间就暗淡了下去。既是江南第一美人,圆圆的这双眉眼,恐怕见过他娘的人,都会认得出来。芙蓉只觉得心里顿时沉甸甸的,似乎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瑞公子和圆圆也算是亲戚了,他,他能不能再帮我们次?”
宋师傅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许多:“你暂时不必担心,瑞公子上回走前已有安排。南平郡王的生日,他也会列席的。圆圆这几日白天先留在我这里。你们晚上注意着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宋师傅所说的话似乎一语成谶。当天晚上,顾清尘睡到一半,忽听到咚的一声。他立刻惊醒了。由于宋师傅的话,他特意让顾老爹过来这边住。顾清尘披了衣裳起来,把屋里的灯点亮了。芙蓉也惊醒了。顾清尘要出去查看,芙蓉连忙叫住了他:“我和你一道去。”
“怎么了老三?”隔壁传来顾老爹的声音。顾清尘对着芙蓉道:“你就在屋里别动,圆圆和妞妞都还在这里呢。”
芙蓉紧张地点了点头。顾清尘这才出去了。盏茶功夫,顾清尘回来了:“有人放火。幸好旁边蓄了一缸水,已经浇熄了。”
顾清尘把灯移到了床头,任它点着。他揭开薄纱被上去,触到芙蓉的手都是冰凉的。这可是夏天了啊。将芙蓉揽进了怀里,他轻声地道:“不怕,有我在。明儿我就想法子雇两个人来上夜。”
芙蓉点点头,目光移过去,看着熟睡的圆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圆圆的小嘴动了动:“娘,圆圆吃糕糕。”芙蓉眼睛一热,转身环住了顾清尘的腰,肩膀不住地抽动着:“我害怕,如果那些人真的要害圆圆怎么办?如果他被抓回去了怎么办?他不过是个一岁的孩子,为什么那么狠。”
“不会的,圆圆不会有事。”顾清尘抱着芙蓉,眼里的光却不似他说的那般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真的是亲妈。。。
☆、103被收监了
第二天,顾清尘果然就出去寻了两个人回来,都是老实人。晚上轮流值夜。顾家和郭家的人都来问怎么了。芙蓉不想把他们也卷入这场纷争里面,只是对他们说是把布存在家里了,找两个人来守着,怕出现上回那种意外。大家也都信了。
坐以待毙并不是芙蓉的作风。虽然她觉得瑞公子一定会帮忙,但是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渴。如果,那些人在这段时间里动手,难道自己就这样任由他们带走圆圆吗?绝对不行。
从顾清尘的话里,芙蓉觉得,那些人应该是庄府的亲戚。所以,她特意托了顾老二趁着送货的时候去打听,庄家到底来了什么人。
这种事情交给顾老二是最妥当的了。当天晚上,顾老二便把庄府的大小主子们以及客人们的底细都探清楚了。果然是京城里来的人。芙蓉专门走了一趟宋家,问宋师傅可认识这些人吗?
宋师傅听了芙蓉的话,脸色瞬间便了,啪的一声将扇子敲在了案几上:“这个容大人,就是当年沈巡抚的门生。沈巡抚一倒,他立刻提了起来。芙蓉丫头,我要你一句话,如果,圆圆可以活下来,但是必须和你分开一段时间,你又当如何?”
芙蓉往后趔趄了几步,多亏了顾清尘把她扶住。顾清尘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宋师傅的话:“干爹,可是瑞公子的意思?他有能力保圆圆吗?”
宋师傅看着芙蓉:“芙蓉丫头,你的意思呢?”
“我,我想见见那位瑞公子。”芙蓉红着眼眶对着宋师傅道。
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等待了好几天,终于要见到正主的心情。这几天,芙蓉整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总是怕自己一睡着,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圆圆了。
这几天里面,顾清尘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一伙官差来了,要锁了顾清尘去衙门,说是有人状告他们店里的东西不干净,吃了会让人拉肚子。顾清尘被带走了。芙蓉听了这个消息,将圆圆丢给了宋师傅,妞妞交给了林氏,自己去衙门门口击鼓鸣冤。
知县听了芙蓉的话,不但没有采纳,相反是直接让人锁了她收监。
活了两辈子,芙蓉这是第一次进监牢。今天的知县十分反常,芙蓉的话说完,他竟然二话不说就直接锁了芙蓉,说她是同谋,也不听她的辩解,吩咐人快把她带到监牢去。说是被押,芙蓉其实根本就是自己走的。这监牢似乎也不像是芙蓉想象的那种又黑又脏,还算是干净,一个类似于床的东西上面还铺着稻草,铺着一床褥子。最重要的是,那间牢房里面,赫然站着顾清尘。
这间牢房在尽头的拐角处,离那些关押了很多人的牢房距离很远。芙蓉几乎是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估计是有人特意安排的。果然,晚上的时候,有人来了,来人正是瑞公子和宋师傅。
“你找我?”瑞公子开门见山。
芙蓉站了起来,对着瑞公子施了一礼:“是,我找你。我和我家相公关在这里,是不是你安排的。”
瑞公子的表情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很平静:“不完全是。有人买通了这里的知县,把你相公锁了,将计就计,把你一道锁了来。你不必担心,顾家和郭家人,如今都被我安排在了别庄里面,现在很安全。圆圆在我那里。”
“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多久,需要说什么做什么?”芙蓉听了大家都安全,松了口气。
瑞公子的眼光闪了一下:“大概一两个月。我需要点时间。你们什么都不必做,不会有人为难你们。”就算自己是亲王,毕竟,这事涉及到翻案,他还需要些证据。
芙蓉垂下眼帘,沉默着。瑞公子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催她。芙蓉在心底挣扎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问道:“这件事情过了以后,我还能见到圆圆吗?”
“我不能确定地告诉你。但是如果我能选择,他会回到你身边。”瑞公子的声音听起来仍旧是平静的,但是却让芙蓉莫名地安心了不少。芙蓉福身下去:“民妇多谢瑞公子。”
随着瑞公子的离去,监牢里面的光又黯淡了许多。虽然是夏天,芙蓉却是冻的手脚都发凉。瑞公子,真的可以把圆圆保下来吗?一两个月,两个孩子都见不到。芙蓉的手环着膝盖。顾清尘将她搂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别怕,圆圆不会有事的。现在圆圆在他身边,比在我们的身边安全得很。”
芙蓉再也控制不住了,扑进了顾清尘的怀里,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顾清尘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他知道,现在的监牢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等待的日子变得格外的漫长。芙蓉一直颓丧着,顾清尘宽慰了她好几句,可是,没有一点儿用处。宋师傅临走前给他说了,那个矮胖的狱卒是瑞公子安排的人,顾清尘借那个狱卒的手,送了一个消息出去。
这天中午,那个矮胖的狱卒又来送饭菜了。大概是特意关照过,芙蓉他们的饭菜算是很不错的,每顿不是肉就是鱼。顾清尘接过来的时候,那狱卒的嘴做了个口型。顾清尘会意,微点了一下头。那矮胖狱卒手里的鞭子在栏杆上面一敲:“吃饭了,还在那里待着干什么。进了这里,你还以为你是大爷吗?”
“这饭菜都是馊的,怎么吃!”顾清尘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那狱卒顿时就恼怒了起来,一把抢过顾清尘手上的筷子,啪的一声折断了:“不想吃就拉倒。奶奶的,大爷好心送了饭来,你居然还挑三拣四的。气死我了。”正说着,另一个高个的狱卒走了过来,似乎跟他说了句什么。矮胖狱卒冷笑一声:“进了这里,还当自己是大爷不成。摔了他这顿的饭,饿一顿又不会死!”说着,两人往前去了。
顾清尘会意,把南瓜拨了两块出来,见两人走远,这才把那折断的筷子拣了起来,回到了芙蓉的身边。芙蓉忙拉着他问道:“可有事没有?他是不是打你了?”
“没有,媳妇你看。”顾清尘将筷子递到芙蓉的面前。芙蓉一眼便瞧见筷子中空的内心里有一张纸卷着。她忙从头上取下唯一剩下的那支银簪子,左右看了看,动作麻利地将那张纸挑了出来。
纸条刚展开,芙蓉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顾清尘的眼里也盛满了泪。那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爹娘,圆圆想你们。这几个字,对四岁多的圆圆来说,是很难的。芙蓉这么多天的担心,全在这一刻落了下来。她抱着顾清尘,哭了个痛快。
这一张纸仿佛是最好的良药,治好了芙蓉的心病,她的心骤然安稳了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监牢里面,现在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芙蓉每天都锻炼身子,顾清尘看着她每天做的奇奇怪怪的动作,不禁纳罕。芙蓉还拉着他一起做。她是这么想的,自己要从监牢出去,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到时候,体力就是最关键的了。
两人每天都数着日子。基本上每隔三五天,就会有狱卒故意找一次茬,而那找茬的狱卒一走,芙蓉一定可以收到圆圆亲笔写的东西。比如这一天,圆圆就写道:“吃饼饼,圆圆做。”
芙蓉和顾清尘对视一眼,都拿起了一块南瓜饼。虽然面根本没和均匀,虽然中间还没蒸透,可是两个大人就像是傻了似的,都把那个南瓜饼吃完了。
当天晚上,两人正睡得熟,忽听一阵响动。顾清尘睁眼,两个狱卒提着灯笼来开牢房门:“出来,知县大人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要提审你们!”
这么快吗?芙蓉站起身来,因为蜷缩着,脚都麻了。顾清尘扶着她,走了出去。经过那两个狱卒身边的时候,芙蓉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其中一个狱卒的眼里露出一抹冷笑。芙蓉心里顿时就警醒了,紧紧地握了一下顾清尘的手,身子歪了下去:“哎哟,我的脚,痛死我了。”
那两个狱卒对视一眼,立刻把他们往门外推。顾清尘一把搂住芙蓉,回头大声地道:“你们做什么!到底是奉了哪个大人之命来提审我们。哪里有大人半夜来审犯人的!”那个矮胖狱卒在刚才他们睡之前还巡逻了一遍的,可千万要听见啊。
这两个狱卒见顾清尘开口,顿时把他们往更牢房更深处推去。顾清尘边走边骂,两个狱卒像是压根儿就不担心似的。当芙蓉和顾清尘被押着出了尽头的小暗门的时候,只听一个狱卒冷笑一声:“让你嘴不干净,等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辆马车停在外面,芙蓉他们两人被绳子绑着扔了上去。两个狱卒坐上了车前座,开始驾起了马车来。
芙蓉早就在之前把簪子掖在了袖子里面,此刻她用那簪子一点点地磨绳子。不久,啪的一声,手上的绳子松了。她使劲地挣脱,又给顾清尘把绳子解开。顾清尘搂住她,低声地道:“媳妇儿,跳车还是抓住他们?”
芙蓉想了想,附耳在顾清尘的耳边说了两句。顾清尘点头。
幸亏马车的声音大,那两个狱卒没发现身后的动静。一个狱卒刚刚转头,忽觉得脸上一痛,接着胸口中了一脚,人整个飞了出去。另一个狱卒立刻准备抽刀,一把闪亮的寒光横在他的脖子处,芙蓉的声音响道:“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昨天写错了。。圆圆是四岁了。。。当时他们家出事的时候是一岁。。。我去改下。。最近脑细胞不够用。。
☆、104雨过天晴
狱卒正想回头,脖子被人用胳膊勒住了。他没法,手上只得使劲,马车摇晃着停下了。顾清尘拉住了缰绳,对着芙蓉使了个眼色。芙蓉点了点头。顾清尘一脚踹在了狱卒的裆部,那狱卒吃痛,顿时翻下车去。顾清尘一抖缰绳,马顿时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去哪里!”顾清尘扶着芙蓉坐好以后,就转头问她。
“回衙门。”芙蓉当机立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他们还敢来第二次吗?
顾清尘左右瞧了瞧:“不成,这是城外。”并且辨不清方向。
“一直往南。”芙蓉话音刚落,车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顾清尘手一抖,马立刻飞奔了起来
芙蓉的右手紧紧地攀着车厢沿。虽是夏天,夜间的风刮在身上还是有些凉。她不禁打了个寒战。马越跑越慢,身后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了。难道自己今天就会交代在这里吗?芙蓉的左手忽然被人握住了。她转过头,顾清尘眼一亮:“我们有救了!”
芙蓉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光亮,也转头向前方看去。前面停着两辆马车,灯火通明。越来越近了,芙蓉看清了其中一辆马车前面坐着的人赫然是那矮胖狱卒。
顾清尘他们的马车在两辆马车前停了下来。顾清尘跳了下来,芙蓉也想跟着跳下来,结果脚一软,差点摔倒,多亏顾清尘接住了他。矮胖狱卒迎上来,沉声吩咐道:“还不赶快送了人过去,公子候着呢!”
坐在马车里,芙蓉听到刀剑碰撞声和惨叫声接连响起,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如果瑞公子的人没来,那他们被追上后,现在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了。她不敢想,埋头在顾清尘怀里,瑟瑟发抖。现在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芙蓉只觉得脑海里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开了。她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似乎有很多的人在耳边说话,可是脑袋里面是一片混沌。她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她想说话,想动一下,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给禁锢住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忽然一阵清凉附在她的额头上,她只觉得脑袋一片清明,竟又睡熟了。
梦里盛开着大朵大朵的荷花,她就坐在荷花池旁,看着一只蜻蜓轻轻飞下来,停在新荷的尖角上面。她想伸手去捉,那蜻蜓却飞了起来。远远的回廊处走来了一个人。是清尘。他渐渐地走近了。芙蓉一下子站了起来,想大声喊他,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画面一切,她又站在二十一世纪的街头,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知道要走向何处,想开口问路,仍旧是说不出话来。一个小孩子从她的脚边跑过,回头笑了一下,她吃了一惊,那孩子赫然是圆圆。她追着圆圆往前跑。圆圆跑到了路上,回头冲她笑。芙蓉抬头,一辆车开了过来!她大声地喊,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要!芙蓉终于喊出了声音,眼睛刷地一下就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圆圆的大眼睛。看到芙蓉醒了,圆圆立刻叫了起来:“娘,娘,你醒了。头头痛不痛,圆圆呼呼。”
真的是圆圆。芙蓉一股脑就坐了起来,眼前一花,人差点摔了下去。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她,接着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顾清尘的声音:“媳妇儿,小心。你身子还虚弱,别起来,快躺下。”
“圆圆。”芙蓉扶住额头,嘴里下意识地喊道。
“娘,我在这里。”一双小小的爪子伸进了芙蓉的手里。芙蓉睁开眼睛,圆圆正好好地站在面前。芙蓉眼圈一热,伸手去:“娘抱抱。”
顾清尘把芙蓉扶起来,靠着枕头坐着。接着他把正在努力往床上爬的圆圆给拦腰抱了起来,除下了鞋子,把圆圆放到了芙蓉的怀里。圆圆一挨到芙蓉,就伸出双手抱住了芙蓉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娘,圆圆好久没看到你了,圆圆要吃娘做的糕糕。”
芙蓉闻着圆圆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着。她嘴里只是念叨着圆圆圆圆,每喊一声,圆圆都乖乖地答应一声。芙蓉将头埋在圆圆的颈窝里,再也止不住了。那么多天的担心,那么多天的害怕,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圆圆。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如果真的被人给抱走了,那她怎么办?
“娘不哭,娘不痛痛,圆圆呼呼。”圆圆的小爪子在芙蓉的头上小心翼翼地抚摩着。顾清尘坐在床沿,将芙蓉圈在了怀里,轻声地道:“媳妇儿,别哭了。再没有事情了,我们都安全了。”
芙蓉靠在顾清尘的怀里,一个劲儿地点头。她的手始终紧紧地搂着圆圆,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问道:“妞妞呢?”
顾清尘安慰着她:“妞妞被娘抱去了。你放心,我们大家都没有事情的。圆圆一直守着你呢。这小家伙也不睡觉。”
圆圆又在芙蓉的脸上亲了下:“娘,圆圆给娘写的字,娘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我的乖孩子。”芙蓉再次把圆圆搂到怀里,心里满是感激:如果没有他的那些字条,芙蓉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她不敢想,她也不想去想。好在,那样的结果,是不存在的了。
看着两呣子说不完的话,顾清尘起身出来了。宋师傅在外面负手而立。听见了门响的动静,宋师傅转过身来,对着顾清尘道:“怎么样了,芙蓉丫头醒了吗?”
顾清尘点头:“她醒了,我把了脉,倒是没什么事情了。是太过紧张,一下子放心来,人撑不住了。多调理几天就行了。有圆圆在她的身边,就比什么药都好了。”
宋师傅拈着胡须听了,然后道:“芙蓉丫头对圆圆,那可是比对她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啊。可知人与人之间相连的不仅是骨肉情。如今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你们也可以安心了。”
顾清尘沉默片刻,忽然道:“干爹,我这几日想了许多。此时若是再参加院试,是否晚了?”
宋师傅的眼睛一亮,脸上随即浮上淡淡的笑容。
几乎把圆圆拴在自己的身边一天一夜,芙蓉的心里才真正的平静下来。静下心的芙蓉这才想起来自己和顾清尘还是待罪之身,起身往宋师傅这边来了。
听明芙蓉的来意后,宋师傅笑了笑:“不妨不妨,隔两日回去便是。这几日正在善后,你们安心在此住下。”
“干爹,我和相公被关进牢里后,到底发生了何事?”芙蓉心里存了很久的疑问。瑞公子到底做到了哪步。
宋师傅脸上的笑容却敛了起来。半晌,他才说道:“芙蓉丫头,你和清尘才回来,我本不该这么急着问你。但是,此事终究是要面对的。若是瑞公子此回帮沈家平了反,你和清尘意欲让圆圆留在何处呢?”
芙蓉的手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椅子里,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从得知圆圆的身世后,芙蓉一直在怕,怕这个问题摆在她的面前,更怕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由得自己选择。如果是照她自己心里所想,自然是和以前一样,将圆圆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这样可以吗?圆圆跟着自己,只是乡野之民的孩子。他长大了,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不会怪芙蓉没让他认祖归宗呢?芙蓉只觉得犹如兜头一瓢冷水,将她的心整个浇透了。
“爹爹,娘怎么了?”站在窗户外面,圆圆看着屋里独自一人坐着发呆的芙蓉,转过身来,趴在顾清尘的耳边问道。
顾清尘想起宋师傅的那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抱着圆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将他放在自己的膝头,轻声问道:“圆圆,你喜欢爹和娘吗?”
圆圆连连点头:“圆圆最喜欢爹和娘了。”
顾清尘将圆圆抱起,让他站在自己的腿上,对着他郑重地道:“圆圆,如果有一天,爹和娘不是你的爹和娘了,你还喜欢爹和娘吗?”
圆圆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双脚跺着,抱紧了顾清尘的脖子:“爹和娘要圆圆,不要不要圆圆。圆圆听话,圆圆很听话,爹和娘不要这么久回来好不好。圆圆好想你们。”圆圆说得语无伦次了,紧紧搂着顾清尘不撒手。
顾清尘一把揽紧了圆圆,摸着他的脑袋:“好,爹答应你,爹和娘不会不要圆圆。圆圆永远是爹和娘的乖圆圆。”芙蓉为家里做了这么多,现在,该轮到自己了。
晚间,顾清尘搂着芙蓉的腰,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媳妇儿,我们不放圆圆走好不好?”
芙蓉身子一颤,猛地回过头来,看着顾清尘:“可是,如果跟着我们,他只能是一个普通百姓。”
“就算有瑞公子的帮助,可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怎么去面对一个家族的灭亡。他首先是个孩子,他会害怕,会哭泣,他会想要躲到爹娘的怀里撒娇。媳妇儿。”顾清尘目光灼灼地说道。
芙蓉眼角都湿润了:“可是我怕,怕跟着我们吃苦。他明明可以回去过锦衣玉食的日子。跟着我们,像遇到这次的危险,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现在家里有了钱,能吃得好住得好,可是男孩子,他终究是想出去飞的。”
顾清尘拥住了芙蓉,在她的耳边轻昵道:“媳妇儿,相信我,就算圆圆留在我们的身边,我也能让他实现他的抱负的。圆圆的将来,是可以靠我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要完结了。大概还有三四章吧。。相信顾清尘要做什么,大家也都知道了。。。虎摸。。。会有圆圆的番外的。我说过我是亲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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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不愁嫁》
☆、105回家真好
芙蓉不知道顾清尘是怎么给瑞公子和宋师傅说的。那天他们确定自己的想法之后,瑞公子找他们谈了谈。
“我们两已经商量好了。圆圆现在是我们的儿子,以后也会是。”顾清尘握紧芙蓉的手,“我相信,我会有能力保护好他的。”
瑞公子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我丝毫不怀疑你有这样的能力。”他站起身来,将一个匣子推到了顾清尘的面前:“这次给沈家翻了案,圆圆的身份得以重见天日。我只有一个请求,在适当的时候,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顾清尘点头:“这是自然的。等他能够理解这一切了,我们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瑞公子淡淡应了声:“这盒子里面有圆圆祖父的一卷书稿,还有圆圆父亲的一些旧物。里面有块令牌,若是圆圆有事,只管拿了他找祥源银号,会有人通知我的。”
顾清尘接了过来,一一记下了。瑞公子将扇子合拢,说道:“这边的事情完了,我也要去平南王府打个过场的。我就先走了。不知道能否让我再见见圆圆?”瑞公子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是看向芙蓉的。
芙蓉此时还有什么不同意的,自去抱了圆圆过来。
圆圆被抱了进来,芙蓉放了他下来。他看到顾清尘先喊了声爹爹,然后目光才看向了瑞公子:“瑞叔叔。”
“乖圆圆。要不要跟叔叔回大房子去玩?”瑞公子蹲□子,摸摸他的脑袋,故意问他。
圆圆仔细想了一下,歪着脑袋问道:“爹和娘去吗?”
瑞公子嘴角一抹笑:“爹和娘不去的话,圆圆去吗?”
这下圆圆没有丝毫犹豫,回身跑到了芙蓉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腿,对着瑞公子摇头:“瑞叔叔,圆圆要和爹还有娘在一起,不能去大房子玩了。如果圆圆过去,爹和娘会想圆圆,圆圆也想爹和娘。瑞叔叔把大房子搬过来好不好?”
顾清尘一把抱起了圆圆,拍了拍他的小ρi股:“你这个小家伙,还想两头都顾着啊。”
瑞公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好,瑞叔叔给圆圆把大房子搬过来。那瑞叔叔先回去搬房子了。”
圆圆伸出小胖爪,对着瑞公子捏了两下,表示告别。瑞公子嘴角噙着笑快步离开了。芙蓉和顾清尘抱着圆圆出了门,看到蓝天下瑞公子的马车绝尘而去,两人不由地对视了一眼:圆圆的将来,是他们两人自己的事情了。
两人并没直接回县城里,而是先往芙蓉的娘家去了。林氏他们被宋师傅派人接走的时候才得知顾清尘和芙蓉都出事了,心里着急。前两天得知两人平安回来,林氏没见到人始终不安心。当马车停在郭家门口之时,林氏立刻迎了出去。她看到顾清尘抱着圆圆,扶着芙蓉下车的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上前去搂住了芙蓉:“闺女,你可算是回来了。”
芙蓉眼角也湿润了,搂住林氏,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哭了起来。老郭头见状,忍不住也抹起了泪,嘴里却在宽慰道:“闺女和女婿回来,正累着呢。快让他们先进屋歇息吧。”林氏这才收了泪,连连点头:“对对,瞧我都糊涂了。快进屋去歇歇。我去给你们做饭。瞧我的圆圆,小脸都瘦了。”
几人进了屋去,老郭头问了几句,得知事情都摆平了,这才放下心来。林氏要留他们住下,芙蓉却道:“娘,我们就吃顿晌午饭,等会儿还要回顾家。那边还没送信儿过去呢。”
“应该的应该的。”老郭头点了头,林氏听了,也只得作罢。芙蓉要起身去帮她做饭,林氏将她按回了位置:“不必你帮忙,快坐下歇歇。”芙蓉只得罢了。
这一顿午饭吃得其乐融融。吃完了饭,芙蓉帮着林氏收拾好了碗筷。林氏让宋春花给顾三叔家提东西过去。芙蓉笑道:“我许久没见到三婶了,不若我也过去瞧瞧吧。”
芙蓉牵着圆圆,顾清尘抱着妞妞,宋春花挎着篮子。周围的乡亲们见到芙蓉一家,都纷纷上来逗圆圆。芙蓉站住脚,跟乡亲们闲话几句。宋春花忽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芙蓉:“刘婶子。”
芙蓉抬起眼帘看去,只见不远处,刘婶子看着芙蓉,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由于自己家的事情,芙蓉也没来得及和红棉碰头,压根儿不知道春娟他们到底如何了。她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春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自己。
郭三婶见了芙蓉他们过来,十分高兴,取了一篮子的干枣出来:“这是家后头的枣树摘的,我想着你爱吃,给你留着的。两个小家伙越来越可爱了。晚上就在家里吃饭。”
“我们还要赶着回顾家,今儿个就不留下来吃饭了。下回回来,一定会在三婶这边吃饭的。”芙蓉笑道。
郭三婶点点头,便不再提了。
芙蓉走了一圈回去,又歇了一阵,便重新上了马车往顾家来。他们的村子刚走到村口,忽听见外面传来了鞭炮声,锣鼓喧天。马车停了下来。顾清尘将马车车门开了一条缝,问道:“可是有事?”
“前面好象有喜事,好多人围着,马车走不过去了。”车夫说道。
顾清尘便下了车,抱了圆圆下来,又接了妞妞,扶着芙蓉下了车。这马车是瑞公子的房子的管家安排的,顾清尘给了他些钱,车夫便走了。
两人这才定神看向前面。只见一列官差走了过来,顾清尘他们忙闪到一边。而陪在官差旁边的人赫然就是钟老爷。芙蓉心里一动,低声问道:“是不是钟麟中了?”
像是在解答她的疑惑一样,旁边跟过来的人群里议论纷纷:“没想到钟家那娃真不错,居然还考中了秀才。那钟老爷镇上那个儿子,还是他亲自教的呢,听说上街调戏人家姑娘呢。”“可不是,也算是钟大娘熬出来了。”“我们这村里多少年没出这样一个读书人了,上一个中秀才的还是顾三叔了。”
果然如此。芙蓉和顾清尘对视一眼,顾清尘怀里的妞妞却是不惯那鞭炮声,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两人来不及凑这个热闹,先回了顾家。
顾大嫂刚刚从后院摘了些菜走出来,见到芙蓉,手里的盆子咚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眼圈儿都红了,忙上来拉着芙蓉:“爹,三弟他们回来了!三弟,三弟妹,你们没事吧。”
屋里的帘子刷的一下就打了起来,顾老爹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顾清尘忙上前去:“爹,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老爹担了那么多天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忙喊道,“老大,老二,老三回来了。”
劫后余生再见到自己的亲人,这种感觉是最容易让人感到幸福的了。晚饭是芙蓉做的,顾老大特意买了些卤味回来,又打了酒。顾清尘他们几父子喝得脸红红的,十分尽兴。顾老大的舌头都喝直了:“三弟,我们再喝!”
“相公,明儿再喝了。三弟他们才回来,还累着呢。”顾大嫂劝道。
顾老爹放下了酒杯,端起了饭碗:“老大媳妇儿这话说的是,我们明儿再喝。老三,老三媳妇儿,来吃菜。”
顾清尘应了下来,大家把饭吃了,然后聚在屋里说话。顾老爹细细问着芙蓉和顾清尘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清尘两夫妻已经商量过了,圆圆的身份谁也不吐露,对外只说上回的人贩子可能有些背景,所以他们求了宋师傅帮忙,瑞公子为了保护他们才把他们送进牢里。如今都没事了。顾二嫂听了嘴一瘪,转了身子就出去了。
芙蓉见了顾二嫂的态度,有些诧异。散了以后顾四妹一拉芙蓉的衣角,芙蓉跟了她进屋。顾二嫂这才道:“庄家出了事,大哥和二哥的生意也搁下了。二嫂心里有些不痛快。”
芙蓉听了这话,脑海里只浮现了四个字果然如此。顾四妹见芙蓉久久没说话,安慰道:“大嫂要临盆了,大哥本就没多少心思在这上头。只是二哥那边,恐怕心里不好受。”
“四妹妹,多谢了。”芙蓉拉了顾四妹的手坐了下来,本想说说钟家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只说了些旁的事情。
顾四妹坐了一会儿,顾清尘回来了,顾四妹便出去了。芙蓉将顾四妹方才的话给顾清尘一说。顾清尘低头想了想:“我去跟大哥二哥说说。这事就放在我身上吧。”
芙蓉点点头,由顾清尘出面是最合适不过了。话题一转,她又道:“钟家如今有了这一桩喜事,我们于情于理也该送些贺礼过去。如今钟家和我们家关系有些僵,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做之后的打算。”
顾清尘听了此话,忍不住握了芙蓉的手:“不若明儿去吧。你今儿也累了,还要帮着四妹妹张罗。”
“我可不光是为了四妹妹。我们家若是有了这门亲,以后做起生意来,也没人敢欺负到头上了。”芙蓉笑道。一个秀才的名号,在小地方上也是能震住很多人的了。
顾清尘的目光闪了闪,对她点头:“也多亏了你。等会儿我们一道去道贺吧。”
顾清尘夫妇二人去了钟家,钟大婶穿戴一新,像个贵妇似的坐的稳稳的。见了他们,钟大婶笑了笑,这才起身:“真是稀客啊。既然来了都是客,坐吧。”
态度果然不甚好,但是没被赶出去就是不错的了。芙蓉的心揣回了肚子里,馒头也得一口一口地啃,自己只是来探探路,算尽到一个三嫂的本分,剩下的部分,就交给顾老爹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喵喵。。。。。(这是炸起潜水的亲们的咒语)
☆、106紧张备考
钟老爷面上很高兴,说话间都露出得意:“我家麟儿啊,自打小的时候开始就聪明,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有大出息的。这不,才十五,就是秀才了。这中举人啊,指日可待啊。我决定明儿就让他去镇上住着,给他找个好师傅,明年便考举人。”
“爹,我不去镇上住。我这次考的名次并不靠前,只够上县学的。我想在家里再复习两年,再说后面的考试。”钟麟一直没出声,听了钟老爷的话,突然开口道。
钟老爷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顿时脸一黑:“你就算中了秀才,也还是我的儿子!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不成!”
钟婶子立刻站了起来:“你的儿子在镇上的大房子里面呢。我家麟儿没吃没穿的时候是我一个人拉扯着,那时你在哪里。如今我儿子有了出息了,你觉得脸上有光了,你跑回来认儿子了。我告诉你,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儿。我的儿子,你想都不要想。”
钟老爷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就要翻脸,钟麟一下子站了起来,胀红了一张脸:“你们别吵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说着,钟麟就冲向了门口。
钟婶子忙喊了一声钟麟,追了出去。钟老爷一拂袖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越来越不像话了,瞧瞧她教的什么儿子,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芙蓉和顾清尘面面相觑了一下,起身告辞了。回到屋里,两人忙着盥洗哄孩子睡觉。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后,芙蓉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散架了。顾清尘跟芙蓉商量:“等回到县城里,我们请个掌柜的如何?”
芙蓉点头:“一切都依你。你在家里安心读书也好。不要为了这些事情分了心。”
顾清尘给她按着肩膀,轻声道:“或许,这也是一个转机。”以前觉得钟麟没中秀才麻烦,现在看起来,他中了秀才,事情更加的麻烦了。
虽然钟家两夫妇面上不和,但是两人都同意摆上一天的席面来庆祝。钟婶子上门来邀请他们的时候,顾二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是她再怎么瞪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只有两岁的事实。她暗暗地下定决心,定要培养个状元出来,杀杀钟家的锐气。
顾清尘兴许是跟顾老爹说了什么,顾老爹开始还不太愿意去,后面穿了一身新衣裳,刮了胡子过去了。顾四妹一直跟在芙蓉的身后,低着头,耳后一直带着一抹红晕。钟麟见到顾四妹,目光就移不开了。芙蓉有意无意地挡在两人之间,悄悄地对顾四妹道:“还记得我与你说的话吗?他虽是秀才,你也不差。”顾四妹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胆怯,但是至少脸是抬起来了。
钟家是特意请了人来做的席面,菜色不错。钟婶子一身的新衣裳,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她不断地招呼着众人,面上的得意挡都挡不住。但是有心人就发现了,她和钟老爷是一点儿交流也没,两个人各招呼各的,就像是陌生人似的。
钟麟自然是主角,跟着顾三伯一桌。在座的人,只有顾三伯是参加过会试的,差一点就考中举人了。一桌子上坐了两个秀才,钟老爷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了光。顾清尘也和顾三伯在一桌,抱着圆圆。芙蓉看过去,圆圆正盯着钟麟说话,一脸的认真样。
黄大娘打趣道:“瞧圆圆听的模样,竟不输钟家新秀才呢。老三媳妇儿,以后你定是个状元娘。”
芙蓉笑道:“一切都还早呢,那孩子先把字认全了吧。他啊,许是没见过这场面,觉得新鲜呢。”
旁边二丫的娘笑道:“你们顾家啊,可都是读书的料。说不定大嫂子肚子里这个,也是个状元呢。”桌子上的氛围一片祥和。
次日一早,顾清尘和芙蓉刚刚起身,便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说话。芙蓉仔细听了听,笑着对顾清尘道:“你果然没料错,是钟家那小子。”
顾清尘将铺盖给叠好,又把枕头放好,笑道:“可知我昨晚没说假话吧。钟家小子啊,在三伯面前,就跟圆圆在你面前似的。我去端水进来,你把圆圆他们叫起来吧。”
芙蓉应了,自去小床上面叫孩子们。刚揭开帐子,就见到圆圆的手搭在妞妞的肩膀上,手上还拉着被子角睡得香甜,嘴里还嘟哝了几声:“妞妞别闹,哥哥给你盖被被。”
顾清尘打了水进来瞧见这模样,笑道:“这个小鬼头,自己前儿还尿床呢,还照顾别人。”
芙蓉拍了拍圆圆。圆圆一动,妞妞也醒了,挥舞着小手对着芙蓉吱呀哇的乱叫。芙蓉乐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抱起来一摸她的ρi股,正好手上感到一股温热涌了出来。芙蓉忍不住满头黑线,忙喊道:“顾清尘,你女儿又尿裤子了。”
“顾清尘,你女儿又尿裤子了!”圆圆见状,双腿在床上踏着,跟着芙蓉喊了起来。
顾清尘忍不住上来拍了两下圆圆的ρi股:“你个小鬼头,竟然叫起了名字来,顾清尘是谁啊!我女儿又是谁啊!”
圆圆吐了吐舌头,双手抱住了顾清尘的脖子:“顾清尘是我爹爹,你女儿是我的妹妹妞妞。”
“没大没小,等会儿你要写二十个大字,不然不许吃饭。”顾清尘把圆圆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来,把他放在床上站好,故意板着脸道。
圆圆点了点头,趁着顾清尘一转身,立刻猴进了芙蓉的怀里:“娘,爹爹让圆圆写好多字。圆圆吃不了饭饭。”
芙蓉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点他的额头,对顾清尘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猴了。”
钟婶子带着钟麟上门来,还有些拘谨。顾二嫂瞧见了她,把头撇到了一边,嘴里兀自说着:“又不只你家出了一个秀才,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顾老二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回你的屋去,别瞎掺和。”顾二嫂瘪瘪嘴,但是顾老娘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她不敢造次,只得悻悻地回了屋里。
芙蓉热情地接待了钟婶子进屋里。钟婶子将手里的篮子放到了桌上,推到了芙蓉的面前:“老三媳妇啊,我今儿来,是有事情相求。”钟婶子说到这里,脸上有些挂不住:“我知道我们两家以前有点误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钟婶子但讲无妨。”芙蓉微微一笑。钟家和顾家的矛盾,并不是和自己的矛盾,她当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钟婶子搓了搓手:“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日夜盼着他有出息。他也争气,考中了秀才。我也不瞒你们,这孩子此次考的名次并不好,只够上个县学的。我思来想去,还是之前教他的师傅弱了些。听闻老三的师傅是饱读诗书的,能不能请你们帮着问问,指点指点我家麟儿可好?”
顾清尘笑道:“这事,我得去问问。”顾清尘话音刚落,顾四妹正端着盆子进来,见了钟麟,脸刷的就红了,低下头进了屋去。
“这是自然的这是自然的。”钟婶子用手帕子沾了沾唇角,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起身告辞了。她喊了几次钟麟,钟麟这才收回了投向顾四妹进去的屋门口挂着的帘子的目光,脸上微微有些窘迫,对着他们揖了一礼,便告辞了。
顾清尘和芙蓉回了县里,他们两人退了之前店铺的租赁约,又将自己家旁边的两间铺子赁了下来,打通了,请了个掌柜的来打理。但是一应的食材都是交给顾老大去采买。每天早上芙蓉将糕点的配料给配好,专门砌了大灶来蒸,做好了就送过去。顾清尘想给顾老二找个活计,顾老二拍拍他的肩膀:“老三,我已经找着活计了。之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你二嫂那张嘴就是这样,你还是读书最要紧。”
顾清尘没有其他的烦杂事情打扰,每天都在宋师傅那边闭关读书。芙蓉也在宋师傅这边,帮着宋师母做些事情。宋师母家也是书香世家,教圆圆是绰绰有余。两三个月下来,圆圆连声韵启蒙都背熟了,天天摇头晃脑地背着,倒真有那么一点儿样子。芙蓉闲来没事也拿写书来看。现在这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在努力,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难道还能落后他们不成?
宋师傅这头对顾清尘十分严厉:“明年太后六十大寿,应该是要开恩科的。你如今的文章还欠些火候,皆因太久没有拿起书本的缘故。如今你破题倒还是好的,只是词句上还缺了些,还要多练才是。”
芙蓉真的觉得顾清尘是一个非常用功的考生,那股劲儿,芙蓉觉得就跟自己当年面对高考的时候差不多,不,更胜一筹。顾清尘开始是一门心思钻进书里,芙蓉每半个时辰就会端点东西进去跟他说会儿话,往往一刻钟后她就起身出去。久而久之,顾清尘明了了芙蓉的苦心,每学上半个时辰,便会歇息一会儿,或逗逗圆圆妞妞,或帮着做些事情,倒觉得念书的效果更事半功倍了。
恩科如期举行。到了顾清尘要考试的前几天,芙蓉紧张地都睡不着觉了。顾清尘反过来安慰她,拥了她在怀里,故意使坏似的将她的手引向自己的敏感部位,轻声道:“媳妇儿,你也给我加把劲儿。”芙蓉羞红着一张脸打了他一拳。顾清尘回头来吹熄了灯,可是夜晚,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晋江又抽了啊。。。发不上文好焦急。。
☆、107反唇相讥
顾清尘考完试回来,芙蓉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还专门做了顾清尘最喜欢吃的醋溜鱼片。顾清尘回来洗了个澡,到了桌边就大快朵颐了起来,边吃还边说:“媳妇儿,多亏你给我准备了那些腌梅子。那气味,可真不是人能够忍受下来的。”
芙蓉忙给他盛饭:“吃慢点,小心噎着。”圆圆学着芙蓉的样子,舀起一勺汤,放到碗里。他的手还是小了,汤了许多出来。他爬下凳子,捧着碗跑到顾清尘的面前:“爹爹喝汤汤。”
“乖孩子,有没有听娘的话?”顾清尘摸摸他的脑袋,拿起一个鸡腿,“要是乖就给你吃,要是不乖,就没有鸡腿吃。”
圆圆顿时就蹦了起来:“圆圆乖,圆圆听话。圆圆帮娘做事。”旁边坐在摇摇车里的妞妞也拍着手,呜啊呜地说着。芙蓉笑道:“我洗衣裳的时候,圆圆还来帮我洗来着。妞妞也在旁边帮忙,我刚洗完,她又尿湿了一条裤子。”
顾清尘哈哈大笑,把鸡腿给了圆圆。圆圆拿着鸡腿到妞妞的旁边,亲了她的脸一下,对着妞妞道:“妹妹你长大了就能吃了。哥哥先帮你吃了啊。”妞妞嘴一瘪就要哭。芙蓉忙端着加了糖的鲜奶过去喂她。妞妞这才没哭了。
隔了好几天,芙蓉才在某天晚上吹了灯后问顾清尘考试怎么样。顾清尘皱了眉:“题倒是不难,就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挺难受。还是有媳妇儿抱着最舒服啊。”
个没正经的。芙蓉翻身朝向里头。顾清尘的手顺着她的背往下移着,搂住了她的腰:“我觉得应该能考进前两等。我也问了干爹,他也觉得没问题。”
放榜的日子到了,芙蓉一大早就起来了,在家里忙活个不停,桌子都擦了三遍。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顾老大的声音异常的洪亮:“我一早就是衙门听消息。那人一出来我就打听消息,三弟中了,中的是一等,比钟家小子还厉害。我要给爹和二弟他们报信去。”
顾老大的声音渐行渐远,房门突然开了。顾清尘一出现在了门口,芙蓉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顾清尘搂着芙蓉,柔声宽慰道:“媳妇儿,这就哭了。那以后你当了状元夫人,眼睛可不是要成桃儿?”
“就是成桃子我也喜欢。”芙蓉的手搂得很紧,声音闷闷的,“以后我不仅要当状元夫人,还要当状元娘呢。”
顾清尘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似是在宽慰她,又似在宽慰自己,重重地点了头。
钟老爷本想叫钟麟参加这次的恩科,钟麟不愿,干脆就在县学里待着不回家了。每到放旬假的时候就来宋师傅这里请教学问。钟婶子得知后,便挨着芙蓉赁了一所屋子,算着日子,钟麟放假前两天她就来住着,就为见一眼儿子。街坊邻居地住着,钟婶子和芙蓉的关系也在逐渐地改善中。家里没事儿,她一个人在家里,渐渐地就开始关注起了钟麟的终身大事。只是钟麟现在正在用功读书,她不敢去打扰他,只是心里存的这个想法越发强烈了。
芙蓉这天正在铺子里面清点账本子。她正算到一半,忽听见门口一阵吵嚷声。她抬起头,郭大伯娘气冲冲地走进来,将手里的东西往柜台上一掷,将柜台一拍:“人家家里的亲戚,都是往一处使力,偏我们家就不是这样。虽是隔房的,你小的时候,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海儿有的,什么时候短过了你的。如今你倒是好,一个人在这里享福,把我们全家往火坑里推。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不拉扯娘家,还落井下石啊。你天天大鱼大肉地吃着,我们家里都吃烂菜叶帮子啊。”说着,郭大伯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竟然哭了起来。
芙蓉是开店做生意的,店里本就有客人,见此情景,都纷纷指指点点的。芙蓉肚子里的火腾地就冒了起来。也真是有脸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瞧瞧她往柜台上扔的啥东西,黑不隆冬的咸菜。芙蓉将那布一把提了起来,提起来就绕出了柜台,往郭大伯娘的怀里一扔:“既然你要这么说,我们就回去找里正和找村长理论理论,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爹娘他们的,这些年的账我们一笔一笔地理清楚!”
郭大伯娘被芙蓉扔过来的咸菜砸中胸口,觉得胸口一痛,差点没喘过气来。她听了芙蓉的话,愣了一下,接着又抹起了眼泪,竟就坐在地上嚎啕道:“没良心啊,居然拿东西扔我啊。我之前的东西都是喂了狗啊,喂个狗也知道感恩啊,自己的亲侄女竟然这么对自己。”
“你既然这么有理,我们就立刻回去找乡里乡亲地理论理论,看到底是谁的东西喂了狗。”芙蓉说着,就对着店里赶来的两个小二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二立刻左右架住了郭大伯娘的胳膊,把她往外拖。
在外面看的郭大伯两人见芙蓉这么强硬,忙陪着笑走出来:“侄女,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你们家在这里锦衣玉食地住着,还开了这么大的一间铺子,就是拔下一根毫毛,也比我们的腰粗。当时我只不过是找你借几十两银子,你还推三阻四的。你可是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头,跟少爷一说,难道钱还少了吗?连这点子忙都不肯帮,难道一笔还能写出两个郭字来吗?”
芙蓉站住了脚,心里已经气得快飙火了。自己当过丫鬟这件事情,他们每次非要拿出来表白表白。芙蓉气得反笑了:“我自己去做丫鬟,清清白白的,我的钱全是来的堂堂正正,我需要和谁说!钱是我的钱,爱怎么用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的儿子惹了祸事,你居然要你的兄弟帮你家赔钱。大家评评,有没有这样的道理!”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既然郭大伯娘要闹,那芙蓉就索性闹大,把事情都摊开来说,看谁有理。
刚才那些指点的人都看向了郭大伯。郭大海见状,将郭大伯拦在了身后,满脸都是愧疚:“大妹妹,都是我的不是。但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从范家出来的缘由谁都知道,你养了那个孩子,我们郭家可招了人多少白眼?我们可说什么了?我们在范家管着铺子,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难道那大少爷还不听你的吗!”
“我打死你我!”郭大海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忽然从店外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的笤帚一直往郭大海的身上招呼,“我的闺女清清白白,你们是乱嚼的什么舌头根子。你们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郭大海往后退着,郭大伯避之不及,被郭大海的脚一绊,两人都结实地摔到了地上。老郭头瘸着一只腿用笤帚不断地打他们:“滚,滚啊!”
“爹!”顾清尘听说芙蓉在这边,早起学了一个时辰后,就过来看看,正好碰到了老郭头,就一并过来。看到店外这么多人,他们匆匆走过来,正好听见郭大海的话。他身边的老郭头抄起店门旁清扫街道的笤帚就进来了,顾清尘连忙进来抱住了老郭头:“爹,不要打了,您小心着脚!”
老郭头毕竟老了,敌不过顾清尘的力气,他长呼了一口气,将笤帚扔到了郭大海和郭大伯的身上,指着门口:“你们给我滚,以后我们再不是兄弟!”
郭大伯爬了起来,顾不上头上脸上全是黑的,抹了一把脸:“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你这样的大哥。出去!”老郭头吼地太厉害,竟咳了起来。
顾清尘一面给他顺气,一面冷眼道:“若是你们不出去,我们就去对簿公堂,让县老爷来评评这事情到底如何!”
郭大海还想说什么,郭大伯见讨不着好,拉了郭大海的衣角,往外面去了。老郭头气稍微顺了点儿,冲着郭大伯道:“我们二房,从不欠人的东西。从今之后,我老郭头再没有大哥!若是再让我见到你们来我闺女的店铺闹事,我们就请族长他老人家来主持公道!”
郭大伯三人灰溜溜地走了。老郭头的身形晃了一下,顾清尘忙把他扶着坐下。老郭头老泪纵横,拉了芙蓉的手道:“闺女,是爹对不住你啊。”
“爹,您别这么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嘴长在他们身上,我难道还能管住不成?他们家的日子是他们家的,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就够了。”芙蓉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名誉,最后向自己的亲哥哥动手的人,竟然是往常间不吭声不出气的老郭头。老郭头现在不仅是气,恐怕心里更多的是心痛吧。
这一场闹剧落下了帷幕,老郭头被芙蓉和顾清尘送回了家。林氏听了后顿时气得跳了起来,要去找他们算帐。芙蓉好不容易劝住了她,下巴往老郭头的方向抬了抬。林氏这才住了口,反而去宽慰老郭头去了。
芙蓉躺在顾清尘的怀里,越想越觉得委屈。顾清尘将她的发别在耳后:“媳妇儿,别为了别人的事情委屈了自己。连圆圆都说,娘笑起来最好看了。难道媳妇儿不舍得让我看吗?”
芙蓉扑哧一声笑了,双手环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闭上眼睛,一声,两声,这是幸福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郭大伯领盒饭了。。。咳咳。。亲们虎摸。。。我一直在加油。。
☆、108双喜临门
自考上了秀才以后,顾清尘很是放松了一段时间,但是他每天必定是有至少两个时辰要去宋师傅那边的。圆圆如今也四岁了,开始读起了简单的文章。芙蓉不舍得他这么小就被关在书里面,几次软磨硬泡,顾清尘都没松口。
无奈之下,芙蓉只好想出了最后一招。这天顾清尘在晚饭后照例在屋里看书。看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到了两个孩子该进来睡觉的时候了,院子里面还静悄悄的,顾清尘不由地有些疑惑,想起圆圆方才让芙蓉带他去林氏那里玩,便放下心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门口忽然有了动静。芙蓉的脚步声他一听便听出来了。屋里瞬间亮了些,许是她又舀进来一盏灯。一阵幽香飘过,一盏灯放在了他的手边,身着水红色纱袖的双臂从他的手肘往上,一直移到了他的肩上。顾清尘侧过头去,颊边被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吻,芙蓉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相公。”
动作永远是快于自己的思维,顾清尘只听见芙蓉一声低呼,等他反应过来,芙蓉已经坐在了他的怀里,因为他的动作过大,她的身子不稳,撑住了他的胸膛,脸蛋贴在了他的脸上。顾清尘的喉间咕嘟了一声,声音都有些沙哑:“孩子们呢?”
“圆圆□娘带过去了,我娘就把妞妞抱去陪着她睡了。”芙蓉抬起头来,灯光正好将她的睫毛投影在了脸上。顾清尘看着芙蓉眼角眉梢,依旧是一丝皱纹也没,多了几分少妇的韵味,更显出了一股成熟。他的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媳妇儿,你还是这么瘦,还是你刚生了妞妞的时候抱着舒服。”
芙蓉的手打在他的胸膛,轻飘飘的没有力气:“那时候肚子上全是肉,我瞧着竟比你还重了,你尽笑话我。”
顾清尘将她揽在怀里,捉着她的手握起了一支笔,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红袖添香夜读书。”他只觉得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温温热热的,柔若无骨。他低声在她的颊边落下一吻:“媳妇儿,夜深了,我们该安歇了。”
芙蓉又一阵低呼,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她的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可千万要记得自己今天这样做的目的,芙蓉躺在锦被上的时候如是想。
顾清尘从没见过这般主动的芙蓉,只觉得她今天的一切举动都有违于平常。他也不说破,只管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在她的身上起伏着,只觉得全身舒爽。他想起了前儿在挑书之时无意间发现的那本图鉴,低声在芙蓉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芙蓉听了,满脸通红,翻身趴在了被上,将头埋进了被里。
顾清尘从身后轻轻地拥住了她,当两人再次合二为一之时,都听到对方口里的一声长叹。顾清尘在芙蓉的耳边轻声地说着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话,芙蓉的手紧紧地攥着枕头,一张脸憋得通红。
终于感受到了他的热情,芙蓉早已经没了力气。顾清尘歇了一会儿,起身将两人都清理干净。芙蓉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相公。”她的身子不断地在他的身上扭动着。
顾清尘眸子一深:“媳妇儿,你再动,我就把不住了。”他的呼吸低低地喷在她的耳边,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你今儿却是因为什么事要这样?”
芙蓉见他已经完全识破了自己的动机,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相公,圆圆人这么小,才五岁不到,还是在玩的时候。孩子的确是贪玩了一点,你给干爹说说,让他每天学两个时辰就可以了。其他时候,我来教他好不好?”
顾清尘倒觉得有些新鲜,从没听过一个妇道人家要主动教孩子的。只是自己的这个媳妇儿倒不是个平常人,自己在刚刚教圆圆的时候,就发现圆圆这个孩子所学会的东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圆圆的确还小,横竖有自己看着,再耐烦到自己明年乡试后也是可以的。只是,若是自己一直不答应,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好的待遇呢。顾清尘只是闭了眼睛,不答话。
芙蓉看着顾清尘心满意足的表情,再看他三缄其口的样子,推了推他:“你说句话啊。”
“媳妇儿,我累了。”顾清尘翻了个身,手又在芙蓉的胸口不规矩了起来,低声呢喃道,“媳妇儿,困了。”
芙蓉计划没有成功,一脚踹在了顾清尘的重要部位,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翻身往里睡了。
顾清尘傻眼了,去拉她裹的被子,却被她死死地压住的,根本就扯不出来。现在是秋天了啊,夜里还是很凉的。顾清尘无法,只得披了衣裳起来。圆圆的床上只有他和妞妞盖的小被子,盖着上半身就盖不到下半身。顾清尘全身蜷进了小被子里面,可怜巴巴地在芙蓉的耳边求情道:“媳妇儿,我答应你就是了。分点被子给我好不好?”
芙蓉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才挪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顾清尘连忙钻进了被子,伸手一把搂?p>
×怂的腰。他的手探到了她的花蕊处,轻拢慢捻着,他的膝盖架开了她的双腿。感觉到了湿润后,他从她的身后缓缓地往前推进了她的花房?p>
芙蓉闷哼了一声,反身去踢他。顾清尘吻着她修长的脖颈:“媳妇儿,太冷了,我们应该做点儿什么事情让身子暖和起来。”芙蓉被他弄得全身酸软不已,只得狠狠地扣住他的手腕,随着他的幅度而轻轻摇晃着。不过她的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总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圆圆第二天回来,得知自己只用早上和下午跟着宋师傅各学习一个时辰后,喜的在芙蓉的脸上亲了好几下:“娘最好了。圆圆最喜欢娘了。”
芙蓉看着还很高兴的圆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为了给你减负,你老娘我可是牺牲了色相的啊,现在腿还酸软着呢。不过好在芙蓉可以交圆圆一些其他的知识了,比科举更适合于生活的知识。
圆圆跟着宋师傅学了几天,回来后芙蓉教他数数,算钱钱。圆圆学了几天,就苦着脸不想学了。芙蓉悄悄地道:“你看,有了钱钱就可以买糕糕吃。爹爹现在就没有钱钱,所以他没有糕糕吃。圆圆以后是不是都不想吃糕糕了?”
正巧顾清尘从两个孩子的面前经过,圆圆连忙摇头:“我要吃我要吃。娘娘,圆圆不跟爹爹一样。”芙蓉背上背着的妞妞也跟着圆圆的声音不断地挥舞着小手。
顾清尘听到圆圆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到自己的妻儿们正以一股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不禁存了心。晚上顾清尘甜蜜而又折磨地逼问着芙蓉,芙蓉就是不说。顾清尘只得罢了,只是苦着脸给芙蓉道:“媳妇儿,好歹我现在也是个秀才,你还是在孩子们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芙蓉笑着捧住了他的脸:“好。”
顾清尘有了白天的刻苦学习,有了晚间芙蓉的专属加油法,精神百倍。在秋闱中,他一举夺得了第六名亚魁。钟麟也考中了,得了第九名文魁。
钟婶子听到自己的儿子中了举人的时候,兴奋地眼泪都流了下来。举人就可以当官了啊,意味着她以后就是官老爷的娘了。她的儿子终于让她扬眉吐气了,钟婶子恨不能给所有的人表明下,将家里的钱全舀出来,去给街坊邻居都报了喜,让他们在钟麟回来那日过来吃饭,芙蓉那边也受邀了。
那天的钟麟春风满面。钟婶子端着酒敬宋师傅,声音都哽咽了,话都说不出来。宋师傅笑道:“这原与我没什么关系。钟麟自己争气,这却是旁人不能帮忙的了。只是这孩子如今也十七了,人品才学我都喜欢得紧,我倒是想给他做一个媒。”
钟婶子连忙道:“您老人家肯出面给我家儿子做媒,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也是我们家的福气。您老人家看中的女子,定是模样性情都再没挑的。”
宋师傅笑着拈了拈胡须:“说来,你们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今科秋闱第六名亚魁之妹。”
钟婶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看向了钟麟。钟麟却满面通红地低下头去。钟婶子一看自己儿子这模样有戏,又听女方的兄长是举人,心下早已属意,不由地追问道:“不知道您老人家是说的哪位?”
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第六名亚魁不是正在眼前吗?钟婶子今儿可是高兴地糊涂了。”
钟婶子来回看了两遍,这才将目光落到了顾清尘的身上,愣住了。周围的人都开始贺起了喜来,钟婶子想起自己平常见到的顾四妹的模样性情,倒是个好舀捏的。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可是钟婶子的心里,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如今是最得意的了,顾四妹的门第,会不会太低了?
钟婶子没有答话,静静地思索。谁知第二天,钟老爷就上了门,一上来便言明此话是知县在之前宴请几位举人之时提了这双喜临门的话,知县夫人的妹妹愿意亲自保媒。前有宋师傅,后有知县,钟婶子问自己的儿子之时,见了钟麟的模样,心里早知道了答案,便许了这门亲事。
第二年暮春时节,顾四妹嫁了过去。在红烛摇曳下,钟麟看着一身红衣的顾四妹,只觉得胸口满溢的都是幸福。他揽着她,轻轻地道:“我终于娶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出远门了,晚上回家太晚了。。。脑袋晕,没写完。。。所以今天才更了。属于特殊情况。望亲们谅解。。。
☆、109彻底领盒饭
钟麟因为娶妻,所以缺考了春闱。顾清尘也缺考了,先是妞妞生了一场病,一直拉肚子,拉完肚子又开始咳嗽,整个小脸都瘦了一圈。圆圆后面也咳了起来。两个孩子的小脸都尖了下去,芙蓉累得脚也不沾地,忙了这个忙那个,顾清尘实在是走不开。
芙蓉端着碗走进屋里,圆圆一看到芙蓉,立刻把头埋进了被窝里面,撅着个ρi股在外面,还不住地咳着。
“圆圆,喝药了。”芙蓉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小ρi股撅在外面,笑着说道。
“圆圆不在。”圆圆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闷闷的,还咳了几声。
芙蓉走上去,一把揭开了被子,拍了拍他的ρi股:“那这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圆圆抬起头来,滚到了芙蓉的怀里:“娘,我是圆圆啊。”
“哦,是圆圆啊。”芙蓉端过碗,“圆圆最乖了,每回我把药端来,圆圆都一口就喝了。”
圆圆的脸皱成了包子,看着芙蓉:“娘,真的要喝吗?妞妞喝了吗?”
一旁一岁多的妞妞探了个头进来,听到圆圆说自己,连忙把头缩了回去。圆圆眼睛尖,一下子就喊了出来:“妞妞!”
妞妞又露出了一个头来,扶着门框走了进来,看见芙蓉,扑进了她的怀里:“娘。”说完,她看了一眼圆圆,翘着嘴巴:“哥哥。”
“娘喊你喝药呢。”圆圆看了一眼芙蓉,说道。
妞妞用手指刮了一下自己的脸:“哥哥骗人,娘明明喊哥哥喝药的。”说完,妞妞就爬向了芙蓉的膝头,示威似的冲着圆圆做了个鬼脸。
圆圆嘴一撅,看到芙蓉瞪了自己一眼,只得苦着一张脸,捧起药碗就喝。芙蓉给他拍着背:“慢点儿,慢点儿喝。娘做了鲜奶炖蛋,就在那边桌子上。喝完就吃。乖圆圆。”
两个孩子都欢呼着奔过去了。妞妞人小,爬不上凳子,圆圆让她抓好椅子的扶手,然后托住她的ρi股把她往上抽。芙蓉过去抱起妞妞坐上了圈椅,把两只碗放到了他们面前。
妞妞吃力地用勺子去舀蛋,手劲儿小,舀不起来。圆圆舀起了自己碗里的蛋,递到了妞妞的面前:“妞妞吃蛋蛋。”妞妞张大口咬了一口,用力地嚼着。圆圆一边拍着她的背:“慢慢吃,哥哥给妞妞留着。”妞妞咽下了那口蛋,张大嘴:“哥哥,妞妞还吃。”
芙蓉走到房门口,看着两个孩子吃的香甜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欣慰。顾清尘停在了她的身后,也探出头来可看了看:“圆圆把药喝了吗?”看到两个孩子头碰头地一处吃东西的模样,顾清尘笑着扶上了芙蓉的肩:“圆圆长大了。”
圆圆和妞妞的身子刚刚好了一点儿,顾清尘便从宋师傅那里得知,这段时日,周边的村镇有许多的人感染上了时疫,大有蔓延的趋势。顾清尘听说了此事后,回家一直沉默着。
芙蓉注意到了顾清尘的异常,便将两个孩子早早地哄睡了。她走过来,给顾清尘轻轻地按摩着肩膀:“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顾清尘抬起头来,看到芙蓉沉静的面容,将她揽在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轻声地道:“媳妇儿,如今时疫频发,如今到处都是颠沛流离的百姓,我想去回春堂帮帮忙。”
芙蓉的手扶正了他的脸,让他对上自己的眼睛:“相公,我知道医者父母心,你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么多人受苦的。你去回春堂我自然不拦着你,只是,你晚上一定要回来。”
“你放心,我不去村镇,就在县里帮着义诊。申时过了我就回来。”顾清尘在芙蓉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浅吻,低声地道。
顾清尘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他每天回来的时候,必定先沐浴了,将衣裳自己动手洗好,这才进屋去。圆圆和妞妞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小脸逐渐地圆了。顾清尘带回来的消息日渐地好了,疫情已经控制住了,知县及时地放粮放药,并没有人死伤。上头的知府大大地表扬了知县。知县邀了顾清尘和钟麟宋师傅他们过府一叙,喝得红光满面。
顾清尘和钟麟相携着回顾清尘的家,今天得知顾清尘他们要去喝酒,顾四妹就在芙蓉这边。两人回到顾清尘家门口的时候,见大门是打开的,顾清尘微微有些愣,酒醒了几分。芙蓉一般没有开门的习惯的。顾清尘连忙上去推门。
大门被推开了,顾清尘看到院子里坐着的大一帮人,不由地愣住了。顾老大抬起头来,看着顾清尘,似乎想说什么,又垂下了头。顾老爹一直闷声坐着不说话。还是芙蓉从厨房出来,见了顾清尘,上前来迎了顾清尘进屋。给他换衣裳的时候,芙蓉悄声地道:“相公,方才?p>
謇锢戳讼息,娘感染了时疫,恐怕有些严重。?p>
顾清尘的动作顿了一顿,并没有说话。芙蓉给他整理好了衣裳,又递给他一张拧好的毛巾。顾清尘将毛巾摊开,覆在自己的面上,冷静了一会儿,他取下了毛巾,转身出门去了。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芙蓉走到了衣柜边,打开来,取出了几件衣裳,想了想,又添了一件。她刚把衣裳包好,顾清尘走了进来,看见她的动作,上前来拥住了芙蓉:“媳妇儿。”
“你先跟着爹他们过去吧。我们后面就到。”芙蓉又从衣柜里取出了一锭银子,大约是五两的样子,放进了那个包袱,交给了顾清尘。
顾清尘拉过芙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她往外走。芙蓉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顾老娘病情不严重,怎么可能把信都传到县里来了呢。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她得预备着。
将孩子们和自己的衣裳整理了一个箱子,又带了几卷铺盖。芙蓉让林氏帮忙照看家里的鸡鸭等,就跟顾四妹他们上了马车。顾老二和钟麟特意留下来等她们几个女眷。圆圆和妞妞睁着大眼睛看着马车里的众人,妞妞见大家都不笑,有点害怕,往圆圆的怀里钻。圆圆揽住了她,轻声地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芙蓉把两个孩子都圈在怀里,对着他们低声道:“睡会儿。乖,娘也睡。”
两个孩子依言闭上了眼睡了。顾四妹帮着揽了圆圆。芙蓉闭上眼睛靠着车板壁,心里却泛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赶到的时候,顾老大正急急忙忙地端了药进屋里。全家人都拥了进去。芙蓉扫了一眼,灰暗窄小的屋子,顾老娘铺盖上的衣裳,还是自己做的棉衣。
顾老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听到众人的呼唤,她微微睁开眼,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眼角一滴眼泪缓缓地滑了下来。片刻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头一歪,再也没有醒过来。
顾老娘的丧礼就在家庙旁边她住的屋子处举行的。灵堂刚搭好,门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一阵哭声,顾大姐冲了进来,扑到顾老娘面前,咚的一声跪下,嚎啕大哭起来:“娘,都是我不好,让您受了这么多苦。娘啊!”
芙蓉看了,微微地撇开头去。顾清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并没有多说什么。妞妞对顾老娘没有印象,见大家都在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哭。圆圆伸手去给她抹泪:“妞妞,那是奶奶,妞妞不怕。”妞妞点点头,手死死地攥着圆圆的衣角,去哪里都不放。
顾老爹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等顾老娘下葬以后,他出人意料地将所有的人都集在了一处:“虽然之前是分了家的,但是我和你们娘还是有些体己的。你们的娘走了,她的这些东西,就分给你们三兄弟一人一份,这个镯子和这块簪子,就留给四丫头吧。”
顾老大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个盒子,打开来看,却是一些散碎银子。顾老大咚的一声将盒子放回了桌上,自己转身蹲到了门外,双手抱着头哭了起来。顾老二和顾清尘相视一眼,顾老二将盒子推回给了顾老爹:“爹,我们三兄弟如今家里的日子都还过得去。娘的东西,还是留着当个念想吧。”
顾老爹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强求,点了点头:“那我先蘀你们收着。到时候你们再分吧。”
顾老娘去了一个月,顾四妹突然有了孕吐反应。顾清尘给她诊了脉,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顾家的气氛才稍微松了一些。
时间渀佛飞逝一般,转眼三年就过了。顾清尘和钟麟均在孝满之后参加了那一年的春闱,又是双双中榜,两人均中了两榜进士。这顾家一时之间成为了当地炙手可热的人家。
芙蓉早将自己的糕点铺子交给了红棉去帮忙打理。如今清香阁在县城里和镇上的名气,竟比范家的产业还大了。顾清尘和钟麟均是寻了瑞公子帮忙走动,均被放回了原籍当官。
顾清尘带了芙蓉及孩子们去京城走了一圈,回去的时候,特意带了他们往直隶走了一圈。在沈家的旧宅门口,顾清尘命圆圆上了一柱香,又驻足良久,这才带了他们回家。
虽是放回原籍为官,但是也是在省城里面做官。顾清尘和钟麟的房屋置在了一处,又将郭家和顾家的其他人也都接了过来,互相照应着。
他们刚把家安置好,芙蓉忽然不舒服了起来,连床都下不了。顾清尘给她诊了脉,喜得直接亲了她一口:“媳妇儿,我又要当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明天就是大结局了。。。
☆、110、终章
芙蓉怀第二胎的时候,就不像怀妞妞的时候那样反应严重了。偏顾清尘因着之前的印象太过深刻,半分也不肯放松的,事事都要自己亲自过了手才罢休。
林氏的鬓角已经有了霜华,带了宋氏现在两岁的次子上了门,亲自给芙蓉端了鸡汤过来。圆圆接了过来,林氏摸了摸他的头:“圆圆眨眼也长大了。小时候跟着我睡,老是尿床,竟比二小子还皮呢。”
妞妞听了,作势要羞圆圆。圆圆把鸡汤小心翼翼地捧到芙蓉的面前,要喂她。芙蓉接了过来,也摸摸他的头:“带了妹妹去玩吧,不要欺负她。”圆圆十分严肃地点点头:“娘,我和妞妞去院子里面玩。”
顾二嫂对芙蓉十分眼红,上了好几次门。如今顾清尘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她也是不敢造次的。倒是顾四妹那边过来的机会多了许多。这一来二去的,顾四妹就说漏了嘴,说是有官员送了顾清尘和钟麟一人两个美貌女子。
芙蓉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遇到这件事情。以前在范府里,自己费了心思逃掉了通房的命运,如今风水真个是轮流转起了不成?顾四妹见芙蓉脸色不对,明白自己造次了,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芙蓉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晚上顾清尘回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灯都是黑了的,不禁有些疑惑。如今家里也是有几个小丫鬟服侍的了。人都是芙蓉亲自挑的。顾清尘叫了芙蓉身边伺候的丫鬟问了几句,得知顾四妹今天来过,心下便明白了。自己的媳妇儿表面看着是个大方得体的,却总是有自己的原则。她从不乱吃飞醋,但是一旦吃起醋来,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顾清尘打定主意,自己沐浴了进屋来。
顾清尘沐浴完刚要回房,转头看见圆圆站在房门口。圆圆看到顾清尘,小脸就板了起来:“爹爹,我不要其他的娘,我只要娘一个。”
顾清尘简直哭笑不得,上前去要摸圆圆的脑袋。圆圆往后退了一步,飞快地跑了。顾清尘只得讪讪地收回手:自己可什么事情都没做,还被自己的儿子嫌弃了呢。
顾清尘摸上了床,从背后刚碰上了芙蓉的胳膊,芙蓉就把手一甩,往里挪了好几下。顾清尘在芙蓉的耳边轻声地道:“媳妇儿,那两个美人,我和四妹夫都婉言谢绝了。有了媳妇儿,哪里还有其他的女子能入眼?”
芙蓉一下子就翻身过来,唬得顾清尘忙搂住了她:“媳妇儿轻点,若是伤了你的孩子,可怎么办。”
“我不管,反正你如果碰过那些女人,就别回来了!”芙蓉越说越觉得伤心,“我在家辛苦地为你十月怀胎,你倒好,拍拍ρi股就走人,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顾清尘忙轻声地哄她:“媳妇儿,难道我的为人你还不相信吗?谁拍拍ρi股走人了,每回不都是我来善后的吗?”顾清尘低声在芙蓉的耳边笑着。
芙蓉顿时红了一张脸,拿起小拳头就打他。顾清尘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吻了一下,才道:“今天你怎么样。孩子有没有调皮?”
这个孩子的个头就比妞妞要小得多了,也许是芙蓉惯了,总之都到了八个月上头,芙蓉走动还很利索。顾清尘还是很紧张,早早地就把产婆什么的给请好了。林氏也住了进来,一应东西都是她亲自经手。
妞妞看到芙蓉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忍不住有些好奇,每天都要蹲在芙蓉的身边说话。圆圆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妞妞之前也是装在娘肚子里的。我们要有小弟弟了。”
芙蓉正在喝参汤,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起来:“为什么这回是多一个小弟弟?”
“我有妹妹了啊。”圆圆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后爹欺负娘的时候,圆圆和弟弟就可以保护娘了。”
顾清尘刚下衙门回来,一进来就听见了这话。芙蓉抬起头来,冲着圆圆一抬眉毛,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顾清尘故意用没有剃净胡子的下巴去蹭圆圆的脸,扎地圆圆咯咯地笑个不停。顾清尘还拍了拍他的小ρi股:“你爷爷昨儿还过来说,要过来考你的四书读得怎么样了呢。”
圆圆忙走到了芙蓉旁边,拉着芙蓉的衣角,看着顾清尘:“我都读着呢。娘还要教我其他的,是不是,娘?”
芙蓉不禁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只会把你娘搬出来给你当挡箭牌,还是圆圆小时候最乖。”
十月怀胎,在第九个月上头,正是寒风呼啸的时候,芙蓉再次临盆了。这回倒是很顺利,不过两个时辰,便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圆圆和妞妞被顾大嫂约束在屋里,听见外面的人的笑声,圆圆立刻站起来,牵住妞妞:“妹妹,我们去瞧娘和弟弟了。”
产房已经收拾干净了,蓄着的香已经把屋里的血味都盖了去。圆圆和妞妞都奔到了芙蓉的旁边,并排的两张小脸看得芙蓉心里一阵宽慰。圆圆摸着芙蓉的额头:“娘。”妞妞也依葫芦画瓢,她的手很短,够不着。圆圆就退后了一步,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让妞妞上前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圆圆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眼,看到顾清尘忙上忙下,悄悄附在芙蓉的耳边道:“娘,爹一直都陪着娘吗?”
芙蓉点点头。圆圆眼里顿时亮了,又悄悄地道:“娘,我只要娘一个,不要其他的娘。”芙蓉心里顿时溢满了幸福,摸着他的脑袋,眼里全是笑意。
或许真是托了圆圆的福,芙蓉这一胎得了个大胖小子。芙蓉的奶水一向很足,都是自己亲自喂孩子。顾清尘对这个孩子当然是十分喜爱的,但是芙蓉冷眼瞧着,顾清尘在心里最疼的,还是要属圆圆,虽然严厉了些,但是一应的饮食起居,念书习字,无一不是顾清尘自己费心费力。这个男人,也许真是自己的福气。
顾清尘跟圆圆说完话,把他们送了出去,回身过来,看着正给球球喂奶的芙蓉愣住的模样,不由地沉了眸子,上前来轻声在芙蓉的耳边说道:“媳妇儿,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芙蓉低头,脸一红,忙拉了衣衫掩了:“你总是一肚坏水,除了这事,再想不了别的。只管自己快活了,让我来受苦。”
“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媳妇儿受苦了。”顾清尘的头埋在芙蓉的肩头,“若是依我自己的意思,哪怕只有圆圆一个孩子就就够了。我的媳妇儿是嫁我的,生那么多的小子闺女,分了娘子的心,可是容易老的。”
芙蓉靠在了他的怀里,双手拉下了他的脖子,辗转地在他的耳边道:“圆圆可给我说了,要是你再娶个什么娘回来,他也只认我一个。”
顾清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媳妇儿,你如今也会吃飞醋了。我以后总会把这些事躲得远远的,就把四妹夫推出来招架可好?”
芙蓉直起了身子,盯着他:“你不许,他更不许。四妹头上还有婆婆,好在她进门半年便有了身孕,不然,真怕她受委屈。”芙蓉怕就怕在钟婶子也像别的那些官员一样的臭规矩,什么一怀孕就预备通房的。好在都是村里出来的,还没这些想法。
孩子们都健康地成长着。顾清尘和钟麟两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在三年任期到了后,他们两人都留任了原职。而圆圆,十岁那年去考了个童子试,居然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引得芙蓉一阵欣喜。
眨眼就是十年过去了,芙蓉也近三十了。虽然是近三十的年纪,可是芙蓉倒像是个顾四妹的年纪相差无几似的,仍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芙蓉深谙养生之道,早起晚间必做瑜珈,顾清尘的美容养颜方子走马灯似的轮换,几年下来,芙蓉保养的竟比自己开铺子那时候更好了。
终于在又拖了一个三年后,顾清尘和钟麟结伴去京里述职。彼时圆圆已经是举人了,顾清尘在回京的时候特意带了圆圆从直隶经过。芙蓉和妞妞球球并没有跟去。妞妞此时也是十二岁的姑娘了,很多事情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往常活泼的她,在圆圆和顾清尘出去以后,终究是问起了芙蓉当年的事情。
妞妞见芙蓉有些困了,便起身出来了。她嘱咐了母亲身边的丫鬟好好地伺候着,自己穿了大氅在院子里面观赏梅花。
雪不期然间飘落下来,在她的头上肩上洋洋洒洒。妞妞抬起头,觉得自己的心绪像是这场雪一样,纷乱烦杂,理不出个头绪。她心里有些忐忑:这件事情,爹和娘瞒了这么多年,自己和球球竟然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不知道圆圆又会怎么样,这个家,会因此而四分五裂吗?
“这么大的雪,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站着。”一把伞罩住了她的头顶。妞妞回头,正对上圆圆的一双笑眼。妞妞的心一跳,这么多年,圆圆唯一没变的,就是圆圆的眼睛,却是一笑就弯成了一弯月牙。
一家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可是妞妞晚间的时候,分明感觉到芙蓉的情绪有些低落。可是这份低落只维持到了圆圆亲自给芙蓉端洗脚水进屋里去。再出来的时候,圆圆看着妞妞,嘴角露出一抹让人心安的笑容。
“夫人。”黄大娘如今腿脚也有些不便了,拘谨地给芙蓉行了礼,站在那里,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芙蓉早就下了座,上来掺了黄大娘坐下,笑着道:“大娘怎么倒行这样的礼。就算外面再光鲜,内里仍旧是您隔壁的顾家老三媳妇儿。”
黄大娘的媳妇儿脸上全是笑:“夫人,实在是不敢当。如今您是巡抚夫人,又是布政使大人的婆婆。村里的人都说,顾家是个有福的。”
芙蓉微微一笑,抬手拢了拢发,心下有些怔忪,在村子里的事情似乎还在眼前呢,如今自己的儿女都要成亲了。
外面的鞭炮已经响了起来,顾老大的孙儿欢呼着跑进来:“新郎倌儿来接新娘子了。”伴随着这话,里间一身红衣的妞妞被簇拥着出来了。芙蓉和顾清尘训诫一番,红着眼睛看着妞妞出了门。
“娘可别伤心了,等会儿哥哥就会给您娶一房美貌的儿媳妇上门。”球球,不对,现在大名应该叫天宓站在芙蓉的旁边,笑着道。
果然,一个时辰后,圆圆骑着白马回来,带着满院的鞭炮声。他的身后,新娘子被簇拥了出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时候,圆圆是给沈少爷夫妇的牌位还有顾清尘夫妇一道行的礼。夫妻对拜后送入洞房。芙蓉开始招待起了一应的人。
这一天顾家的喜宴一直闹到了二更。圆圆喝红了脸,被大家扶到了房里。揭开喜帕的时候,那一脸娇羞的新娘子,不是妞妞又是谁?
大家闹过也都退了下去。圆圆和妞妞执着合卺酒,呆呆地凝视着对方,妞妞先害羞地低下了头,一仰脖子,干了那杯酒。
简单收拾了一下,妞妞被打横抱起放在了新床上。圆圆轻吻着她的眉眼:“妞妞。”
妞妞抓着衣襟的手因为圆圆的这句呼唤而松了许多。当两人身心契合,互相望着对方的时候,妞妞枕在他的怀里:圆圆不仅是自己的哥哥,更是自己的丈夫了。他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
而在相隔不远的正房里,顾清尘铺好了被子,回头,看见芙蓉还在灯下出着神,忍不住走近了她,从身后拥住了她:“媳妇儿,怎么还不休息吗?今天闹了这一阵,不累吗?”
芙蓉抬起眼看向他。他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的细纹。芙蓉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睛:“相公,我在想,我们成亲的时候。似乎都还在眼前,眨眼间,孩子们都成亲了。”
“只不过是儿子变成了女婿,而女儿成了媳妇儿。兜转了一圈,我们还是一家人。”顾清尘轻咬着芙蓉的耳朵,轻声地道,“当年我们成亲,我倒是有一桩遗憾。”
芙蓉一怔:“什么?”
顾清尘低下头去噙住了她的唇,抱起了她:“别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慢慢向你讨。我那天念着一句诗,正合我的心意。”顾清尘在她的耳边呢喃:“芙蓉帐暖度**。”
幔帐轻舞,又是一室的春辉。而顾家的幸福,却刚刚开始。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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