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您的剑,我最后再说一遍!”黑衣人冷静地说道,“您该了解我,不是吗,先生?”
高弗默默松开了手中的野狼剑。
黑衣人向仅剩的那名落马者示意了一下,落马者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他有些恐惧地向高弗看了一眼——后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于是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即便听到名字都让人不寒而栗的野狼剑。
“不……”苏晴绝望地闭上眼睛,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而就在这时,高弗突然脚下一动,用铁钳一样的手闪电般地抓住落马者,随即向旁一扭。落马者的脑袋软软地歪了下去,手中还兀自握着高弗的宝剑。
高弗淡淡地拿回宝剑,顺手把那个折断了脖子的尸体推到了一边。黑衣人先是瞪视了他一会儿,随即用手一推苏晴,反而带着她向前走了两步。
“既然如此,我就让您看得再清楚一些。”他语气阴沉地对高弗说道。
高弗无动于衷地看了他一眼。他转过身将凯瑟琳嬷嬷扶上自己的战马,然后自己也飞身跨了上去。这一举动令黑衣人和苏晴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高弗?你……你怎么……”坐在高弗身后的凯瑟琳嬷嬷不由结结巴巴地说道。
高弗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踢了一下马的腹部,战马小步跑了起来。苏晴傻傻地眨了眨眼睛,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出了眼眶。黑衣人皱起眉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就在这时,做势离去的战马突然转了一个方向,紧接着,一道劲风从侧面袭来,黑衣人下意识地向旁一闪,但一条黑色的长鞭还是蛇一般地缠住了他的左腿,令他站立不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倾倒下去。苏晴愣了愣,既而发出了一声欢呼,却一时忘了趁机逃开。
高弗手臂回收,将黑衣人的身体拉向自己。黑衣人也不含糊,他迅速蹬开绕在腿上的绳索,一跃而起,迈开步子径直跨向苏晴。苏晴大骇,尖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向马车后奔去。黑衣人的身手异常敏捷,他脚步前冲,探出手臂一把扯住了苏晴的衣服,手中的长剑随即扬起,砍向苏晴的肩膀。
就在剑光飞落的时候,高弗的战马已跃至他们面前,“当”地一声利器相交,野狼剑准确无误地挡住了黑衣人砍落下来的剑。苏晴两眼直冒金星,跌跌撞撞地从两把剑底下钻了出去,高弗则一抬腿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宝剑顺势一转,象刻意报复一样鬼魅般地横在了黑衣人的胸前。
黑衣人僵直着身体向后退了几步,高弗跟身向前,并微微抬了抬手肘,冰冷的剑锋滑过黑衣人的胸甲,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别杀他!”恢复了神志的苏晴从马车后探出头来。
高弗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收回宝剑,却也没有割断黑衣人的脖子。锋利无比的野狼剑纹丝不动,在月光里闪动着噬血的光华。
“别杀他!”苏晴战战兢兢地从马车后走了出来,“说不定……说不定我们能从他那里得到有关公主的消息。”
高弗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垂下了手臂。“剑放下!”他简单地对黑衣人命令道。
黑衣人依言丢开手中的宝剑,苍白的脸上却看不见半分慌张。高弗低下头踱了两步,蓦地剑刃一挥,只听黑衣人一声呻吟,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血顺着他的两条腿滴滴溚溚地流了下来。
“公主呢?公主在哪?你们把她关起来了是不是?”苏晴板起脸孔向黑衣人问道,但整个人却紧紧地站在高弗身边。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傲慢地向那个弱不禁风的贵族小姐看了一眼。
“我在问你呢!你们……把她怎么了?!你……你难道不怕死吗?”苏晴提高了嗓门,脸上的表情又愤怒又急切,但却始终不敢向那个负伤者走上半步。
负伤者仍旧一言不发,甚至微微掀动了一下嘴角,挑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你……”苏晴瞪起眼睛怒视着那个装聋作哑的家伙,完全无计可施。
“奥莉维娅小姐,”凯瑟琳嬷嬷此刻已下了马走到了苏晴和高弗的身边,“您恐怕一时之间是很难让他开口的。带他进宫吧!把他交给贝拉尔亲王,而且,我们得把今天听到的事情禀告给亲王殿下。”
“哦,您说的对,嬷嬷!”苏晴如梦初醒地说道,“我们快走吧,绝不能让这些坏家伙的阴谋得逞!我们得让亲王抓住那个丧心病狂的老头儿,哦……我是说那个红衣大主教!”想到凯瑟琳嬷嬷和高弗跟红衣大主教之间的关系,苏晴又调整了一下用词,“亲王会想办法让他告诉我们公主被藏在哪的!”说着,她恨恨地看了一眼黑衣人,随即挽起了凯瑟琳嬷嬷的手臂。
高弗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高弗?”苏晴转过头向高弗问道,随即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露出了一个沮丧的神色,“哦……你……”
高弗向苏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走到黑衣人面前。他一边用手提起受伤的俘虏走向马车一边对苏晴和凯瑟琳沉声说道,“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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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比阳大教堂。法利亚红衣大主教独自站在颂祷大厅里,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在烛光里安然凝视着自己的梵天圣像。他并不是来这里祈祷或忏悔的,上帝不会理解他的理想。那些长长的、他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烂熟于心的经文听上去的确神圣,但那有什么用呢?他并不想积德隐忍去修养来世,他要的是今生实实在在的权柄。他艳羡梵卡露斯宫大御座厅的光彩与力量,他越来越难以忍受向那个年轻的国王俯下自己高贵的身体,看着他在谈笑之间指点江山。他要所有人都臣服于他——法利亚·克莱蒙。
他就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了。可是在这个时候,凯瑟琳却突然出现。上帝在阻止他吗?不。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前行的脚步,巴雷西·菲尔拉法不能,上帝也不能。30多年过去了,他又一次派人去追杀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这一次他会再失手吗?儿子已长大成|人,并成为了达尔兰地王国最可怕的杀手,但他所派去的兰伯特也绝非等闲之辈,况且儿子身边还带着两个女人!
即便如此,他仍然决定将那场至关重要的宗教大会提前一周。就算凯瑟琳逃过了追杀,就算梵卡露斯宫获知了一切,远征在外的巴雷西国王也无法及时返程,更何况,人们会相信她吗?一个孱弱无力的修女,又能够拿什么跟他这个呼风唤雨的红衣大主教抗衡呢?人们会把她当成疯子,当成魔鬼的同党,即便有人相信她,但大局已牢牢把握在了他的手中,任何一个识时务的人都会明智地闭上嘴巴,象乞丐和奴仆一样聚拢在他身边,乞求他下赐平安与荣华。利益,永远是人类的心魔,也永远是他手中最强有力的武器。
他爱过那个女人吗?是的,他爱过。他曾经带着她离开了繁华的王国首府,还听任西罗门的那次追杀无功作罢。那时的他还太过年轻。年轻人总会被爱情冲昏理智,就连那个曾经被人们奉若神明的巴雷西·菲尔拉法国王也不例外。现在,岁月已铸就了他的铜头铁骨,而巴雷西·菲尔拉法,则将为他的年轻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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