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要带红鸾出来使唤,当然免不了要对红鸾恐吓一番,然后又仔细叮嘱好多话才把红鸾自厢房里带出来。
外面,阳光明媚。红鸾的心轻轻的跳了跳:已经离开关她的房子,接下来就是要想法子离开刘大的家。
春儿看到跟在石氏身边忙得团团转的红鸾时眼睛霎间变大,她知道此时劝什么石氏也听不进去,想了想便去寻父亲刘大进言。
红鸾在春儿走进刘大的房里后,悄声对石氏道:“夫人,如果我是你绝不敢吃春儿姐姐弄出来的饭菜。”
石氏的心一跳:“她敢?!”
红鸾低垂着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石氏越想越感觉有道理:“说得是,红鸾你果然是个有心的,只要看出什么事儿来就要对我说,我不会薄待了你的。”
“谢谢夫人。”红鸾立时蹲下行礼:“夫人,春儿姐姐去老爷那里了,骨肉连心您还是要多在意些。”
石氏点头:“此事我省的,你去厨房做饭吧,我去看看。”
红鸾答应着果真老老实实去厨房了,到厨房很用心的收拾起刘大一家人的晚饭来;饭做到一多半儿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撇着嘴唇冷笑了一下,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厨房的门被大力推开,春儿立在门口看着正在忙碌的红鸾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怎么还在厨房里头?
石氏一把推开春儿,看到红鸾还在厨房,看一眼春儿,迈步进厨房看了看故意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回夫人的话,拌了一碟豆芽、一碟豆腐,锅里蒸着糖角儿和丸子,一会儿再炒刀豆、茄子,再煎一盘小鱼儿——我想应该够了吧?”红鸾说完有些怯怯的小声道:“夫人,出了什么事儿?”
石氏挑眉:“没有事儿,你只管忙你的。”然后她回头看向春儿身后:“老爷,你现在可信了我?这丫头是个老实的,可不比我们春儿姑娘心眼儿灵活。”
春儿无声的退后扶住刘大,不忘狠狠的盯红鸾一眼。
刘大看向红鸾:“你为什么不逃走呢,刚刚多好的机会,你不怕被我们卖掉。”他当然不相信红鸾,因为他卖过太多太多的女孩儿了。
红鸾低下头:“我原来是讨饭的,饥一顿饱一顿,现在能吃饱我已经很满足了;听春儿姐姐说,以后我也不会被饿着、也不会被冻到,我、我不要再做讨饭的。”
刘大笑了笑:“很聪明的孩子。”说完扶着春儿的肩膀转过身去骂道:“你个死丫头连个乞儿也不如。”
石氏交待红鸾尽心些也急急的跟了过去,今天她定要好好的收拾春儿:让她去告黑状,刚刚害得她差点也以为红鸾已经逃走了——她是个乞儿,眼下对她而言无疑是上了天,当然不会逃走的;她是很相信红鸾的话。
厨房中的红鸾在用刀切茄子,心中却在琢磨着:这个刘大不好对付,有他在自己怕是不好逃走,原本的想法不成了,因为忘了刘大这个病秧子;她看看手中的刀子目光冷了下来了。
石氏折腾到很晚才让红鸾摆饭,所以刘大一家人都已经饿极,石氏却没有让春儿用饭,刘大也只是稍稍一劝便作罢了。
石氏看看红鸾:“春儿,你送红鸾回去。”晚上当然要把人关到屋里才能放心。
“不必了。”刘大开口看也没有看红鸾:“她是个老实人,让她在西厢睡吧,明儿一早起来正好可以帮着做事。”
石氏看看刘大便让红鸾回西厢了,西厢的门都没有在外面锁上。
红鸾回房里就上床睡了,可是她哪里睡得着,心跳得很快,想到门没有锁上她真得很想半夜逃离此地;刘大的脸出现在的她的眼前,让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刘大不会那么好心的,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轻举妄动。
第二天红鸾起来去厨房时,春儿在那里等着她。
“你知道你还有几天吗?她们被送进宫里的时候,你就要被送去那个地方,算上今天也只有三天而已。”春儿边说话边向后退:“你装吧,我看你能装多久。”
红鸾的手握得紧紧的,看着春儿的身影消失后她慢慢转过身去,推开厨房的门准备早饭:她现在确定刘大是在等她逃走。
该死的刘大!
红鸾正在忙碌时,吴猴进来要吃的;红鸾根本不理会他,他便东翻西找的寻到几个糖角,在要走时冷笑道:“你少耍心思,不然,嘿嘿;咦,没有想到你洗干净后,小模样还真不错。”
说着话吴猴伸手摸向红鸾的脸,他并不是真要对红鸾如何:红鸾可是银子,如果他起了邪心红鸾便卖不出银子了。
红鸾只管切着青瓜理也不理他,就在他的手摸上她的脸时,她才忽然伸手揪住吴猴胳膊上的衣服,另一只手举起刀就砍向吴猴的手。
吴猴哪里惧她,三两下就把刀自红鸾手中抢了过去,不过红鸾也把他的汗巾,也就是腰带给扯了下来;吴猴盯着红鸾看了一会儿笑起来:“好,好,以后看爷我怎么去百花院收拾你。”说完看看红鸾手上的汗巾,轻佻眨眼:“送你了,到时候可不要说不认识爷,记住这可是你向我讨的定情物。”他说完把刀扔下扬长而去。
红鸾看着他走远,拿眼盯着汗巾瞧了一会儿嘿嘿的笑起来,笑完收起汗巾来继续做饭;她的厨艺并不好,不过伺候刘大一家人倒是足够了。
做完饭后她又给刘大、石氏收拾房间,石氏当然是在屋里的,她还怕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中午刘大总是要睡一会儿,红鸾便回西厢,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帐顶一眨不眨,而她屋外窗口处几株碧绿的夹竹桃随风摇晃不止。
近一个时辰里,红鸾在床上仿佛死人般动也不动,直到听到外面传来刘大的怒吼:“贱人,贱人!”随之而来就是石氏的哭闹。
红鸾的嘴角出现了笑意,不过她依然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石氏和刘大的打闹听着越来越热闹,最后听到刘大咳着大叫:“把吴猴给我叫来!”
就听到春儿大声的答应,伴着石氏撒泼砸东西的声音,不一会有个身影向二门处跑去;而撕打、喝骂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显然是闹得不可开交。
刘家只有一个婆子,只听得她不住声的叫着“息怒”,却不见有任何作用。
红鸾终于坐了起来,只是侧耳细听并没有想出去一看的意思;听了一阵子,她才轻轻的移步到窗边,自窗缝中向外看去。
不多时听到春儿气喘吁吁的声音:“吴叔来了。”
吴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大哥叫我什么事儿?”然后红鸾才看到了吴猴和春儿的身影。
接下来是刘大的怒吼、吴猴的惨叫;还有春儿和婆子的尖叫,最清楚的却是石氏的哭骂:“你居然这样看老娘,那我明儿就送你十顶八顶帽子戴,让你真正高兴高兴。”
吴猴受伤后又惊又怒问为什么,刘大却不答话只是拿刀要砍了他;吴猴最终恼了把刘大的刀抢过来踢了他两脚:“敢打我?如果不是看你病得七死八活,我早就带兄弟把你杀了,然后把你的妻女一收,自家做个老大岂不快活。”
“你杀了我,道上不会有人看得起你,也不会有几个人跟着你的。”刘大咬牙身子摇摇欲坠。
红鸾唇边笑意加深,因为现在的情形比她料想的还要好一些。
吴猴啐了刘大一口:“现在是你要杀了小爷,小爷难道等死不成?呸!”骂归骂,他终究没有杀刘大,只道:“好歹是一场兄弟,我看你也活不长了,到时候你西去也不用担心,你的妻女我会好好的照顾,让她们给我做对妻妾,到时候也是桩美谈啊。”
他连番提及刘大的妻女也不过是混混的恶言恶语,并不是当真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但是他这话却正说中刘大的心事儿,把刘大气得连吐几口鲜血,就此倒在地上弹弹双腿就一命归西了。
吴猴没有想到会弄出人命来,愣愣后丢下刀子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红鸾看到刘大死掉也吓了一跳,直到吴猴逃走她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和她要的结果有些出入,但是逃命要紧,眼下只能见机行事了。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看到石氏与春儿都已经吓得呆立在当场,婆子更吓得晕死过去;她只看了一眼刘大,也感觉腿有些发软:死人她是见过的,可是满脸是血的死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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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5章 应变
石氏直到红鸾走到身边才一个激灵醒过来,大声哭叫起来:“吴猴杀了老爷,吴猴杀了老爷。”
红鸾扶住她,冷眼看向春儿并没有直接开口,只是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来。
春儿也醒了过来,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父亲死了:父亲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好好待过她,任由继母对她打骂,现在她当然也没有太多的伤心;她首先想到的是家里现在以石氏为主了,而石氏还有个儿子,以后的日子她岂不是更难过?
要怎么样才不会再挨打受骂呢?春儿垂着头仔细想了想后开口:“报官。”她想到了父亲和石氏争执的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只要稍加联想便不难明白——报官,官府只要一查就会问及父亲生前和石氏因什么起了争执。
石氏是瞒不下的,不只是有她春儿一个人听到了,还有婆子也听到了;而父亲死了、吴猴逃跑,石氏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官府定不会饶过她;到那个时候,这个家便是她的了:幼弟什么也不懂,自然一切要由她来做主。
红鸾看到春儿眼角一闪而过的得意,便知道她报官打得什么主意,而红鸾一直不说话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石氏有些茫然的重复道:“报官?”
“是啊,母亲;”春儿倒是很快的镇定下来:“父亲被吴猴杀死了,我们怎么能不报官呢。”
石氏看看红鸾等人:“她们的身契——?”如果报了官,红鸾这些女孩子没有身契在手中,那就是拐卖良家妇女那可是不小的罪名儿。
如果有身契在手,官府也就不会过问,反正也没有人去官府击鼓报失孩子,大老爷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到年终也能因为地方治理得当没有讼事而得个绩优的政考。
春儿扫一眼红鸾眼底再次闪过得意:“就在父亲屋里,今儿上午刚有人送来的。”就算红鸾用尽手段心机又如何,最终还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石氏轻轻的点头:“报官也行,”她看向刘大眼中流出泪水:“不能让父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红鸾听到身契二字便知道自己的心思白费了,官府不会相信她的、而那些个胆小的女孩子们八成不敢开口说出实话,到时候再落回石氏的手中:刘大的事情也会被官府查个水落石出,那条吴猴的腰带——不用找到吴猴石氏也会想到是她所为。
没有想到春儿还有如此后手,红鸾低垂着眉头飞快的转着心思,现在绝不能让石氏去报官,不然最终倒霉的人绝对是自己:那点小手段也就在这个小院子里管用,如果到官差的手中不必费多少周折就会被看破。
最主要的是红鸾不敢赌官差是不是笨蛋,事关她自己的身家性命她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红鸾霎间就想明白了,开口唤那转身要去报官的婆子:“大娘慢走,老爷是旧疾复发的样子,如果乱报官被官家责问下来,可是不小的罪过。”
石氏看向红鸾:“你懂得这些?”红鸾不是个乞儿嘛。
红鸾没有理会石氏的疑问,俯耳对她说:“夫人,报不得官;依我看春儿姐姐是不怀好心,老爷可是先和夫人有了争执才会挨了一脚后,吐血身亡的。”不需要说得太多,只这一句足矣。
石氏的脸色当即便变了,她立时就明白了春儿坚持报官的心思,恨恨的看一眼春儿后握紧红鸾的手:“可是不报官,眼下要、要怎么办?”不能报官,此事绝不能报官。
红鸾看看刘大:“夫人,老爷是不是真得去了要听大夫的,我们现在还是把老爷抬进屋里,快些请大夫来吧。”
石氏心中叫了一声:好法子。趁着刘大刚死把大夫请来,刘大原就有旧疾,近来常常咳血出来,看他死时也是气大于伤,被定为积年之疾不治而亡是极有可能的。
她连忙让婆子去照办,又和春儿、红鸾一起把刘大弄到了屋里床上:刘大的身子还温温的。石氏探了探他的鼻息却又感觉不到呼吸,心里七上八下的坐在那里等大夫,没有心思说话或是收拾春儿。
不多时常给刘大看病的大夫便来了,经他诊治后断定刘大已死,是因为积年之疾而死。
石氏大哭起来:“老爷你走得这么早、这么急,可让我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大夫劝了几句也就离开了,石氏收起哭声来让婆子去叫请阴阳先生来准备刘大的后事儿,而她却叫了红鸾和春儿去里屋说话。
到了里屋石氏转身就给了春儿两个大耳刮子:“你好恶毒的心肠!”把春儿打得跌倒在地上,又连踢了两脚后拿了绳子和红鸾一起把春儿绑了起来:“你不是容不得我,小小年纪就想算计我们家里这点东西吗?那也怪不得我容不下你了。”
自红鸾对她说春儿提到在这里活受罪、羡慕女孩子们可以入宫为奴,再到饭菜上起疑,直到对春儿想谋夺家产除去她:石氏终于对春儿动了恶念;当然和刘大去世有关,没有了男人石氏想如何对待春儿根本没有任何顾忌了。
春儿拼命挣扎却敌不过两个人的力量,不多时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她却不敢要强只能好言相求,希望石氏能放开她莫要中了红鸾的计策。
红鸾的确是在石氏面前给春儿种下了祸因,不过也只是想她逃离后,能借石氏的手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罢了;此时看到石氏发作春儿,她并没有为春儿求情。
就凭她和那些女孩子们的身契,红鸾就不可能对春儿再生出半丝同情来:她已经逃不可逃,现在的她已经是奴婢之身,逃走被官府捉到也是极大罪过。
原本红鸾还因为春儿在石氏手下吃的苦,对她存了一丝怜悯,所想只是教训她而已;现在已经完全不同,因为春儿已经把红鸾的后路堵死了,她根本无处可去!
离开刘家她就是逃奴,不管是石氏还是春儿到官府报官,那么她这一辈子都不要想抬头挺胸的做人:要时时刻刻小心被人查出身份来。
“夫人,您想把春儿姐姐……”红鸾扶石氏坐好,给她倒了一杯茶。
石氏饮完茶后摇头:“不能便宜这个死丫头,只是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她。”
红鸾看着春儿:说起来她们两个年纪虽然相差一点儿,但是身量却是差不多的。
“夫人想给春儿姐姐找个婆家吗?”红鸾轻声细语:“凭春儿姐姐的聪明,定会讨到夫家人的喜欢,再生个儿子的话定会有出头之日,到时定会好好的孝敬夫人。”
石氏听得眼角直跳:红鸾这丫头说得不错,只要让春儿得了机会她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要一劳永逸才成。
“给她找婆家,呸——!她敢算计老娘的性命,岂能如此便宜她。”石氏眯起眼睛来:如果把春儿卖到青楼去的话,却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红鸾瞄一眼石氏轻声道:“春儿姐姐不是很羡慕我们这些要进宫的人嘛。”
石氏听到后眼睛一下子亮了:对啊,一入宫门深似海,春儿进去后想出来也要七年八年的,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难说呢。
红鸾看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没有底儿,想想又加了一句:“夫人,如果我是你就会卖了家产去投亲,再留在这里只怕烦恼不少啊——老爷有几个亲戚吧?如果夫人再走一步,只怕会有人出来要夫人留下小公子和家业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石氏想到刘大还有一个侄儿,自己孤儿寡母的以后少不了要被他罗嗦;而且她年华正好也没有打算要为刘大守节,就凭刘大死前污她清白一事她也不会为刘大苦守。
石氏轻轻点头:“红鸾你说的对;这几天家里要忙乱几天,你凡事看着些;到时候我走时带上你,不会把你再卖出去了。”
红鸾连忙叩头谢过石氏,很是感激涕零;可是心中一分也不相信石氏,不要说她待石氏没有用什么真心,就算把一颗心全掏出来给石氏,在石氏的眼中也抵不过二十两银子去。
现在吴猴跑了,石氏以后不可能在再做这样的生意,眼前手中的女孩子们就是她最后一笔进项,还是大进项,她岂会因为感动于红鸾的好而把二十多两银子硬生生的推出去。
石氏如此骗红鸾是她以为红鸾还不知道她会被卖到青楼去,所以才会安她的心让她这几天为自己卖命。
红鸾谢过石氏后起来:“那个吴猴跑了,那些女孩子们和春儿姐姐要入宫,夫人是不是要重新去打点一番?”
“不必。”石氏摆手:“和吴猴没有多大的关系,到后天老牛头就会来接她们的。”
红鸾听到这里放下心来,又心中盘算了一番才起身把堵了嘴巴的春儿拖出去,关到了她原本的屋子里。求推、收!新文明天PK求亲们支持!!!
正文 006章 先弄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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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的目光呆滞,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到如此下场: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甚于为了防红鸾走石氏的门路,费尽心思劝父亲把这些女孩子都弄成了奴籍——刘大原本也是要这么做的,进宫去做宫奴也要是身家清白的人,卖身为奴的人当然也算是身家清白:他手中的女孩子们还当真都是干干净净老百姓家的孩子,现在还清白的只余她们自己一个人了,进宫后绝不会招惹什么祸事儿。
刘大听了女儿的话,也不过是催着老牛头把红鸾等人的身契早一天办妥而已;有了身契在手上,春儿认为红鸾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跳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可是现在她却成了阶下囚,而红鸾却还留在石氏身边作威作福。
春儿认为怨不得自己,因为她算来算去也没有算到刘大会死,因此当然没有想到石氏会想要把她卖出去:她父亲虽然病了很久,可是再活着几年不成问题的,但是眨眼间一切全变了,她当真是再也没有依靠。
她的泪水一直流、一直流,流了整整一天,不是为了刘大的死,而是为了她将要卖身为奴的结果:她不要,不要啊。可是无人会来救她。
平平静静的过去了一天,石氏面对来吊唁的左邻右舍及不多的亲戚朋友,多亏有红鸾在身旁才能应对得当,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来。
而石氏和婆子都看得出来红鸾没有半丝要逃走的意思:是啊,身契在石氏的手上,她又能跑到何处去呢?何况石氏自认现在待红鸾可是极好,红鸾也没有理由不留下而去做乞儿。
纷乱的白天就这样过去了,石氏累倒在床上:“红鸾,随便弄点吃的吧,你也早些歇着明儿一早还有得忙呢;对了,记得叫我起来,明天老牛头会来的。”
红鸾答应着:“给那些人吃些冷得也就罢了,夫人累了一天明天还有许多的事儿,怎么也要吃点热的;不用大灶免得浪费柴钱,我就在旁边茶室里头用小灶给夫人煮点汤吧,吃下去夫人也能睡得沉些,明天才能有精神。”她说的话合情合理且对石氏关心倍至。
“你真是个有心的,不枉我疼你。”石氏合上眼睛点头:“要用什么东西自己去取吧,这是钥匙。”那柜子里只是些食材、药材等物,银子、田契什么的并不放在那里,她才会如此放心的。
红鸾答应着取了东西并给石氏过了目,再把钥匙交还给石氏便先去茶室忙了;过了一会儿出来:“我给夫人点上安神香吧,在用晚饭前先小睡一会儿养养神。”她总是什么都为石氏设想的如此周到细致。
石氏乏得狠,点头同意并没有作声,眼看就要睡过去了。
红鸾也不再多话,轻手轻脚的把安神香点燃放到香笼中,回头看一眼石氏自袖中滑落了一样东西落在香笼中,只是几片叶子:就算是有人看到也以为是风把外面的叶子吹了进来,正巧落进了香笼中而已。
做好一切后红鸾轻手轻脚的退出石氏的房子,正好看到婆子过来便轻轻的笑道:“大娘你带着小公子去歇着吧,夫人已经睡了;她吩咐说明儿早上大娘要记得把门打开,老牛头会来的很早。”
婆子看看红鸾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是没心没肺呢,还是瞎了眼或是缺了一个心眼儿。”她对红鸾对石氏如此尽心十二分的不解,不过也和她无关,听到可以不必再应差事便乐得轻松,抱起孩子自回房了。
红鸾目送婆子离开后,到大厨里开始蒸窝头和馒头,中间还回石氏的屋里伺候昏昏沉沉的她吃饭、睡下,又添了茶水房的柴炭,还把一些凉窝头给关起来的女孩子们送过去。
女孩子们看到红鸾时没有一个人作声,大部分人对红鸾是羡慕的,不过也有那么几个很看不惯红鸾:凭什么她就这么好运道呢,还不是拿我们这些人的苦命换她的平安无事!只不过都知道现在红鸾是石氏眼前的红人,不管忿与不忿并没有人敢开口对红鸾说什么。
红鸾直到近三更才忙完一切,她把所有蒸好的窝头与馒头分成一份一份的,然后分给那些女孩子:“拿好。”以防万一短时间进不了宫墙也免得饿到了。
女孩子们都很惊奇的看着馒头,很多人忍不住吞口水:白面的馒头唉,只是听说过、看到过却没有吃过的白馒头唉。
红鸾也没有多说什么,再次返身回到了石氏的房里,她把香笼里里外外都洗涮了一遍,又取了她上一次差不多大小的安神香点燃放进去;接着她又把茶水房里的小灶也仔细的清理过,重新生火连烧了好几壶热水,看存下的灰烬和原本的差不多才作罢:热水全部倒进了水井中。
之后她才去轻轻的唤石氏,看她完全没有反应唇边闪过冷笑:夹竹桃的叶子、枝干、根茎都有毒,可是春儿的生母偏生极爱夹竹桃,屋前屋后、各个角落那是种了极多。
红鸾在开始就打起了夹竹桃的主意,现在虽然她改变了一点安排,但是夹竹桃依然是她离开刘家的依仗:在她给石氏点安神香时在香笼中放进去几片夹竹桃的叶子,并不多只为了让石氏变得昏昏沉沉,在她睡下后在茶水房的小灶里才放进去不少的叶子与枝干——石氏现在早已经昏迷,绝不会醒过来。
打开所有的门窗,夜风吹进屋里,那些本已经散得差不多的烟尘更是不见了踪影,就是半丝味道也没有留下。
红鸾很容易就找到了石氏的钥匙,她从容不迫的把石氏的私房及金银首饰都包了起来;连那几块上好的衣料她也没有放过;之后她便开始做起针线来。
现在的天气并不热,她外衣里面的中衣是夹的,把夹衣的内层掏出一些来,把大部分的银票、地契和田契都分别缝进了衣服不同的地方。头发里并没有藏东西,她把金银首饰等物和一些现银分别包了起来贴身放着。
收拾完这一切后,她起身再看一眼石氏笑笑:明天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已经进入皇宫,凭她石氏再也无法拿自己怎么样;石氏的家底她笑纳了,因为到哪里银子都是好东西,尤其是她要去的地方相信很用得上。
正文 007章 再借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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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石氏和刘大的恶行,石氏当真是该死之极;可是红鸾想逃生便不能弄出人命来,不然就是进了皇宫,官府也会把她自宫里弄出来问罪:到时候连刘大、吴猴的事情一起牵出来,她绝无生路可言。
不过红鸾的后手也足够让石氏喝一壶的,那个春儿可不是省油的灯;石氏一心想算计春儿生母遗留下来的妆奁:这一点也是红鸾昨天才知道,石氏一直在想法子弄死春儿,不想让她长大成|人嫁出去。
石氏想春儿死,那春儿可不会束手等死:人在生死关头还能有什么顾忌?到时候刘家想来还会有一场热闹可看,依着红鸾所想最终定会是石氏占上风。
红鸾不再理会昏迷的石氏,把门窗统统关好后去看春儿了。
春儿哪里睡得着,听到门响看到打着灯笼的红鸾站在面前,她双目喷出的怒火如果能化成实形,绝对可以把红鸾活活的烧成灰烬。
“春儿姐姐是不是奇怪我来做什么?”红鸾把灯笼放到了桌子上仔细打量起春儿的房间来:“我知道姐姐不想看到我,只是因为有事情要麻烦姐姐才不得不来看看姐姐的;春儿姐姐不用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只是想和姐姐你借点东西。”
春儿如果能说话定会怒骂出来:你也好意思来向我借东西,不借!可惜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红鸾在她的房里东翻西翻起来:这哪里是借东西,分明就是抢夺啊。
红鸾在柜子里找出春儿最体面的一身衣服来在身上比了比:“借这件衣服给我吧,好不好?”说完她对着春儿眨了眨眼睛:“春儿姐姐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呀,没有想到姐姐真得同意了。”
春儿气得两只眼睛瞪得都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很想开口大骂红鸾不要脸:自己怎么可能会同意把衣服借给她这个贱丫头。可是她哪里说得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红鸾把她的衣服穿到了身上。
接下来红鸾继续在春儿的房里翻找,不多时在床下发现了活动的地砖,在地砖的下面找到春儿藏起来的一点碎银;她拿起碎银来在春儿眼前一晃:“春儿姐姐,这些银子也借给我吧,你又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春儿姐姐你真是个大方的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根本不理会春儿杀人的目光,把银子放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再次环视一圈春儿的屋里,红鸾感觉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春儿姐姐,我还要借一样东西,你这么大方的人想来不会不答应的。”
春儿盯着红鸾的笑容,心底感到一阵发毛,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红鸾笑眯眯的弯下腰:“明儿借姐姐的名字一用,姐姐真好又没有说话,那就是就是同意了,我这里先谢谢姐姐了。”
春儿忽然在地上拼命的挣扎起来,不止是被红鸾借东西气得;最重要的是,她已经猜到红鸾借她的东西想做什么:要顶替她入宫。
春儿泪水、汗水都滚滚而下,如果红鸾用她的名字进宫,那谁会被卖入青楼?刘大已经收过青楼所给的二十二两银子,打死石氏也不会把银子退回去——这也不是退回银子就能了结的事情。
她此时恨不得杀了红鸾:这个贱丫头好歹毒的心思。
坏人害人的时候只感觉到无比的爽快,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歹毒不歹毒的事情;可是当她被人所害时,便感觉那些她用来害过人的手段歹毒无比:只因为受害的人变成她自己了。现在春儿就是如此,完全忘了红鸾之所以会被卖入青楼全是因为她的算计。
红鸾直起身子坐下:“你是不是很恨我,认为是我害了你?”她说着话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你错了,害你的人是你的生母、你的父亲、你的继母,绝不是我。”吃一口茶后她再看向春儿:“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母亲给留下的妆奁吧?财帛动人心啊,你生母给你留下来的妆奁真让人有点眼红呢,石氏怎么可能会看着那些银钱和东西外流?”
“只可惜你外祖家无人,不然你也不会被石氏所害,我也不会被害——知道吧,昨天你的身契也到了石氏的手中,我也是在昨天才知道石氏一直都要害死你的;对,我是能救你,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你呢?”红鸾看着春儿笑了:“救了你再让你来害我?我没有那份菩萨心肠,真是不好意思的很。”
“你还好意思想让我救你,春儿姐姐,我现在没有把你毒打一顿已经很对得起你了,只不过是借走你一点儿东西而已经——我找到了所有人的身契;可是,这些身契都已经登记造册,在官府、在宫廷那边都已经落了档,我和那些女孩子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害过你,你却害得我们没有其它路可以走。”
春儿拼命以头触地向红鸾陪罪,求她能救一救自己;虽然她知道已经变成了奴籍,可是只要春儿放了她,做奴才也比没了性命好:明天红鸾顶替她离开后,等着她的命运是显而易见,那个石氏绝不可能放过她。
她后悔了,她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如果她没有想打红鸾出自己被石氏辱骂的怨气,也就不会和红鸾结仇,之后如果她不想着报仇出一口气,害红鸾被自己卖去青楼,那么她也就不会有被卖入青楼的危险;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她心狠恶意的算计,把红鸾等人落成奴籍,那么现在红鸾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她便会有一线生机。
额头青了、肿了,破了,可是她除了不停的求恳之外还能如何?只要能得救,受得小伤并不算什么。
红鸾看着春儿轻轻摇头:“我们没有其它路可以走,所以,你也没有其它路可以选了。认真说起来,嗯,也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谁让你把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弄成了奴籍呢?”红鸾说着话起身:“你怨不得旁人,春儿姐姐;我和那些女孩子们人人都有一肚子的苦水和怨气,可是你不同,你怨不着任何人。”
“好了,说了这么多,就是看春儿姐姐你是个大方的;现在四更天了,我还有点事情要走,一会儿还要弄早饭,我给你烧上火盆,你呢就好好的睡一会儿吧。”说完她放了一个火盆在地上,点燃里面的夹竹桃枝叶便转身走掉了。
等到快五更天时她再来把火盆弄走,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春儿为什么会昏迷的。
春儿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慢慢的晕迷过去,只留下眼角的两滴泪;她以为她是睡着了:到昏迷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很着急、很生气,头却越来越沉就睡着了呢。
红鸾在厨房收拾好早饭后给婆子送了过去:“大娘,夫人还要一会儿再起,她说今、明两天都很忙,让你把孩子送到城西侄少爷那里住两天;大娘去了把小少爷安顿好再回来,你知道小少爷可是夫人的心头肉。”
婆子答应着带孩子离开刘家径直去了,能不在家里应差事忙前忙后就是好事儿,根本就没有多想,十分听话的也不曾向石氏请安:逃懒嘛,就是能逃一时是一时。
红鸾打发走了婆子,又去看了看石氏,安心坐下来等老牛头过来:就差最后一步了——如何在老牛头的眼皮下子底下变成春儿,跟着那些丫头们上马车离开刘家。
如果被老牛头识破,她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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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8章 离开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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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红鸾坐了一会儿后,穿上自己的衣服起身去看那些被关的女孩子们,对她们明言刘大已经把她们卖身为奴,除了进宫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活路可走了。
进宫为奴还有生机,如果不想进宫为奴会被卖到哪里,不用红鸾说那些女孩子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听完红鸾的话都没有作声,有几个人看着红鸾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些:代刘家来吓唬她们吗?
“再过一会儿就应该有人来接你们,你们想也知道那些人的心肠如何,一会儿我来叫大家的时候谁也不要开口说话,老老实实的一起上牛车好不好?此时如果闹将起来,只怕会被打断腿的。”红鸾说出她的目的,她不想此时节外生枝。
有女孩子忍不住相讥:“我们这些人倒劳红鸾妹妹你费心了。”她名字叫做梅姐。
红鸾看向她:“我是为大家好,而且今天我也会和大家一起被卖入宫中,为大家打算也就是为自己打算,梅姐儿倒不必如此客气。”
梅姐儿闻言一愣:“你也进宫?不是说要把你卖到……”
“梅姐儿你好不省事儿,红鸾这些天来如此辛苦的巴结那个妇人为得是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你红鸾最终也只不过是落个进宫为奴,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刘家,从此飞上枝头呢。”开口的人名招娣,早就看红鸾不顺眼的人。
就算是留在刘家也不会飞上枝头,她此话就是讥讽红鸾。
红鸾没有同她们计较,此时不让她们出几口怨气儿,一会儿天知道她们会不会出什么妖蛾子;现在让她们误会是刘家给她的“恩赏”也让她入宫为奴,并没有什么不好,免得她自己开口解释什么反而让人生疑。
梅姐和招娣看红鸾不应声也就闭上了嘴巴:一会儿就要被送到宫中为奴,谁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没有太多的心思和红鸾过不去。
看女孩子们都乖乖点头听从了自己的安排,红鸾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如此她也就很容易混入女孩子们中间——她只有这么一个不算好的法子。
刚把女孩子们安抚好就听到有人叫门,红鸾知道是老牛头到了。她打开门偏着脸让老牛头看不清楚她的脸:“是牛叔吧?昨天夫人累坏了又信得过牛叔,一切事情就全拜托牛叔了,夫人便不起来特意见牛叔了。”
老牛头闻言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有怎么见过石氏,原本都是刘大嘱咐他的;再说这是最后一次生意了,以后石氏也不能再给他好处,他当然也就没有那么上心了。
红鸾看他没有多问,便引他往厨下走:“夫人特意吩咐婢子为牛叔做了些饭菜,还备了一点酒为牛叔驱寒;牛叔自管先用着,我去把那些丫头们安排好;这院子里人本就不多,我还要去伺候夫人,牛叔走得时候我便不相送了;等牛叔回来,夫人还有重赏。”
说着话红鸾把一点碎银给了老牛头:“事情就麻烦牛叔多上心,我去忙了;牛叔走得时候不用和夫人打招呼,让夫人多睡一会儿吧,今天还有得她忙呢。”她说完看看老牛头:“牛叔也明白的,我们老爷刚过世……”这是暗示了,就是为了不让老牛头提出见石氏。
老牛头知道石氏是为了避嫌,当然不会非要见人家一个新寡之人:想想也是,眼下天还没有亮、刘家人口又少,石氏如果见他还真是很有些不妥。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同时伸手接过银子来掂了掂心头一喜:“姑娘你自去忙吧。”这银子足够他喝七八天酒的。
红鸾看着老牛头进了厨房用酒饭,根本没有怀疑什么,便回到自己房里换好衣服,把自己的衣服给躺在床上的春儿穿好:春儿还在昏迷中,并没有费红鸾多少事儿。
看看春儿,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遗忘什么,这才出去把关在房里的丫头们都叫到院子里四人一排站好。
天色还是黑的,根本看不清人的脸,这让红鸾无形中多安心一分。
红鸾站在第一排低垂着头等老牛头过来:她总要和老牛头说上两句话,免得他还要问起春儿来;同时也是为了不让身后这些女孩子们起疑——如果她躲入人群中说不定就会有人怀疑的,像梅姐或是招娣这样的女孩子,到时有个什么万一她的小命休矣。
倒不如冒险在第一排,说不定老牛头也不会在意近在眼前的人。
老牛头没有让红鸾等人久等,手里拿着没有喝完的酒走了过来,看到女孩子们便自后向前边走边数,走到红鸾身前时也就点完了人数:很好,一个也不少。
红鸾对他轻轻的屈膝:“还要牛大叔多照顾一二。”
老牛头是单身,平日里就好喝酒一事,现在喝得有些酒意也没有细看红鸾,心知会如此说话的人定是刘大的长女春儿:只要不哭闹给他找麻烦就好,闻言后也就胡乱的点了点头,带着女孩子们出门上了牛车。
他对石氏卖女什么想法也没有,只琢磨着这次回来石氏能再给他多少银子,如果能让他喝一个月的酒就太好了:其它人的死活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牛车移动,红鸾看着落下来的车帘放松下来:她终于离开了刘大的家。
虽然看上去一切都那么简单,可是其中只要有一点出错,红鸾就会被发现,等着她的不言而喻:老牛头好酒与性子,她自石氏的嘴中巧妙的套出来,才会如此安排。
胆大、心细,她在行事之前是想了又想,做得时候是想也不想;许是她算计的很好,许是老天保佑,不管如何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眼下就一件事情让红鸾不满:牛车太慢了。
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女孩子们都呆呆的坐着,就连泪水也已经哭尽,好似已经完全的麻木:不管命中注定还有多少苦,她们都会默默的承受一般。
红鸾坐着也没有说话,她在想入宫后的事情:宫里的事情她所知不多,但是那么一个吃人的地方,她怎么能不好好的想一想——想要出宫就要保住性命,她悄悄的摸了摸袖中的金银,心中多少安定些。
努力的去想宫中的事情,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紧张而引起其它女孩子的注意来:她恨不得能Сhā上翅膀飞到宫中——在石氏等人醒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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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9章 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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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鸾一路的忐忐中,慢悠悠的牛车终于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宫门处:皇宫最后面。那里早已经有几辆牛车了,虽然人不少但听不到什么嘈杂之声。
红鸾自车上下来,看到宫门前放着一张长桌,后面坐着几个太监正在和送女孩子们的人说话:他们主要是为了核实女孩们的身份,防止有居心叵测的人进入宫廷中——这种可能不大,就算是刘大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确定女孩子们都是身家清白的人,绝不敢把人送到宫中来;因为女孩子万一在宫中惹出什么祸事来,送她们入宫的刘大也是绝逃不脱罪责的。
被送来的女孩子们还真不少,红鸾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坚定不移的向着天空正中爬去,再看着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们,她的心也越提越高:石氏她们应该醒了吧?就算是不醒,再过一会儿也会有客人上门的,她到时进不了宫门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时悄悄看一眼老牛头,红鸾急得手心里全是汗,相比时间的流逝,她前面女孩们减少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
又等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轮到了红鸾。
“你的名字?”太监的声音当然很刺耳。
红鸾很恭敬的道:“回公公的话,奴婢名叫红鸾。”
看看手中的身契那太监似乎对红鸾的态度很满意,遂点头道:“你的家人都死于水灾?”
“回公公的话,是的。”红鸾并没有用春儿的身份,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进宫,同来的还有十几个女孩子——她不想被人握住自己的小辫子,何况还是十几个都会知道的事实。
反正身契她找到了,把春儿的换出去并不是难事。说起身契来:在她看到自己身契的时候她最想的是把它烧掉,但那不是一般的身契,而是官契,就算是烧掉她也改不掉奴籍,如果逃走便会是逃奴。
老牛头根本没有过来,他的酒喝得差不多了,正躺在牛车上迷迷糊糊的补眠呢。
太监验过了红鸾的身份,又进到屋里由一位老宫女搜查过她的全身上下后算是过关。先开口说话的太监一指门里面:“好了,你可以进去了。现在算上你正好十人,那里有人会带你们去应该去的地方;记住,宫中是有规矩的地方,你进去后好好的听吩咐就成,如果行差走错可是没有人能救你。”
红鸾轻轻行礼后方提裙踏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心知自此后她再也不是自由身,忍不住就回头看一眼代表着自由的门外:正好看到刘大家的婆子寻到了老牛头。
她连忙转头走向不远处的九个人,早等在那里的老太监道了一声:“走”,一行人七转八拐的便不见了身影。
红鸾在转过第一个拐角时唇边便露出了一丝丝的微笑,太险了,就差一点点;不过石氏听到后定会因为这一点点气得吐血。
石氏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的头还是晕晕沉沉的,想到今天还要送女孩子们入宫的事情,看到日光照进屋里心头大惊:“红鸾,红鸾,你怎么也不知道叫我?!”这几日不要说她开口唤红鸾,只要她微微有点响动红鸾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今天她连唤了几声,却依然不见红鸾的影子。
石氏没有想到红鸾会逃走,她扶着额头起来出屋再大叫几声依然无人应她,再看向关女孩子们的房门也没有锁上,心头便不是吃惊了;她飞快的过去看到人去屋空,大叫婆子也无人回她,跑去西厢看到床上红鸾躺在床上忍不住大怒:红鸾是没有跑,可是其它女孩子都跑掉了。
女孩子跑掉了,那就是她的银子飞走了;当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打起红鸾来,直到她把人打醒才发现床上的人不是红鸾。
婆子也回来了,春儿口中的东西被拿掉后后大叫:“宫门,去宫门把红鸾捉回来!”红鸾如果捉不回来她就要被送入火坑。
石氏反应过来也是大叫,婆子急急忙忙的去了;而石氏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想到她被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给哄得团团转,便气得捶起了桌子,不过两下就疼得她吸凉气,最终倒霉的便只有春儿了。
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婆子才回来,她气喘吁吁的对石氏道:“夫人,我到的时候红鸾那个丫头刚刚进宫门,我只看到、只看到她的一个背影儿。”
石氏和春儿闻言都是眼前一黑,春儿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如果石氏早醒一会儿,如果石氏醒了就来西厢找红鸾,如果婆子能早一步来——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所以春儿气急交加晕死过去。
石氏咬牙切齿可是她却没有那个胆子去宫里要人,也不敢对宫里说她送错了一个人:那都是死罪啊。
红鸾骗了她,她也知道红鸾在哪里,却只能干生气。
“夫人,”刚刚出去不久的婆子又回来了:“百花院的妈妈来了。”
石氏终于想起来红鸾今天也要交给百花院的!她刚刚只顾着气自己被红鸾骗了,完全忘掉了此事:现在刘大已死,吴猴也跑了,牛老头没有什么本事,她如今可招惹不起百花院。
她看看床上的春儿,虽然卖女的名声不好,但是她就要变卖家业离开京城,卖女便卖女,几百里地出去谁还会知道她曾把继女卖掉?打定主意的她回身就向正房走去,完全不理会身后春儿的哭叫求恳——就算是没有百花院的事情,她也容不下春儿。
百花院的人听说要换人眼睛便瞪大了,最终看到春儿的样子才算勉强点头:“好吧,看在刘大的面子上此事就这样吧;我们呢也不要找你要银子了,刘大那里的一柱香与纸礼我们呢也就不特意留了。”
石氏哪里敢说其它,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春儿见石氏已经把自己的身契给了百花院的妈妈,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了,便不再哭闹很是乖巧的换过衣服出来,倒得了百花院妈妈的夸奖“是个机灵的”。
石氏虽然看出春儿有些不对劲儿,可是人已经卖出去当着百花院妈妈的面儿也不好说什么,便起身想快些送春儿和百花院的人走,也好料理其它的事情。
出了院门儿春儿便跪倒在地上大哭着拜别刘大:就是百花院的妈妈也不好斥责她,总要让她尽孝心吧?借着这个时机春儿便把吴猴儿和石氏有奸气死了刘大的事情说了出来,四邻都听得清清楚楚。
之后春儿头也回的跟着百花院的人去了,她在心中恨恨的道:红鸾,你给姑奶奶等着!
石氏脸色惨白的看着走过来的地保,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才能让地保与四邻才能相信,所以只得大哭着骂春儿含血喷人:可是有几个人会信呢。
红鸾虽然离开了刘大家,却依然用计把石氏和春儿两个祸害相斗,便得她们两败俱伤除去了两个仇人,因为她不想今天之后/宫墙外还有人天天掂记着她:她早晚还要出宫呢,怎么可能给自己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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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0章 最高的位置
太监带着红鸾她们走了半晌才到了一个院落中,他并没有进去只是对门口的两个宫奴道:“给花姑姑说一声儿,十个宫奴送到了。”
其中一个宫奴看了一眼红鸾等人:“辛苦公公了,这些人交给奴婢带进去就好;公公要不要进来吃杯茶歇歇脚?”
太监轻轻摇头:“正当差呢,改日吧;我就不进去给花姑姑见礼,还要赶回去——今儿差事香,姑姑是知道的。”
宫奴对着太监行礼目送他离开,才收起笑脸来淡淡的道:“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进了院子。
红鸾等人只能跟进去,院落里已经站满了新宫奴,除了新宫奴还是新宫奴,没有一个宫女或是太监在,除了带她们进来的那个宫奴外,也不见其它早进宫的宫奴。
“站好,宫中是有规矩的地方,不经问话是不能开口的,你们记住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宫奴交待完这一句转身就出去了,留下红鸾等人站在院子里晒太阳。
今天的太阳很不错,春天的阳光洒在人身上让人感觉到暖洋洋的同时,也感觉到有些懒洋洋的:很舒服。只是再舒服的阳光晒得久了就不会舒服了,红鸾站了多半个时辰后就感觉太阳太热了,她想喝水。
院子里除了陆续进来的新宫奴外依然没有一个人,红鸾就算渴的厉害也只能忍着;她能忍得了,却有人忍不了。
新宫奴们不但站得疲累而且极渴,尤其是一上午了也不见一个主事的人出来,除了她们这些新宫奴外,只看到门口带人进来的两名原本当差的宫奴:在这种情形下,新宫奴们紧张、忐忑的心情放松不少,便有人开始小声说话。
有人开口便有人跟随,虽然话声不是很高,但是有大部分的宫奴都开了口,无非就是累了、渴了、怎么还没有人、要站到什么时候等等的话——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她们都是今天才入宫的宫奴。
红鸾没有动、没有张望,她对皇宫一点儿也不熟悉,不只是环境尤其是人、是规矩:她做乞儿的时候就知道,到一个新地方后最重要不是吃与喝,更不是睡,想要活下去最先要知道的就是当地的习俗、规矩与人。
如果不了解习俗规矩,一件简单的事情就会要了人的小命;如果不知道当地哪些人是不能招惹的,哪些人心肠是不错的,讨饭的时候一开口说不定就会被毒打一顿:到时死与不死全凭运气了。
这里虽然是皇宫,不是她乞讨的某个村子或是小镇、城池,可是她认为差不多: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习俗规矩,人一样要分三六九等、人的性子一样是各不相同。
所以她对进来时门口宫奴的提醒很是感激,做过乞儿的她知道那是安身保命的第一步:没有人问就不要开口说话,这就是宫里她知道的第一条规矩,而她绝不会破坏宫里的规矩,因为她现在没有那个能力在破坏后保住自己的小命,所以她很老实的立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动不动。
宫奴们的窃窃私语随着太阳的西移、随着肚中的饥饿变得嘈杂起来;自始至终红鸾都没有动,虽然她带得有干粮却没有拿出来吃。
梅姐和招娣等人已经耐不住饿在偷偷的吃窝头了:她们不舍得吃馒头。
直到太阳西斜,风也变得凉了时,院子正房大厅里走出两个宫奴来,她们看也不看红鸾等新宫奴,只是把帘子挑了起来。
所有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可是已经变得胆子大起来的新宫奴们,有不少人悄悄的向大厅里看去。
红鸾依然低垂着头,她的喉咙已经干裂、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双腿也软绵绵的了;她把那句无人询问就不得开口的规矩,在心中引申为没有人吩咐便不能乱动:累、渴、饿,一个白天的时间不会要人命,可是规矩却能在一霎间就要了人的性命;为此她坚持着。
自厅里有人搬出了张大大的椅子,又安放好小几,在小几上摆好了茶水:所有这一切都悄无声息,红鸾没有抬头看一眼什么也没有听到——如果不是有其它的宫奴们私语,她根本不知道正房那里有人出来了。
既然人已经出来了更不必急在一时,红鸾依然低垂着头。
终于在新宫奴们悄悄的探视下,有个梳着丫髻的、年约四十上下的女子扶着宫奴的手自厅里走了出来,缓缓的在摆好的大椅子上坐下,扫了一眼宫奴们取了茶盏来在唇边沾了沾又放下了。
她没有说一个字,可是被目光扫到的新宫奴们心头一跳,人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更不敢再瞧那人一眼。
静,院子静得连风声好似都没有了,每个人都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那目光并不阴寒,也不是杀意毕现,更不是怒气横生——每个被目光掠过的宫奴,再细想时那目光好像极为平淡,但就是让她们心底泛寒,不敢再有所造次。
“我姓花,原来的名字嘛,好久没有唤了;”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开口了,声音很平和:“大家都叫我花姑姑,得娘娘恩典掌管所有的宫奴。”
红鸾把耳朵支了起来,她认真仔细的听着花姑姑的话,一个字也不敢漏掉:她讨饭的时候就知道,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废话越少,反而是那些没有什么事儿的老大爷和老大娘,才会对她一个小要饭的絮叨个不休。
花姑姑说话并不快,字字都很清楚:“宫里是有规矩的地方,乱不得一分,错不得一丝;你们、现在可知错了?”她抬起眼来:“你们被带进来时,谁没有听到她说,没有人询问不得开口说话的?”
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新宫奴们立时面色大变。
“规矩是错不得的,虽然说你们是新人刚进宫还什么也不懂,可是你们至少都知道了一条规矩却都充耳不闻——为了你们好,也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们大家都能在宫里安安生生的活下去,所以我要让你们知道如果违了规矩会如何,免得你们以后再不把规矩二字放在眼中,给我添乱。”
花姑姑的声音还是平和的、清晰的,可是随着她的衣袖轻轻一摆,再也没有人当认为她是一个性子好可欺的:如狼似虎的老宫奴们冲上来,把那些开过口说话的新宫奴统统都拉到了对面去。
除了红鸾外,只有十几人被留在了原地:没有冤枉一个人,也没有放过一个人。
红鸾虽然至今没有看花姑姑一眼,可是在她的心中已经把花姑姑升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就是自己饿死也不会向他讨饭的那种人,她做乞儿那么久、行经很多地方,在她心中也只有那么一个人占住那么高的位置。
现在有两个了,而且花姑姑被红鸾放到了最高的位置上,比原来心中的那个喜欢把人活活打死、还要打三天以上才能把人打死的恶霸还要高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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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1章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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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心里很清楚,花姑姑让人在院子里打那些新宫奴,没有动她们这些老实人一根汗毛,并不是真得放过了她们:对面板子打在后背上的沉闷声音,新宫奴们被塞了嘴巴叫不出来只能哼哼的凄惨,就是对她们十几个还留在原地新宫奴的教训——你们如果敢犯规矩,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这句话花姑姑并没有说,可是红鸾却牢牢的记在了心中,相信另外的几个人也记在了心里。
规矩这样教相信无人能忘掉,不管是挨打的、还是看着的;同时,也把新宫奴们都收服了,不会有人再起什么反抗的心思,只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就像红鸾到了新地方乞讨时,打听清楚规矩等等之后,会找到当地最厉害的小乞丐打一架,打服那个乞儿、打怕那个乞儿,让其它的乞儿看得吓破胆,再也不敢找她的麻烦、抢她的食物。
打完几十个新宫奴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夜风更凉了。
花姑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几个吃东西的再打十板子。你们要记住,在宫里只要不是在你们的房里,吃东西也是要按规矩来的!不让你们吃的时候你们就是饿死也不能吃一口。”
梅姐和招娣等人被拖下去又打了十板子,成了新宫奴中受伤最重的人。
红鸾低低的垂着头,心里却在苦笑:梅姐和招娣等人对自己原本就不满,现在她们因为自己给她们的干粮而受责,怕是会因此而迁恨吧?
不过麻烦来了是躲不掉的,就像被恶狗盯上她之后,她说好话是不成的、跑也跑不掉,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恶狗打跑、打怕,打得它一看到她就跑,再也不敢对着她露出一口尖牙:这是她的经验。
直到梅姐等人受责完毕,花姑姑才道:“念你们是新入宫第一天,所以这责罚也就从轻了;不过自此之后,不管你是不是初犯都会加倍的处罚,可记住了?”
红鸾等人都屈膝恭声应道:“记住了。”没有人敢不记住,每个十板子居然是轻罚,听到耳中让红鸾打了一个战栗。
花姑姑满意的点头:“其它的规矩自有人告诉你们,现在我只说几句话,你们给我记清楚,如果忘了或是犯了规矩,到时谁也救不了你们的性命。”她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看着我。”
红鸾这才抬起头,第一次看到花姑姑:很整洁的人。
“在这宫里,你们要管住自己的嘴巴,牢牢给我记住祸从口出这句话——宫里的事情不是你们能闲谈的,除了差事之外什么也不要提、不要说;管住你的嘴巴还不够,还要管住你的耳朵、你的眼睛。”
“不应该听的、看的不要听、不要看;如果不小心听到了、看到了,你们就要忘掉它,完完全全的忘掉它!总之,就是闭上你们的嘴巴、捂住你们的耳朵,合上你们的眼睛,一心只做好你们的差事,如此你们才能有命在十年后离开。”
花姑姑的目光如剑光、刀光般锐利:“可记住了?”
红鸾蹲下身子:“记住了。”她是不会忘的,也不敢忘,因为她想要活下去,活着走出皇宫;她答得诚心诚意。
花姑姑便让人出去请人进来,不多时进来十几个宫女,年纪都在四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些宫奴就教给你们了,好好调教、好好当差,千万不要出差错。”她这次说话很明显的柔和了很多。
老宫女们齐声答应着,直到花姑姑转身进了屋里,她们才站起身来看向红鸾等人;然后互相看看后有人道:“老规矩吧。”
众老宫女齐齐点头,便有人出来挑拣人:红鸾等人并不知道她们依据的是什么规矩。
第一个老宫女挑了六人个走,并没有选红鸾;第二个老宫女没有看人只道:“身上没有伤都站出来吧。”
红鸾便和余下的四个人走到老宫女身前,她粗粗扫一眼眉头一皱:“只有五个?”很不满的看向余下的人。
此时另外一个老宫女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有些讥诮:“黄姐姐还以为这里是承露殿吗,要什么有什么?至少姐姐还有未受伤的宫奴,如此说话让我们几个人,唉,我们自来就命苦,没有享过那天大的福,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黄姓宫女横眉瞪过去:“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自管拿眼去瞅新宫奴,逃选自己合意的人。
“黄姐姐比我们自然是高一等的,可是却对花姑姑有如此明显的不满,是不是有点太过了?”那宫女却没有放过黄宫女:“受伤的宫奴可是花姑姑调教她们所致,黄姐姐你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对花姑姑直言。”
黄宫女的眉头一皱:“花姑姑就在房里休息,你如此多话不怕扰了姑姑休息;哦,冯妹妹你是故意的,怕是对上一次花姑姑处置你心怀怨气所致。”话说完,她已经挑好了七八个身体一看就极好的人出来:这些人长得都极为壮实。
“各位姐姐妹妹,我那儿的差事多是晚上,白天可是要歇着的,姐妹们都是是知道的,我就不再相陪先走一步了。”黄宫女说完后对红鸾等人道:“跟我走。”
红鸾等人默不作声的跟上去,黄宫女根本不顾忌受伤的人不良于行,走得当真是飞快且无半点声息;如果不是她有影子映在地上,真会让红鸾认为她是个鬼怪之类的东西。
好在不是很远就有一个小院子,老宫女推开门进去,径直带着人进了正房:“我姓黄,你们以后就叫我黄姑姑。外面东西厢房是你们住的地方,我们主要的差事是在三更二刻之后,要在四更二刻之前完成,其它的差事要听上头的安排;宫里的规矩我会让人告诉你们,而我的规矩就是把所有的差事都做得好好的,如果出错或是做不完,哼哼。”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拿眼在红鸾等十几个人身上扫过,然后拿起茶盏来吃茶不再说一句话。
红鸾等人不知道黄宫女是什么意思,只能看向她身后立着的宫奴,那宫奴指了指自己的衣袖。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红鸾,黄宫女这是在要好处了:虽然她们是被卖入宫里为奴的,不过还是有人身上有点值钱的、或是好吃的东西——那可能是家人最后的一份关怀,不在其物价值如何心中是极舍不得的。
可是时势比人强,在经过花姑姑的一番调教后,众人明白了那宫奴的暗示是什么意思,有哪一个敢不舍东西?
书名:《竞芳菲》作者:蔷薇柠檬简介:栽花种草乐逍遥,悲催孤女大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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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2章 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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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虽然是最先明白黄宫女身**奴暗示的人,却并没有立时上前送东西:金银之物虽然不多但她也有一些,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做乞儿的时日虽然不算短,但是她原来可不是乞儿,所以只要能保命、能安身,金银之物她完全舍得拿出来——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这是她的父母在大水中,抱住树枝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永记心间,所以她要活着,为自己、为父母,为了她那个已经消失在大水中的家。
现在她没有去送东西是在等,因为她不想也不能第一个给黄宫女送上东西:她当乞儿的时候也不是一味的好勇斗狠,有很多地方的乞儿是她小小年纪打不过的,那么她就要拜码头送好处,让对方容许她在那里讨生活;只不过送好处也是有学问的,尤其是外来的她。
送得东西如果比对方所想的要好、要多,那么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不要小瞧了人的贪念,在得了她的好东西之后,那些乞儿会认为她还会有更多、更好的东西,为此杀掉她都有可能。
但是,如果送得东西如果比对方所想的要差、要少,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少说也会挨顿打——所以送好处前定要好好的打探一番,然后才能决定送什么、送多少;对红鸾来说,这是安身立命的学问。
此地是皇宫,要好处的人就在面前,她当然不可能出去打探一番再决定送黄宫女什么好;不过眼下要送好处的人不是她自己,所以她在等:等其它人拿出身上的东西来,她再决定要送什么。
只要做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应该就是安全的。
十几个人中只有两人各拿出了有一两左右的碎银子来,其它人大多只是自己所绣的荷包等不值几个钱的东西,甚至还有人拿出来的是吃食;红鸾见十有八九的都把东西拿了出来,也就心中有数了,没有等到最后就把身上的一只细银簪拿出来:能值个几钱银子,放到了黄宫女面前的桌子上。
黄宫女把桌上的银子和红鸾所送的簪子收了起来,说话举止都极为自然,一看便知道不是第一次“收”好处;她身后的宫奴收东西的举止也很利索,显然也是做熟了此事。
至于荷包等物、以及吃食等不值什么的东西,就堆放在桌子上没有人动;黄宫女的目光落到红鸾的身上,盯着她半晌都没有眨一眨眼。
把红鸾盯得全身汗毛都站了起来、后背上冷汗直流;她脸上越来越惶恐,眼看着就要吓得哭出来了,而心中却在飞快的思索着:自己做错了什么,黄宫女才会如此瞧着自己不放?
自她见到黄宫女开始,直到眼下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仔细的回想、琢磨,可是并没有发现做错过什么,猜不透黄宫女此举是什么意思。
红鸾的心七上八下,因为想不到自己哪里出错也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心中当真生出了惊恐来:怎么办?
“你是来做宫奴的,知道宫奴是什么吗?”黄宫女终于在红鸾眼中浮上泪水时才开口:“宫奴就是宫中做最累、最脏活计的人,你身上的衣服实在不适合去当差做事。”
衣服,居然是衣服!
红鸾知道了黄宫女为什么盯着她之后微微的松一口气,立时屈膝蹲下行礼:“谢谢姑姑指点。”她很乖巧的把衣服脱下来放在桌子上。
“嗯。”黄宫女点头:“你倒是个懂事的,知道我是为你好。”她把衣服仔细看了看:“这衣服你想要……”
“奴婢正在长身量,十年后出宫这衣服已经旧了不说,且绝对不能穿用了,放在屋里也没有什么用;嗯,奴婢斗胆麻烦姑姑不知道可不可以?”红鸾不是第一次送人好处,知道黄宫女这样的人就是占了人家的好处,也不想承人的情。
人在屋檐下,她只能顺着黄宫女的心思说下去,只求她不来寻自己的麻烦就好:衣服她想要就送给她吧。
黄宫女唇边的笑意更盛了一分:“嗯,我看着宫外有什么人家需要,就代你做个好事儿送人吧,也算是给你积阴德。”她说着话摆手让身后的宫奴把红鸾放在桌上的衣服收了下去。
衣服送出去并没有什么心疼的,因为本就不是红鸾的:身上的衣服居然会引来黄宫女的注意,实在是出乎红鸾的意外。
说起来也是红鸾年纪太小,虽然家中遭逢巨变、又做了很久的乞儿,她一下子成长了很多,但对人性还不是那么了解;而且她穿春儿的好衣服也是不得已,因为她要假扮春儿,为了让老牛头一眼认为她是春儿,所以必须要穿上春儿最好的衣服,和其它的女孩子一眼就能区分开:她怕老牛头在人群中寻春儿,只要照脸仔细一眼她就会被揭穿。
不想一身衣服助她在老牛头那里过了关,却在甫入宫就为她寻了麻烦来:世事难料,她倒底只是凡人哪里能设想的那么周到圆满呢?她也的确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周全宫外与宫里的两件事情。
红鸾脱下了外裳自然就露出了里面的夹衣来,她的夹衣虽然不新了,却洗得很干净:也是她在得了石氏的信任后,为了安石氏的心才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洗——如果有其它的杂念,哪里有心思做这样的杂事。
黄宫女看看红鸾的夹衣:“这夹衣手工不错。”她居然还看上了红鸾的夹衣。
红鸾眼底深处微微一变,夹衣是绝不能给黄宫女的,不是她舍不得里面的银子、田契等物,而是她怕黄宫女会因此生出杀她灭口的心思来:她做乞儿时可没有少看过夺财害命的勾当;财不能露白,露白后只有死路一条——夺她财的人为了安心享用,当然不会容她活下去,免得日后再被她寻仇。
而且她不想做十年的宫奴再出去,想能早一点出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夹衣中的东西就是她的依仗:买她日后的出路;在她把石氏的私房收起来时,便打得是这个主意。
可是如果不把夹衣给黄宫女的话,结果如何红鸾还真是不敢去想;她在黄宫女的注视下,鼻尖上冒出了汗水来,这一刻红鸾清楚的知道了什么叫做进退不得。
给,她十有八九会被害死;不给,那结果和死也并不多:黄宫女可是直接掌管她的人!
放在红鸾面前只有两条路,夹衣她给,还是不给?汗水爬上了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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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3章 少说少问
黄宫女轻轻的吃了一口茶。
红鸾明白这是黄宫女在催促她:黄宫女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耐心等她,现在就要她把夹衣脱下来放到桌上,就像她送上外裳时一样干脆,黄宫女才不会生气。
只是不会生气,而不会因此高兴或是对红鸾好一些;红鸾很清楚黄宫女的想法,因为她在乞儿头身上早就领教过:不管黄宫女得了什么好处都会认为那是她自己应得的。
红鸾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对黄宫女蹲身行礼:“谢谢姑姑的夸奖,夹衣的手工的确是不错,是奴婢的母亲在大水灾的前一天给我做好的,是母亲送给奴婢的生日礼物,也是母亲唯一留给奴婢的东西了。”
红鸾顺着黄宫女的话答道,声音越往后越轻,带着无尽的哀思;这是她急切之中唯一想到即不伤黄宫女的面子,又能保住夹衣的法子。
自打一开始,黄宫女开口没有说过想要红鸾的夹衣,而红鸾答话也没有说不给黄宫女夹衣,可是两个人话中的意思对方都明白。世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用明言也不能明言。
红鸾说完话后心提得高高的,眼睛盯着自己脚尖,两只耳朵都支起来听着黄宫妇的动静;她的目光不自由主的往上、往上,停在了自己的夹衣上:夹衣虽然旧些但却是上好的粗棉布;她现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弄一件破烂的夹衣呢?
夹衣的确是她原来的衣服,只不过并不是她母亲所做,是她的奶娘给她做的。
黄宫女听完红鸾的话后目光闪了闪,再看一眼她的夹衣:“原来是这样,那要好好的珍惜才成,想不到你还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她这是同意红鸾保留夹衣,只不过她把“孝心”二字咬得有些重,同时她的眼底掠过了不快。
新的宫奴入宫后给掌理宫女送好处是宫中不成文的规矩,甚至到现在已经变成新宫奴身上的所有好一点儿的东西都要归掌理宫女所有:当然要新宫奴自己亲手送上来。
红鸾却把夹衣留了下来,自然让黄宫女心生不快:那件夹衣就算是送出去变卖也就几文钱——黄宫女不快不是为了那几文钱,而是因为红鸾的拒绝伤了她做掌理宫女的体面。
再收下其它新宫奴的东西,黄宫女摆手:“好了,你们可以去住处安顿一下;宫中的规矩,没有事情是不能出我们这片宫院的,我的规矩是无事不要出去乱走,多睡一会儿或是学着绣绣花儿、做做女红什么的,也比出去闲溜招惹是非的强。”
红鸾不用看黄宫女也知道她对自己生出不满来,心下琢磨着如何消除此事:得罪了黄宫女可不是明智之举;嘴上应着黄宫女的吩咐,随众宫奴一起施礼后退出正房,她才悄悄的吐出一口气来。
刚一入宫便有些不顺呢,使她心头仿佛压上了石块,有些沉甸甸的。
此处小院子分前后两部分,前面除了正室四间外,东西厢各有几间房;相比正房而言东西厢的房子有些破败。
红鸾看看两面,选了距黄宫女较远一点儿的西厢,她实在是对黄宫女没有好感,更加上十二分的戒心。
和红鸾一起走过来的只有两个宫奴,一个年纪比红鸾大一些,而另外一个比红鸾看上去还要小一点儿:红鸾因为讨饭所致身体几乎没有怎么长高,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其余的宫奴都选了阳光要好一些的东厢。
红鸾看到人少心里也是一喜,对着两人点头致意步上了台阶,西厢的门不等红鸾去敲便打开了,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庞:“三位妹妹是新来的吧?进来吧。”
打开门的人身量比红鸾稍稍高一点点,可是瘦得只余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得红鸾心中一颤:还好,这是在白天,不然她真会被吓到的。
“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红鸾先施一礼然后开口,抱得就是礼多人不怪的主意。
在完全陌生的宫廷中,首先就是要与人为善,如此方能趋吉避凶、遇难呈祥:这当然也是经验,能得眼下还活着的老一辈儿人的提点,她至少能平安三分;做乞儿和做宫奴对红鸾来说差不多少,反正都是看人脸色、眼色讨生活;因此,她对老宫奴极为客气,甚至带上了三分敬意。开门的宫奴侧身让开还了一礼:“妹妹客气了,姐姐哪有什么正经的名字,平日里认识我的人都唤为大妞儿。”
红鸾知道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我们三人是新来的,以后还要麻烦姐姐多多提点。”她又施了一礼这才跟着大妞儿进屋。
屋里迎面靠墙就是一个长长的土坑,上面倒是有被褥之类的东西,只是很破旧了;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方桌、几张凳子。
“我在南边靠墙的地方睡,这屋里人不多你们看着随便睡吧,如果再来人怕就要挤一挤了;这通铺上最多的时候睡过九个人。”大妞说完话就坐到了她的睡得地方。
红鸾左右看了看走过挨着大妞坐下:“姐姐,我们的铺盖?”她虽然看到那些无人用的铺盖,可是还是要问一声再取用为好。
大妞点头:“就是那些,你们自己挑吧。现在人少无所谓多少了,如果人多了,只能一人一床被的。”
红鸾没有去挑什么床被,紧接着又问道:“这屋里就姐姐一个人?”宫中虽然不是年年都收宫奴的,可是三五年总会有那么一次,再怎么着西厢房这里也不应该只有一个大妞才对。
大妞闻言扫了一眼其它两个人,再看看红鸾长长一叹轻轻的道:“她们,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红鸾闻言看着大妞的神色心中震惊异常,身子都轻轻的颤抖起来:因为大妞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在告诉红鸾,那些宫奴都不是活着出去的!
大妞的脸上有悲戚、有惊惧、有绝望更有那么一丝的怨恨,如果那些宫奴是活着出去的,只余下她还在宫中领差,就算是盼着出宫,大妞的脸上也绝不会是眼下的神色。
死了,那些人都死了?怎么可能。
红鸾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的双手双脚都已经冰凉,看向大妞她轻轻的问了一句:“姐姐,你说最多的时候这里住了九个人,那,她们是和姐姐一起入宫的吗?”
“有一起的,也有晚了半年、一年的;宫奴里有不少是犯了事的官眷什么的,她们并不是像我们一样按年进来。”看得出来大妞并不想多说:“妹妹们收拾收拾就歇会子,明儿晚上有差事的。”
“姐姐进来几年了?”红鸾依然追问道,她不能不问、必须要问。
大妞看看红鸾,迟疑了一下道:“三年。看得出来妹妹是个机灵人,可是在宫中想要活得长久些,只有机灵是不成的;记得花姑姑的话嘛,要少说话。”说完后,略略一顿她轻轻的拍了拍红鸾冰凉的手:“更要少问话。”
话说完后定定的看看红鸾,她拿起手绷夹好的布面开始绣花儿,表示她不会再答红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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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4章 饭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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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宫奴们大量消失不会只有一两个人注意到:一句不在宫中了,可并没有直说那些宫奴死掉了。
说得人没有说错话,听得人你怎么想就是你的事儿了;如何想无人管你,可是你如果把所想说出来,那便可能是祸事了。大妞的话很明白的告诉红鸾不要招祸,更不要牵连于她。
红鸾呆呆的坐了良久,才慢慢的起身走到桌子那里,一起倒了三四杯凉水全都灌到了肚中,才感觉呼吸有些顺畅了。
为了能重新得到自由身,她不得已才入宫为奴,原以为熬上几年得宫中恩典能重新成为一介庶民,离开宫廷重新过活;做宫奴嘛,苦一些、累一点儿,她都能忍受、能坚持下去,只因为她想要活下去。
但是她入宫第一天却得知宫奴里十个也不一定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几乎要软倒在土炕上;重重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红鸾狠狠的擦了擦嘴角上的水渍:不,不能就这样放弃,她定要活下去。
眼前浮现父母用力把她推到大石上,自己却被大水冲走,好不容易抱住了大树爬上去,却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又被浪头打到水中冲得无影无踪;父母在淹死前对她说: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要活下去!
红鸾握紧她的手:就算一百宫奴中只有一人能活着出宫,她也要做那一个人。
“你叫红鸾是不是?”大些的宫奴走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她的目光扫向大妞儿,刚刚红鸾和大妞的话她并没有听到。
红鸾勉强笑了笑:“没有什么,只是渴得厉害了。”她把壶递过去:“珍姐姐是吧?你也渴坏了吧,喝吧。”就如大妞所说,要少说话——花姑姑这样说,大妞也这样说,她当然不会乱开口的。
刘珍也没有想太多,实在是太渴了接过壶也是连喝了三杯水:“秀儿,你也过来喝些吧?”
刘秀自炕上抬起身来:“姐姐,我不想动,你给我拿过来吧。”
刘珍瞪她一眼却还是把壶拿了过去,看着刘秀把水喝完。
大妞只管绣花头也不曾抬一下,只在刘秀要在床上喝水时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并没有开口。
红鸾注意到大妞皱起的眉头,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家都是进宫为奴的,如果刘秀还一心当自己是小妹妹,事情大多依赖刘珍的话,她们姐妹二人只怕会死得更快一些。
可是这话要如何对刘珍姐妹说?红鸾也低垂下头,没有提醒刘珍和刘秀,只希望明天上差后刘秀能明白过来。
不大一会儿有人喊她们去拿饭菜,大妞猛得站起来,扔下手中的绣活儿就冲了出去,其速度之快把红鸾及刘珍姐妹吓了一大跳。
刘秀拍了拍胸:“姐姐,你帮我拿饭好不好?我累得不想动了,反正你也是要去拿饭的。”
刘又瞪她一眼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红鸾看得心中真叹,和刘珍一起出门去取饭菜,忍不住轻声道:“你们,是亲姐妹?”
“不是,堂姐妹;我们两个人的爷爷是亲兄弟。”刘珍温柔的一笑:“不过我们这一家子人少,所以走得极近;珍妹妹自幼就喜欢粘我,如果不是家中老人……,我们也不会进宫的。”她的话声低了下去。
红鸾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听她如此说后更不知道如何提点她,最后依然只能闭上嘴巴:在宫外还有祸自口出的老俗话,更不要说在这可怕的宫中了。
是的,红鸾进宫的第一天对宫廷的感觉只有“可怕”二字。
饭菜极为简单,一个窝头一个汤;那汤真得是汤,虽然汤水混浊似煮过东西,可是不要说盛到碗中的汤水,就是食桶中的汤水也见不到几根菜叶、萝卜什么的。
红鸾并没有多想,领了饭便回房了;她回到房里时大妞已经在吃饭,大妞的碗里倒是有几根萝卜条儿——红鸾也就明白大妞为什么跑得那么快了。
只是为了几根萝卜条儿,值得吗?
大妞看了一眼红鸾:“两根。”
“啊?”红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妞淡淡的道:“只有两根萝卜条儿。至于其它,你以后自知。”她慢慢的吃起饭来,吃得极为仔细,每一口都要咀嚼很久才会咽下去;就是那两根萝卜条儿,她也是分成两次吃下去的。
红鸾不太明白,不过那是人家的事儿,也许大妞就习惯这样用饭呢?她不再看大妞儿,拿起窝头来一大口咬下去,窝头便少了快一半儿。这是她做乞儿后养成的习惯,到手的吃食只有装进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刘秀还是在炕上的吃得饭,刘珍和红鸾、大妞都坐在桌边;她们姐妹两个吃相相比红鸾的狼吞虎咽要斯文很多,不过比起大妞来还是快了很多。
“红鸾妹妹,你还是吃慢些的好。”大妞看到红鸾再一口后,手里的窝头便余下的不多,顶多也只有一口的份量时,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红鸾看看窝头,再看看大妞,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对于前辈的话,能照做的都要照做;同样也是她做乞儿时明白的道理。
大妞没有想到红鸾如此受教,对她点点头又继续吃饭,根本就没有打算解释,为什么要让红鸾吃得慢些。
红鸾也没有追问,学着大妞的样子把口里的窝头细细的嚼了又嚼,然后把手中最后所余的窝头和着汤很是细嚼慢咽了一番:她比刘珍还晚一点吃完饭。
吃到最后的当然是大妞,她收拾起自己的碗筷来道:“走吧,我们送出去。”
晚上红鸾躺在土炕上,看着在灯下还在绣花的大妞,盯着她皮包骨的身体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的惊惧让她在被中团起了身子来,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知道想出宫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她手中有石氏的那些东西,要离开皇宫怕是不够的;想着心事,自然是越想越无睡意,又想到黄宫女没有要走她的夹衣,此事她也要弥补才成: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太露财,还要能博黄宫女的欢心。
红鸾正犯愁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才合适的时候,却听到了哭泣之声;她吃惊的抬头看过去,却见刘秀伏着身子,哭得正伤心。
刘珍回头看过来:“妹妹想家了,不好意思。”
红鸾正想说“不要紧,第一天嘛总难免会想家的”,门却被人一脚踢开!红鸾一惊也就把话咽了回去,看着黄宫女带着两个宫奴走进来,她的心猛得提得很高:不会吧,黄宫女就为了一件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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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5章 皇宫,不相信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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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反应很快,做乞儿的反应慢不被棍子打死,就会被恶犬咬伤,她比大妞还快一步跳下炕,整理衣服对着黄宫女蹲下行礼:“黄姑姑。”心里却飞快的想着主意,当真是没有想到黄宫女要找她的麻烦会如此的快。
要知道黄宫女怎么说那也是有身份的人,相当于乞儿头吧?就算是乞儿头也不可能因为一件夹衣,当天晚上就翻脸寻仇的,怎么也会等上两天然后再找个借口才会动手:服众,乞儿头想要东西但也要能服众才成,不然就会成为孤家寡人,很快就会被人取而代之。
大妞这个时候也下炕蹲下身子行礼,刘珍慢一步但也紧随其后手忙脚乱的蹲下身子,最慢的是刘秀,她到现在还没有穿好鞋子。
如果换作是红鸾此时还穿什么鞋子,光着脚丫行礼也比在众人面前穿鞋要好太多了。可是刘秀就是刘秀,她不但继续穿鞋而且还在抽抽嗒嗒的吸鼻子、抹眼泪。
黄宫女没有理会蹲下行礼的红鸾三人,她身后的两个宫奴扑过去扭住刘秀就把拖到黄宫女身前,用力按倒在地上;黄宫女立时举起手中不大的戒尺,对着刘秀没头没脑的打了下去。
红鸾等人不知道黄宫女为什么要生如此大的气,可是没有人敢开口,蹲下的身子也就矮了矮变成跪倒在地上了。
红鸾现在还不能放下心来,不知道黄宫女是因为刘秀怠慢了她而毒打她,同时打给自己看的;还是黄宫妇就是因为刘秀而来——不太可能啊,刘秀自上了炕就没有下去,不可能会惹怒黄宫女的;八成黄宫女还是为了自己而来。
刘秀疼得想叫可是口被堵上了,想挣扎可是两个宫奴的手劲极大,痛得眼泪、汗水都流了下来,只以发出“唔唔”的声音来。
打了有十几下子黄宫女才住手,她看到刘秀还想挣扎又狠狠的给了刘秀三戒尺,把刘秀打得疼晕过去才把戒尺放到了桌子上,她人也缓缓的坐下了。
刘秀被拖出去,一会儿一头是水的被拖了进来,虽然红鸾没有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刘秀的样子,也猜得出来八成是刘秀是被按到冷水桶里浸醒的。
两个宫奴把刘秀扔到地上重新站到黄宫女身后目不斜视。
红鸾见两个宫奴如此便知道她们是做惯了类似的事情,绝不可能会生出什么怜悯之心来的;物伤其类,红鸾心中极为不是滋味儿,眼下问也不问、说也不说就打晕过去的人是刘秀,可是下一刻呢?下一刻是自己,还是刘珍?
宫奴,在这宫廷里连个蝼蚁也不如啊。
红鸾心中更担心黄宫女是来寻自己的麻烦,却又不敢开口:不经问询是不能擅自说话的;此规矩她并没有忘。
刘珍看到刘秀如此,终究是自幼长大的交情哭着叩头:“姑姑饶她一命,她万万不敢了。”
黄姑姑的目光扫过来,冷冷的道:“掌嘴!”
她身后的两个宫奴立时上前,左右开弓就给了刘珍几个耳光;她们是做惯此事的人,手劲可是不小。
刘珍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丝来。
“知道为什么要打你吗?”黄姑姑等到两个宫奴回来才开口。
刘珍轻轻的摇头。
黄宫女却又是一声:“掌嘴!”
刘珍又挨了两个耳光,却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招来黄宫女如此大的怒气。
“你知道错她在了何处吗?”黄宫女忽然把目光落到了红鸾身上。
红鸾心头一惊:“回姑姑娘的话,刘珍不应该没有得到姑姑的允许就开口说话,更不应该在姑姑问她的时候不开口回答姑姑。”
黄宫女微微一愣,她原本的确是存了一点刁难的心思,宫规还没有正式对红鸾等人细讲,只是粗粗的说了说,她以为红鸾是答不上来的,自然也会被掌嘴的;却不想红鸾答了出来,她便不能再让宫奴打红鸾了。
她的确是对夹衣的事情有些生气的,不过不会做得太过明显。
“嗯,就是如此。”黄宫女看向刘珍:“现在你可明白了?”
刘珍连忙叩头:“回姑姑的话,奴婢明白了。”
黄宫女没有再看红鸾和刘珍,把目光放到刘秀的身上:“你错在流泪上。在宫中,不要说是你们这些宫奴,就是我们这些人、连一些主子都是不能掉泪——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家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哼,这是宫里,你们给我记住宫里是不能见到泪水的,你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哪怕真是被冤枉、被委屈了,天大的冤情好不好——那也不许掉一滴泪水!你们只能笑,除了主子们伤心、愤怒的时候外,你们只能笑。”
“痛了、要笑,苦了、要笑,委屈了、要笑、伤心了也只能笑。”黄宫女的声音并不高,而且也不急。
她平平的说出这番话来却让红鸾的心直直沉了下去,沉到哪里她自己都不知道;同时红鸾还发现,不论是花姑姑还是黄宫女,她们这些人说话的时候都不紧不缓、咬字极为清晰。
“奴婢、只是想家了。”刘秀感觉很委屈,因为在这之前没有人告诉她不能哭泣,而且她也是刚刚入宫,哪个人离开家不会想家呢。
黄宫女冷冷的盯着她:“掌嘴。”
刘秀再次挨了四个耳光,她变得老实了。
黄宫女看着她道:“现在再教你们两条规矩;第一不能顶嘴,姑姑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把姑姑的话记在心中;第二,在宫里被责罚后要对主子、对女官、太监首领,或是领着你们的姑姑,道辛苦说谢谢;要知道,你们被责打就是犯了错,犯了错无论是谁责打你们,都是在调教你们、为你们好,明白了吗?”
刘秀只能咬着牙跪好:“谢谢姑姑训戒,姑姑辛苦了,奴婢知道错了。”
红鸾闻言心头一酸,被打的人还要谢谢打了她的人!这宫里的日子哪是人过的,不行,她要离开,要想尽一切法子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黄宫女清冷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想家?可以,但是想家了,你也只能笑,笑着想家。”说完她起身扶住宫奴伸过来的手掌:“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红鸾的目光不敢抬起,看着黄宫女的鞋子消失在眼前,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瘫坐在地上:黄宫女今天晚上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还好、还好。
再看一眼被打得刘秀和刘珍,她心中的庆幸当下全消失了。
皇宫这个地方不好混,做宫奴比做乞儿难太多——在红鸾进宫的第一天晚上,她明白也记住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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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6章 第一次当差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红鸾便已经坐到桌子前面,她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当光亮透着窗子照射进屋,慢慢的屋里的东西看得越来越清楚时,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去:“应该要去取饭菜了。”她看到有人送了饭菜进来。
大妞刚坐起来不急不忙的穿着衣服:“不着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叫我们去取。”听到饭菜还如此稳得住神哪里还像她。
红鸾的心神还没有完全回来,对大妞的话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坐在桌子上托腮继续想她的心事儿。
大妞穿好衣服回头微微一皱眉头:“不要托着腮,这样会不走运的。”
“啊?”红鸾看向大妞:“这、这也是规矩?”昨天她已经被规矩吓得成了惊弓鸟,听到什么不要、不许的,第一个反应就认为也是宫里的规矩。
大妞看到红鸾如此坐过去:“不是规矩,不过大家都这样说;托腮生愁啊,我们就算是为了图个吉利也照做吧,没得和自己过不去是不是?你呀也不用想太多,你们只是刚进宫,以后熟悉了规矩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红鸾轻轻的点头,然后不好意思的道:“我内急,可是寻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我出去在院中也没有寻到茅房,又不敢胡乱出去走动。”她的脸有些红。
大妞闻言不好意思起来:“倒是我的不是,宫中是没有马桶之类的东西,更加没有茅房那样的地方——宫中是不能有异味儿的。”
她自床下拿出一个盆来,里面全是草木灰:“便溲都用这个,完事就清理出来倒在门外左边的袋子里,到时会有人来取走;记得再自右边的袋子里取灰放进去。”
红鸾和刘珍姐妹都瞪大了眼睛:宫里当真是古怪的紧。
入乡随俗,红鸾等人也只能用盆子解决了内急;正好就听到外面有人唤取饭菜,大妞又急急的起身:“快!”话音落地她人已经在门外了。
红鸾看向刘珍:“你还能走吧?”
刘珍苦笑:“还成。我们也快些去吧。”刘秀却留在炕上没有起来,饭菜当然还是由刘珍代取。
早上的饭菜依然是窝头,汤却是白面菜汤。
红鸾取回饭菜来坐下却没有用,过了好一阵子才轻轻的道:“这汤里,应该有不少的菜及肉吧?”她不止嗅到了肉味儿,刚刚她也听到送饭来的小太监说过是肉羹菜汤了。
大妞正在往嘴巴里送窝头闻言微微一愣后,淡淡的道:“话要少说更要少问,吃饭吧。”
红鸾合了合眼拿起了窝头来,就算是肉和菜都被挑了出去,不过这些食物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不错的了,只是量少一些。
她没有想到黄宫女和她亲信的几个宫奴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就是一口吃的吗?这里是皇宫,又不会饿死人的。
用过早饭后大妞就开始绣花,而红鸾和刘珍姐妹被叫出去学规矩了。
规矩并不是很复杂,相对来说很容易记住的,只是苛刻些;比如挨打再痛也不能叫出来、哭出来之类的。
用过午饭后也就没有什么事儿,红鸾和刘珍无所事事的坐在桌子前大眼瞪小眼,大妞儿依然绣花,并没有和红鸾她们说话的意思,红鸾等人也就不好打扰她了。
红鸾和刘珍左右无事,最后爬上床躺下不知道过了多久睡着了;直到此时红鸾才有一点儿宫奴也不是那么苦的感觉:闲到只能睡觉的日子,你不能要求更多不是吗?
用过晚饭后大妞依然绣了一会儿花,然后早早上床躺下了,相比昨天晚上她睡得还真是有些早;看到红鸾和刘珍还在桌子那坐着说了一句:“早些睡吧,今天晚上有差。”
红鸾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领得什么差事,为什么非要晚上做?”
大妞打了一个哈欠:“上肥。”然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刘珍看看红鸾:“施肥为什么要在晚上?”
红鸾也不懂:“也许是规矩吧。”她只能如此猜想;因为下午睡过,她根本没有睡意,在刘珍姐妹睡着后,她把自己的夹衣拆开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又缝到了另外一件破旧的夹衣里,是宫里给她们这些宫奴的衣服。
她刚把自己的夹衣收起来后,就听到有人说时辰到了;她转身刚想叫大妞和刘珍姐妹,却看到大妞已经坐了起来。
在经过昨天的教训后,就算是刘秀也不敢耽搁,四个人急急的赶到了院子里,而院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人。
大妞站到前面,示意红鸾等人站在她的身后;而和大妞并排站着的只有两个人,想来是住在东厢的、和大妞前后进宫的人。
红鸾的心又沉了一下,这个院子里二三年里来来去去足有二三十人吧?可是眼前却只活下来三个人——至于她们是不是能活着出宫现在还不知道。
黄宫女出来扫了宫奴们一眼:“跟我走,不许说话、不许四处乱看。”说完带着红鸾等人走出小院儿,外面静悄悄的。
转来转去走了好一阵子,黄宫女终于停下脚步:“今天的差事就是给芍药花圃上肥,时辰一到必须要做完离开;你们三人先教她们一教。”说完她自去一旁,跟着她的宫奴早已经给她铺好坐处。
自有人过来给红鸾等人发放小木铲,同时还发放给每人一个小袋子。
红鸾正奇怪小袋子里是什么时,大妞已经打开袋子,极为小心的把东西倒出来:是草木灰裹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到早上盆中的草木灰,她能猜到这是什么了。
只不过这些小袋子和她们盛装用过的草木灰不一样。
大妞轻声道:“我们差事的规矩就是,不能把草木灰弄破了,不然有异味儿出来可是大错儿,会被打死的……。”她说得很认真绝不是在开玩笑。
红鸾打起精神来仔细的听大妞说,又仔细的看着大妞做了一遍,她自己很小心跟着也做了一遍:很好,没有出错。
按着花木的棵数一点一点的挖坑、掩盖;在地上蹲着、跪着、趴着也就罢了,最难受的是要钻到花木丛中去:要上肥还不能伤到花枝什么的,不然用大妞的话说那也是大错。
好吧,在宫中只要她们宫奴犯了规矩,几乎都是大错;红鸾很无奈。
就在快收工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声响,还有亮光过来。红鸾吃惊的抬头:此时按着黄宫女所讲的规矩,各宫各院都已经下钥,宫中除了她们这些做脏粗累活的宫奴,不可能再有其它人了。
就在她心中闪过“不会有人”几个字时,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自她的头顶飞了过去:真得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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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7章 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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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被吓了一跳,不过做乞儿形成的本能让她极快的伏在地上,并且闭紧了嘴巴:如果此时发出声音来,说不定会被那个刚刚飞过去的人回手收走自己的小命。
她没有叫出来可是却有人叫了出来,只不过很快被人捂住了嘴巴。
飞过去的人并没有回手收拾惊叫的宫奴,可是紧跟着出现的人却很不满:“什么人?”刀光剑影出现在花圃四周,只要一句话不对红鸾等人就会身首异首。
黄宫女已经赶过来,她应该被吓得不轻:因为她上前就给来人跪下了:“我是宫奴司中的黄宫女,今日带着宫奴来给芍药上肥。”
那些手拿刀剑的人终于放松下来,也没有人再理会黄宫女及红鸾等人,一霎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黄宫女直到人都走了才爬起身来,看看那些人远去的身影,然后看向灯光来得方向又躬下身子:“公公。”
红鸾并没有那个好奇心去瞧一眼来的是什么人,因为好奇心可以害死九条命的猫,而她只有一条性命;所以不管来人是谁,没有得到黄宫女的吩咐之前,她决定好好的伏在地上不言不动。
“嗯。”很低沉的声音,然后忽然惊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后面的话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你在当差吧?没有什么事儿,你带着你的人走吧,差事没有完成也没有什么,我会知会花宫女一声儿的。”
黄宫女道了谢,可是她的声音落在红鸾的耳中却带着几分颤音。
听到黄宫女叫宫奴们都起来回去时,红鸾才自地上爬了起来;和黄宫女说话的人早已经带着人走开了,红鸾并没有去注意那人,心中在想: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呢。
黑漆漆的天空中连丝星光也没有,好在宫中不多远就会有盏宫灯,不然红鸾真怀疑自己一行人会因为看不到路撞到宫墙上。
黄宫女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而且走得很急。
红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心知回去怕是有场暴风雨:做头儿的心情不好,倒霉的永远是下面的人;做乞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点。
进了院子黄宫女沉声道:“关门。”
红鸾低下头、缩起肩膀,只希望黄宫女不会看到自己;虽然她没有做错事情,可是当头儿的人盛怒时没有一个讲理的。
“刚刚是谁尖叫了,自己走出来领罚。”果不其然,黄宫女坐下后连茶也没有喝一口,就冷眼看着宫奴们问。
没有人动,因为大家都怕。
红鸾心下大叫,笨啊,你越不动她岂不是越生气?还不如早早出去,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呢。只是可惜无人能听到她的心声。
黄宫女看到无人站出来果然更怒,只是脸上并无怒气语气更见冰冷而已:“你们三个说,刚刚都有谁惊叫了。”
大妞和另外两个早进宫的宫奴上前跪下,她们是很清楚不说出实情的后果是什么,当下没有犹豫半分就把尖叫过的人说了出来,立时有些人的脸就变得犹如土色。
刘秀被大妞点到了名字,她吓得直接软倒在地上。
黄宫女冷冷一哼:“你们都是学过规矩的,而且花姑姑在你们头一天就教过你们,不应该听不要听、不应该看的不要看,看了、听了就要全部忘掉;你们做到了吗?看来今天还是要好好的教教你们,免得日后我被你们带累的丢了性命。”
刘秀等几个人被拖到一旁,这次没有人堵她们的嘴,两尺长、两指宽的戒板抽打在她们的后背上,便有人忍不住痛叫出声。
“被罚被打不能出声痛叫,这是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只是却没有把规矩放在心上啊,”黄宫女的话轻飘飘的:“每叫一声加十板。”
所有的人都是一凛,而红鸾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尽量的缩小自己身体:她知道黄宫女在生什么气。
黄宫女这一次打完后并没有饶过刘秀几个人,而是让她们接下来都跪到院子的墙边上,自回屋去睡了。
红鸾和刘珍、大妞回到房里,三个人谁也没有看谁,更没有开口说话;大妞自己上炕睡了,红鸾想了想也跟着上炕躺下,只有刘珍坐在桌子前发呆。
这一夜,红鸾没有睡着;大妞是不是睡着了,她并不知道,听着鼻息应该是睡着了;不过她却极清楚另外一件事情:屋里的四个人已经生出了嫌隙来,而她面临着要选择那一边的问题。
第二天早饭后刘秀回到房里,她的两只膝盖完全的肿起来;她看到大妞的一霎间便暴发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得力气冲过去撕打大妞:“你居然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大妞用力把刘秀推开:“没有人害你,在这宫里虽然有不少害人的人,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宫奴,却可怜到没有几人肯用心思来害我们;是你害了你自己,如果你再管不住你的嘴,再什么事情都依赖于你的堂姐,你绝不会活过三个月去。”
说完这番话,大妞拿起绣好的手帕出去了。
刘秀却还在咒骂大妞,刘珍根本劝不住她。
红鸾听得心烦喝道:“大妞姐姐没有说错,你再不住口想接着去跪墙边不要紧,只是不要连累我。”她说完起身摸了摸袖中的东西也步出房门。
刺客,昨天晚上宫里来了刺客;不过这样的事情就是不应该看到、听到的,所以红鸾心里十二分的明白,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同时,她还断定,黄宫女绝不是单单为了刺客的事情而重责刘秀几个人,但是她并不想知道原因,因此她并没有去猜。
她还牢牢记着那位宫女曾对黄宫女说过的话:你以为这里是承露殿吗?
就凭那一句话,红鸾猜想黄宫女原来应该很得势,不,应该说她伺候的主子很得势——那才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人,而那样的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想活下去,活到平安出宫的那一天;她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些人就是那高大的马儿,而她只是微小的蝼蚁:就算是那马儿喘口气,都有可能会要了蝼蚁的命。
在黄宫女房外等了一会儿,等到大妞出来后,红鸾才低着头进去。
黄宫女歪在床上:“你,有事儿?”她心情很不好,可以说红鸾来得极不是时候。
红鸾屈膝行礼,然后上前把手中的东西放在黄宫女面前后退立好,低垂着头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黄宫女看了一眼那金包银的簪子:“这是做什么?”语气已经柔和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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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8章 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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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子也是奴婢母亲的东西,说起来奴婢身边也只有两件母亲的遗物,夹衣是因为母亲所缝制所以奴婢留下来做个念想,而这簪子是奴婢的孝心,谢谢自入宫来姑姑的照顾。”红鸾轻声细语,很是柔顺的样子。
黄宫女闻言把簪子拿起:“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她对簪子倒极为满意,毕竟夹衣才能值几个钱。
红鸾终于放下心来,知道夹衣的事情就这样揭过了;她告退走到门口时,却听到黄宫女问道:“为什么当日你没有把簪子孝敬上来,反而要等到今天?”
黄宫女怪罪的并不是红鸾晚孝敬她了,而是在怀疑红鸾还有其它的好东西!
红鸾轻轻的回身福了下去:“奴婢也是迫于无奈才会进宫为奴,家中亲人都已经离开,唯有母亲留下的两样东西傍身,因为小心仔细才没有被那些杀千刀的搜了去;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母亲也只有两支簪子,其中一支是父亲买给母亲的,这一支却是母亲的妆奁。”
“原本奴婢想着能留下这支簪子做个念想外,也有万一的时候可以变卖换银钱的打算;不过这两日来奴婢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清楚姑姑在我们这些人身上费了很多的心思,虽然心中感激却无以为报,想来想去也只有此簪还能拿得出手。”红鸾的声音不紧不慢,她既然敢拿出东西自然是想好了对策。
黄宫女微言点头:“你是被人卖进来的?”
“是的,姑姑;送我们来的人是老牛头,卖我们的人姓刘。”红鸾没有丝毫遮掩。
黄宫女轻轻叹道:“真是个命苦的,唉,宫里当差虽然辛苦些,但倒底能有顿吃的、也不会有风吹雨打的艰难;你是个好孩子,我记下了,去吧。”她对红鸾极为和善。
红鸾躬身后退,然后才侧过身子跨过门槛去了。
黄宫女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簪子叫过伺候自己的宫奴:“去找那天验宫奴的几个太监问问,老牛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问清楚当然不会放心。
人的贪心当真是很可怕。黄宫女前后得了红鸾两只簪子,可是所想却是能在红鸾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多照顾一二分红鸾?她是连想也没有想过的。
红鸾只是宫奴而已,在黄宫女这些人的眼中,宫奴算是人吗?
红鸾出了屋子之后并没有回头,低着头一副柔顺的样子回到房里;她并不担心黄宫女再来寻她的麻烦,只要黄宫女问过当天验宫女的太监便会相信她身上再无财物。
房里大妞又在绣花儿了,这次她绣的不是手帕而是团扇的扇面;她低着头做活儿,对刘秀的哭骂之声充耳不闻。
刘珍坐在刘秀的身旁劝她省些力气,不要再任性了,免得被人听去再招来责罚;但是刘秀哪里听得进去,只管对着大妞辱骂不休。
红鸾没有理会刘秀姐妹,走过去看大妞绣的团扇,这一看眼睛立时便红起来,几乎当场落泪:那团扇面上的花样儿,居然就是她在发大水那一年绣好准备给母亲做寿礼的团扇一般无二;可惜的是,她母亲的寿辰未到大水却到了。
痴了的红鸾坐下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大妞飞针走线。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红鸾都有些恍恍惚惚的;因为晚上还有差事,所以红鸾等人早早睡下,她过了好一阵子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欢声笑语,有人轻轻的唤:“鸾儿,鸾儿,到娘亲这里来。”
红鸾扑进娘亲的怀中:“是不是有点心?”
娘亲捏捏她的小鼻子:“就知道吃,吃得太胖了会变丑的。”虽然话这样说,可是手里已经把点心放到了红鸾的嘴边:“吃吧,你最喜欢的,娘亲刚刚做出来。”
温柔慈爱的目光一刻也不离红鸾的小脸,不时给红鸾擦擦嘴边、脸上的点心碎屑:“好吃吗?喜欢娘亲做得点心吗?”
“喜欢,鸾儿最喜欢娘亲了。”红鸾也不擦手就抱住了娘亲的脖子。
母女二人的笑声传出屋子,飞过树梢、飞到了天空的白云上。白云忽然变得很黑很黑。水,到处都是,白花花、白茫茫的的都是水,轰隆隆的到处都是水声。
红鸾眼中所见只有浪头、大风、暴雨,还有水当中那不停摇晃的树林,以及抱住树木的母亲和父亲。
她的眼睛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声的喊着父亲、母亲,在岸边哭得伏倒在地上:谁来救救她的爹娘?可是,没有人,四周除了风雨之外,只有水。
一个浪头打过来,她的父亲、母亲被打到水中,她大叫着晕了过去!
红鸾被人叫醒的时候,脸上全是泪水,嘴里还在不停的喃喃着:父亲,母亲;她还在恶梦中没有醒过来。
“你快醒醒,快醒醒。”大妞很用力的推她,拍她的脸,不时看一眼门:“不要再哭,被监奴们知道了少不得挨一顿打。”
红鸾被打得清醒过来,只是一时间还不知道身处何地,猛得坐起来盯着大妞差一点脱口道:“你是谁?”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想起她不是在河边,而她的父母早就死掉了,她现在是一名宫奴。
“谢谢姐姐。”红鸾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
她自父母死后再醒过来后的时候,身上高热弄得她昏昏沉沉的,虽然后来老天保佑无药自愈,可是现实的残酷却让她连悲伤的时间也没有。
每天都为填饱肚子使尽手段、想尽了方法,饥饿与死亡的阴影一直纠缠着她,也教会她不再流泪;她自高热之后再没有梦到过爹娘,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天晚上做这样的梦。
梦中的一切是她心底不能碰触的痛,是她不敢去想的美好与悲苦。
“时辰差不多了吧?”红鸾勉强一笑,眼角还有着湿润:“我们起来吧,要去当差了。”家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了,她现在只有自己。
她虽然笑了出来,虽然脸上、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可是在这一刻,所有的坚硬与坚强都远离了她,乞儿生活磨硬了的心也柔软到一碰就让她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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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9章 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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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门的时候,红鸾已经收拾好心情,把该藏到心底深处的东西更深的藏了起来,眼下的处境不允许她伤风悲秋,也不允许她把精力放到已经远去的人与事上。
她要谨记一件事情,要活下去便不能有泪水:悲伤是留给自己慢慢品味的,笑脸才是应该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没有人喜欢天天看到一张沾满泪水的脸,在这里活着的每一个都不容易,并不是只有她的过去是悲伤的。
抬起头,虽然漆黑的天幕只有点点繁星,可是她依然看到了希望;希望并不是在天上,也无关太阳月亮的事情,希望就在红鸾的心中,只要她不流泪的时候、只要她抬起头的时候,她就能看到那褶褶生辉的希望。
院子里悄无声息,经过这两天的事情,新宫奴们已经极知道规矩的可怕。
黄宫女出来时看到等在院中的宫奴,很满意的点头后就向外行去:今天晚上,以及接下来的很多天晚上,她们的差事都是一样的。
今天晚上的劳作很辛苦,但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红鸾等人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房里,立时时躺下便睡着了;没有一个人还有力气说半句话。
早上听到有人叫取饭的声音,红鸾浑身上下酸痛的不想动一动,但是大妞还是一样如风一般冲出了房门。摸摸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红鸾还是爬了起来,和刘珍相视苦笑。
“姐,你理她做什么?她就是一个只顾自己的小人,你不要认不清人胡乱做好人,到最后我们姐妹受苦时无一人会相帮的。”刘秀瞪了红鸾一眼,她对红鸾和大妞走得近很不满。
刘珍看看红鸾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刘秀说让她好好歇着不用动,便出去取饭了。
红鸾没有理会刘秀的冷嘲热讽:区区几句话,又是在私室中根本不能伤到半毫,她自然不会和刘秀一般见识,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红鸾吃完手中的窝头时,肚子里却还是空荡荡的,她喝完面汤后喃喃的道:“太少了些。”
大妞没有抬头:“会习惯的。”她的手瘦得如同鸡爪一样。
红鸾看着大妞忽然全身一哆嗦:“姐姐,她们、她们离开宫中,是不是……”她没有问下去,因为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大妞没有说话,只管沉默的嚼着口里的东西,过了好一阵子才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吃得慢一些、仔细一些,对身体有好处。”
她的话就是告诉红鸾,以后的饭菜不会增加,不管她们做多少活儿;红鸾也终于明白大妞为什么吃饭总是那么慢、咀嚼的那么仔细了:尽可能的让吃下肚的东西,殾被身体留住——虽然如此做起得作用并不大,可是总是有一点点的。
大妞没有得到红鸾的回答,抬起头来看向红鸾:“我一直如此吃饭,所以我还在宫中。”
红鸾默不作声看着自己的碗:“如果,如果我们病了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宫中是病不得的。”大妞微微皱起眉头:“病得轻依然要当差,病得重了些就会被送出宫去。”
红鸾听得心中一喜,如果自己病了不就可以出宫了?
大妞的眼睛幽黑幽黑的:“会被送去一个地方,听说是专门容留宫奴的,如果在那里好转了就会被重新送回来,如果不能好转便永远留在那里了;一切,全看老天的意思。”
红鸾呆住了:看老天的意思就是无人会给病倒的宫奴诊治用药。
“好好当差吧。”大妞的声音低不可闻:“熬到年头就可以出去了。”
红鸾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一动不动,为什么两三年就会有那么多的宫奴死去,她终于知道了原因,可是她有什么法子化解?
到了下午红鸾还在睡,她实在是累坏了,而晚上还要去当差、饭不能吃饱那就好好的睡觉,休力是一丝也不能浪费的;可是她却被大妞叫了起来,黄宫女的吩咐,让红鸾等新近宫奴学习宫绣。
虽然不需要红鸾等人学习太多、太繁复的东西,所绣最大也不过是枕套而已,但是对于晚上做工却又吃不饱饭的红鸾等人来说,当真是雪上加霜。
不过十几天过去,红鸾等人的脸色相比进宫时都差了不少;那些挨过板子的脸色更是发黄,而刺绣却没有人敢不用心,如果不能按时达到黄宫女的要求,她们便要被罚:先是打手板,然后就到墙角去罚跪,至于要跪多久完全看黄宫女的心情。
红鸾倒是并没有被黄宫女责罚过,因为她每次都绣得不错;也因为如此,除了大妞三个老宫奴外,新宫奴里也只有刘珍会和红鸾说两句话:她被新宫奴们几乎孤立出来。
说实话红鸾并不想做得如此好,可是看看被责罚的新宫奴们,再想想晚上的差事以及吃不饱人的饭菜,她真得不能让自己受伤:接连受伤的宫奴身体是最差的。
为什么要学刺绣,红鸾没有问过,她已经学会什么事情不去问而是自己去看、去想;看不明白、想不清楚的也放在心底,轻易不开口向人问起。
如果只是练习刺绣与晚上做工的话,红鸾还能勉强应对的;可是宫奴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非做不何:伺候黄宫女。
自洗脸、洗头到洗澡,不说其它只热水便要烧几大桶;除些之外黄宫女的衣服鞋袜等也归宫奴们打理:宫中给黄宫女的服饰都是成品,不过袖口、衣边却是可以绣花儿的,而且多少总是有不合身的地方,所以宫奴们就要负责把衣服修好。
麻烦就在于黄宫女的要求太高,而且多变,只绣衣边什么的还好说,那衣服常常是拆了又拆了;而鞋子上的讲究更多,让红鸾等人是疲累不堪——这才是大半宫奴的绣品不能合格的根本原因,因为宫奴没有太多的时间练习。
像红鸾一次没有被罚一是因为她原本就有基础,二是因为她很能熬夜。
刘秀进屋看到红鸾和大妞在一起绣手帕,气便不打一处来:“短命鬼,以为这样巴结着就能讨了好?我看你挺不过二三月就要被人送出去。”
刘珍看看红鸾拉妹妹:“少说一句吧。”
刘秀却扬起脸来:“我说得实话,她为了巴结黄姑姑几乎整晚都不睡,上香才能睡多大一个会儿?她就是在捉死。不过早死早省事儿,也免得牵累我们这么多人跟着受罪。”
“我牵累你什么了?”红鸾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她忍刘秀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秀瞪她:“你多好,你多能耐,你巴结黄姑姑无妨,可是为了要露脸儿连命也不要,带累我们众多姐妹被罚,你岂止是自私自利,你是在拿我们这些姐妹换你自己的生路。哼,我倒要看看谁死在……”
红鸾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走到刘秀身前:“祸自口出,你还是小心说话的好;以后这样的话再让我听到……”
“听到怎么了?你做得我说不得,哼,我偏要说,不用以后我今天就要说个够儿;你就是要拿众姐妹的性命为你自己……”刘秀不知道红鸾的性子,所以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红鸾伸手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然后一拳打起了她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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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0章 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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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原本在屋里口无遮拦的对红鸾不客气,红鸾也说不上是容忍她,只是因为她所说的话对红鸾而言是不痛不痒;加上现在是在宫中,红鸾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没有和刘秀一般见识。
可是今天刘秀的话却让红鸾不能再听下去,众宫奴对她的不满她是知道的,她不想这种不满演化成怨恨:而刘秀的话如果传出去,后果如何红鸾是极为清楚的,所以她才会教训刘秀。
刘秀被掐住了脖子说不出一个字来,被打得极痛却也叫不出来;刘珍连忙过来要拉扯红鸾,她不能看着妹妹被欺负。
红鸾抬起了脚来:“不要过来,不然不要怪我。”
刘秀的不知深浅、刘珍的软弱好欺,都不为红鸾所喜:她们姐妹的性子天生就是招麻烦的。
刘珍急得直扭手指头:“大家都是姐妹,何必呢?”
“你妹妹骂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何必呢?”红鸾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我今天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如果再有下一次,哼!”红鸾放开刘秀转身坐回炕上:“我做乞儿的时候,可是见过不少的死人。”
刘秀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被红鸾打了之后虽然气恨交加却不敢再谩骂,只是伏在刘珍的怀里大哭;刘珍又是个老实的,除了劝她两句根本没有去找红鸾算帐的意思。
自这天后,红鸾和大妞算是得了清净,刘秀再也不敢三天两头在屋里谩骂了。
一个月快要过去了,红鸾终于盼来了宫奴们的休沐:明天,整整一天可以什么也不必做。
宫奴们没有其它地方可去,而且绣功并不过关她们哪里有心思歇着?顶多这一天宫奴们晚上不去当差罢了。
红鸾现在已经整整瘦了一圈,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差事是宫里定下来的不能更改,可是饭怎么也要想个法子吃饱才好。
她趁着休沐想弄清楚她们这些宫奴的饭菜,是由谁来负责:她不相信皇家会如此苛待她们——她们这些宫奴也只是能吃饱就好,皇家不可能为了几两银子而不要脸面了。
红鸾信步走出自己的小院子,在宫奴的大院子里随意的走动着:她想看看能不能遇上那送饭菜来的小太监,这一个月来她可是用尽了心思在两个小太监的身上,希望今天能在他们口里套出点什么来。
“你是黄宫女的人吧。”有人忽然唤了她。
红鸾侧头看过去,是一位宫女立在小院子门口在同她说话;她仔细想了想记起此人是和黄宫女有些不睦的人,小心蹲下行礼:“见过姑姑。”
“嗯。”那宫女瞧了她一眼:“啧啧,黄宫女还真是为了银子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瞧瞧这小脸比当初可是瘦了一大圈儿。”她并不是真得认识红鸾,反正跟着黄宫女的人都会瘦得很厉害。
红鸾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这位宫女唤她做什么。
“你们是不是吃不饱?”那宫女摇头叹息:“再怎么着,我还是会让我的人吃个饱饭;瞧瞧我院子里的人,现在有四五十人呢;可是你们那里呢?想来你们要日日当差吧?人少,没有办法啊;不像我这里,人多好做事儿,做两天就可以歇一天。”
说完她叹着气带着人走了,留下了在原地不言不动的红鸾;有些话点到就好,至于有多大的影响与反应,她都不在意。
红鸾直到那人走了好久后,抬头看向小院子门口的两个宫奴:“姐姐,刚刚那位姑姑是——?”
“那是我们孙姑姑。”
红鸾谢过那两位宫奴继续向前走去:孙姑姑对她说这番话的用意她当然知道,依着孙姑姑的话她也猜想出是黄姑姑贪财克扣了她们的饭菜,就算她知道了、就算她想要吃饱饭能活下去,可是她也不想和黄姑姑撕破脸,更不会把孙姑姑的话告诉其它人。
当然,她也不会逆来顺受任由黄姑姑再继续克扣下去: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吃饱而已。
要如何做呢?黄宫女可握着她们这些宫奴的生死予夺的大权,她一个小小的宫奴能拿一位宫女怎么样。
红鸾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慢慢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孙姑姑。
她并不知道小太监会不会来这里耍,所以也只是信步而行,走着走着累了便坐在石头上歇一歇;放眼望去,整个大院子里也没有几个宫奴,想来大家都还在忙活着绣活儿之类的事情。
“你真是让我们一顿好找!”红鸾想找的两个小太监跑了过来:“不在你们院子里呆着,你出来做什么,累死我们兄弟了。”
两个小太监得了红锦一点东西,待她还算是好的:太监对于宫奴来说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算是做粗活的太监也是一样。
红鸾起身见礼:“公公们找奴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当然有事儿,有个人说可能是你老乡,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啊,我们去叫人过来。”一个小太监说完转身走了。
老乡?在宫里?红鸾睁大了眼睛看着留下来的太监:“公公是玩笑吧?”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家乡被水全淹了,活下来的人当然不会是她自己,可是也不可能会有人像她一样进宫来啊。
“我们有那闲功夫和你玩笑,不过是不是真的还很难说。”太监看看她:“要知道宫奴在宫里想升成宫女那比登天还难,据我所知近十年里也只有那么两三人升做了宫女——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巴巴的要认你这么个老乡。”
红锦在太监的话中只听到了一件事情:“宫奴还可以做宫女?宫女是不是十年就定会放出宫去?”
“宫女十年左右绝大数都会出宫,除了主子们得力的人,不然都留下来在皇宫里养老吗?宫奴是可以做宫女的,不过很难;你没有听我说嘛,十几年了也只有那两三人升做了宫女。”小太监的嘴一撇:“那么多的宫奴都想一日登上枝头呢,可是难啊!宫女那可是良家子,千挑万选才入宫服侍皇上和娘娘们的,和宫奴那能比嘛。”
红鸾的心却活泼泼的跳动起来:有人做了宫女不是吗?再难也有人成功过,那她为什么不成?她正要再追问那两三个幸运升为宫女的人是如何做到的,就听到乡音响起“是、是鸾儿吗?”
她的身子一下子僵直了,脸上的神色也分不出悲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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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1章 意外之信
乡音,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宫中的乡音,还是她很熟悉之人的声音: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可是那个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声音,是她绝不会遗忘也不会错认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鸾儿?”身后的人走到了近前,可是却没有再近一步,立在原地轻轻的、带着疑问又唤了她一声。
红鸾的眼圈红了,她眨眼再眨眼,最终合上了眼睛才能让自己的泪水不会流出来;因为这里是皇宫,是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能笑的地方。
她真得怕那声音只是虚幻的,真得怕转过身去发现那人并不是她所想之人;可是她如果不转身、不面对,永远也不会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缓缓的站起,缓缓的转过身体,她的眼睛已经睁开虽然有些湿润却没有泪水,脸上挂着微笑看向身后的人:震惊、狂喜,就在她看到身后之人的霎间把她淹没了。
红鸾身后是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年纪也就在十四五岁左右,正一脸激动的看着红鸾。
四目相对,无人开口说话,也没有泪水,脸上有的只有微笑:宫中每个伺候人都挂在脸上的微笑;可是却让一旁看着他们的两个太监感觉到了一种心酸。
“安平哥。”红鸾在心中轻轻的唤了一声,嘴上却随着身体下蹲道:“见过公公。”
古安平,现在宫里人人称小平子,他眨了眨眼睛:“起来说话吧。”
就算他们是儿时的玩伴,就算他们是劫后余生,现在他们身处的并不是他们的家乡而是皇宫,所以规矩不能破。
古安平看向另外两个小太监:“没有想到她真是我们家乡的人,我回去要好好的和你们吃两杯;进宫太久了,我想先问问她家乡的情形,就晚走两步。”
两个小太监点头答应着:“平公公太客气了。”两个人稍一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古安平看向红鸾:“我们到那边走一走?给我说一说家乡的事情,随便说就成。”他说话的时候示意红鸾跟上。
红鸾乖巧的跟上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嘴里胡乱的说着话,注意着不时自他们身边走过的宫奴们。
直到一处僻静且开阔的地方,古安平才猛得抓起红鸾的手来:“如果不是看到那两个人拿在手中的小玩意,是我教你的编织法子,我真得想不到、想不到……,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啊。”
红鸾看着古安平眼眶再一次湿润:“安平哥,我也没有想到能再看到你。”眼中古安平的太监服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可是,安平哥你怎么会在宫中,你、你可是安家的独子。”安大伯和安大娘地下有知,岂不是要伤心死?
古安平的神色一黯,然后紧紧的一握红鸾的手:“你怎么会来这吃人的地方?”他和红鸾一样,见面后最想的问就是对方为什么会在宫中,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
红鸾苦笑了一下,把经过简单的一说:“安平哥,你又是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的?”
古安平看着红鸾:“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让你离开的。”
“安平哥!”红鸾跺脚。
古安平长吸了一口气:“为了报仇,为我的父母、姐姐和妹妹,还有叔叔婶婶,及我们冤死的乡亲。”他说得时候咬牙切齿。
红鸾吃惊:“安平哥,伯父他们去世的确让人伤怀,可是天灾我……”
“不是天灾。”古安平的眼睛里闪过一片血色:“那天的夏天雨水太多太大,不止是我们那里,四周几乎都是如此,而我们那条江的上游更是如此;可是上游的堤防年久失修,眼看就要不保,有人为了自家的性命前途,便使人到我们那里把堤挖开泄水,以减上游的压力。”
红鸾的脸色变白了,身体和古安平一样战栗起来。
“我们十里八乡的人也怕江堤有什么不妥,天天有人在堤上巡看,而那天正是我父亲等人在巡视,看到有人挖大堤外围当然就急了;可是那些人却迎上来就是一通砍杀,就是在他们杀人的时候说他们是奉命行事,当然不怕什么官府王法,因为他们就是官府王法!”
“父亲他们当然不是那些人的敌手,看事情不妙便装死后借机回来想报信儿,可是却在半途就晕过去了;我到天亮也不见父亲回来去寻他,才知道了晚上发生的一切,而父亲对我说完后就死在了我的怀中。”
“我大哭着弃下父亲尸首回村报信儿,可是却连村子也没能进去,那水、那水……”古安平的泪水落了下来了,他再也无法说下去。
红鸾的手握得紧紧的,全身抖得站也站不住最终跌倒在地上,却还是抖个不停;她的父母为了让她活命,合力把她推到了大石上,他们却被大水冲走,被大树拦下而暂时得救;她费力气自大石上爬到岸上,想找人救父母时,却只得到他们一句——女儿,你的性命要紧,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浪头再次打落。
她心痛,每每想起就心痛,因为她的性命是用父母的性命换来的;可是她能怨谁呢?天灾啊,怨不得任何人。
现在,她却知道那并不是天灾,她的父母和许许多多被淹死的乡亲,都是被当权者给害死的!
“是谁?”她勉强能问出两个字来。
如果不能为父母报仇,她当真是枉为人女。
古安平摇头:“我抱着木头逃得一命,可是父母家人都死了,伤心大病之后,沿途乞讨去了上游,可是我们一个小老百姓能打听到什么?河道衙门的大老爷、刺史府的大老爷等等,谁知道是哪一个动的手?”
“以我小小的孤儿根本查不到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可是不能让我的父母、还有那么多的乡亲就这样冤死!所以,我便一路乞讨来到京城,净身做了太监——这是唯一的路,唯一能接触官家、唯一能查到真相的法子;只要我能成为总管就有可能查明一切,如果能成为大总管绝对会为父母和乡亲报仇。”
他说到后来声音渐轻并低下了头,因为他对不起古家的列祖宗:他没有为古家留下一支血脉。
红鸾听完后双手按在地上,手指因为用力太过刺入了土里,过了好久之后她抬头:“我,要留下来做宫女,做女官!”她的眼中无泪,如古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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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2章 水中月
红鸾要做宫女、要做女官,因为她要为冤死的父母报仇。
在古安平的话中她听明白一件事情,害死了她的父母家人以及乡亲们的是官,以她和古安平庶民的身份不要说报仇了,就是想要寻到仇人都不可能;所以古天平狠心自残进宫。
古安平看向红鸾摇头:“不行,这宫里就是吃人的地方,我还是想法子早早让你出去,报仇的事情……”
“我父母的仇我来报,你父母的仇你来报,我们乡亲的仇我们一起来报;”红鸾打断他:“此事不是一日之功能达成,也不是你或是我一个能完成;我们两个一起做还有一线希望。”
古安平闻言低下头过了好久才道:“暂时先不说什么,反正你要出去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成的。”他说完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了,见到红鸾再加上忆起深仇大恨,让他的心平静不下来。
“最好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亲近,我先走了;对了,那两人小太监你不要相信他们,也不要对他们说什么,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的话,就给那两个小太监两个大钱,到时候我会寻个借口来见你。”古安平说完深深吸一口气:“宫中险恶,你要万事小心。”
红鸾现在哪里有心思想太多,心中所思全部都是父母的死;随口应道:“安平哥你也一样。”
古安平又和红鸾说了几句话后快步走了,红鸾独自坐了好久等到心情平复的差不多,至少脸上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时,才起身回去。
父母死在水灾后她一直很伤心,可也只是伤心而已,因为天灾这种事情能怨得谁?只能怨自己命不好,用老人的话来说就是“命该如此”啊。
但是父母的死却是人为所致,她怎么还能像原来一样过日子:不能再为了活下去而活着,而要为了报仇努力活下去。
可是身为宫奴的她,眼下是什么也不做不了的,还是先求自保然后再设法能成为宫女、再努力成为女官,才有可能打听到一些官员的事情——如果女官不行呢?
红鸾咬了咬牙吐气,猛得甩甩头不再去想,眼下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经历过被大水险些淹死、家破人亡后大病一场能留下性命,却是在饥寒交迫中坚难的挺过来——所有的这些教会红鸾,任何时候想得再好、再多、再全不如去努力的做。
回到院子里的红鸾已经基本平静,步入院门时甚至对立在院门口的两个宫奴笑了笑;可是她刚一进院子就被黄宫女叫了过去。
红鸾有些忐忑,不知道黄宫女此时叫自己做什么;直到进到屋里才知道黄宫女并不在,是她身边伺候的宫奴叫自己。
“见过姐姐。”红鸾很是客气。
那宫奴跟在黄宫女身边自认比红鸾等人身份要高,说话行事当然不会有半丝的客气;她拿起桌上的一把大钱扔到地上:“这是你的月钱。”
大钱被掷了一地,翻翻滚滚的散落在红鸾的身周,看上去大约有三四十枚的样子。
红鸾愣了,她看着地上的大钱是真真正正的愣了:几十枚大钱?!当初入宫的时候听老牛头说过,也听验明身份的太监说过,她们做宫奴的每个有五百个大钱的。
“怎么了?还不收起钱来下去?”那宫奴是明知故问,可是问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红鸾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子:“奴婢刚刚当差不久,宫里的规矩很多都不懂,这月钱的规矩还请姐姐教教我。”
那宫奴听到红鸾的话笑了,这倒真是个知机的:“嗯。你们的月钱说是有五百个大钱的,可是计算月钱的姑姑们那么辛苦总要给个辛苦钱吧?还有记帐的、发放的等等,要知道就是对于我们黄姑姑也是见不到的大人物;一百五十个大钱孝敬各处的姑姑们真得不多,你说是不是?姑姑们也体贴心疼人,所以才勉强收下没有多和我们这些人计较。”
红鸾眉角轻轻的一动,却没有说话继续听下去。
“这月钱还要麻烦姑姑们送过来,总要给人家点辛苦钱吧,五十个大钱不算多了;而我们黄姑姑天天为了我们操心费力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孝敬?两百个大钱虽然拿不出手来,黄姑姑是个善心的,知道大家的孝心自然也不会计较。”
又是一个不会计较,红鸾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还真希望各位姑姑们能计较计较才好。如此听下来,四百大钱已经没有了;可是至少还有一百文,但脚下的顶多也就四五十文的样子。
“姐姐更是为了我们在黄姑姑面前说了不少的好话儿,免了大家不少的责罚,虽然说几十个大钱实在是拿不出手来,可是姐姐和黄姑姑一样都是心善的,看在我们的一片诚心上也就勉强收下吧。”红鸾抬起头来笑得一脸春意,每一根眉毛都在笑;虽然笑意不深,但笑得极甜。
那宫奴原本就要说到自己,拿其它宫奴的月钱虽然拿得很习惯,不过倒底由她来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好意思,没有想到眼前名叫红鸾的宫奴如此知情识趣儿:“不怪黄宫女说你是个伶俐的,拿了月钱下去吧。”
红鸾答应着蹲下身子捡起所有的大钱来,又对宫奴行礼后才退出。她的手握着那些大钱紧紧的,以致于那些大钱都弄痛了她。
不能吃饱已经很要命,原本还指望拿到月钱能买些东西吃,再存下一点点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有想到月钱成了水中月。
她走到西厢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了一丝寒光:不想让她活下去的人,只能送她先一步去和阎罗王打交道了。
当然,她没有忘了,这里是皇宫。皇宫里不是不能用拳头说话,但是眼下她却没有用拳头的本事,好在这个世上除了拳头还有许多的法子。
红鸾推开门进屋,不防之下就被一只飞过来的破旧鞋子砸到了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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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3章 妒
“妹妹,实在是对不住,秀儿她只是一时失手。”刘珍连忙上前来扶红鸾,并且嘴里说着道歉的话。
红鸾看看脸色铁青的刘秀,弯下身子拣起了鞋子来用力就掷了过去。
屋子本来就不大,红鸾做乞儿天天免不了要和狗儿、乞儿相争,打斗那是三天两头的事情,这准头当然要比刘秀好太多了:那鞋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刘秀的鼻子上。
虽然红鸾用力不小,不过鞋子倒底不是石头之类的东西,砸到鼻子让刘秀酸痛的涕泪直流,却并没有让她伤到;也因为酸痛,刘秀也就还没有顾得上反击或是喝骂红鸾。
红鸾这才看向刘珍:“没有什么,一时失手谁都有的,我刚刚想要把鞋子还给秀妹妹,不也一时失手打到了秀妹妹嘛。”她说得很是平淡。
刘珍已经走到红鸾身边,伸出的手要扶红鸾却因为红鸾的举动愣在了当场;她先回头看看自己妹妹,再看看红鸾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怎么说也是刘秀先动手的,红鸾还以颜色虽然让她心中有点不快,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红鸾也没有理会刘珍,径直走到坑前坐下问大妞:“姐姐,你的月钱领了不曾?”
大妞原本也是要问红鸾,她抬头看一眼刘秀才轻声道:“领了。”她说完伸出手轻轻拍一拍红鸾:“规矩向来如此,你不要乱说话。”这就是提醒红鸾也是为她好了。
红鸾轻轻点头,什么事情能争什么事情不能争她心中有数的很。
刘秀此时却跳了起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你要巴结奉承谁那是你脸皮厚本事大,可是为什么非要害我们?我们和你有什么样的仇。”
红鸾进门就被刘秀打了,她知道刘秀就是故意要打她,当下打回去去后心中有事儿也就没有再和她计较,不想她还敢对自己大喊大叫;同时,她也注意到刘珍的脸色也很不好。
“闭上你的嘴,不然我一会儿再有个什么失手,手掌不小心落到你的脸上,可不要怪我。”红鸾冷声冷气的回了一句,对于刘秀这种人就是不能给她好脸子,不然刘秀定会认为她好欺而天天非打就骂。
刘秀气得脸色发白:“你还敢说话,我们的月钱只拿到那么一点点还不是你害的?你有手艺,你好本事,你能赚钱来养活自己吃饱饭,可是我们这些可怜人怎么办?东厢那边有几个在家也只是做些缝补的活计,绣工几乎可以说是丁点不会,你让我们怎么活?”
红鸾看着她在心中轻叹,宫中是什么规矩她还真得不知道,可是黄宫女的规矩听大妞的话也知道不是今天才如此,在她们这些新人入宫前就是如此;不管黄宫女发放月钱时说过什么,眼下各人拿得月钱少绝对不是她害的。
她起身上前一掌打在了刘秀的脸上:“宫中的规矩就是如此,你没有听到大妞姐姐说吗?说我害你们?我还想问问为什么你非要和我过不去,不管青红皂白就拿脏水泼我。”
刘秀想反抗,却被她扭住手臂按倒了炕上:“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姑奶奶今天告诉你,如果你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我还真不介意害死你。”这句话当然是她伏耳对刘秀说的。
刘珍已经过来劝说,不过她偏向的当然是自家的妹妹,拉了红鸾起来:“秀儿小不懂事,妹妹你多担带一些;万事就算看在我的份儿上,她有什么不对妹妹有气只管对我说就是。”
对她说能如何?说完刘珍根本不能把刘秀如何;只不过看到刘珍眼中的愁苦与哀求,红鸾冷声道:“这一次便罢了,只是姐姐的话我可不敢应承,要知道我的脾气向来不是个好的,点火就着;姐姐真要为秀妹妹着想,还是多劝……”
“啪”一声刘秀一掌打到红鸾的脸上。
因为刘珍过来劝说,拉起了红鸾来没有放开她的手,刘秀看有机会可乘当时便把火气发作了出来;她一个人是打不过红鸾的,可是她和姐姐两个人自然不会怕红鸾。
刘珍大叫:“秀儿你做什么?还不给红鸾姐姐道歉。”又回头道:“红鸾妹妹,你千万……”
红鸾怒极,乞儿群欧是少不了的,其中拉偏帮她可是极清楚的——现在刘珍不就是如此?不管刘珍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她现在拉住了自己手就是帮了刘秀。
当下她一脚踢开又打过来的刘秀,猛得推倒刘珍,再次把刘秀按倒在炕上:“你当真是记吃不记打。”
刘秀挣扎:“早死晚死也是死,我们姐妹可不会绣什么东西卖出去赚钱养自己。”
红鸾闻言看向大妞,她现在听明白了,刘秀今天发疯就是和绣活儿、月钱有关。
大妞自手中的绣活中抬起头来:“我们绣出的手帕等物可以交给黄姑姑卖出去,所得也能买些窝头。”
红鸾看看大妞:“我怎么不见姐姐你买过、吃过?”宫中还可以单独买饭食的吗,她还真得不知道。
大妞的脸有些微红:“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用瞒人,不过倒底不合规矩,没有谁会做在明面上。”
红鸾听明白了,根本不是什么规矩不规矩,主要是大妞她不好意思当着她们三个新来的吃东西:分出来她不舍得才会偷着吃的。
当下她把刘秀翻过来,用腿压在刘秀的肚子上,拍了拍她的脸:“你没有本事填饱肚子是你笨,我有本事赚到银钱买吃得是我的本事;再因为这个敢人前背后乱嚼舌头,你就给我小心点儿。”
要晚上当差,白天还要绣东西,不然就只能饿肚子:难怪这院子里活下来的人少。
红鸾没理会一脸是泪过来赔不是的刘珍:刘珍实在是老实的有些过份,她对这样老实到懦弱的人没有半丝好感;自顾坐下开始思量,看来要赶快行事才成,不然她的身体还真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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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4章 日出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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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坐下和大妞说了一阵子话才知道,众宫奴的月钱都不是黄宫女发下来的,都是黄宫女身边的宫奴发放下来的。
刘珍被红鸾推那一把跌得不轻,不过她并没有对红鸾生恨,还是待红鸾和平日里一样;对红鸾依然记恨的当然还是刘秀,只是被打得狠了也不敢随便过来找红鸾的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红鸾就在晚上当差、白天绣帕子、同时努力多挤出点时间来睡觉。再辛苦、再难捱,日子还是一晃又过去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红鸾见过一次古安平,问过他一点事情。
这天又到了休沐日,也就是发放月钱的时候。
红鸾并没有一大早出去,反而留在房里和大妞做伴绣手帕;刘秀姐妹倒是出去和东厢的人作耍:绣东西并不是差事,可做可不做;她们姐妹的活计并不出色卖不了几个钱,当然不肯在这上面花费时间。
直到领了月钱后,红鸾才离开院子出去走一走,不过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和大妞一起;两个人也只是出来透透气,除了宫奴院子里那块小园子也别无去处。
无巧不巧的红鸾又遇到了孙宫女,她自然要和大妞上前见礼。
孙宫女抬抬手让红鸾二人起身后道:“你进宫有二三年了吧?瞧瞧这全身上下还有几两肉,比你们姑姑身边的猫儿还要瘦吧?”她这是和大妞说话,说完又看向红鸾:“这小脸可又尖了不少,唉,不知道我还能看见你几次。”
说完她摇头:“虽然说她是姑姑,不过凡事都有公道,你们如此逆来顺受的,唉,小命不久矣,看得我心里也酸酸的,怎么说也是十几个人的性命啊。”
虽然孙宫女说得慈悲,可是大妞是进宫几年的老宫奴,而红鸾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两个人都知道什么话能接什么话不能接:她们才不会去掺和两位宫女的恩怨,小命要紧啊。
孙宫女也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的摆手:“去吧,可怜见的。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来寻我,虽然我不是你们的姑姑,不过我实在是看不得人受苦,能帮的总会帮上一把的。”
红鸾和大妞都恭谨异常的谢过了孙宫女,才侧身后退自她身边过去;然后两个人转过身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她们哪里敢再看一眼?
孙宫女明显就是想利用她们对付黄宫女,不管最后哪一位姑姑笑到了最后,倒霉的人绝对是红鸾她们这些宫奴。
“姑姑,你看。”红鸾走后,孙宫女收回目光时听到身边宫奴开口,她看过去却发现是一个很破旧的钱袋。
“是那个宫奴掉的。”宫奴把钱袋交给了孙宫女。
孙宫女打开看了一眼眉头挑动:“居然就这么点?”她的嘴角闪过了笑意。她和黄宫女虽然都是管宫奴的,可是却分属于不同的司,相互之间的细务当然不了解;尤其她和黄宫女有过节,黄宫女更是不许她手下的宫奴对孙宫女说什么,为此前一两年的时候还打死过宫奴。
孙宫女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所以想对付黄宫女却一直找不到法子,没有想到今天却无意抓到了黄宫女的把柄。
她指向远去的红鸾二人:“叫她们过来。”
红鸾和大妞回来的时候脸都吓得白了,很有些惊慌的给孙宫女见礼。
“没有什么大事儿,你们今天刚刚领到月钱吧?”孙宫女倒是很和气。
红鸾和大妞都低着头,看不到她们脸上的神色,可是大妞答话时的颤音表明她现在不只是害怕:“回姑姑的话,是、是的。”大妞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虽然万分不舍可是能不给吗?
果然,大妞的话音一落就听孙宫女道:“把你们的钱袋拿出来。”
红鸾和大妞不敢说“不”,两个人都伸手向自己的袖子掏钱袋;可是红鸾却在此时轻轻的叫了一声,被大妞撞了一下而猛的停下,并且孙宫女身边的宫奴也瞪了她一眼,她只能低下头不说话:她抬头时看到了孙宫女手中自己的钱袋却没有说话。
大妞把自己钱袋交上去,根本不敢四处乱看,没有注意红鸾是不是交上去了钱袋,不过在她看来红鸾的钱袋当然是交上去了。
孙宫女打开大妞的钱袋看了看便摆手:“不耽搁你们了,去吧。”提也不提归还她们钱袋的事情,拿着就走了。
红鸾和大妞在孙宫女走了半晌后对视一眼,眼泪都快要流出来:这个月她们要绣多少手帕才能勉强吃饱饭呢?吃不饱饭那就等于是只有死路一条啊。
可是她们谁也没有提要把钱袋要回来的话,也无心再去透气,垂头丧气的回院子了。红鸾的眼底却没有懊丧或是气恼,有的反而是一种兴奋,等待的兴奋。
红鸾和大妞走到自家院子门前,却遇上了同样脸色灰白的宫奴。
平常红鸾是很少和宫奴们说话,因为宫奴们不喜欢她;今天她却开口道:“姐姐脸色不好,怎么了?”她的眼底深处有一点期盼。
那宫奴看看远处,再看看大妞和红鸾脸上的神色,忽然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你们的月钱是不是也不见了?”
大妞看她一眼,拉起红鸾就走没有答她;红鸾很老实的被大妞拉着走,嘴上却道:“嗯,下个月真不知道……”
那宫奴跟上来,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幸灾乐祸消失:“怕是不只我们几个人没了月钱。”说完没有再说什么,摇摇头回东厢了;在宫中想要活得长久些,就要少说话,这个道理宫奴们都已经深知,所以月钱被人强夺也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
红锦听到宫奴的话眼底深处却闪过了兴奋,只是她低着头没有人看到。
到了晚上,院子里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黄宫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你们的钱袋都被人夺了去?你们是死人嘛,有人夺你们钱袋就由着人家夺去?倒底是谁夺了你们的钱袋去?”
静默了半晌后,终于东厢里的一个老宫奴开口轻轻的道:“是孙姑姑。”
黄宫女闻言安静了一会儿,在红鸾看来是她惊愣了一会儿,然后她才道:“如此无法无天,我定要给你们把钱袋讨回来!”不要说是红鸾等人,就是大妞三个老宫奴闻言都很吃惊的抬头,不知道黄宫女是不是发热,居然说出她根本不可能会说出来的话。
黄宫女常说的话就是:宫奴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儿?不要说是她们的事情,就是她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可是现在她却要为宫奴们撑腰做主,宫奴们都怀疑今天早上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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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5章 隔岸观虎斗
红鸾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宫奴群中,微微低垂着头,就好像大多数胆子不大的人一样;只是她的嘴角在听到黄宫女的话后露出了微笑。
黄宫女说完就向门外行去,可就在此时刘秀忽然看向红鸾:“你笑什么?”然后也不等红鸾回答,她就急行两步跪下对黄宫女道:“姑姑慢行,我们的月钱被夺当然是太让人气恼,只是事情在奴婢看来多少有些奇怪,大胆问姑姑一句,不知道宫中原来可有此事?孙姑姑原来也夺我们院子里人月钱吗?”
黄宫女闻言住足转身看向地下的刘秀,然后她对身后的宫奴道:“你快去看看孙贱婢去了哪里,快些来回报我。”看着宫奴出去后她才转过身来,扫一眼院子里所有的宫奴:“夺月钱的事情,还真就是第一次呢,如果不是经人提醒,我只顾着你们的钱袋却几乎被人害了。”
红鸾嘴边的笑意早已经不见了,她瞧了一眼右侧向后一点点的刘珍,再看看那跪在地上的刘秀,依然不言不动的立在原处。
她真没有想到刘秀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看来刘秀是恨极了她,非要除之而后快:红鸾并不怕,只是她有些无奈,因为她和刘秀当真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恩怨的,真不明白为什么刘秀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黄宫女没有多少时间可用,不管宫奴们的钱袋是怎么丢的,她就要想法子快些截回来才成;在宫中当差多年,又做过承露殿的掌殿女官儿,只微微一想她便开口道:“是谁先被夺去钱袋的,可有人知道?”这样的伎俩她只要两三句就能问个明白清楚。
宫奴们都立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真不知道谁的钱袋最先被夺的:她们的钱袋又不是一起被夺走的,不知道在自己钱袋被夺时,有没有人的钱袋早已经被夺走。
黄宫女看到宫奴们的样子也就知道了答案:“那你们的钱袋不是一起被夺的了?那你们当中有谁的钱袋是一起被夺的,还有谁的钱袋是自己一人时被夺的?”
宫奴们终于有了反应,纷纷回答了黄宫女的话。
黄宫女把宫奴们分开,她才看向红鸾这边二三人一起被夺钱袋的人:“你们的钱袋是一起被孙宫女夺走的?”
红鸾等人都应了一声“是”,她可是有大妞为她做证,自然是不怕被人盘问的;回答后,她看向另一边的刘秀,发现刘秀的脸色有些变了,目光却瞅向自己这边的刘珍:看她的样子,红鸾也知道她以为自己是单独把钱袋弄丢的,却没有想到自己和大妞在一起。
在刘秀的神色中红鸾看到后悔二字,只不过现在刘秀就是后悔也不成了;红鸾微微的撇了撇嘴角,刘秀不要偷鸡不成再把自己搭进去。
刘秀会跳出来说那番话的原因红鸾是清楚的:因为近一个月来,这院子里的宫奴们也就红鸾出去过二三次,其它宫奴们出去的也有,不过也就一两次而;不过红鸾出去却常常是一个人。
黄宫女先询问了红鸾等人,当然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问到红鸾和大妞时,她们二人都答:“不知道孙姑姑在夺我们钱袋时是不是夺了其它人的钱袋。”这是实话,两个人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黄宫女转开去问那几个单独被夺钱袋的人,她们就说不清楚了;黄宫女脸上闪过厉色,刚好看到她派出去的宫奴回来,便把手一摆:“去墙边给我跪着好好想一想,如果我回来还想不起谁是第一个被夺钱袋的人,你们是知道的。”现在她没有时间找宫奴们算帐,等她把孙贱婢那里的钱袋夺回来再来打死她们!
相信死几个宫奴后,这些人就不敢再胡来了。她处置刘秀几个人后急急迎向进门的宫奴,悄声问了两句话话后她失声道:“去了花姑姑那里?”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发颤,也顾不得其它提起裙子来急急而去。
自红鸾入宫后,就没有见过黄宫女如此惊慌失措后,那次夜遇刺客时她也只是有些失魂落魄而已,但是行为举止还是很得体的。
她轻轻的扫了一眼跪在墙边的刘秀,又看向身侧的刘珍,不想和刘珍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没有回避,目光就那样静静的落在了刘珍的眼底。
刘珍的目光微微一闪,便也静静的迎上了红鸾的目光;她的目光带着三分求恳,似乎是为了刘秀的所为而道歉一般。
红鸾什么表示也没有,收回目光后立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等黄宫女回来:如果黄宫女还能回来的话。对于刘秀红鸾当然不会不记恨的,又何止是记恨那么简单——刘秀可是想要她的性命,红鸾视她为仇人,你死我活的仇人。
今天如果她不是和大妞在一起,那么说不定刘秀就会说出自己这个月出去过几次,而且还都是一个人:相信刘秀定不会介意说三分假话的,以便于黄宫女更相信她;到那个时候,不管有没有什么凭证,黄宫女都不会放过她。
黄宫女要弄死一个宫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吧?相信她会有很多的法子——红鸾并不想亲身去试,不过刘秀的运气不错,她应该不会被黄宫女收拾的。
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才有人来唤她们去见花姑姑。
还没有到花姑姑的院子里,在必经路上的转角处一片狼籍;红鸾的眼底闪过了深深的笑意,并且身上轻松了很多:以后相信可以能吃饱了;只要能吃饱,她便能好好的活下去,也能好好的想法子、寻找机会成为一个宫女。
到了花姑姑的院子里,红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在地上的黄宫女,她却并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叫,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孙宫女立在一旁,微微的躬着身子一动不动。
院子里虽然有很多的人,可是却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这是你们的月钱吧?”花姑姑的声音传过来:“你们这两个月每个月都只领到四十五枚大钱吗?”
红鸾等人微微迟疑后,参差不齐的答道:“是。”
大妞等三个老宫奴脸上的神色很怪,有惊惧也好像有压抑的高兴;而红鸾等人却是清一色的茫然:不是每个宫奴都会领到这些吗?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花姑姑看向地下的黄宫女:“饭食的克扣、月钱的克扣,你手下的宫奴是所有院子里死得最多的——你分辩说是夜里做活辛苦,我也没有多究什么;可是,我已经提醒过你,是不是你把我当成了木头,认为我的话听不听都无所谓?”
红鸾听到这里知道大局已经定,虽然宫奴地位低下,可是皇家倒底是爱面子的,且是拿了真金白银买进来做工的,如果死得人太多、太快,不止是皇家的名声不好听,银子也是白白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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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6 章 会不会
花姑姑的声音并大,而且话说得极为缓慢,可是地上的黄宫女颤抖的明显更厉害了;而一旁立着的孙姑姑后背却立得更笔直了一些。
红鸾当然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同情之意:黄宫女不除她便要活活被黄宫女逼得累、饿而死;虽然有除黄宫女的心思,可是她却极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撼动黄宫女半分,同时她也清楚对于自己来说如同天一样存在的黄宫女,在皇宫里其实算不得什么。
不说其它人,孙宫女就不会惧黄宫女半分,而且恨不得能活活把黄宫女吞下去;不过孙宫女却缺少一个机会,红鸾便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只是克扣月钱、饭食的罪名,黄宫女最多会领罚而已,这一点红鸾想得很清楚:克扣的事情不可能只存在于黄宫女这里,各处所为的区别只在于克扣多少而已——那么精明厉害的花姑姑不可能一丝也不知道。
这才是红鸾借孙宫女之手的原因,孙、黄两位宫女原本就有仇隙,孙宫女定会死咬不放,而黄宫女定想夺回孙宫女手上的物证,两人定会相争。
只要相争就是违了宫规,就算宫女违了宫规也同样是大事儿:日日挂在黄宫女嘴上的宫规,最终把黄宫女赶出宫去才当真有趣儿呢。
就在红鸾的计算下,孙宫女“拣”到了她的钱袋,而夺了她们满院**奴的钱袋走,最终黄宫女为了不让事情被花姑姑知道,和孙宫女争执起来。
现在红鸾关心只有一样,接下来谁是她们的掌理姑姑呢?
黄宫女听到了花姑姑的话,不管如何都要回答的:“姑姑,我知道错了。”她叩头:“求姑姑饶过我这一次。”
花姑姑却没有看她:“你们都知道我是个心软的,只是宫中的规矩大家都知道的。”
黄宫女听到这话身子一震,伏地半晌后身子也不抖了,抬起头来看向花姑姑:“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当然也是我自己不争气,可是我们主子已经……,你们那位主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而我眼下只不过是一个等老等死的人,还能做什么,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花姑姑没有答话,先拿眼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看到宫奴们没有人抬头才道:“你是宫中的老人了,应该知道什么话是能说的、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的错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如果再胡言乱语的话,到了那里会是什么罪过,可真就说不准了。”
红鸾听得眼皮都跳了跳,原来她的算计不过是正好应和了谁的心思而已,虽然几句话而已听不明白什么,但是却让她知道:水,好深啊。
她脸上神色更加的恭谨、心中也更加的小心,眼睛除了盯着自己的脚尖外,一丝余光也不敢有。
黄宫女笑了起来,笑得居然有三分娇媚的意思:“花绽放,当初你见到我还不是要跪下请安的,现如今倒摆出这副样子来;左右我就是一个死字,还有什么好怕的?”她说完看向一旁孙宫女撇嘴:“愚笨之极,能活到现在还真是老天看顾,只不过被人当枪来使,相信也比我多活不了几日。”
孙宫女闻言心头一震,几乎忍不住要看向上坐的花姑姑,最后关头还是生生忍住了,只是眼底与嘴边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见了。
红鸾只是静静的听着,每一个字都听到耳中、记在心里,现在要反复的思索,就是回去之后她也要再三的咀嚼:不管是花姑姑还是黄、孙两位宫女,在宫中的日子都很长久了,言行举止间有太多东西值得红鸾注意、甚至是学习。
在失败者身上能学到的东西,很多时候都比在强者身上还要多很多,也有用的多:红鸾在行乞中学会的,也一直如此做。
就拿黄宫女来说,她风光过,除了机遇之外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当然值得红鸾学习借錾;而她失败了,不管是她被逐到此处处、还是会被红鸾算计到,就更让红鸾在意:不要犯相同的错。
黄宫女对孙宫女说得话自然是挑拨之语,她是不会得好了,但也不想让孙宫女和花姑姑好过;这一点不止是红鸾看出来了。
花姑姑看也没有看黄宫女,只是摆手:“带下去。”
孙宫女更是没有反应,就仿佛两个人都没有听到黄宫女的话一样。
红鸾记到了心中,因为这一点和乞儿们的反应完全不同,不过细细一想就知道花、孙二人如此做的高明之处。
黄宫女猛得站起来推开来拉她的宫奴,看向红鸾等人冷冷的喝问:“是谁在害我?你们当中是谁和姓孙的联手来害我?不要以为我死了你的日子就好过了,最终也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裳,宫里最容不得就是你这种满怀心机的人。”
红鸾一动不动,对黄宫女的话充耳不闻。
所有的宫奴没有一人面色有异,黄宫女的冷静终于不见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害我的人,还有你们。”她指向花姑姑和孙宫女。
花姑姑的脸放下来:“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也容你如此大声喝骂。”
黄宫女却已经扑过去一掌打在了孙宫女的脸上,已经心知不活了,当然要好好的出一口恶气;打过一掌后,回手就挠了孙宫女一把。
孙宫女反应过来后立时道:“你居然在花姑姑面前如此放肆。”伸手也打向了黄宫女,不过她可是师出有名的。
红鸾听着两位宫女大打出手的声音,脸上无悲也无喜却只有惊惧害怕之色。
“够了!”花姑姑的声音略高了一分:“把她们拉开,黄宫女重责二十送去司察那里。”
黄宫女被人按倒在地上,板子重重的打了下去。
“花绽放,你敢?!”黄宫女挣扎着:“我家娘娘可没有死呢。”不过她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就被人堵上了嘴巴。
红鸾直到二十板子打到一半时才明白,花姑姑根本就是想要黄宫女的性命;她的心跳了几跳,可是脸色没有动。
她的确没有想要黄宫女的命,也不知道被她算计后的黄宫女会丢掉性命;不过如果她事先知道的话,她会不会做呢?
红鸾细细的想了想,唇抿得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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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7章 暗处的规矩
花绽放看了一眼被打板子的黄宫女,又看向孙宫女:“她的确是做得太过了些,不过你也做得不对,要知道你的本份是什么,这是其一;其二,你也是老人了,居然在宫中和人大打出手,你眼中可还有皇上、皇后及各位主子在?”
孙宫女躬身认错并没有分辩一句。
“有错的就要责罚,不然会有那些小人以为我做事厚此薄彼;”花绽放的声音还是平平的,听上去甚至还有三分温和:“你的差事也交上来吧,先搬到那边去住些日子吧。”
红鸾没有想到花绽放要了黄宫女的性命后,居然连孙宫女也不放过;她想到刚刚黄宫女说过的话,就感觉到脖子后面吹过一缕凉风。
她半晌没有听到孙宫女的回答,看来花绽放的话也出乎孙宫女的意料,所以惊愣了吧?此时孙宫女怕是会吃惊的抬头看向花绽放——红鸾对花绽放完全没有了敬意,在心中不再称称其为姑姑;不过她也对花绽放生出了惧意来,自然不敢抬头看向花孙二人。
过了好半晌,让红鸾几乎要窒息的时候才听到孙宫女淡淡的声音:“是。”她只答了一个字。
红鸾知道孙宫女眼下的心情说不出更多的话来,相信孙宫女的脸色也是青色的才对:孙宫女如果不是猜到花绽放想除去黄宫女,她也不会如此大胆行事。
宫中人的心思和宫外人有太多的不同,红鸾心中凛然,知道自己要更加的小心仔细,要好好的观察、向花绽放等人学习才能在宫中活下来,并且成为宫女、女官。
孙宫女刚刚被训斥没有分辩,是认为那是题中之意,不过是个场面话儿而已,可是她哪里想到花姑姑居然当了真呢。
花绽放并没有理会孙宫女的高兴与否,只是轻轻的摆手:“你去吧。”就这样打发走了孙宫女。
此时黄宫女的板子已经打完,人完全的晕过去了。花绽放却还是让身后的宫奴上前细细的查看后,才打发人把黄宫女拖了出去。
随后花绽放让人叫来了两位宫女,年纪也不算小了;其中一个也姓花,另外一个姓方。
红鸾在心中猜测,那个也姓花的宫女会不会和花绽放有什么关联:可能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想到被打得半死眼见不活的黄宫女,还有被打发走的孙宫女,红鸾的眼角狠狠的抽了几下,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来:是她算计黄、孙二人呢,还是她被人利用了?
虽然她前思后想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她心中就是有不安,且很不舒服。
“以后这些宫奴就归你打理了,用心当差不要丢了我们花家人的脸。”花绽放对花宫女说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就和黄、孙说话的语气一样,可是任谁都能自她的话中听出来,花宫女和她都是花家的人。
花宫女答应后,花绽放便让方宫女带着红鸾等人离开了,而把花宫女留下了。
红鸾的眼角又抽了一下,心知事情有些蹊跷,因为花宫女是她们掌理宫女,而方宫女是接手了孙宫女的差事,带她们回去的人应该是花宫女才对,可是花绽放却偏让方宫女带她们回去。
方宫女是个脸有些长、下巴尖尖的人,看长相就不是个和善的人;到了红鸾等人的院子前她才开口说话,却正印证了红鸾对她的印像。
“也不知道是你们当中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谋算两位宫女,只是不管是哪一个现在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要知道这宫中除了那些明面的规矩,还有一些规矩也是不能犯的,犯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方宫女冷冷的扫一眼红鸾等人:“好自为之吧,我呢试目以待,等着看那个大胆妄为的奴才最后是什么下场。”
按理说现在被提拔上来的方宫女应该是花绽放的人才对,不应该会说出这番话来。红鸾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方宫女话中的另外一个意思她可是很清楚:就是花绽放以及花宫女,都不会放过那个谋算黄、孙两位宫女的人。
原因?红鸾不清楚,眼下她也不想去弄明白,最要紧的莫过于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她猜想,花绽放留下花宫女的原因之一可能就是方宫女口中所说。
红鸾等人所住的院子说是不大,只是相对而言,比起刘大家来可是大了不少。阳光把西厢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在院子里形成了一半儿的荫凉;院子里还有几棵大树,平日里总有几个宫奴喜欢在大树下坐着做女红。
可是今日众宫奴回来后,各自坐在屋里沉默着,就是大妞儿也没有心思做女红。
红鸾不知道宫奴们在想什么,她在心中所思所想都是刚刚过去的事情;细细的、反反复复的想了好一阵子,她明白了花绽放为什么会把孙宫女也弄走——花绽放要算计黄宫女却不想让人知道,而孙宫女更不是花绽放的心腹,看出她的心思来投其所好却正犯了她的忌。
花绽放不会落人把柄,所以才会按足规矩做事把孙宫女也打发了;日后就算是孙宫女说出点什么来,也只会被人当作是记恨之语。
想通之后的红鸾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原本冒出来的想法又浮上心头:她谋算黄、孙二人,会不会是被花绽放利用了?
阳光虽然照射不进厢房,却洒满了多半间的正房。
坐在正房椅子上的花绽放脸上平静的很,平静的看不出她心中所想:“虽然说我们这样的人只能终老宫中,在不能做事的时候就要到……那里去养老,和太监们一样是老景凄凉,多几个钱财傍身才勉强有点盼头。”
“可是你给我记住,不要一心只想着捞银子,为了给你空这个位置,不但便宜一个方宫女,而且还打死一个、逐了一个,很多眼睛在看着,饭食上定要让那些贱奴吃饱了,月钱也不要做得太狠。”
“尤其是在没有找到那个谋算黄、孙二人的宫奴前,你最好是慈悲为怀。”花绽放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花宫女:“那是个厉害人儿,你给我仔细些看着,尽快寻出她来;我可不想这偏僻的地方再生出事情来,可记住了?”
“是的,姑姑。”花宫女躬身。
花绽放抬了抬手:“去吧,孙宫女那边我会着人去问问的,而那院子里的事情你要细细的问一问了。好了,我也乏了,你去吧。”
看着花宫女走了之后,花绽放发了一会子呆才喃喃的道:“果然好心计、好手段,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如果早两年遇上,倒是她的福气到了,可是眼下嘛就要看看再说了。唉,无事无聊,有事就恼人,日子真是无聊的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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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7章 东宫差事
黄宫女是不是被打死了并没有消息,不过换了花宫女之后,大家都能吃饱饭了,而且饭菜里三天两头还能见到点腥荤,也就没有人去关心黄宫女的死活。
唯一还记得黄宫女的人就是红鸾了,她并不是因为内疚:她虽然不想害人性命,可是更加不想早死;她只是想确定花绽放的心是不是当真有那么狠。
红鸾也不敢胡乱打听只能等下去,希望在花宫女或是方宫女那里能听到一点儿什么消息。
日子变得有规律起来,如果晚上有差事红鸾等人白天大多时间都在休息,如果晚上没有差事可做,红鸾等人便做女红:众宫奴脸上开始有了红润之色,身体也强壮了不少。
红鸾并没有像其它宫奴一样安心过日子,因为宫奴们过得舒服只怕花宫女心里不痛快:花宫女的脸上喜色可是极少,想也知道她做了掌理之后拿不到太多的好处,自然不会高兴的——她和原本的黄宫女等人看来是一样的,同样是想在宫奴身上捞取更多的银钱,眼下的平安日子还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转眼便又是一个月,红鸾等人收到的月钱是原来的双份还有余:居然有一百文。虽然还不是全份的月钱,但是大妞等人已经很高兴、很满意了:除了红鸾外,众宫奴对花宫女都是发自真心的敬重起来。
红鸾在众宫奴里依然是很平常的一人,既然不出挑也不拖大家的后腿;就算她如此小心可还是发现花宫女很注意她。
花宫女并没有多亲近她,而是对刘秀十分的亲近,待刘珍也极不错:刘秀还有什么不会对花宫女说?
红鸾就算是在房里也特别的小心起来,任由刘秀天天小人得志的在她面前趾高气扬。
这个月唯一有变化的就是花宫女要求宫奴们绣手帕等,由她统一收上去找人卖到宫外;她当然不是平白给大家增添好处,每份绣活儿她都要拿一半走。众宫奴并没有因此恶了花宫女,因为黄宫女的时候她所要的好处更是高出不少。
红鸾知道花宫女忍不住了,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一个字,大家怎么做她也怎么做;反正花宫女现在没有定数量,大家想做多少就做多少。
“今天晚上要在太子的东宫内做事,你们都要小心仔细,不要弄出声响来,更不要四处张望;要知道,万一出了差错,我可是救不了你们的性命,就是我自己也要领罚的。”花宫女在带着红鸾等人做事前特意叮嘱了一番。
东宫到了之后,红鸾等人自后门进入,自有人验看众人的腰牌确认身份等;不过在红鸾看来,和其它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她们能看到的只有花草树木而已,是不敢抬头远望的。
红鸾已经做熟了,和大妞一起默不作声的开始上肥,四周虽然有不少的人却静的不闻人声。
爬过一丛花木,红鸾捶了捶腰,知道活儿不多了便打起精神来赶快做;大妞早已经和她分开,不过也离她不会太远的。
红鸾举起手中的木铲用力挖下去时,就听到一声:“有刺客!保护太子!”她被突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手中的木铲一歪落到花木上。
好在眼前的花木都是生长多年的了,犹如小树一般,如果换成前两天那种只生长一年的花草,她就闯下了大祸,一条小命就不保了。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再次用木铲开始干活儿:不应该听的不要听、不应该看的不要看——她谨记着。
东宫里有了刺客,同她无关,她更加不想沾惹这种会要命的事情。
这是哪里?这是皇宫啊,在戒备森的皇宫里居然会出现刺客,不用细想红鸾也知道此事绝不简单;而她还要活下去报仇,以她现在宫奴的身份来说,沾上此事到时候只怕她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红鸾把肥料埋好,又向前爬去,按着计算应该还有五六丛就可以完工了;而且她相信不用等完工就会被花宫女叫回去的,在花宫女没有来叫人前她便认真的干活。
爬到地方后,她一铲下去却没有铲动泥土,微微一愣后她才勉强看清楚,木铲下好像是一片衣角!
不应该看的不要看,红鸾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这句话;她收起木铲轻轻的摇头用自己听到的声音道:“太硬了,还是先去那边吧。”一面说她一面向前爬去。
那片衣角不是大妞的,如果是大妞的话定会在做工,虽然不说话花木的摇动也会让红鸾知道那里有人;可是那衣角的主人躲在花丛里一动不动,而不远处的人还在喊着“刺客、刺客”,她真得不想把性命丢在花丛下做了花肥。
相信那人如果是刺客现在也不敢动手,因为动手会暴露他的藏身地,所以红鸾才会出口说那么几句话,就是为了安抚那刺客的心,以便她能保住一条小命。
自红鸾出铲、开口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可是红鸾的额头、后背全都是汗水;现在如果是白天,她就会发现她的手按在地上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因为她手心里也全是汗水,不断冒出来的汗水。
生死悬于一线。
红鸾不敢爬得太快、也不敢惊叫,她只能一下又一下、稳稳的就用刚刚爬过来的速度向另外一丛花木爬过去:心跳如鼓!
她爬出了一步,又爬出了一步,额头上的汗水终于落了下来,发出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就在红鸾落下第一滴汗水时,她的胳膊被人捉到了。
红鸾的身体一下子僵直,她张开了嘴巴——就差一点点她就要惊叫出来;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吞下了要喊出来的救命二字,也就是救了自己的命。
那手抓得红鸾很紧,都弄痛了她,显然对方很紧张;此时的红鸾不敢动,身体僵硬的等着那人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他,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红鸾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今天是初三再加上天气并不好,几乎是没有月光;而花丛下面更是黑暗,只是在微风摇动或是红鸾等人干活时,微弱的月光才会在花木的叶隙间透下来。
现在的花丛下是黑暗的,红鸾不动、那人也不动,不知道微风是不是也吓到了,居然也不吹过来了,没有一丝月光透下。
喊叫声已经越来越近,红鸾小衣已经完全的湿透。
忽然那人松开了红鸾,并且有两个字进入红鸾的耳朵:“干活。”很轻很轻的声音,可是红鸾听到了。
红鸾并没有迟疑,她的身体虽然还是僵硬的,可是她依然举起木铲来开始挖坑;手臂也是僵硬的,动作并不快,她额头的汗水还在滴落。
头上一阵风吹过,有人在她头顶的花丛上略停了一停,然后走了;接着又吹过几阵风,又有几个在她的头顶掠过。
花宫女一直没有叫她们这些宫奴回去——僵硬的干着活的红鸾忽然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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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8章 夜访
红鸾很听话,因为她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虽然搜索刺客的侍卫大人们已经近在身周,虽然细着嗓子尖叫的公公们就在不远处道路上跑来跑去,可是她并没有出声告诉大家刺客就在她身边。
东宫里的太子是死是活她不关心,因为那和她没有关系;而眼下距她极近的刺客却可以在众人捉到他之前要了她的小命,所以她沉默且乖乖的听话。
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宫中不缺少传奇,像什么小宫女智斗奸妃啊,小太监临危自救并且救了皇帝之类的,其中当然也有宫奴的传奇,传奇当中的宫奴、宫女等简直个顶个的都是智慧无双,眼珠转一转就能想出百把十个主意来自救兼且救人,最终的结果当然都是平步青云,从此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自那人捉住红鸾开始,她的眼珠子倒是转了百把十圈,可是主意一个也没有想出来:对一个武功高强,出入戒备森严的禁宫刺客,她玩什么花招、动什么心思都只是送死而已;她除了乖乖的听那个刺客的话外,根本想不出法子能让近在咫尺的侍卫和太监们知道刺客就在这里,而又不会伤到她自己。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奴,就像原本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乞儿一样,并没有智计无双的本事。
主意没有,汗水不少,因为吓得;可是她的手虽然僵直却很稳,并没有发抖。
不抖并不是她不怕,她很怕:红鸾不停的告诉自己,害怕不能救自己,可是她依然还是怕、极怕;因为她身边的那人不是乞儿、不是宫奴,不是像她一样不会功夫的普通人啊。
终于侍卫们远去了,终于太监们也打着灯笼走了,终于四周安静了下来。
红鸾几乎要趴在地上大大的喘一口气,可是她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把心拎到嗓子眼儿:现在刺客已经安全了,会不会杀了她灭口?
四周静的吓人,所有的宫奴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久不出声的花宫女依然没有站出来叫大家离开。
红鸾只能僵直一下又一下用着木铲,挖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坑:她不敢挖个大坑,怕被刺客以为她是故意那么做报信而杀了她,另外她也不想事后被宫中的人怀疑宫奴们发现了什么,而招来什么麻烦——很有可能也是杀身之祸。
静了好久好久之后,身边的花丛忽然动了起来,红鸾吓得差一点惊叫:她再次忍住了,因为那个人慢慢的爬走了。
红鸾在感觉不到花丛摇动后,她一ρi股坐到了地上,泪水立时就涌了出来,因为她刚刚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现在身体不僵硬了却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她歇了好一阵子后,感觉到四周的花丛都摇晃起来,那摇晃是她所熟悉的,知道同伴们都已经在干活,她再次举起了木铲来;在花宫女没有叫她们回去之前,她们只能干下去。
“哪个打我……,不好,有刺客!”花宫女的声音响起,让所有的宫奴都停下了手边的活计。
她的叫声立时引来三四个侍卫,喝斥了她几句后便又离开了;花宫女这才招呼红鸾等人回去,一路上她走得有些跌跌撞撞。
到了院子里她打发红鸾等人去睡,便带着人直接出了院门。
红鸾在睡下的时候在想:这么晚了,花宫女会去找谁?她们这些宫奴晚上虽然因为差事虽然可以去宫中的某处,但是交差之后却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行走而已,这个时候花宫女唯一能找的、能为她拿主意或是安抚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花绽放花姑姑。
回到屋里的大妞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依次都灌了不少的水进肚,就算是话最多的刘秀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白着脸爬上炕就睡下了。没有人提起刺客的事情来,也没有人提起东宫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今天晚上算是拣回了一条性命,可是天亮后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还真是不好说。
红鸾没有猜错,花宫女就是去寻花绽放了。在大妞等人睡着,红鸾瞪着黑幽幽的屋顶时,花绽放正一脸不快的看着花宫女。
“这么晚了非要见我有什么事儿?”花绽放皱着眉头,不过她脸上倒没有什么睡意。
花宫女看着花绽放:“姑母,你可是我嫡亲的姑母,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儿,姑母不会说不知道吧?天下就算是有巧合,也万没有如此的巧合!姑母那些宫奴的性命我不管,可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晚上可能我也会……”
“宫中的规矩你还不懂吗?你已经进宫多少年了,为什么被罚来这个地方忘了吗?”花绽放打断了她的话:“还有,今天晚上有什么事儿?”
花宫女长吸了一口气,看着花绽放半晌后低下了头:“对不起,姑姑。”
花绽放闻言收回严厉的目光:“不用你说我知道你是我嫡亲的侄女儿,回去吧好好当差。凡事可以多想却不可以多说,懂吗?”
花宫女再吸一口气躬身:“谨记姑姑教导。”她告辞出屋,只是步出花绽放的院子里回头看了一眼。
而屋里的花绽放并没有睡,盯着烛火想了好久之后喃喃的道:“又失手了?”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到,然后她失笑着摇头低语:“失不失手又与我何干,我现在只是一个掌理宫奴的罪人罢了,主子没有忘了我已经是天大的福份。”
她合上了双眼:“那两个要是争气的话,我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夜色更重,天空上都没有一丝光亮;如此黑沉却已经是天色将亮的时分了,只是今天是不是能看到太阳还真难说。
东宫遇刺的事情并没有在宫中传开,一连三天红鸾等人的日子还是像原来一样,并没有人来问她们的罪或是处死她们,包括红鸾在内的所有宫奴都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自东宫差事之后,院子里再不闻笑语之声。
红鸾猜不透刺客的事情,不过花宫女阴沉的脸色她也知道东宫的事情还没有完。
今天,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已经三四天太阳没有露过脸了;红鸾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大早晨起来用过饭,便看到有一位红袍、两位蓝袍太监进来,径直去了花宫女的正房。
红鸾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蓝袍已经不是青袍的普通太监可比,更何况还有红袍大太监同来——宫奴的院子里有什么样的大事能劳动红袍太监?红鸾的眼角抽了抽,她立时想起了东宫的差事,难不成是祸事真得来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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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9章 横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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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补眠的、还是做女红的,东西厢里的宫奴们都挤到窗边,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透着窗子的缝隙盯着花宫女的正房;没有人不担心、没有人不害怕,大家的脸色都是惨白没有血色的,因为都在怕那太监们是来领她们走的——这一走就有去无回了。
红鸾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的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袖,脑中转过了很多的主意却没有一个能保住她的性命:宫奴在宫中就是连蝼蚁也不如的存在,真有谁在乎她们近二十人的生死吗?
不多时花宫女便自正房里出来了,而太监们都留在了屋子里;听到花宫女唤她们出去的声音,红鸾不自禁的看向大妞,和她的目光相撞在一起:目光里只有惊惧。
硬着头皮站到院子里后,众宫奴都低着头,胆子小的身子都在抖个不停;如果不是宫中的规矩严厉,相信现在已经有人哭出来了。
“前几天去东宫当差的事情,你们还记得吗?”花宫女开口了,自她的语气以及她脸上的神色,都判断不出她提起此事是吉还是凶。
众宫奴都应了一声“是”,那倒霉至极的差事她们是推不掉。
花宫女扫了一圈宫奴们:“有谁在花丛中遇到了外人?”
红鸾的心一跳,她却不敢抬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思索着花宫女前后两句话,第一句没有什么可是花宫女应该不会说废话——是试探,想在她们这些人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吗?第二句话中的“外人”两个字很有意思。
外人,是指她们这个院子之外的人呢,还是指宫外的人?
红鸾还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天晚上躺在她身边花丛中的刺客,是不是已经被捉到了?不然宫里也不会在事情过去三天后再来问及当天晚上的事情才对。
没有人说话,因为红鸾没有说话,其它人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外人,自然不会出来承认此事。
花宫女又扫视了一圈:“是谁,站出来吧,不是坏事儿。”她也没有说是好事儿。
红鸾的脚如同在地上生了根,是绝不肯上前一步的;不要说她不相信花宫女所谓的不是坏事,就算是好事儿她还记得母亲生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福祸两相依”,天知道好事儿背后会是什么。
眼下最佳的保命手段莫过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宫中的规矩原本就是如此:不应该看到的就定要忘掉。
红鸾在一个地方没有站稳前是很守规矩的,她多半的时候都是个“老实人”,因为老实人能活得久一些;所以她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忘了,不管是谁来问,就算是古安平红鸾也不会告诉他的。
看到宫奴们谁也不动,花宫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有人知道了,你就是不站出来也瞒不过去;而且真得不是坏事儿,站出来吧。”
依然无一人动。
花宫女有些无奈,她的脸沉了下来:“我的话你们没听清楚吗?”
“不要如此、不要如此;”一个蓝袍的太监走出来:“洒家姓孙,是长乐宫的掌殿,你们不用害怕,那天晚上你们当中的某个人遇到的不是刺客而是太子殿下,现在可明白了?”
宫奴们震惊的相互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宫规森严怕是要小声议论一番;不过众人脸上的苍白都不见了,现在大家都在想那个幸运的人是谁?不管当天晚上是不是救了太子殿下,现在宫中的执事太监来寻,相信她再也不会是一名宫奴要飞黄腾达了。
红鸾听到孙太监的话后心头一颤,脸色更是白了三分,她努力的憋气直憋得自己满脸通红才做罢:就是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异样来,现在大家都一脸的好奇与兴奋,她满脸的苍白就太显眼了。
她没有站出去攀太子这棵大树,因为来得人并不是东宫的太监,长乐宫是哪一位贵人所居她不太清楚,可是东宫就是东宫,东宫并不叫做长乐宫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太子在禁宫之中遇刺,而后长乐宫的太监来寻太子的“恩人”——红鸾只感觉到毛骨悚然而已,完全没有因为她救了太子殿下而有半丝的兴奋。
孙太监扫过在场的宫奴:“真得不是你们当中的一人?太子知道后只怕要失望了,也可惜了大好的前程啊。”他摇着头转过身去,作势就要回屋里去。
“公公,是、是奴婢。”一个东厢的宫奴站了出来。
红鸾倒真是有些意外,同时她发现刘秀轻轻的跺了跺脚:刘秀的脚已经提起,可是却被那宫奴抢先了;红鸾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双目。
孙太监转身看向宫奴:“是你?”他上下打量一番那宫奴:“你能不能告诉洒家,你是怎救殿下的?”
宫奴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孙太监还有此一问;而红鸾在看到宫奴微愣后嘴角抽了抽: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问也不问才真正的奇怪,这里是事事处处都讲规矩的皇宫,事关太子怎么可能不问个清楚明白?就算你答得滴水不露,说不定还会查一查你的祖宗八代呢。
宫奴愣过后就战战兢兢的说了一番话,所说就是她如何把太子护在身后、藏在花丛下;听上去倒还真有六七分可信。
红鸾却在她一开口就想摇头,知道此宫奴的性命怕是不保了。
孙太监笑了,笑得很柔,只是太监因为身体缺陷所以阳气不足,他的笑容就有些阴柔了:“哦,说得很好,很动听,比说书先生所讲也不差。来啊,把这个胆大的奴婢拖下去杖毙!居然敢蒙骗洒家。”
刘秀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终于知道刚刚自己差一点就被打死。
“太子殿下仁孝,就是想好好的谢谢那位救了他的宫奴,到时候不论有什么要求太子殿下也会答应的;这当真是造化啊,那位护驾有功的人出来吧,和洒家一起去见太子。”孙太监和颜悦色,完全不想是刚刚打杀了一名宫奴。
红鸾听到孙太监的话不是不心动的:她父母的大仇如果禀于太子知道——。
不过想到那天晚上的刺杀,她硬生生的压下了冲动;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了,如果她有个万一,大仇便再也报不了:太子能被刺杀,而且被逼入花丛中,他处境很不妙啊,怎么可能会助她报仇呢。
飞来的横福,她不敢领。
**女人其它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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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30章 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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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是东宫的太监或是宫女前来,红鸾还有可能站出来直承那事;但是现在她是万万不敢的。
太子遇刺的事情让红鸾确定一件事情:定有内鬼。不要说是皇宫了,就是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有护院的,如果不是有内鬼接应,外面的人绝不能得手——皇宫可不是一般的大,不要说那外来的刺客,就是她这个小宫奴在皇宫中三个月了,却依然记不住几条路。
拿着地形图进来寻到东宫?有地形图就是寻到了东宫,他还来得及刺杀吗?还能在匆忙间逃得无影无踪吗?这里是皇宫可不是刺客的后花园儿。而且绝对不会有什么地形图,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红鸾在东宫的事情之后天天都在想此事,她甚至怀疑刺客原本就是宫中之人,所以她才会死不承认那天晚上她遇上了“外人”。原因很简单,如果真如她所想,不管她遇到的是刺客还是太子,只要她敢承认她的小命便危险至极。
她还要给爹娘报仇死不得。
孙太监好言好语说了好半晌也无人站出来,他只得回到了屋里;不多时花宫女被叫了进去,又过了一会儿他和另外一个蓝袍太监跟在红袍太监身后匆匆走了。
花宫女再出来后盯着红鸾等宫奴看了好一阵子,喃喃一句什么后挥手让她们各回各屋了,没有再追问倒底是谁救下了太子。
红鸾回到房里才发现小衣已经完全湿透贴在了身上,再难受她也只能忍着不敢提换衣服的事情。
刘秀一进房就道:“吓死我了,我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要赶快换一换。”而刘珍也如是说,至于大妞没有说话却已经在换衣服了。
红鸾发现自己不换衣服倒成了那个特别的,便也大大方方的把衣服换下来了。
刘珍换好衣服后坐到红鸾和大妞这边来:“你们说,会是谁救了太子殿下呢?这么好的事情那人怎么不肯承认?”
“我看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人,不然早承认了——救了太子殿下再也不用做宫奴累死累活的,换成是谁不承认此事?”刘秀没有坐过来却接口了刘珍的话。
红鸾没有开口,她假装在认真绣手帕。
大妞淡淡的道:“不应该说的不要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是把耳朵、嘴巴当成摆设才能保得住这条命。”
刘珍的脸上微微一红,又说了两句闲话就坐回到刘秀身边不再提东宫的事情;而刘秀撇了撇嘴:“姐姐,人家那两个可不是一般人儿,你说话人家当然不理会你。”
大妞头也不抬,红鸾只是冷冷的扫过来一眼,就让刘秀闭上了嘴巴。
东宫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好像太子也不是很想找到他的救命恩人答谢一番,再无人来问太子遇刺当天晚上的事情。
日子再次平淡下来,红鸾等人依然是当差、睡觉、吃饭外加绣手帕;随着天气一天一天转热,红鸾的心也渐渐放松:当天的事情只有太子和她知道,而花丛下那么黑相信太子看不到她的长相。
相对于宫奴们平淡的日子而言,花绽放和花宫女的日子却不是那么淡而无味的:三五天便会有人来寻花绽放,而每次花绽放都会把花宫女叫过去——她们姑侄二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真没有想到你那院子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不止是黄、孙二人的事情没有一点儿头绪,就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也根本没有下落;再这样下去,你我姑侄二人只怕要不妙了。”花绽放面前放着一杯香茶,香气袅袅升起,满屋子都飘着一股香味儿。
“最讨厌这香气了,这种茶!”花绽放的眉头皱起,不过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份轻轻一叹不再说话了。
花宫女抬眼看看花绽放:“姑姑,我们这里能有这样的茶已经不错了,像原来那种淡而不散的香茶,却不是我们能享用的;不过,如果能办好当前的差事,说不定我们能离开这里。”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花绽放有气无力的看她一眼:“这个还用你说?”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可有法子?”
“有一个法子,说不上好来;如果实在没有其它法子的话,倒不妨试一试。”花宫女移步上前轻声说了两句:“那人很能忍,不贪功不冒头,实在是不好找;我想如果这样的话,就是逼不出她来,也能让我们寻到蛛丝马迹。”
“不要说蛛丝马迹,只要能让我们心中起疑便足够了,我们这里不是官府的,你我也不是大老爷在问案,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的。”花绽放的话说得很慢,她在思索花宫女的话:“嗯,不妨试一试,上面逼得太紧了。”
夕阳把花宫女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此时白天做工的宫奴们正拖着长长的身影走回来,而红鸾等人却在等着晚饭,准备吃饭后好好睡一会儿晚上才能有精神干活儿。
送完饭后红鸾到假山那里见到了古安平。
古安平一见红鸾先塞给她一个小包才道:“你留意一下,如果能知道哪个人救了太子殿下就想法子向她施恩,但是不要和她交往过密。”说完顿了顿看看红鸾用极低的声音道:“如果那人是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长乐宫的那位,明面上待太子很好,嘿嘿。”
红鸾轻轻点头:“我会留意的,只不过不一定能找到那个救太子的人;”然后捏捏小包:“安平哥,我不需要银两。”
古天平摇头:“拿着吧,第一记得要吃饱,第二你要记得要给你们掌理姑姑好处;现在,我也帮不上你其它的。”说完他忽然伸手抱住了红鸾:“你在宫里,我很不放心,天天晚上都……”他没有说下去松开了红鸾。
“照顾好自己,知道吗?”他没有看红鸾:“不能让人看到,我先走了。”他说要走,可还是稍稍站了一会儿才迈步。
“安平哥,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红鸾只说出了这么一句。其实,她并没有忘记,她和古安平原本是有婚约的,虽然她没有死、他也没有死,但是那婚约……。
女人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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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31章 衣服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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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安平回过身来对着红鸾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快步离去了;只要红鸾在宫中一天,他便不可能放心。
红鸾看着古安平的身影消失,又呆立一会儿才转身走回去;行到院门口时她的心情好转不少:这一辈子她与古安平能不能出宫都难说,而且要报爹娘的大仇也是有性命之危的,那婚约只能成为空谈。
她吸气抬头迈过了门槛,回房开门的时候差一点和大妞撞了一个满怀。
大妞拉起红鸾的手来:“你去那里了,快去给姑姑请罪吧,刚刚姑姑召集大家时独独不见你。”
红鸾一面向外走一面问:“姑姑召集大家可是有什么事情?”难不成东宫的事情又被提及了,不然大白天的无缘无故花宫女为什么要把宫奴召集起来呢。
“明天白天有差事,姑姑让我们今天好好歇一歇,免得明天没有精神做错事情被罚。”大妞匆匆两句话说完:“等一等,你不能这样去见姑姑啊,还剩多少大钱?拿出一些来给姑姑送过去,不然有你受的。”
红鸾笑了:“我们姑姑很仁慈的人,姐姐多虑了。”她感觉大妞太过紧张了,不知道今天花宫女倒底做了什么,会让大妞如此。
大妞顿足:“你还笑,仁慈?”她没有再说下去:“今天姑姑的心情不太好,你还是小心些为妙。”
红鸾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大妞狠狠瞪她:“你难道忘了我们今天晚上是有差事的?我们晚上做完后,明天白天还要去御花园帮忙,当然也是粗重的活计。”
虽然没有规矩明说宫奴们晚上当差后,白天便不用再领差,但宫中却一直是这样做的:毕竟人累了容易出错,到时候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红鸾听到花宫女接了明日白天的差事,却没有把晚上的差事另外安排,心中一跳:花宫女终于忍不住了想捞银子,还是另有目的?
她心中思索着却对大妞笑道:“多谢姐姐提点,我的银钱就在身上,你回去吧。”
大妞还真不敢和红鸾一起去见花宫女,也没有回房只是看着红鸾进了正房,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明显花宫女是想找她们这些苦命人的麻烦,可偏巧红鸾就撞到了枪口上。
红鸾进屋给花宫女请安后,便把自己原本所余的银钱都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再次跪倒在地上:“奴婢是特来请罪的。”她没有把古安平所给的银钱拿出来,就是不想让花宫女认为在她身上可以榨到更多的油水。
花宫女看到桌上的几十枚大钱脸色柔和多了:“嗯,知道错了就好;不过也只此一次,可记住了?”
红鸾连忙答应,早就知道有银钱花宫女便不可能太过为难她。
“我听说你有件不错的夹衣?”花宫女让红鸾起来后忽然问道。
红鸾没有想到花宫会问起夹衣来,不过还是把对黄宫女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也不值什么,只是留着做个念想。
“这事儿让你们黄姑姑有些不高兴吧?怎么听人说着黄姑姑还待你不错的样子?”花宫女笑ⅿⅿ的看着红鸾。
红鸾摇摇头:“奴婢没有发现黄姑姑不高兴。”她也没有说黄宫女的好话,倒底黄宫女和花绽放一系的人不怎么和睦。
花宫女看看红鸾轻轻的摆手道:“去吧。”她明显有话没有说完,却没有再问下去。
红鸾老老实实的行礼退下,心下却在猜花宫女问她那几句是什么意思;行到院子里和大妞一同回房,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方宫女当日的话忽然出现在她的耳边,让她的心微微一揪,难不成花宫女怀疑黄、孙二人的事情同自己有关?
“你现在可知道错了,不要以为你比我有几分力气就可以在这屋里为所欲为。”刘秀看着红鸾带着几分得意:“以后你给我放老实点,不然有你受的。”
红鸾听到后看向刘秀,忽然间想到一事儿:“你对姑姑说什么了?”
刘秀撇嘴:“你以为我还会怕你不成——我把你打我的事情、还有这屋里的所有的事情都对姑姑说了;你再打我就让你好看。”她挑眉看着红鸾,一副她是花宫女心腹、红人的架势。
花宫女果然是在怀疑自己,红鸾看看刘秀:“你对姑姑实话实说是无妨的,我提醒你一句,如果胡言乱语的话会出人命的。”她的语气很平静。
刘秀大笑:“出人命?你是怕了吧?我不介意直言相告,你死了我们更落个清静!”她盯着红鸾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现在知道怕已经晚了,打了你家姑娘我以为可以白打吗?我会慢慢让你知道姑娘我的手段。”她是真得要置红鸾于死地。
红鸾看着她:“我和你无冤无仇,只要你在姑姑面前所言都属实就随便你。”说完她好像真怕了刘秀,径直坐到大妞的身边拿起了针线来。
她在拿针线的时候低低的问大妞道:“原来我们这些人有没有打起来的?有没有打得很凶的?”
大妞没有说话,她在专注的绣着花朵,只是左手的拇指在绣布上点了点。
刘秀却恨声道:“我想在姑姑面前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啊,就老老实实的等着被打死吧。”她挑起眉毛来:“对了,你知道不知道姑姑们很在意黄姑姑的事情。”她就是要诬蔑红鸾。
红鸾听得柳眉倒竖,“唰”一下站起来两步跨到刘秀面前,一指点到她的额头上:“再警告你一句,我当然不会因为你对姑姑说了实话而打你,如果你敢血口喷人诬蔑于我,我也不会手软的。”
只有她知道事情是她所为,所以刘秀存心的诬蔑会带来的后果那是不堪设想的:她当真会因此会被花绽放活活打死。
刘秀没有想到红鸾还会如此趾高气扬:“我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给我滚开!”她双手用力推向红鸾。因为她的力气不如红鸾大,每每都在红鸾手下吃亏,所以每次动手都会用尽全力。
红鸾这次却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跌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红鸾恼怒的爬起来时,还不小心被凳子挂住衣服而扯破裙子。
“你还我衣服!”红鸾挥拳就对着刘秀的眼睛打了下去。
宫奴们的衣服不多,何况当差就是在地上爬来爬去,衣服本来坏得就快;所以每个宫奴都把衣服看得像银钱一样重:借银钱还可以商量一二,借衣服那是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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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32章 抢
PK5600分加更。
红鸾轮开拳头后,刘秀不要说还手了,就是想挡住红鸾的拳头都不可能,连着挨了几下子狠的,一只眼睛被打得乌青起来;她最终捱不住疼哭起来。
刘珍再也坐不住赶过来相劝,被红鸾给踢到了一旁;直到红鸾打得累了才指着刘秀气喘吁吁的道:“赔我衣服。”她就是咬定了这一句不放。
刘秀不敢说不赔:“我的衣服你又穿不下。”她心中还在想着如何找个空闲去寻花宫女,再告红鸾一状。
“给钱。”红鸾伸出手去:“四十文。”她今天可是把自己的银钱都给花宫女,虽然还有古安平所给的银钱,可是她不想用他的钱做一些琐事,应该把银钱存放起来用在刀刃上。
“你去抢吧。”刘秀听到红鸾的狮子大张口忍不住尖叫,因为一套全新的上好粗布衣衫也值不了四十文,何况红鸾身上所穿的旧货色呢。
红鸾抿了抿嘴唇又是一拳打过去,收拳时靠近她耳语道:“我这就是在抢。”然后大声道:“赔我衣服,不然今天同你没有完。”
刘秀气得扑过来要和红鸾拼命,却被红鸾三两下按倒在炕上又给了她几拳,依然还是那一句话:“赔我衣服。”
刘珍劝也劝不了,拦也拦不住,看刘秀被打急得跺脚也没有办法,最终在一旁咬咬牙道:“你放开她,我给你、我给你银钱赔还不成嘛。”
“好,一人四十文。”红鸾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鞋子:“这个是你刘珍给弄破的。”她对刘珍也没有多少好感,当下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和刘珍客气。
一人四十文当然不能算少,可是刘秀想要她的性命,几十文大钱可不算是报仇,只能算是小小的给刘秀一点教训,算作是报仇前的利银。
红鸾收起八十文大钱后,在手中掂了掂冲着刘秀姐妹笑笑转身推门出去了。
花宫女怀疑她,如果她此时谨小慎微的话只会让花宫女加重疑心;尤其是刘秀的挑衅,她原来就不曾饶过刘秀那么现在她更不能饶过刘秀:刘秀不懂这个道理活该被打一顿。
刘秀姐妹没有想到红鸾打完后就出去了,就连大妞都愣了愣,猜不透红鸾出去要做什么:有银钱,可是在宫里并没有多少能买到的东西;而她们手中的银钱还不足以多到让小太监们代为买宫外的东西,她们的月钱也就足够给小太监们好处的。
刘珍扶起刘秀来,拉住她没有让她出去找花宫女告状:那是姑姑不是她们的父母,告状太勤最终倒霉的人不一定会是红鸾。
她想了想走到大妞身边:“姐姐,红鸾出去做什么了,她不会、不会是去找姑姑了吧?”她很担心的样子。
大妞头也不抬:“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刘珍走回妹妹的身边坐下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劝刘秀道:“都在一个屋里住着,又都是苦命的姐妹,你啊少说一句吧;红鸾就是性子急些,人真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