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权就一五一十说起来。说钱满天有一个朋友,在东北搞集资,年利百分之三十,关系好的还能高,眼下闹得发大财啦。有钱想入都人不进去了。满天跟他关系不错,人家答应给他一个户头,允许他先入一百万。满天琢磨这是个机会,如果我们揽来一百万,给入会的百分之二十的利息,咱就能挣十万……
赵国民心里怦怦直跳,他说:“非法集资,上面不允许吧。”
钱满天说:“我去看了,到他那集资的,净是当官的,当地财政都拿钱到那去生钱。”
黄小凤把茶和烟拿上来说:“就是说,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
赵国民试探着问:“你们找我的意思是……”
钱满天说:“我拿不准,想让您给指点指点。”
孙家权说:“指点啥呀,找您呀,我是这么想的,咱县乡两级财政日子都挺紧的,您要是同意,咱多投入点,不是等于增加收入了吗。”
钱满天说:“我倒没想让公家出钱。我想大哥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两袖清风的,有了赚钱的机会,不能忘了大哥。”
黄小凤说:“满天,亏你还有这个心。这年头,人们把当官的都当成贪污犯了,恨不得都给枪毙了才解恨……”
赵国民说:“你瞎说什么呀。还是听他们说吧。”
孙家权说:“就是这些意思,想听听您的意见。您要是觉得给公家挣钱好,咱就谋划公家的,不好呢,咱就个人干,挣了都是咱们自己的。”
黄小凤说:“依我看还是咱个人干,省事,省得旁人说三道四,得了好处还骂人。”
钱满天点头道:“嫂子说得有道理,我也这么想,现在的人心难测……”
赵国民说:“这事你们跟国强说过没有,他那个厂子也挺缺资金的。”
钱满天问:“他在这吗?我听说他到县里来跑电,来了好几天了吧。”
黄小凤说:“玉玲给我打过电话,能回去了吧。”
孙家权说:“别走题,还是说钱的事,国强满脑子是村里的事,思想还不够解放,这事最好先别让他知道。”
钱满天说:“我找他是有别的事……”
赵国民抓起一支香烟,放在鼻子下使劲闻闻。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抽烟了,戒了大概有七八年了。是,今天晚上闻着他们抽的烟怪香的,心里也发痒。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要复辟?
孙家权举起打火机:“抽一支。”
赵国民忍了又忍,看看手中的烟,是玉溪牌的。这是非常高档的香烟,一条烟好几百块,眼下,县里的头头都抽红塔山牌的,一百多一条,价钱也够以的了。不过,大凡抽高档烟的,都不是自己花钱买的,如果自己花钱,他才舍不得呢。那玉溪烟是工商局长送的,这个局长是前不久提拔的,他送烟是感谢。赵国民当时说自己不抽烟用不着,人家说留着待客人用。没想到黄小凤拿这烟给孙家权钱满天抽。赵国民心里说黄小凤你就知道练气功啦,你知道这烟多少钱一盒……
夜色很美,一轮圆月高高悬着,融融的月光透过脱去叶子的枝桠,尽地涂抹在静静的路上。爆竹不时地从什么地方响一下两下,很响,偶尔还有带哨音的花窜上天空,叭地一下炸开,闪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慢慢地向下滑着,照亮了一片天地。
赵国强和高秀红沿着街道的树影慢慢走。赵国强说你腿疼还是回去吧。高秀红摇摇头,说在床上躺得浑身疼,现在走走好多了。赵国强有点紧张地朝四下瞅瞅,街上很安静,只能看到一两对年轻男女搂着挎着匆匆地走。
“你害怕了?怕让人看见?”高秀红扭脸问赵国强。
“不,不是。我是看……这么晚了,你别着了凉。”赵国强支吾着。
“病房里太热,味儿也不好闻,这多清凉,吸到肚子里都舒服。”高秀红深深吸口气。
“是呢,现在吸口新鲜空气也怪不容易的啦。”赵国强随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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