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笑眯眯地给我端水递毛巾,明显的兴高采烈让我很难忽视,那双眼笑如弯月,嘴角也向上翘着,平日里刻意摆出的几分老成褪去,显出十分的可爱。
我不得不怀疑地看了她两眼,但很快我又发现了更要命的事,我桌上写好的手稿不见了!萍儿看我吃惊的样子,得意地笑起来:"少爷早上吩咐过了,以后先生还是用少爷的书桌写稿。既然这般,我便早早将先生的书稿都送过去了。"
"哈?"我愕然地看着她。
她笑道:"少爷平日不往这边看,今儿终有了借口,自起身便望了几回了。我便送了书稿过去,也省得他心焦,不是?"
我的脸有点烧了,这个萍儿非要这么耳聪目明加嘴厉吗?暮青晚真的知道给我安排了啥人了么?
我扭过头,故意恼道:"昨夜你去了哪里?"
"哪也没去,我可一直在先生身边!"萍儿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倒让我有些诧异。
"萍儿,这一两日,府里可有异事?"
"若是旁人问,我只答没有。"萍儿认真地回道:"但是先生问,也没什么好隐瞒。子时初刻,我见少爷提剑而来,神色似不同寻常,入房后立在先生床前少有一刻钟,直到先生醒来。此后的事情,先生便知了。"
"他在我床前立有一刻钟?"我惊道,我还以为我是在第一时刻醒来的呢,原来错得离谱了。
"是!"萍儿似怕我误会,解释道:"我一直在外面看着,只是少爷除了守在床前,并无他意,我便未现身。"
难道我真的误会了?误会了萍儿,也误会了暮青晚?我梦中见他浑身是血,醒来恰又见他提剑而来,直觉便想着他要杀我。他若真想杀我,在我床前一刻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做,更何况我要夺剑之时,他也未有丝毫反抗,轻易便交了出来。
他若不是来杀我,难道是来保护我的?我被自己的想法震晕了,脑中顿时一片混乱。
不可能!他自己都认为该是来杀我的,不是吗?还想为我加派护卫来着!这样一想,我就更搞不清他究竟来干什么了。
"萍儿,昨天白日里可曾发生什么怪事?"
萍儿摇摇头:"不曾。"
"京里、宫中都不曾?"我追问道。
"不曾。先生所指何事?昨日府里都平静得很,宫里也未听说来何消息。"
看来只有暮青晚自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坐在桌前稀里哗啦地喝着粥,头疼地想着是不是该套套暮青晚的话,还是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也说了不会再发生。更何况照着萍儿的意思我似乎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如此说起来我也没必要搞得很明白,不是?
正自烦恼,窗外传来优柔的琴声,婉婉转转的,便是在上午也没让我觉得心烦。我竖着耳朵享受了片刻,正想出门,琴声忽然断了。我心中竟突然涌来一丝恼意,让我不由大惊失色。
只因着挽月,我便恼了,何时我竟变得如此小气?分明知道他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路以来更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但为何还会恼怒?终有一日他成为帝王,三宫六院,环肥燕瘦,更是理所当然,而我亦要独自离开,闲散一生,浪迹天涯,这也是理所当然。
我不该恼,不该恼,不该恼这些个理所当然的事!真的不该!我大力地吸了口气,又大力地吐了出去,好像那浑浊的心思就随着这口污气一起散了去。
我入他书房的时候,他正扶着下颚坐在书桌前,而书桌的窗口斜对着的就是桃花林,琴声便是从那里而来。我叹了口气,刚刚近前看了那么久仍旧未够吗?如今隔着窗都能望得痴了!
萍儿那丫头怕是眼拙得很,他哪可能望我数趟,望着挽月的屋子还差不多。我故意用脚碰到香炉,发出点响声,他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是我,神色间竟有些尴尬,薄薄的面皮上也随之泛上点红晕。我装作没看见,在我以前常用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书写的速度慢了些,而这志异又甚为重要,我想着在你入宫之前完成,所以还是你述我写的好。"我尚未发问,他已经自己开始解释。
我点点头,想也是这个原因:"多谢殿□恤,我原也想着匆忙成稿,恐有不得当之处。殿下既然相助便大好了。如此便开始吧,早些成书,也有闲多滤几遍。"
他点点头,柔声道:"且贵,我逼你如此之紧,并非你想的脾性使然。我想要这书稿,不止讨父皇的欢喜,也因着担心你这性子会在宫中突然惹了祸事。这书稿多少能让父皇念着你的辛劳,只盼他稍稍拖延一刻,我也就能赶至救你。我前几日看了你的手札,实在惊喜,这么短的时间,我都料不到能做到这般。"
"且贵,你的才华足以名留青史,如今被困在我这府里倒有些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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