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的相遇,是远征和北北二人刚刚出手了一张新派画作,北北作东,请罗华和南华到老莫会餐。冷拼牛舌和罐闷牛肉下肚之后,借着微醼的醉意,趁着北北和南华说笑,远征从军挎里掏出一本书,悄悄塞到罗华的手中,叮嘱道,收起来,回去看。
传递的过程中,二人的手指不经意的碰在了一起,如触电一般,各自击中了胸口中的一枚炸弹,咆哮着传到四肢,传到脸上,老莫的一切,都变成了火一样的红色,金光闪烁。
罗华回到家中,打开那本书,是个厚厚的手抄本,名叫《第二次握手》。罗华翻了一下,扉页中夹着一枚中国画的书签,背面是远征清秀的字体:我不是于连,也不是渥伦斯基,如果可能,我想我的人生更会象《唐璜》。看到这句,罗华的心中,暗暗的尖叫了一下。
当这本书还到远征手里的时候,里面有罗华的一张小纸条:下周日,到我家里,一起听《唐璜》。
当郑北北攻读《水浒传》的时候,全国人民都在传阅着梁山108条好汉的故事,赵仁龙两口子也不例外,这是政治任务,必须认真完成。
晚上睡觉的时候,赵仁龙翻来覆去的实在是睡不着,于是扒拉扒拉正在打毛衣的媳妇,悄声说,你说这老人家是不是老糊涂了?说宋江是叛徒,反贪官不反朝廷,你说老人家指的这是谁啊?自打文革后,该下台的都下台了,该靠边的都靠边站了,再反,反谁?反朝廷,那不就是反老人家他自己?
仁龙媳妇继续忙乎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的答道,你这人也真是,瞎琢磨什么啊,上头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人民日报社论就是大旗,你只要跟着站队就行了,爱反谁反谁,只要别摊在自己头上,想怎么反就怎么反吧,只要到点给我发工资就行,我的工作就是听党的话,跟党走,老人家就是党,党说的永远是对的。算了算了,快点睡吧,你这话也就在家里跟我说说,到了外边,人家知道非把你批成反革命不可!
仁龙听了媳妇这话,心里一惊,说到底是媳妇觉悟高,参加革命早那就是不一样!我不就是心里琢磨吗,就是随口跟你念叨念叨,你不才是我最信得过的革命同志吗?
说完关了灯,一把拉过媳妇,共赴巫山,早把梁山扔在脑后了。
注:重读<水浒>
就在举国上下的一片迷茫中,共和国迎来了最艰难动荡的一年。
这一年刚刚开始,人民的大管家,敬爱的周总理,去逝了。十里长街,哀声一片,从天安门到八宝山,送行的人群扶老携幼,低声啜泣着,为了伟人的离去,为了自己的际遇,更为了国家的未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人民对这位先行者给出的评价。不管后世如何去盖棺定论,一个能为人民的吃饱穿暖屈尊妥协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大悲悯。
这是个龙年,老天收人,还没过年,赵老太太便也在小柳叶胡同她生活了近五十年的小院里,溘然而逝。就象她的一生一样,她走得干净体面,没给后人留下任何的麻烦,枕头底下的一块半旧的手绢里,包着这个月剩下的生活费,毛票钢崩儿,从大到小,整整齐齐的折好,头上的发髻一丝不乱,神态安祥。
赵仁虎夫妇闻讯回京送别赵老太太,丧事办完后,带着赵远洋,匆匆回了太原。临走的时候,赵远洋只来得及给郑南南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太原见。
赵远征送走了父母和弟弟,走在北京站的人流里,突然感到莫名的孤单,可是出了站坐上电车,看着街上匆匆而行的人群,他便释然了。人活着,又有谁,不是孤单的?而他赵远征,自从落地,又有哪一天不是孤单的?孤单,就是他的宿命,他无法拒绝。
和林罗华的交往,就这样温吞而又热烈的继续着,赵远征知道,他和罗华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前些时候,他姥爷柳老先生因某位领导的复出而重新受到重用,他也曾盼着自己因此能有机会调回城,有一份正经体面的工作,这样至少有跨过那道鸿沟的机会。但是好景不长,没多少日子,随着那位领导的再一次失势,柳老先生再次被发配到干校,赵远征的回城梦也就随之破灭了。所以对于罗华,他不敢往前再走一步,他没有那个勇气。
.t txt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