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哥俩,一个叫南南,一个叫北北呢,起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名字?其实无非是一个生在南方,一个生在北方,走到哪生到哪,见到什么就起什么,跟那渡边啊,松下啊,一个意思。至于为什么领导干部的孩子都起这种叠音字当名字,显得没文化不说,还特别不正式,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在陕北呆的时间长了,受当地的老乡影响,就好比那句“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一句话8个字中有2个叠音,没技术含量,纯口音。
可是谁也没想到啊,榜样的力量那就是无穷的,解放以后全国人民都爱赶这个时髦,但凡名字是叠音的别人就觉得特洋气,家庭条件肯定特好,一定是根红苗正的革命后代。就象咱们前边提到过的萌萌,一路混下来,竟然成了“神秘红色名媛”,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名气横扫港深两地,连她自己都飘飘然起来。还有啊,这名媛可不是萌萌腆着个大脸没事自封的,着实是“被名媛”了的,加上萌萌的背景,多多少少也算是实至名归吧。有人说扯着扯着怎么又扯到萌萌身上了,嘿嘿,为了这个小丫头,南南和北北争了二十几年,虽不至于兄弟反目,可也伤得不轻。
继续说郑迪,除了男女关系了得之外,郑迪的人际关系,那才真不是盖的,除了一路上领导提携,小郑同志也深得领导干部的夫人们欢心。朝鲜战争结束之后,领导说了,小郑啊,不要光顾着组织工作,也要搞一搞组织生活嘛。于是,小郑同志就把交谊舞引入了中南海。周末的舞会上,领导们有文工团的女团员们分头陪练,领导夫人总不能一直站着吧,于是小郑同志除了找了一些大学的学生干部,自己也亲自上场,蹦恰恰,蹦恰恰,陪着各位夫人们一圈一圈的转,象只停不下来的陀螺。而其中每次必是点名要他陪舞的,还是二号人物的夫人,当年代表着新中国妇女国际形象的大美女。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运动一来,小郑同志就被扯了进去,好在之前的人缘不错,在领导的关照下,批斗的时候走走形式,之后全家发到安徽农村下放了几年,算是避过去了。后来,因为常遇夏的那位先生,和郑迪是多年的同好,有着不浅的笔墨之缘,所以运动的高峰一过去,就把他又调回北京,安排了一个闲职,平时给领导发言校个稿改个字什么的,偶尔还能和几位旧交切搓笔墨丹青,真个是自在闲人。
大军进入北京城,除了国家的核心部门设在城市的中心,其他的各职能部门都建在城外,除了外交部在东边,其余都在西边。而各部委的机关宿舍所在地,就在复兴门以西的长安街两侧,以北为主,叫三里河。而这里面最有名的一片,当属三里河三区,简称三区,由五十年代的苏式红砖楼组成,直到八十年代后才建成北京最早的所谓部长楼。这些平板式的高层建筑,和普通民居的区别除了带电梯,还有24小时热水。能住在部长楼里,在中国的房地产起步之前,那在十亿中国人里都是身份的象征。
郑南南和郑北北,平时就生活在三区的一幢小红砖楼的单元房里,三区出了不少的风云人物,很多成了当年王朔小说笔下的原形,甚至于赵远洋,都曾在他的某部小说中晃了一眼。而这些小痞子里面最有名的,当属李长胜,三区的坏孩子之王。
早在运动之前,这片的孩子因为父母的调动等等原因,来自全国各地,有的又走向全国各地。有些是父母不在京了,家属还在,有的家里只有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在家当个老保姆,照顾大大小小的一堆孩子。那时候的国家工作人员待遇区别不大,除了很高的级别其他都差不太多,参加革命的时间早晚,家里人口多少,这些也都是组织上考虑生活待遇的综合条件。但是能住进这种新式的小楼,对很多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满足了,楼下的绿荫长椅,玩耍的孩子,闲聊的老人,所有这些景象,都会让那些早年间参与改变中国命运的人,感到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苏修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嘛!
生活区里的大人对于官职相对模糊,可这孩子们那是相当清楚,你爸几级,哪年革命的,我妈官职几何,什么时候入党的,这个得排啊,不排怎么能显出谁NB呢。可是父母的级别只能代表一部分,算个入围的基础条件,后面的,就得靠自己努力了。想当老大,得有两个条件,一是主意多,二是胆子大,而李长胜在多年的楼道争斗和花坛选举中,终以其心眼和力气都胜人一筹,成了三区的孩子王,而郑北北则是他的军师,相当于参谋长之职。而他弟弟郑南南,因为个性木讷,连个小队长这样的地位都没混到,最多就是个搞政工的,偶尔给这些孩子们提供些精神食粮,时不时的讲些四野的段子啊,三驾马车什么的,但是随着知识在社会上的需求增长,南南的地位日后略有提高。
赵远洋在小柳叶胡同老赵家的地位,就象半个小帮工,平时学爱上不上,也没人问,赵远征不在的时候他睡远征那,远征回来两人挤挤凑合了,反正他个子小,远征也瘦,两人加起来不到200斤。
老大不在的时候,远洋没什么话。赵老太太自从打远峰走了之后,不但精神差了,更差的是脾气,有时候一坐半天一句话没有,有时候呢不知道因为一点什么小事就发火,坐那破轮椅上,枣木拐杖戳在地上梆梆响,一边戳一边骂赵远洋,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骂的是什么,无非是炉灰没收拾干净,茶碗没放对位置,而且这时候一般都是家里没人的时候,所以赵远洋只能一个人受着,除了赶紧着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办了,完了事赶紧自己一人跑一边窝着去,有时候干脆就跑到外面溜达,心里头想哭,又哭不出来。转着转着,就跑到郑南南他姥姥家,隔着院子喊两声,多数时候南南都会应声而出,有时候就是一丧了巴叽的老太太在里边吼一嗓子,嚎什么嚎啊!大中午的,嚎丧呢?南南不在!听了这个,远洋撒丫子就跑,生怕再撞上一个厉害老太太。
赵老太太虽然是精神不如从前,可是这脑子一点不带糊涂的,每次打发赵远洋去副食店买东西都能算的一分不差,但凡有点余地的都是或价格上有变动或是重量上有弹性的,比如买点菜什么的。举个例子,老太太拿出五毛钱来,让他出门买1斤酱油、2两麻酱、还有4块酱豆腐,回家的时候还得说剩那3分钱给我拿出来,愁得赵远洋啊,恨不得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到外面去,出了门见了南南就说,完了,那买糖的钱又让老太太给要回去了,这老太太,真TMD精!我赵远洋早晚让她给算死了!
没钱花,难受啊,这赵远洋又是个在爹妈身边花惯了钱的人,想辙吧。想什么辙呢,手一摸兜,摸出一把砸炮弹球还有烟盒叠的三角,行了,办法有了。于是和郑南南两个人来到胡同口,两人先在那假装对着弹,远洋输给南南一把,南南就在那跳着脚叫,我赢了我赢了,就你这水平还叫板呢?输死你!
这一叫吧,边上那些孩子就都围上来了,心说哪来一外地SB嘿,找收拾呢吧,然后就拉着赵远洋说,小侉子来我跟你玩一局,不玩不许走!赵远洋就显出很无奈的样子,小子先输一两个,之后赌大花彩的时候,抽不冷子就赢对方一颗。对方不甘心啊,再拿出个大的来,再没了。这个不行了,旁边有不服的再上,一会的工夫这帮孩子都让他给收拾的差不多了,还不服,郑南南就开始在边上卖球了,一会的工夫,几毛钱到手,收工走人。遇到边上就那种小孩的,郑南南还假装没事踩两个砸炮。好多孩子没见过,问哪来的,南南一指远洋,说他卖给我的,5分钱20颗,忽拉,这帮小点的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会的工夫都举着5分钱来了。
没多少日子,附近的小孩就都让这哥俩给收拾差不多了,再旧戏重演也没多大意思,谁那么傻一个钩子还上两次啊,再说那点砸炮也卖没了,没什么新鲜玩艺儿了,得再想办法。哥俩这还犯愁呢,可这哥俩手里有钱这事被边上胡同的大奔儿给知道了,大奔儿虽是这片的孩子王,可孩子王也没钱花啊,所以就谁有钱打谁的主意。一天这哥俩正往外走,大奔儿带着几个人把胡同口一拦,说小子,够能的啊,心眼儿都耍到哥的地面上来,胆子够大的啊!来,都给我拿出来,一分不许剩,有多少吐多少,哥这就剩最后一根恒大了,赶紧着孝敬哥两包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