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别跑!别跑!小老儿膝膝痛啊!”还没跑出十米,後摆便被什麽东西牢牢攥住,差点没让疾奔的她跌个狗啃屎。
“他爷爷的,谁啊?”膝痛还能跑来捉她?骗鬼!她怒火中烧地撇过头,对上一张呼喘得快要断气的老头脸,正是那个卖豆油的老头。
“大夫大夫”老头呼哧呼哧地拉著破烂风箱,“小小老儿这这几年总总是膝膝痛痛得恨恨不得死去劳劳请──”
那你Y的咋还没去死?花恋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自个耳朵快要听断气了。手一挥,直接打断老头的话:“风湿性关节炎。多扎几针,敷几贴药即可。”
“扎扎扎”老头一ρi股坐在地上喘气,枯瘦的手爪仍旧死死地攥著她的下摆。
扎你个头!她抬眼狠狠瞪他,这才猛然发现自个身边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每个人都好像是贪婪的强盗看见了宝藏,久旱的大地看见了甘露,漆黑的夜晚看见了黎明的曙光,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对她这
个医生来说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不会吧?!她惊悚地後退一步。
唰──
至少有十只手从四面八方拉住了她的衣角衣袖,好好一块布料被活生生攥成了咸菜。
“大夫!大夫!大夫!”如同洪浪般滔天的热切呼唤从四周接连响起,彻底掩埋了她意欲反抗逃跑的念头。
一张长条案桌和木条长凳摆了出来,文房四宝搁了上去。不知不觉中,她被簇拥著坐在了长案後面,面前排起一条长龙。男女老少,粗布华服,高矮胖瘦,美俏粗丑,应有尽有。
“你,慢性支气管炎,必须注意季节”
“你,胆结石,姐先给你碎石,回家多喝水,然後再去挖”
花恋蝶被逼无奈地在越国邺京大街上展开了莫名其妙的游方郎中生涯。
清新的空气离她远去,惬意的喧嚣离她远去,黄小妹的酒楼只差百步之遥。头顶的太阳逐渐西斜,慢慢下沈,月亮爬上树梢,星星眨起眼睛。
夜,深了;人,静了。
“大夫,谢谢您的再造之恩,谢谢谢谢。天黑,这灯笼送您,您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最後一个中年大叔将手里的灯笼塞进花恋蝶手中,感激涕零的千恩万谢後,才在儿子的搀扶下走了。
花恋蝶站在长案後,面无表情地举高手里的灯笼,照亮大叔前进的方向。久久不发一言,也没有变换动作。
夜晚的邺京大街很清净,很空旷。临街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那沙哑悠长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随著风飘过来,带足了穿越历史长河的韵味。
夜风撩起凌乱披散的白色长发,热情地发出一起嬉戏的邀请。
陡地,她面皮一抽,抬脚将面前的长案踢翻,悲愤憋屈地仰天长啸:“操他爷爷的,姐还没死,一路走好个屁!”
吼──
好人难做,难做好人!她千载难逢地一口气医了几百号人,结果不是被人当祖先一样磕头,就是咒她一路走好。
吼吼──
从白天到晚上,她就没喝过一口水,进过一口食!哪怕她现在的强悍身体足以支撑,也不带这麽虐待人的。她是撞鬼了才会被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越国群众压榨!
吼吼吼──
他爷爷的以後要再干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蠢事,她就不叫花恋蝶!提腰带自挂东南枝去!
“恋蝶。”夜色中突然响起温润的男中音,独特媚丽淡淡地酥入骨髓。
她举著灯笼猛然侧身,数步开外立著个笑意盈盈的绝丽男人,灼灼桃花黑眸中盛满柔情与宠溺,正是她的红罗夫君。
“红罗夫君,我我被压榨了。”眼眶无端发热,鼻子和心在温馨中酸软发酵。她扔掉手里的灯笼,疾奔几步,一头扎进男人怀中撒起了娇。
“我都看见了,恋蝶今日真是辛苦万分。”红罗轻拍她的背,笑著安慰。
眼看日头偏西,却始终不见恋蝶回来的身影。著急间,黄小妹派人传来口信,说是二倌主被百姓当做了游方郎中,正在青龙街口给人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