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秦薄,心中便知她虽年纪稚嫩,可心机却是不可小觑,她并非喜欢自己,也非全然真心,可她宁可委屈自己配合与他,也肯为他顶罪受过不惜皮肉之苦,全然无视他冷漠愤怒,不离不弃,原本他以为她是年幼无知,脑笨心呆,后来经历几事他才惊诧发现,她竟是扮猪吃虎,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之人,均被她暗中一一报复,却懵然不知,而她于他所做一切,怕便是为了让他习惯她之存在,用着另种方式将他降服。而她倔强,坚韧,无论自己如何冷漠,刻薄,她均始终如一,几欲令他信以为真。而这也令秦薄极度不安,他不知再如此下去,自己当真还能继续冷漠如斯,他在动摇,他在沉溺,所以他用尽各种手段伤害、抗拒她,却发觉他做到了,可云泥身影竟随时间推移终成梦魇。
他曾问她,究竟要什么,她却笑得异常天真道,她要他信任∝薄闻言仅是冷笑一嗤,便再也未曾提起。因为他知晓自己也许可以给她一切,可唯一无法给与的怕就是信任≡从他偷听到母妃说出,濒不羁,跟自己断绝呣子亲情,将他送到云国,生死问天之时起,他便觉得世上无人可信,连自己母妃均可这般背叛,他还可信何人。
秦薄想到此处,直觉胸口一阵翻腾,陈年往事犹如滔滔江水一般汹涌而出,望着眼前自称是云泥之人,心中一时狂风肆意。
而一边云泥正在睡梦之中,浑然不觉,待一觉醒来已然日头高照,云泥感知光线明亮,温热舒服,动动腰肢,伸伸手脚,眨动两下眸子,方赫然起身,见了屋内摆设方思起昨日事情,回身再望却见秦薄早已无踪,方一心郁卒,她哪里是在照顾他人,病者丢了她这医者还全然不知。
再之后,云泥便整整三日未见到秦薄,连肖仲也未在府中,问了哑娘也不知去了哪里,是以今日晨间起来,便去了折言府上。
折言素来低调,吃穿用度均以简约为准,独具一格,却不失尊贵,此处梓桐苑便是云梓桐名下的一座府邸,那是云泥初到京都,折言为了方便与她联系,便于此处为她添置了一处别致雅苑。
只见这院子虽然小巧,却极具心思,无论卧室厅堂回廊水榭还是花草游鱼假山小桥,均是按着云梓桐喜好而来,连香炉颜色,内焚淡香,帘布质地,桌椅方圆,书画名家,笔墨纸砚,均是折言平日里观云梓桐态度得来,其实云泥对于生活琐碎无甚要求,无非便是顺眼则用,不喜则懒得理会罢了。却不想竟被折言如此用心一一记下。到最后竟比之云泥本人更加清楚。
云泥这几日重游此地,听到梦竹无意哀叹之时说起,方知折言竟然为她付出这般之多,令云泥几度哽咽。
此刻云泥听闻折言正在小憩,便随意倚在泥亭休息,见春光一片大好,夏日也渐进来临,院中林木枝叶增繁,屋檐喜燕跳跃纷忙,水中游鱼争相追逐,岸边百花也芬香馥馥,此情此景,却是她爱极。不禁心神弛荡,浑然放松,轻合眼眸,深嗅这香花碧草流水潺潺相融相入的醉人气息,享受那浮光掠影风吹草动的勃勃生机。
云泥一时情不自禁,轻抬手臂,玉指微张,将惹人春光悉数分开,形成斑驳,错落脸上,嘴角亦是扯出一抹久违笑颜。此刻她一身湖蓝长裙,发丝半束,轻灵而娇俏,映衬于这绿水红柱之间,异沉丽,虽姿色并非绝美,但嘴角荡漾笑容,却一时风光无限。
云泥今日心情大好,兴致一起,竟一发不可收拾,想着众人皆忙,无暇顾及于她,便退鞋去袜,赤脚下了水,矗于浅处,抬腿便踢,一时水花四溅,晶莹如珠,惹得水中游鱼四处惊散,荷叶之蛙咕呱跳跃,云泥见之,不仅心中大悦,竟娇笑出声,阵阵飘散风中,轻灵而唯美。
待云泥一身狼狈,提裙上岸之时,发现折言竟不知何时已然落座泥亭之中,一身白衣,温润雅然,因了着病,衣衫宽大,更现他清癯身骨,此刻清带束发,眉目含笑,眸光如水,淡唇如画,令人一时如沐春风。见她赤脚跑来,眸光微微讶异,随后便点点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