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点暗了,路上坑坑洼洼的不好走,正张望间,常卫东陡然看到前面路中立着两根粗树桩子,正心说着这谁这么缺德,离近了一看,妈呀,原来是两条缠在一起的大长虫!
常卫东下了车抄起后座上的铁叉,照准了猛扎下去,不偏不倚,两条花长虫都被扎了起来,他举起铁叉,铆足了劲转着圈儿的甩,又在地上摔了几下,那两条长虫立马就变成了面条儿,耷拉着不动弹了。常卫东这才从路边扯了两根茅草,把长虫拴在后座上,一路吹着口哨往城里走去。
听到这儿,众人这才把眼光往自行车的后架子上挪,借着院子里的灯光一看,几个姑娘媳妇吓得一下就躲到了房檐底下。常老太太也离得远远儿的,指着那两条长虫对着东子说,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家拿啊?你不知道这蛇是大仙碰不得?你把它带回来干嘛啊?快拿走,看得人怪硌硬的,快着快着!
常卫东走过去,把长虫拿起来,说奶奶这可是好东西,我们Сhā队那会儿,得空就在地里挖,捉到就是改善伙食了。连耗子我们都吃过,吃个长虫算什么!
常老太太一边听着,一边撇着嘴啧啧着,不停地叨念着作孽啊,作孽啊,背转身往屋里走去。走到半截又回过身来说,东子啊,地窖里有冰镇酸梅汤,今天我让你二哥跑到冰站拉了一块冰回来,一会儿你把那大锅端上来,给大伙分分,解解暑气!
常卫东嘴里答应着知道了,顺手就把两条长虫搭在枣树叉上,引起女眷们的又一次惊呼。之后他把两桶鱼往院里的水池一倒,把老爷们儿们都招呼过来,说来大家伙分分吧,自己找家伙拿,自己收拾啊,后面我就不管了!
于是常知冷就跟这些老爷们一边分着常卫东的胜利成果,一边嘴里说着稀奇。院里一个当干部的老王偷偷把常知冷叫到一边,说老常啊,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我怎么觉着今天这些事,它有点反常啊?常知冷嘘了一声制止住他,说正不正常的,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人多嘴杂,算了吧。老王叹了口气,大声说,这天啊!不会热死人吧?
它的话音儿刚落,附近院里的狗闻声一阵狂吠,一霎时,一声引着一声,狗叫声,鸡鸣声,此起彼伏,连常卫东养的那些鸽子也拼命的往笼子外面挤,咕咕咕的叫成一团。
分完了鱼,大伙儿又发愁了,说这大热的天儿,放一晚上这鱼还不得臭了?得了,干脆趁着天热睡不着觉,连夜收拾干净做熟了吧,熟了还能放个半天一天的。于是,一会儿工夫,常家院里四处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叮当声,腥香的气味也随着散开来,和刚刚烧过的艾草的气息混到一起,闻着心里又舒坦又踏实。
常家爷几个忙着收拾剩下的那堆蛤蟆和螃蟹,先用大锅把螃蟹都蒸了,趁着热给院里聊天儿的大家伙分了,这节气口儿的螃蟹没什么肉,也就是尝个新鲜。老王从自己屋里拿出一坛子佐餐黄酒,说干脆今儿个咱们提前补补秋膘吧,里外都是热,索性就热个痛快得了。
常卫东一看这个,让他爸常知冷也跟着一边喝两口儿,剩下的他们哥儿俩收拾就行了。孟长秀要过来帮忙,常遇夏说你还是赶紧着看着你的闷酥鱼吧,别一会塌了锅,好好一锅鱼糟蹋了。孟姑娘说我知道,得空我过去动两下锅就行,我怕这么多蛤蟆你们一时半会的收拾不完。常遇夏拦着她说,得了得了,这血淋糊拉的事,你们女的还是离远点的,那边还有两条长虫得收拾呢,你不怕?孟姑娘一听,赶紧着躲一边儿去了。
哥儿俩收拾起蛤蟆来,手到擒来,一块破案板往地上一扔,一个手起刀落把蛤蟆头一斩,另一个顺着刀口往下一拉,连皮带瓤儿的全给剥下来了,剩下一个光溜溜儿的肉核儿扔到边儿上大盆里,有的还得挣巴着扑腾几下,特皮实的还能蹦到盆外面,没点儿胆儿的人看着还真是揪心。
全都收拾好了,已经快后半夜了,邻居们有的熬不住,陆陆续续的回屋睡觉去了。常卫东觉得心里燥的慌,就躺在他爹的竹躺椅上,身上搭块毛巾,一晚上就打算在外面呆着了。累了一天,躺那没一会儿就着了。睡着睡着,天上下起雨来,雨点挺急,也挺大,常卫东站起身子,远处闪着白光,心说这天儿,就是憋雨呢,要不这么热。嘴里嘟囔着,晕晕乎乎的就往屋里走去。
感觉上了床刚闭上眼,常卫东忽然觉得有人在动他,开始以为是做梦,可这动静还挺大,连床都摇晃起来,常卫东老大不情愿的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恍惚间,屋里的一切都在晃着。他噌的一下坐起来,想站站不住,直觉告诉他,出事了,出大事了,于是两步窜到门外,膝盖撞到门框上,也顾不得疼,踉踉跄跄的直奔常老太太那屋,一脚把门踹开。就在他把老太太背上肩的那一刹那,后山墙忽拉一下,倒了。
来到院里,众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地震了。
天刚亮,遇翠和陆效农两口子推着自行车进了常家,追星和赶月坐在车梁上,后车架子上放着两个大包袱,遇夏哥俩赶紧帮着把孩子接过来,遇翠见着常老太太,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