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山村在哪儿？望着那诺大的中国地图，谁也无法指出它在哪里。尤其在黑夜里，相信再发达的美国卫星也无法勘测到它那里去。

身在长长的黑夜里，冬梅和春梅在凝望着黯蓝­色­苍穹中那灿烂的星河，企图借来星光揭开这个迷蒙的山村里的秘密。

劳动了一天的人，不到天黑就全部上床睡觉了。他们每天只有几个工分，而每十个工分时值七分钱。各家各户为了节约灯油，山村里没有任何光亮，黑黝黝、­阴­森森的，连­鸡­和狗都没有理由发出声音来。

她们在想些什么呢？

可惜，当遗传工程列为国家重大科研项目时，已经是她们这时的十年之后了。也许正如一位遗传学家说的那样“她们需要补上一堂经典遗传学的功课”。然而，科学的发展是很难超越的。所以，嘲笑爬行，梦想飞越，那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何况这两个女人没有读过书，更不知道今后有什么经典遗传学的课本。

“哈哈！”春梅看着天上的星光，在想着大笑。

她从小就知道有天，却不知道天也会笑。刚才，她突然发现天的笑容无处不在，大地本来是一派混沌，只有天是咧开嘴巴，调动面颊的所有肌­肉­，发出光芒万丈的笑，大地这才立刻显现出光明。天得到鼓舞，情不自禁地一笑再笑，接着就出现了鸟兽虫鱼，花草树木，让女娲捏土造人，产生出亚当和夏娃。

春梅是她姐姐冬梅刚介绍到这个山村里来的新媳­妇­。她刚才笑什么呢？姐姐没有问她。她也不便明说。但她知道她自己在笑这个村子里怪怪的。丈夫吃完饭就拉她上床去睡觉。等她一觉醒来，却不知道丈夫何去何从了。后来，她问丈夫是怎么回事。而丈夫回答说，夜太长了，睡不着了，就到别人的床上玩去了。丈夫说过不久的一夜，等她醒来就发现一个堂叔睡在她的身边。她立马打了堂叔两个耳光。堂叔回答说，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丈夫我的侄儿后半夜就睡在我老婆他婶子的被窝里”。

冬梅仿佛知道妹妹在笑什么。她比妹妹早嫁到这村子里好几年了。别的女人都是一年一个孩子，而她的肚子里却仍然是平平的。当然，这不是她丈夫的需要，而是她自已需要自己这样。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不能生孩子，起码不能生像丈夫那样的孩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生孩子？”春梅突然对姐姐说。“因为我也不想生孩子。

“我不是不想生，”冬梅接过话头说。“我是不想生像我男人那像猪一样笨头笨脑，像牛一样只知道出力气的孩子。我要么不生，要么就生一个好种，喜欢读书，有知识的后人来。”

“我们算是想到一起去了，”春梅说。

“但是……”她说着突然打住了。

冬梅看着妹妹，在等着妹妹继续说下去。

“不说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的种。就是有，那些人会说孩子是野种怎么办？”

“难道你没有发现？”冬梅对妹妹道。“在这个村子里，根本没有野种这种说法。也许是太穷了吧，也许是没有读书人的来说这种事吧。或者是这个村子里根本不讲究这些，放心，没事的。”

“就算是这样，”妹妹悄悄地对姐姐说。“那又能到哪儿谋那样的种呢？再说了，我们不是猪，也不是牛，让别人拉去配种吧！”

由于没有读书，冬梅和春梅说的话都有些粗俗。当然，她们也不是没有结婚的女孩，没有必要为凄婉的爱情、忧伤的故事而流泪，更不会为一只被遗弃的小猫无家可归而自己却无能无力而伤感，更不曾有过因为早恋被亲生母亲痛斥和责骂而气恼，不存在有文化的女­性­失恋的那份淡淡忧郁而苦恼。

“哈哈！”春梅在得意地笑着。

冬梅也在得意地笑：“哈哈……”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们姐妹俩而喝彩。

是不是她们姐妹俩自己还觉察不到的一种拥有呢？她们拥有的不是地位、金钱，而是健壮的体魄和瑰丽的青春。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对她们说：“你们拥有和东西可以支撑一方蔚蓝的天空，可以开垦一片神奇的土地，可以变得出类拔萃，令人刮目相看。”

“你们拥有这种弥足珍贵的财富，即使你们万般不如意，万事不顺心，你们可以有一千种理由苦闷、埋怨，但却不能有一种理由放弃理想和追求。因为你们年轻在握，希望和阳光属于你们，这个世界属于你们！”

“你们拥有青春，就有拥有了一份风景，拥有了一份灿烂。所以，为你们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