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之——第三更!!!
我终于搞定任务了!
沉筱之这一气,自然不是一时半会消得下去的。凤栖每每见了她总要绕道,生怕哪句话又拂了她的逆鳞,无端召来一番唇舌攻击。不见沉筱之,也害怕瞧见苏窨。怕他又如那日一般掰了自己的脸过去说要娶她。
她对他,有情,有爱。她可以从此不迈出云栖一步,永世陪他守在这方土地上。她入阵前唯一暗示过的人便是他。可惜,她的情、她的爱却不是他想要的,或是说,离他想要的还很有距离。
原本就是这样,也没定下这等规矩,他欢喜你,你就非得欢喜他。更不是他爱得久,她就一定会爱上他。
情爱之事,凤栖自诩已勘得通透,说到底不过自私二字,谁更自私谁便是胜者。与皇子墨的一场执念中,她不够自私,败得彻底,丢盔弃甲,甚至险些神形俱灭;同伯言一场荒唐中,她自私得决绝,迫得人生死相随;和苏窨一场纠缠中,她既已狠心自此,又何妨再装聋作哑几万年?
凤栖自是觉得如今她是无情无爱一身轻,孰不知她这番话也只能说服自己。只计量到自私二字,又何尝想过,有一方自私,必有一方不自私。自私与包容间,情爱才分外纠葛缠绵。
她勘不破这一层,又怎么能说自己看透了?
除了自己,云栖的另外三人就有两人不敢见。这日午后,凤栖脾性也上来了,摔了茶盏怒道:“我好歹也是一方之主,怎地和老王八似的终日缩在壳里不敢动弹!”一旁的婢女听了惟有暗笑,抬眼的一瞬,瞧见屋外一抹熟识身影过来,沉了声音提醒她主子:“主子,今儿苏先生已经上门来寻您了,您这王八壳里藏不了身咯。”
凤栖心里一慌,瞧了瞧殿中,确实无处可躲,躲了也多半被苏窨一下识破。想了想,赶紧穿了鞋往后门处去,还不忘嘱咐婢子:“若苏先生问起,你只说我去南春楼了。”
婢子哦了一声,也不管主子,自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儿。
苏窨进来瞧见只一婢女在里间,又看到地上杯盏残骸,还有何不明白的。拧了眉转身欲走,听得那婢女很负责地说道:“苏先生,主子说了,您若问起她去了哪儿,我只能说她去了南春楼。”
苏窨笑了笑,摇着头走出百笑宫。凤栖躲他,他不怕,左右云栖也就这么大,迟早会遇上,届时他不会再让她逃了。
伯言离去时的话犹然在耳,但苏窨就是苏窨,他又怎会给伯言机会寻凤栖茗什么茶、弈什么棋,精心在云栖四周布了结界,伯言就是想进来,也要费一番功夫。他破结界的时辰,苏窨还不会找个什么借口领凤栖离开云栖么?
只要不相见,便不会相知,更不会生出旁的情思。
他如意算盘打得妙,却浑然忘了,凤栖岂是这么安生的人?
这厢离了百笑宫,四处走走停停还真到了南春楼。忽而记起那日那本古怪的书,敛了身形潜入南春楼的书房。想了想,似是记得那时苏窨并未带走那本书,随手一放好像又□了哪个书架里。折腾了半晌,总算找了出来。水泼不行,那便火烧。
说做就做,凤栖倒不怕一个不甚满屋子的书都要跟着遭殃。过了半晌,那书页上果真缓缓浮现字画出来。字她认不全,画却看得明白,一笔一笔间描摹的不正是自己么!前头几页只有凤栖一人,到了后头偶能瞥见旁的身影,长身素衣,那份气韵,化成灰凤栖也知那是苏窨。画中的凤栖或与凤梧侃侃而谈,或与皇子墨执手而立。不管那副图,背景中必能寻得苏窨身影。画画这人的情思经由这一笔一描尽数透了出来,那份酸涩,看得凤栖心头不由一颤。
她后来懵懂间似是知晓了苏窨情意,却不知他爱的这般内敛,深沉,痛楚!他那时听到自己说要将他永远锁在身边做亲人时,该是何种心思?!
凤栖跌跌撞撞出了南春楼,这一份情状凝聚于心,一时不敢回百笑宫,怕遇着苏窨。想了想,失魂落魄召了祥云要暂且离开云栖。
苏窨做的这结界,防的是伯言贸然闯入,却没防着凤栖突然走出,所谓智者千虑啊,总还是有失的。
凤栖出了云栖,也不知该往什么地方去。天宫去不得,魔界去不得,也不能学着凤梧和沉筱之的走到哪儿算哪儿罢?恍神之际,她倒没忘了自己如今是天界八卦之首选,不能随意去哪个仙君府里。想了想,忽然记起桃华,这厮害得自己平白无故在赤朱枪里睡了那些年,自然不能轻饶。
东极的小童子三步并作两步去通报时,凤栖早摸到梨花林里寻好酒去了。待桃华知晓时,径直带了童子往梨花林去,果见凤栖已将几坛子好酒喝得差不多了,醉在梨花树不能动弹。清风一吹,她身上落了一层梨花瓣,看着倒也清雅别致。桃华笑了笑,天大的怒气化于无形,终不肯亲去扶她,吩咐两个童子随意将人丢进了一间屋里。
醉时不知岁月,凤栖这一睡,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东极之于她,就是第二个云栖,熟门熟路地潜入桃华的殿里。是时,桃华侧躺正榻上,右手支着头正闭眼打盹儿,半梦半醒间应是察觉到有些不对,面上一笑,也不睁眼,说道:“你就不能走走正途,学着旁人上门拜访前递个帖子什么的?”
凤栖嗤了一声:“等我递了帖子,好酒都被你藏起来了。”
桃华哈哈大笑,坐了起身,打量着了凤栖数眼,直把凤栖看得心里惴惴不安。桃华道:“看你如今的模样,魂聚齐了?”
“嗯。”凤栖点了点头,也不问他如何知晓的,拉了椅子过来对着桃华坐下,似是不经意问了句:“苏窨来找过我?”
桃华摇头。
凤栖咿了一声,心说不该啊。却听得桃华笑道:“魔皇倒是来找过你。”
凤栖一个机灵,险些摔到椅子下去,声音有些颤抖:“他……他怎么会……怎么会来东极寻我?”
每每事关伯言,凤栖反应终比平时厉害许多。
桃华乐不可支,凤栖心中戚戚。
凤栖问:“你如何回答的?”
桃华答:“照直说。”
凤栖拍腿而起,怒不可遏:“他是魔皇啊魔皇,你居然和魔皇说实话!你倒不怕天界那些歪着鼻子手拿拂尘的神仙们指责你勾结魔道!”
话还未说完,一人负手而入,声音挑高了几度:“哦?我还不知你也怕这个。那时怎么厚着脸皮在我屋里一住就是十年。”
光影从他身形旁遗落进来,凤栖心说,这人死了一遭,非但没看开,执念反到更深了。
教人抓了个现形,凤栖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更何况前有豺狼,后说不准还有虎豹,在虎豹还未来的情形下,还是先解决了豺狼再说。
桃华自诩是知情识趣的主儿,当下起身便往外走,凤栖死死拽住桃华的青色衣袖。桃华无视她眼中的哀求,反拍了拍她的头,道:“好娃儿慢慢折腾,天将降大任于斯也!”
桃华从前也不是这般人物,现下瞧见小一号的凤栖可怜得和条小狗娃儿似的,忍不住逗弄了两句。这一逗弄,直把凤栖吓得不轻,暗忖,不过千年不见,非但苏窨,现下连桃华也变得古古怪怪,莫非是天降异兆,又要来一次仙魔劫?
桃华走了,豺狼进来了。豺狼瞥见房里有一副棋,笑了笑,把黑白棋子一粒一粒收好,撤了桌上的棋,念了个决,变出一副兵法棋。背着光展颜,光束中簌簌的尘土从他面上拂过,凤栖的心陡得跳慢了一拍。
“许久不曾与你对弈,来,我们再试一回。”
凤栖堪堪回神,心说,豺狼再美也是豺狼,不能教豺狼迷了心神。当下捋了捋衣装,万分淡然坐于豺狼对面,素手挽住一边衣袖,对着豺狼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来者是客,这东极我也算半个主人,桃华不来招待你,由我来也是一样。既是客人,自然以客人为先。”
听她一口一个客人、主人,亲疏关系摆得端正,伯言只是笑笑,并不觉着如何,自顾自布起阵来。走了两步棋,伯言说道:“我已昏睡了千年?”
凤栖啊了一声,点点头:“嗯。”顿了顿,还是觉得尽数说出来的好,“我没想到你会随我入阵,其实我入阵并不是存心寻死的,看你跟了进来顺手救了你,没有旁的原因,你不必细想,若要说什么感激的话也一并省了的好。”
接着两人半晌无言。
此际凤栖倒宁愿豺狼多说话,说话能分神,也好过现在这般悬着心堤防。豺狼果真说话了:“我的魂魄还曾附到凡人身上过?”
“嗯。”凤栖答话,思量这大抵是魔界那些殿主告知他的。想来也是,自己都分得清,魔界那些殿主常伴他身侧,怎会不知?只可惜了墨,居然没认出来。
凤栖故意装得高深莫测,神色不敢妄动,真恨不得自己即刻长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豺狼却不细问,点了点头,似是全心全意注视着棋局,并未多想其他。如此一对比,反倒显得凤栖十二分矫情。凤栖暗骂,前年不见连豺狼也变了,从前至多是咄咄逼人,给他来个玉石俱焚、烈女撞柱也就灭了豺狼。可如今呢?豺狼端的是不动声色,起落有礼,周身气度磊落,不闻不问不说,三不原则齐下,便如织了一张密网,将人网在其中,半点不能反抗。
一局棋下来,两人并未多说什么,只大略将那时的事说了一遍。凤栖因时刻堤防豺狼发难,下棋之时全然不在状态,数度分神,乃至败得颗粒无收。
豺狼拿走“主帅”,用那种漠然中又隐隐带着一丝了然的声音说道:“你输了。”
凤栖神游方外,听得一句“输了”,心陡得一惊,面色都变了几分,回道:“谁……谁输了!”
豺狼趁其不备迅速抓了她的手过来,有意无意抚过她光滑的指节,将“主帅”置于她手心,笑道:“连这个都输给我了,可不是输了么?”
凤栖手一抖,棋子落到地上,沾着尘埃,滚了两滚。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之——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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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珞如石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才想起来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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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败得彻底,气势却不能输人半分。
凤栖起身去拾那颗棋子,食指和中指将白色的棋子夹在当中,略一颔首,缓步走回,把棋子放于棋盘之上,声音渺渺于方外:“弈棋嘛,总有个输赢。后辈有如此成就,我也满足了。”若是她从前那副气韵,还真有些似模似样,可如今她青嫩得很,前辈的气势没有,只觉好笑。
豺狼低低笑了一声,偏着头对凤栖道:“从前你那轻狂模样我喜欢得紧,可现在吧……”顿了顿,目光从凤栖面上一路而下,又游回她双目之间,“这小娃娃的样子我也喜欢。”
凤栖一愣,面色晕红,心说,豺狼道行又高了许多,长此以往,她一介弱质女流如何应付!
“其实那日来东极时我便想得明明白白,我若一意孤行,非要拿下劳什子天界才能抢你回来,那都是胡话。”伯言垂下头,阴影下神色有些恍惚,“我原想好好同你说清楚,却不防皇子墨突然来了,这才闹了误会。”
凤栖想起入阵前那日,摇着头笑了笑:“也无甚误会,左右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莫非你还勘不破什么情爱?”
伯言蓦然抬头,眼如鹰準,看得凤栖心一惊,却听得他说:“正是因为同你一道死过一回我才更明白,你之于我,便如女娲之于伏羲,我纵然爱你,但更因敬你、重你。从前我若悟得这层道理,也不会闹得战场相见,生死为敌。”
上古诸神大多独自清修,鲜少有成双成对的,就如凤栖和凤梧,关系亲近至此也不过兄妹情意,断然生不出旁的心思,女娲和伏羲却是异类。后世记载仙史司文的仙君替他二人撰写传记时曾说,女娲与伏羲原是兄妹,有感于天地映照才结为夫妻。对于这等书面上的话,凤栖不知真假,她出世之时女娲和伏羲已凑做对了。那两人容貌皆是妍丽,气质更非言语可说,最可贵的是,他们之间的情爱,凤栖是亲眼所见,那才是可昭日月。
伯言这话若是对旁的人说,可能只当是甜言蜜语过耳,但于凤栖这等人物,她焉能不惊!
一惊之下,凤栖怔怔没了言语。伯言知她将自己的话记到心底,也不逼迫她再说什么。捋了捋衣袖起身,玄色长袍上绵密的针脚在起落间很有几分温润的感觉。他看了看窗外,果真有个童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守着,耳听八方,当下便知是桃华刻意所为,大抵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罢。伯言只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什么,朝凤栖笑了笑:“我这回来东极前倒不知你也会在此处,只是顺道来向桃华讨教些事情。如今事情也问清了,便不打扰你们二人叙旧,我先回魔界了,他日得了空再去瞧你。”
说罢还真迈着步子出去了。
凤栖神思还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人早不知去向。走至门后望了望,也没寻着半个人影,心忖豺狼倒走得洒脱,既是要走,做什么让自己心思动得这般厉害。
不多时,桃华笑着进了屋,瞧见凤栖魂不守舍的模样再忍不住,只差捂着肚子笑趴在地上。凤栖瞥他一眼,眼中显露出十分轻蔑:“你这招卖友求笑使得倒好,笑够便告诉我,魔皇殿下千里迢迢赶来东极所问何事?”
桃华好似未闻凤栖说的话,指着凤栖乐不可支:“他居然拿你和女娲做比,真不知他打哪儿来的这份心思。你模样也算周正,和女娲比也实在太……”
女娲自是天造丽人,钟灵神秀,万物之母。若说浅眉是如今天界长得最美的人,怕也难及女娲十一。容貌旁的看的年头多了也就这么一回事儿,气韵却非一朝一夕养成。这只一点,浅眉就只能算是个长得美的人,而不是美人。
凤栖懒得搭理桃华,有一口没一口往嘴里灌茶。见那人笑也笑够了,再问:“平白给了添了笑料,该说的事你也莫忘了。快说说,他来东极是为什么?”想了想,看向桃华时眼里多了几分鄙夷,“莫不是你招惹了他魔界的那个美人,人家追到这儿来让你负责?”
“你可别瞎说!”桃华正了正身形,“如今这年头,身正还怕影子被人掰斜了。你这么一造谣,回头教哪个有心人听了传出去,天界又添一道笑事。”
凤栖笑而不语,一双眼上下打量桃华。桃华被瞧得心里莫名发虚,清了清嗓子答她:“也没旁的事,他见我久居人间便过来问问我,这些年魔界在人间造了什么孽,做了什么恶。他说他也是一界之主,魔界若真有人逆了天命、行了恶事,他要帮着还还孽债云云。”
凤栖稍稍思量,暗想这大抵是因着那日在云栖她所说的话,伯言才会如此,故而也未多想。正欲同桃华说些旁的事,只见桃华瞧了瞧屋外,忽而出了屋子,走到窗外还不忘提醒一句:“啊呀,适才只顾着笑你,我倒忘了同你说,魔皇是走了,苏窨可真来了。”
这厢啊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果然闻得屋外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声。旧时凤栖闲来无事,曾细细品读过云栖众人的脚步声,以至于光听人脚步声便能以此辨人。苏窨素来寡淡,行事更是有板有眼,脚步规整,十分有频率,且轻而稳健,最是好认。
当下凤栖缩了缩脖子,暗骂桃华无情无义。转而一想,才走了豺狼便来虎豹,这天界的日子还怎么过!
思量间苏窨已进了屋子,瞧凤栖心下戚戚的模样只笑了笑。他不怕凤栖惧他情意,只怕凤栖知而不言,如今看来,有反应总比装着什么都不知好。
凤栖站起身,苏窨往里走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退到塌旁无路可退,苏窨笑道:“你怕我无甚?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从前苏窨对着凤栖也多是笑着,笑得谦和有礼,眉目和煦。自打那回说了要娶凤栖的话,凤栖便益发觉得苏窨笑得万分妖冶,内蕴绵绵。
听得他这般说,又笑了笑,凤栖不禁咽了咽口水,心说,虎豹的功力丝毫不逊豺狼,还懂得用□计。
“我……哪里怕你了,只是……你莫靠我靠得太近,我,我有些不习惯。”凤栖结结巴巴,言不达意。
苏窨似是玩味她这话深意,挑眉凝目而问:“为何不习惯?从前靠你靠得更近的时候都有,也不见你如何。怎地今儿突然说不习惯了?”
“那是……”凤栖思来想去,忽而说道,“从前我不懂事,现在我也明白了些道理,男女授受不亲,往后我们还是隔得远些的好。”
苏窨蓦地怔在原地,低声说道:“你……终于也把我看成是男人了?”
凤栖愣愣接了句:“莫非其实你是女儿家?”
苏窨哪儿容凤栖多说,只觉心头更喜,一把拥住凤栖:“你这便是开始接受我了,对不对?”
凤栖被拥得有些透不过去,挣了半晌才挣脱开,瞪着眼看他,心说,这又是哪儿和哪儿?你是男子,与我接受你,这有联系么?奈何兀自欢喜的苏窨看不透她心思,望着她的眼神愈发温柔,只看得凤栖身心皆抖了两抖。
过了好一会儿,苏窨似是想起什么,收了面上神色,从怀里掏出个帖子。帖子外用湖蓝色的锦缎精细包裹,凤栖一看便知这帖子从何而来。接过帖子,随意翻开看看,又交还给苏窨,问了句:“九黎来的帖子?”
苏窨点了点头:“九黎的主子听闻你回了天界原想亲自过来走走,又因着身体不便,这才递了帖子过来,说你若是得空,不妨去九黎走一走。”
九黎之北名为蓬莱,三面环水,水波浩淼,一望而无垠,是曰为“海”。海边有民,人型鱼尾,皆为容貌姣好之众。以珊瑚铸屋而居,以鱼虾海鲜水果为食,以珍珠海贝为饰,自称为“鲛”。
鲛人善织,织出的绡更是价值连城,又传言他们泣泪成珠,一时竟引得旁的大陆上众多种族侵扰。鲛人不善战,如何能应付。他们中大多又长得娇美,被掳去的男女皆逃不过为人奴婢的下场。不过数十年,鲛人一族林林落落。是时,鲛人族中一脉的首领玄同带着几个近卫跋山涉水到了云栖,请求凤栖相助。凤栖见到玄同时,她身子离水太久,干巴巴的,怕是再过两日便要去了。凤栖怜她不易,也未向帝君言语,自己拎着赤朱枪去了九黎,这才救了鲛人族一命。
事后,凤栖自是免不了受罚。鲛人一族感恩,只差没学人间给她立个长生牌位。这回玄同听了传言,自然要见见这个救命恩人。
闻言,凤栖沉吟片刻,略向苏窨问了几句九黎如今的境况,听得九黎无事,这才放下心来。算了算日子,面上一笑:“如今快二月了吧,去九黎走走也好,难得一次瞧见那些新生的美人啊!”
苏窨也笑了笑:“倒不知玄同今年可有儿女诞下。”
凤栖一听,心里起了疙瘩。原本她是觉着去了九黎便能同时避开苏窨和伯言,听苏窨这般说,莫非他也要同去?
“苏窨啊,咱们云栖你可不能不管。如今沉筱之肚里的孩子也快生了,左右也需办个喜宴什么的,你该帮着张罗张罗。”
她这话自觉说得含蓄,意思可不就是,云栖需要你,你万万不能同我去九黎。
苏窨自然明白凤栖话中意思,略垂了头,看来有几分委屈:“你……你这是不愿我跟着你,是么?”
对着凤栖,硬来是万万不行,软招一出,她即刻毫无还手之力。伯言大抵也是知晓这一点,故而改了态度。苏窨又岂会不懂?
凤栖看得心头一震,暗叹天界不宁,妖孽丛生。想了想,终是觉得到底亏欠苏窨许多,既不能还情债,惟有狠心到底,一咬牙,道了句:“我从前便和你说过,我待你与旁人不同,在我心底,你一直是最亲近的人,却……绝不是凤梧和沉筱之那般。我们,只能是亲人。”
苏窨身子晃了晃,似是觉着眼前的凤栖跟着天地一道颤动。怔了半晌,堪堪找回神思,头垂得更低,忽而一言不发出了门,身形如箭。
桃华从光影明灭间缓缓走入,望着屋里唉声叹气的凤栖摇了摇头,身子半靠在门框上,长舒一口气:“罢了,你说出来了也好。他守着你这些年心底多少也有些明白,只因你这暧昧态度才不肯死心,你一股脑说清楚,他也该绝了这等念头。既是无望之事,还是早早让他醒悟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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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这星期为了学费的问题闹心了一阵,心思不在文上,现在想通了
咳咳,
鲍鱼表示,正式恢复日更,
绝不欺人!!!
苏窨到底醒悟没醒悟,凤栖勘不透。厚着脸皮在东极昏天暗地喝了几日,桃华一脚把人踹出了梨花林。凤栖也不恼,拍尽衣衫上的尘土,想起九黎的帖子,念了个决召来祥云。行到九黎附近,她倒没忘了寻处干净水源将自己拾掇拾掇。鲛人爱洁,她若是这副邋遢模样进了九黎,指不定背后还要遭多少白眼。
确切说来九黎都算不得是一块陆土。九黎之上大小湖泊无数,又三面环水,半空中望去,日光下波光粼粼,好看得很。
九黎西面有一处与人间离得颇近,只隔一道瀑布,凤栖便挑了这处瀑布下梳洗。她素来怵水,真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水,现今也是硬着头皮进了瀑布下的深潭。
日正当头,偶有清风拂过,水波潋滟。
待稍稍梳洗后,直接驾云寻玄同去了。
等见了玄同,凤栖这才知晓,她说的来九黎走走,和玄同说的“走走”,意思可有太大的不同。
是时正是鲛人育儿的时节,玄同自也在其列,挺着个大肚子行动颇为不便,见了凤栖还非得收那些劳什子礼节,只怕凤栖吓得不轻,好说歹说这才把人劝下。玄同千好万好,却偏偏恪守礼节,纵然同凤栖如此亲近,每每见面也非得将礼仪做全。
玄同着人拿了吃食上来,与凤栖闲话。
“苏先生怎地没一道过来?”
凤栖笑不出来,拣了个瓜果在手里细细摩挲:“苏先生他……云栖……”思虑半晌也未将话说全。
玄同只当有什么说不得的事,并不细问。话锋一转,斟酌片刻才道:“玄同这回请上仙来九黎,实则是有事相求。”
凤栖咬了口瓜果,听得她如是说,嘴里含了东西便问:“何事?”
玄同垂头摸了摸肚皮,凤栖心说,她这动作和沉筱之倒有八分相似,莫非要做娘的人都这般模样?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得玄同声音比往日沉了几分:“近来九黎有些古怪,往常虽偶而人间也会有一两个人因机缘巧合进得九黎,却绝非有这月数量之众。偏偏我探不得原因,故而请了上仙过来。”
凤栖沉吟稍许,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暂且先应下玄同的话,又着玄同去歇着,自己从殿里出来往九黎旁的地方走走。
一路见了许多大肚子美人,皆是面色红润,笑意连连,惹得凤栖暗忖,莫非生孩子这般有意思?
走走停停,半是察看半是闲逛,打发了大半日。正欲召了祥云直接往那处瀑布看看,凤栖忽而觉得身后似有人跟着。这人跟得不近不远,偏偏甩不开。原本以为是玄同不放心,遣了婢女在后天照看着,转而一想,若真是如此,作甚不光明正大些?
若说真有人要如何如何凤栖,她倒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当下掉转身子,反朝身后那人方向去。那人怕也未料到凤栖会如此,动作稍窒便教凤栖追上。
凤栖瞪大眼睛看着这人,一时找不着言语,愣声唤了句:“伯言……”
这人虽改了妆容,将一双眼幻成碧绿,发色变得银白,但那眉那眼,不正是魔界的魔皇伯言么!
伯言自然知晓这等小小伎俩瞒不过凤栖,当下恢复了原本模样,将凤栖拉到偏僻少人处,笑了笑,道:“我跟了你一路,你怎么这时候才发现?”
这人脸皮倒厚,分明是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反问他人。
凤栖自然记得他的身份,又想起玄同所说,拧眉责问:“你来九黎做什么?再如何说,九黎也是天界之地,你这般过来倒不怕平惹是非。”
伯言稍窒,从前二人相处时万万没有天界魔界之分,不想他一时糊涂,二人竟因此生隙。此际惟有淡淡一笑,答道:“你放心,我绝无恶意。我从东极出来便给九黎递了帖子,奈何九黎的玄同驳了帖子,我心中着急,这才偷偷入了九黎。”
“原是这么回事。”凤栖颔首,凝神静思,“你一个魔皇,玄同会让你来九黎才是真真见鬼。”说罢,斜瞪伯言一眼。
这一眼,颇有些风情。
伯言面上笑意又深了几分,接着说道:“我猜想玄同请你来九黎的目的,大抵和我来九黎的缘由一样,都是为着近来九黎外的结界。”
只要豺狼不提什么情爱,凤栖待他还是比较和善的。听得他这般说,凤栖点了点头:“确是如此。我方才察看一周,九黎的结界像是教什么东西冲破了一般。”
两人相视一望,也不肖多说,招了祥云便往瀑布处去。
瀑布这儿倒风和日丽,看来太平得紧。结界被冲破自然不是小事,两界间便靠着这结界隔开,使人间、天界秩序不至混乱。当下二人屏息凝神静静勘察,不多时,齐齐往瀑布旁的一处林子去。两人到底是同住过十来年,小有默契,也不惧对方如何,联手将结界修补完整。一番动作下来,天已黑透。
凤栖笑道:“你这人倒有意思,好好的魔皇怎还来了天界做帮手。”
伯言捋了捋衣装,夜风乍起,他一派温和模样看得凤栖连连感慨,这人死过一回,变得可不止一点点。
伯言道:“回魔界后我便知晓,我那时附在那个凡人身上,着实惹了不小祸事。这回九黎的结界应是教人间枉死之人的怨气冲破的。既都是我造的孽,自然需由我亲手弥补。”偏过头直视凤栖,“只盼你莫因此怪罪我才是。”
凤栖一怔,愣愣摇了摇头:“不会。”见他即刻笑了笑,不免面色泛红,补说了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说完又觉得这话万分多余,倒显得自己心中发虚。
伯言不知她弯曲心思,只觉凤栖不再时刻防着自己,自在了许多。想了想,问道:“青砚说,你也曾在人间过了许多年?”
“嗯。”凤栖点了点头,掰指一算,其实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四年。偶尔想来,却总觉得那四年过得比这三十万年还要漫长。
“听说,你在人间时,同皇子墨住在一处?”伯言微冷的声音在水汽里漾开,激起阵阵涟漪。
凤栖一惊,心说果然不能对这豺狼疏于防范,稍稍不甚,又提起了旧事。“嗯。”想了想,觉着还是索性都告诉他的好,“凤梧替我雕了个身子,我借着那身子醒了,魂魄却未聚全,人也恍恍惚惚的。凤梧便把我送到了皇子墨那处。”
伯言沉吟片刻,又问:“皇子墨因而去了人间?”
这倒把凤栖问住了,她素来未去想这层关系,如今伯言一问,她也不免疑惑,皇子墨堂堂一个天界皇子,做什么要去人间?摇了摇头,回他:“不知。不过我倒确信,在人间时他至多就是一位修仙的上人,还算不得是仙。”
说罢,两人各自思量一阵,却都勘不透其中缘由。
伯言道:“偏巧我记不起附身在那人身上时发生了何时。我虽为魔皇,身上大抵也有些魔性,却自问断不会行那等阴狠之事。听得青砚他们那般说,我倒觉得……”说着,声音越发低沉,“应是有什么人刻意引发了我身上的魔性一般。”
“啊……”凤栖瞪着眼看向伯言,上下打量他一番,“为何那人要引发你的魔性?”
伯言低眉摇头:“这便是我猜不透之处。”抬头回看凤栖,“所以我想去人间瞧瞧那位闻人公子,若从他身上下手,说不准此事便可见端倪。”
凤栖哦了一声,朝人间指了指,道:“从九黎而出,念个决儿,不出半刻钟便能到人间。”略一思忖,又说,“那位闻人公子是越国人,你可莫寻错人了。”
伯言拧眉:“难道你不与我一同前去?”
凤栖怔了怔:“为何我要与你一同去?”
伯言正色道:“若真如我猜测一般,是有人刻意引发了我身上的魔性,其人之心,意在六界。你身为天界战神,遇着这等事怎能置身事外?”
这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加之伯言一脸肃然,说得凤栖神思恍惚,还未来得及细思,话便先说了出来:“好,我同你一道去人间。”
伯言浅笑,笑得比东极盛放的梨花林还要好看:“嗯。”
凤栖心一哆嗦,暗忖,豺狼手段高明,自己到底还是上钩了。
她来九黎到底为客,自然不能说走就走,至少也需向玄同告别,念着伯言身份特殊,便道:“你在此处等我些时候,我同玄同说一声再随你一道去人间。”
伯言颔首:“好。”
凤栖再看他一眼,往九黎宫殿方向去。可她一动,伯言也跟着动了,凤栖疑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伯言答得轻松:“自然是与你目的一样,我到底是一界之主,不告而入九黎本就是不和礼法之事,临去时应当向主人好生请罪才是。”
凤栖心说,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你不告而入过?见他神情无半点戏谑,一时拿不准他的心思,略想了想,左右丢人的不是自己,他要去便随他。
赶去玄同殿中时,但见殿里灯火通明,婢子奴仆鱼贯而入,好不热闹。凤栖来九黎数回,倒是头一回见着这等场景,以为是殿里要办什么喜事,寻了个婢子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婢子神色十分紧张,不住往殿中张望,见问话之人是凤栖,赶紧低身福礼,答道:“回上仙的话,这里稳婆正忙着给主子接生呢。”
凤栖虽没生过孩子,也没见人生过孩子,但她还是明白,生孩子这事儿可大可小。顺利的话,呣子平安;若是不顺利,呣子难安。心思一下紧张起来,也不顾身份,拣了处人少的台阶拉着那婢子一道坐下。二人边说边看,生怕屋里出个好歹。伯言在一旁静静看着,但笑不语。
过了一阵,殿中人仰马翻之际,忽而闻得一声小儿啼哭。其声洪亮,入耳震人。凤栖一拍腿起身,大笑道:“生了!”
小婢子已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只一个劲点头。
伯言不知何时到了凤栖面前,笑着看她:“这孩子也不是你生的,你倒比谁都要高兴。赶明儿你若也生了个孩子,岂不是要张罗得六界都知?”
伯言真只是随口一说,到凤栖耳里却生出了旁的意思。若当年她不在婚宴上闹那么一出,哪里有后头那些糊涂事,说不准她和伯言的儿子如今都能打老虎了。这般思量,再笑不出来,嘴角一僵,呆呆看了伯言一眼,拉着小婢子一道进了屋。
伯言一愣,好半会儿这才醒悟过来适才那话许是教凤栖误会了。笑了笑,跟着进了屋。
来日方才,有朝一日,定能瞧见凤栖生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星期为了学费的问题闹心了一阵,心思不在文上,现在想通了
咳咳,
鲍鱼表示,正式恢复日更,
绝不欺人!!!
端倪已现
玄同生完孩子,身子虚得很,却听得下人说凤栖上仙已在外侯了许多时辰,当下便要披了衣装迎人。使汝奴仆们吓得不轻,幸得一脑筋转得快的婢女趁乱赶忙去外头请了凤栖进来。
凤栖见玄同气息虽有些不足,却无大碍,心中安定不少。瞧她正欲起身,三步两步跨到床畔将人按下,嗔怪道:“你身子还虚得很,这劳什子礼节你倒看得比身子还重要。”
玄同只笑了笑,知她关切自己,也未多说。抬头之际瞥见凤栖身后另有一人,绝非凡辈,心觉怪异,问了句:“这位是——”
凤栖原想随便掰个名姓混过去就算了,天界那些仙君,玄同怎会一一识得?岂料,话还在嘴边没出来,那人倒急切得很,先是拱手矮身行了个礼,接着沉声便道:“我便是日前递拜帖的伯言,因事有紧急,故不告而入,还望主人海涵。”
只说他是伯言,而不提魔皇,话语又带三分谦恭,玄同便是有气也不好如何发作,只冷了声音斜眉道:“魔皇殿下好兴致,倒不知您所谓的要事是何事?”
凤栖瞧伯言还想说什么,赶忙挡在他面前,拉着玄同的手笑道:“问那么仔细做什么,左右他来此处与我有些关系,旁的你也莫问了。有我在,你还怕魔界对九黎不利么?”
玄同一怔,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从前天界战神和魔界魔皇的旧事,这才有了七分了然。再看一眼伯言,但见他面无闪躲愧疚之色,更是确信三分。回握住凤栖,点了点头:“原是这么回事。”这般一看,又觉得凤栖和伯言倒也般配,笑了笑,“你们的事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端的是为情痴狂,一道入阵,而今又一道重生,看来——”旁的话被凤栖适时一笑止住,两厢皆是笑而不语。
魔皇擅入天界一事,如此就一笑抿过。
别了玄同,伯言忍不住心中喜意,恨不能即刻抓了凤栖的手细细诉说。还不待动作,便听得凤栖道:“方才在玄同那处的话,你可莫当真。”
伯言笑意僵住,怔怔问道:“为何?”
凤栖顽皮一笑:“玄同那人,认真得紧。仔细说来,你入九黎其实算是帮了她一把,不过——”说着,顿了顿,“你若真把这事说与她听了,她仍是会写了折子上报帝君。帝君闲来无事就爱折腾,他得知你擅入天界,定会细究缘由,查来查去,左右是不会相信你这般好心来做好事儿。赶明儿,这两界又因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生隙。”
她这般一说,伯言自然明白得很,终究有些不甘心,又小心翼翼问了句:“那你也毋须说我们……”我们怎么,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凤栖哦了一声,摆了摆手:“那可不是我说的,是玄同自己说的,我是一言未发。再说了,玄同也不是那等摆弄是非之人,却又因着我们私交,定会瞒下你入九黎之事。如此一来,万事俱无,岂不快哉?”
伯言心里落空一块,风起这般计谋自然是好,到底——没如了他的愿。
两人边说边行,不多时便到了人间。
自昔日闻人乐起事以来,人间是越闹越乱。四国间本就有隙,战乱愈加频繁。群魔是跟着闻人乐一道回了魔界,但,这些看似朝生暮死的人一折腾起来,绝不比魔心慈手软。
天下如今就是穷苦人家屋里最后一口米粥,这家子的人谁最狠心,杀尽旁的人,谁便能独得这口米粥。
从云栖回来的闻人乐已成了那口粥中的一粒米,早不是当初心狠手辣的抢粥人。
这兵荒马乱,人人自危的人间看得凤栖啧啧称奇,不住回头望望伯言,道:“到底是魔皇,只那一丝魂魄便把人间拆得七零八落,你若真卯足了劲儿拼一把,六界岂不早是你囊中之物了?”
“我绝无此心!”伯言错以为凤栖有何误会,有些心急,即刻开始辩解,“我那时不过是因你负我,一时气极才如此。如今我想得明明白白,断不可能再那般糊涂,将你我二人逼至绝路。”
语气之急,其情之烈,着实骇得凤栖不轻。惟有尴尬一笑,连声道:“别急别急,我就是随口一说。办正事,办正事要紧……”
伯言这才敛了气息。
此时正是天光将明未明之际,夜色最是深浓。
寂寂无声的街道上偶有一两个早行人,皆是形色匆匆,哪里有凤栖、伯言二人这等兴致。毕竟是人间,寻个庆都倒不难,要在庆都寻着闻人乐的府邸那可是真的为难凤栖了,偏巧街上无人可问。沉沉叹了口气,道:“我看来看去,这里的房屋街道也无甚不同,这条路……咱们怕是走了第二回了罢?”
凤栖会如是说,实在是觉着面前这幡熟识得很。
“嗯。”伯言颔首,“你确是绕着这路走了两回。”
凤栖怒目:“你既知晓,为何先前不说。”
伯言甚是无辜:“我只当你在散步。”
“你见着谁这个时辰出来散步的?”
“确实不曾——”伯言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这喜好我从前怎地不知,倒也别致得很。”
凤栖气结,心说,你才喜欢这个时辰散步,你们整个魔界都喜欢这个时辰散步。
她面上神情生动,很有几分洛白的俏皮。伯言心头一动,淡淡一笑:“你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从前你心头谋略却能隐而不说,如今——是何心思面上一瞧便知。旁的人是益发沉稳,你倒好,心思一日比一日……”想了半晌,才斟酌出那个词,“简单。人说反璞归真,莫非做神仙的,到了你这年纪都会逆生长?”
东边第一道晨光隐现,再多时,红日升起,尘世曙光一片。
走至一座看来颇为大气的宅院前,宅院门口立了两头石狮子,门柱已有些斑驳,青砖红瓦,上头悬了块匾额。凤栖指着匾额问伯言:“这上头写着‘闻人府’,没错罢?”
伯言点了点头。
凤栖长吁一口气:“总算是寻对门了。”当下也不管伯言是何神色,上了门前台阶便去敲门。不多时,一个五十上下、头发微白的老奴仆开了门,见凤栖眼生,又是个娇俏女儿,便问道:“你是何人?”
这一问,凤栖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指了指稍远些的伯言,道:“我与他一道来寻闻人乐的,这里是他的屋子罢?”
这般直呼名姓,老奴仆眉目微皱,一双浑浊老眼上下打量二人,心说,这对男女倒生得不凡,怎地这般不懂礼节?
凤栖哪知他心思,见他半晌不请自己入内,索性自推门往里走,老奴仆要去拦她,伯言却前一步上仙拉住他,这一楞间,听得凤栖扯着嗓子大喊:“闻人乐!世外高人来寻你下棋喝酒啦,快出来!”
声似洪钟,这下府里醒了没醒的,全叫她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