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老五就和媳妇念叨着他那个贤淑本份的嫂子,还有过门那天他去接亲的时候,跟赵老太太要红包,被赵老太太一把就给抱到屋里的八仙桌上坐着,塞给他一把大枣瓜子花生,说还红包呢,记着把这个晚上塞到你大哥和大嫂的褥子底下去,等回门的时候再跟我要!
五爷说完,把五婶逗得哈哈大笑,说这赵老太太看着就精明,能人啊!谁也没想到的是,五爷这次是见了赵老太太最后一面,老太太干干净净走完了自己一生,在大孙子过世不久也跟着去了。
开春后,五爷和遇春的孩子先后降生,都是儿子,常家沉浸在添丁进口四世同堂的喜悦里,但是这个高兴劲儿不久就被接之而来的现实给降了温。
先是遇春的媳妇不下奶,用了什么偏方这奶还是灰的,孩子不够吃,饿得直哭。没办法,喂奶粉吧,奶粉又贵,一袋好几块,只能再加上糕干粉,调成糊糊一点点往里喂,别说这孩子倒也长得白白胖胖的。这小两口加起来,工资刚够给这孩子买奶粉的,家里的日子全靠老太太和知冷的那些收入了。
老太太自打原退休单位很多老领导靠边站之后,人事关系也给转来转去,每月只能领40多块钱的生活费了。知冷因为前些年的事,前面的工龄都不算了,所以工资比同级的人都低。至于遇夏和遇翠,都是将将够上养活自己的,遇翠平时住学校吃食堂,再说又交了男朋友了,所以她不交老太太也就没要。倒是遇夏,留下点在单位买饭票的钱,全都给共产了。
有人说了老太太不是有私房吗?有是不假,之前出了不少家底儿,对付着把家里的孩子们都养大了,可那时候还能换成钱啊,现在这种状况,你还敢拿着东西去荣宝斋,那不是送上门去找死吗?老太太现在是真没辙了,自己都接了街道加工厂的活在家干点,今天糊点火柴盒,明天拆个旧手套边角料当棉丝,家里堆得这一堆那一堆的,一家子晚上吃完饭都帮着干。遇夏因为会点木工活,有时候谁家结婚打个大衣柜什么的,他就过去帮把手,挣点外快回来。
有人就会说了,说这糊火柴盒还听说过,拆棉丝是怎么回事啊?
拆棉丝啊,就是把那些纺织厂的边角废料拿过来,用酒瓶盖子上的小齿儿,一点一点把棉纱捣开,捣成一团一团蓬松的就是棉丝了。这些棉丝卖到工厂去,用来擦机器,还有各家的二八自行车车座子下面,也都塞着一块擦车,可好用了。
青黄不接的时候,老四常卫东从Сhā队的地方跑回来了,他和这片的一帮孩子,全分到了雁北山区,苦地方啊。老四进门的时候,把老太太吓一跳,以为是胡同口要饭的跑到家里来了,全身上下乌七麻花的,头上还沾着草,老四叫了声奶奶老太太才看出是谁来。
进门不说别的,老四先冲进小厨房,把锅啊碗啊翻了一溜够,凡是能入口的,除了咸菜疙瘩,全都塞嘴里去了,连遇春孩子的糕干粉都差点让他给胡捊了。老太太边上看着是又着急又心疼,说东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饿成这样啊?咱家60年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等把能下肚的都折腾光了,老四才一边松开裤腰带一边喘着气说,唉哟我的奶奶啊,您可不知道啊,我这饿了好几天了,扒火车回来的,前半段是翻山路,到了大同才扒上一辆运煤车,临走的时候就偷了老乡俩贴饼子,还是邻村偷的,我们自己那村早让我们给偷光了,连个黄鼠狼都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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