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强觉得脑袋有点疼,他点着烟使劲地抽,又使劲地让烟从鼻孔喷出,好像要用烟带走心中的烦闷。良久,他朦朦胧胧地想清楚这么一个问题,就是原先认定的村干部只要肯干就行,就能把工作做好。这样的观念不行了。眼下不是土地承包前,干部带头治山治水,群众就跟着干,也不是刚承包之后那几年,只要把地界房山子矛盾解决了,农民自己就把粮食打了,用不着干部操心。如今是农村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各类新矛盾冒出来了,你当干部的没有新招子,你就把握不住局面,你就面临种种危机。比如这个防洪水,你就得修坝,修坝就需要钱,钱从哪来?找村民要,穷户肯定不愿意交,而且,敛钱的名目又太多,村民也确实有些招架不住。找富户要,富户也不愿意总行善,也行不起。村里出,拿啥出?
“我的天呀……”
赵国强自自语,只觉得墙上的奖旗奖状都旋转起来,转得他眼睛发花。
“二舅……”
孩子的喊声,使赵国强回过神来,他看见眼前站着玉琴的两个女儿,小名叫大丫二丫,都在念小学。
“你俩咋来啦?”
“我娘叫水给冲下去啦!”
“二舅,快去找我妈。”
两个孩子哭起来。她俩脚上都是泥,显然是蹚河过来的。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头发乱草一般。
赵国强奇怪地问:“没人告诉你们?”
大丫问:“告诉啥?”
赵国强说:“你妈没事,捞上来了,在你姥姥家。”
二丫蹦起来:“我妈没让水冲走!太好啦!太好啦!”
赵国强问:“你爸呢?”
大丫说:“在外等着呢。”
赵国强说:“那就一块去你姥姥家吧。”
他跟俩孩子到了门外,外面根本也没有孙二柱的影子,他想找找,俩孩子等不及,嗖嗖往后街跑。赵国强心里说这个孙二柱呀,你真沉得住气,说不定跑哪喝酒去了呢。
真正让赵国强给说着了。
孙二柱看俩孩子进了村委会,他一转身就奔了前街金香家的小卖部。一进门,屋里的人就是一愣。这边几乎都知道玉琴叫水给冲过来,又被大伙给救了这档事。没等有谁开口,金香便给呆在一旁的冯三仙使个眼色,冯就先来了一句:“这位大兄弟,你脸上有凶气,必有大难临头呀!”
孙二柱指着货架上的酒瓶说:“你算差了,啥临头呀,都**砸头上了!”
金香故作惊讶:“咋啦,二兄弟?”
孙二柱说:“我媳妇让大水给冲走啦!”
金香说:“冲走啦?”
孙二柱说:“还有两头牛……”
他说罢就要了一瓶酒和一小袋花生米,咬开瓶盖,对着瓶嘴喝起来。他只顾低头喝,根本没注意金香跟他身后的人一通比划,众人立即都明白该咋做了。过了一会儿,有人就问,二柱呀,这会儿你打算咋办?孙二柱倒也实在,咽下一口酒说:“能咋办,这就去给她娘家报丧呗。”
“报完了呢?”
“报完了就报完了呗,还能咋着。”
“咋着?你这么年轻,也不能一个人过呀。”
“不是还有俩丫头嘛。”
“俩丫头更得有人照顾。”
“你是说我……再找一个?”
“没错,你还有好几十头牛。”
“这事我还没想呢……”
“这,你得想呀,这是关键时刻。”
“我琢磨着,咋也得等些日子再想,那么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