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含非生在一个佛教氛围浓厚的家庭,妈妈已经信佛十几二十年。过去,她经常对语含非说,有空多读读佛经。语含非不屑一顾:“封建迷信。”她是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怎么会搞那些有的没的烧香拜佛的事儿?
那年出差经过普陀山,她只当旅游,无非参观的是寺庙而已。在踏过一道大殿的门槛时,她的后脚跟无来由地痛,痛得钻心。踩在雕满各种各样莲花的石板路上,她在心里默念:“一步一莲花,一步一莲花”,脚慢慢不疼了。
下山时,她从码头上船。就在她抬脚迈进船舱的一刹那,船随着波涛摇晃了一下,厚铁板的门楣,从语含非的头皮上刮过去,她痛得差点昏过去,就和头皮整张被揭掉一样。她号啕大哭,弄得身边的人莫名其妙。
那次去普陀山,真不是愉快的经历。
后来,因为工作、感情不顺利,也因为开始接触身心灵,她先是读了《正见》。“啊,佛教原来是在说这些!”她被震撼了一次。接着,又读了《西藏生死之书》,又被震撼了一次。她这才真的对佛教有了向往。然后就遇到t,皈依了上师。她以为自己应该算是佛门弟子了吧,虽然不吃素、不念经、不打坐不磕长头……“心向往之才是最重要的吧。”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但这一切,在她读到朱清时先生这篇文章时,彻底坍塌。
她根本不信佛教啊。她根本不信佛陀的那些教诲啊。她的心从来都没把那些当作“真相”啊。就好像,它们只是一种不同于主流价值观的另外一套价值观,另外一种解释方法,虽然大家说法各不相同,但指向的都是同一个物质世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概就如此而已吧。
所以,即便这几年她在各种机缘之下,被观音各种点化,她依旧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心理暗示罢了,她创造了一个观音的形象,然后她就出现来跟她说一些事情,指点迷津。就好比她的那些指导灵,她虽然知道在地球的维度之外,一定存在着更高频率的灵体,但她真的相信他们吗?
她真的相信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世界”以外,是她的意识在创造整个宇宙吗?
不,她不相信。她嘴上说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但她心里却在想:“你们又在整我!”她一边说着“心想事成”,内心却恐惧着“现实不能叫我如意”。她使用着“吸引力法则”,又不信自己真的能呼风唤雨。
不,她不相信。她依旧生活在铁板一块的“物质”世界里。她是渺小又渺小的人类,她只能认命。她不可能是创造者,她只能被迫接受一切。
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包大人说:“你们以为自己是佛教徒,你们以为自己是基督教徒,你们以为自己信奉的是伊斯兰教,你们口中呼请着佛陀、耶稣、真主安拉,但你们其实谁都不信。你们根本不相信他们真的存在,你们也不相信你们所念诵的那些经文,真的能让你们的人生从此不同。你们根本就不信,除了你们相信的那一点点‘唯物’‘科学’,你们什么都不相信。
“宗教是信仰,是精神层面的事,科学是真相,是物质层面的事。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们是这样想的吧?它们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但是你们看,朱先生,多么了不起的一位科学家,他对科学的理解比你们深刻吧,他这样解释佛教与现代物理学的关系。你们,有什么理由自以为是呢?”
教室里一片静寂。
“若无看见真相的勇气,任何宗教都只是避难所。”包大人说,“而你们此刻,才刚刚要上路,去探寻真相。”
语含非跟其他两位同学住在一起。她本来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还想着要调房间。她们都是做直销的,你懂的,语含非还挺抗拒的,生怕被卷入。她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却不与她们过多交流。
一天夜里,很晚了,她们还是说学习、开会的事,语含非躺在床上沉默着,想看她们什么时候才要睡觉。她俩聊着聊着,说起关于感情的话题。其中一个姐姐说:“我那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后来我给包老师打了个电话,他说,你就是来成佛的,感谢那些磨你的人吧,他们都是来帮你成佛的。”
语含非心中像跑过千军万马。
第二天,语含非主动跟那个姐姐说话:“姐姐,我昨天听到你们聊天了。”
那个姐姐姓易,很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吧。”
语含非说:“我听你说的那句话,关于成佛的,特别震撼。”
易姐说:“我当时也是被震住了,从那刻开始才真的决定好好跟着包老师学习,好好修行。”
语含非说:“我也是一直感情不顺利,觉得活得好辛苦啊。”
易姐很认真地看着她:“小语,你长得多贵气呀,所以你要相信你命里一定有一个好男人在等着你,一个很大的男人。
“包老师说了,一个女人如果经历了三段以上曲折的情感关系,那她今生一定是来修情感课题的,什么时候把这个课题修通了,她才能觉悟。”
语含非听着,觉得这样的话似曾相识,许多人都说着“爱情是修行最好的道场”;又觉得这样的话,像在她心中凿穿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地吹进来,她觉得冷,也觉得清醒。
她跑去问包大人:“老师,我想做家排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