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片刻的走神,战场上的局势竟又变了。近万的骑兵从对面分两翼驰入战场,带起滚滚硝烟,竟让她一时看不清楚战况。待弥漫的硝烟退去,金耀的两万步兵已安全地撤出了攻坚阵,穿玄色金边统一盔甲的金耀轻骑军一字排开在己方步兵前面,他们色调暗淡的服装,沉稳的脸色,在七天前就有些憔悴焦躁的木双双眼中,反倒成了一种挑衅。
木双双嘴角凝起了一丝冷笑,暗道:秦洛,你也太小瞧风吟,小瞧我木双双了。艳红锦旗举起挥出各种动作,刹那间原本呈三角形的步兵阵营慢慢发生了变化,在迅速的移动中,一个菱形显露在烈日底下。
旗语再变,菱形阵营忽然从中间裂出一条缝,眨眼间,同样装备精良、精神炯炯的风吟骑兵自后而上,稳稳立在步兵中央。此时的阵形仍是菱形,却仿佛忽然在中间添了一条显眼的分割线。自上而下看去,自是比金耀的阵形要锐利得多。
原本睡眼惺忪的蓝衣少年一下子清醒过来,如天空般蔚蓝的眼眸灼灼望着那峡谷中的敌方军队,道:“合而可攻,分而可击;前可攻坚,后可互援……哈!实在有趣。”
话音一落,少年忽然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形状慵懒,眼中却闪着兴奋认真的神采。他望着前方那一抹耀眼的鲜红,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青衣男子,道:“像这样的对手,即便是要用计,也必先堂堂正正地胜她一回,心里才会畅快。亦寒,你说是吗?”
因为少年不会看见,所以青衣男子用近似贪婪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带着几许哀伤的黑眸悄然闪过一抹暗绿,温柔的神光仿佛要将他融化。然而那种如水的温柔、入骨的悲伤却在出口时通通化作了一片清冷:“公子随自己的心愿行事便是了,属下会保护好公子。”
木双双忽然眼前一亮,原本准备举起的锦旗缓缓放了下来,她注视着那在青衣男子陪同下缓缓走到战鼓边指挥场的蓝衣少年,心里一边想着:他终于愿意和自己真正对决一场了;一边却暗道:这个少年,如此在山风中行走,包裹在长衫中的身躯,看上去竟是比自己更纤细孱弱。
她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木双双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少年蔚蓝如海、温润如溪,又清宁如雨后天空的双眸,心头忍不住颤了颤。她刚刚才退去的那种不安和恐慌,又涌了上来。为何有种感觉,两年前的他还是个稚嫩得有迹可寻的天才少年,如今的他却是脱去了所有耀眼的光环,闲散地、淡然地融化在天地自然间,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少年一站上指挥场,原本或急或缓节奏分明的战鼓忽然隆隆隆地响了三下,所有的金耀士兵都抬起头,他们知道连续三声拖长的重鼓,是主帅变更的指示。不约而同地,他们眼中映入了那蓝衣少年纤瘦的身影,在青衣男子的搀扶下,衣袂飘飘地立在高处。
木双双惊奇地发现,下一刻,所有金耀将士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狂热又充满自信的眼神,仿佛真的……只要有那少年在,他们就不可能落败一般。
木双双冲着远方的少年微微一笑,对方也回报她温和赞赏的笑容,刹那间有种惺惺相惜的暖流充斥心间,更有种鏖战沙场的豪情,让木双双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陌路相逢成知己,今年沙场见此心。能与这样的对手,尽力一战,生死一决,哪怕结局是死也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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