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供奉历代帝王的皇祠在邺京东郊七十里开外的麓山之下。连绵起伏的麓山形似苍龙回旋,稚凤展翅,是大越王朝的风水龙脉重地,也是越国数百年来帝王的墓葬之地。
山下除皇祠外,还设有行宫。虽不及皇宫巍峨宏广,但也是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南海珍珠为帘,金箔蟠龙为柱,奢华精致得很。
驻守这里的兵士是直属帝王的左右屯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重兵把守的程度丝毫不逊皇宫内苑,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每年冬至,越帝亲领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在此祭祀行拜。平日除帝王可随时进入皇祠外,任何人若无帝王手谕,均不得靠近麓山十里之内,否则格杀勿论。
少年越帝的影子替身白日便独自在祠堂中思过内省,聆听先帝教诲,正主则在行宫之下的地底宫殿中养伤。此事表面上看似隐秘,实际早已被狼子野心的对手悉数尽知,越昊昕本也没指望能瞒过对方。谁料对方探得他弭患重病,命不久矣,在这半月中竟没多做动作,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哼,是数年来蛰伏杀戮得太过顺畅,以至於变得骄横轻慢了麽?越昊昕端坐龙辇中,微敛的凤眸透过白玉旒珠的缝隙,直直凝注在辇车奢华的内层珠帘上。那目光深邃复杂,幽冷锐利,好似穿破厚重的帘幕,遥射进了不知名的地方。
如今他的身体痊愈既然已指日可待,那麽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谋划,他会毫不留情地斩下所有违逆者的头颅!凤眸内隐隐有一丝血光在墨黑的漩涡深处翻腾。
啧啧,古代封建帝王出行的架子就是气势非凡啊!
最前面是上百骑的羽林军开道,左右两边各有上百骑羽林军护驾,後面也是上百骑的羽林军殿後。龙辇前有两辆黄门侍郎乘坐的辇车先行,龙辇後是数十辆满载宫女宦人的辇车跟随,龙辇周围也有几十宦人乘马随驾。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蜿蜒了近乎四五百米。而这,只是帝王一次比较低调的出行。难怪几千年来人人都想当皇帝,威风十足呵!
龙辇是用千年乌檀木制成,包金雕龙,镶珠嵌玉,明黄华盖龙首昂翘,赤黄腾龙旗幡迎风翻飞,发出猎猎唔响。
沿途行进中,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莫不口呼皇上,伏地跪迎拜送。待帝王龙辇行过,又都引颈远眺,渴盼能瞻仰那尊贵的帝王之仪。
花恋蝶骑著越昊昕特别赏赐的坐骑跟随在宦人的队伍中,内心感叹不已。间或她会乘著人多影杂,偷偷对坐在辇车门边的红罗眨眨眼,交流下夫妻感情。
根据少年帝王的指示,红罗抹上药水,又点了些雀斑,掩去绝丽容颜,著宦人服饰,随宦人入宫。花恋蝶一头白发甚是招摇突兀,索性仍旧维持原本形貌。只一身三醉芙蓉素衣和透明黑纱滚金罩衣全部换成了最常见的蓝布长衫麻衣,背上背了个医药箱子,以一副标准的游方郎中装扮随侍帝驾。
顶上帝王龙怎麽说她就怎麽做,只要不威胁到她的红罗夫君,她对很多很多事都能做到眼见心静,坚决贯彻执行不参言,不积极,不主动的非消极高度配合。一门心思干好她身为医生的本职工作,争取达到这次进宫的主要目的:一,让帝王龙的痔疮病症恢复得完美无暇;二,为帝王龙杜绝掉一切有害饮食,确保其能身体安泰康健地剪除敌人,坐稳龙椅。
庞大的队伍还未抵达邺京外城,早有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彼时邺京正街已全面戒严,寻常百姓在羽林军的威慑勒令下,全都缩进各个店铺伏地叩首,噤声不敢言语,更遑论相携出城或是站在街边瞻仰帝王仪仗了。
一见帝王龙辇临近,群臣齐齐伏跪在地,“恭迎皇上回宫还朝。”的口号连绵长缓,震飞了周边伫立枝头的小鸟。
两位宦人撩开龙辇帘幕,少年越帝在宦人的扶持下,步下龙辇。他头戴十二玉旒冠冕,身著杏黄五爪腾龙祥云袍,腰箍九环龙形碧玉带,赤黄腾龙绶迤逦著地,足蹬杏黄腾龙祥云靴。沐浴在明媚阳光中的瘦长身形笔挺如岳,凤眸清亮明澈,俊秀的脸上带著温和亲切的浅笑,整个人恍若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举手投足皆是凌驾众生的尊贵。
“景明皇姑快快请起,众卿家也请平身。”少年越帝上前几步,连忙将跪在最首位的一个著深紫四爪祥龙锦袍的女人双手扶起。
“谢皇上。”一干身著五色朝服的百官也唱喏著随後起身,一个个恭顺地分左右两侧而立。
“景明皇姑,朕不是说过,你和景辉皇姑,景烨皇叔在朕面前无需行跪拜大礼吗?”越帝眉头有些不赞同地蹙起。
“皇上,礼不可废。”景明王连忙拱手弯腰深礼,恭敬道,“臣虽是皇上的皇姑,却更是皇上的臣子,还望皇上切莫再折杀臣了。”
“唉,你是这般,景辉皇姑和景烨皇叔也是这般,朕真是拿你们无可奈何了。”越帝无奈微叹,面露自责,“朕这次到皇祠告罪,聆听先帝叱责半月,朝中诸多繁杂事务让你和景辉皇姑操劳了。”
“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
“是啊,先帝遗诏也是让景明皇姑、景辉皇姑与景烨皇叔共同辅政。你们都乃朝中的砥柱重臣,朕还有许多地方需倚仗皇姑,还请景明皇姑今後也要多多替朕谋划担待起这越国的万里江山。”越帝温和的笑变得感慨诚挚,凤眸中满满都是信任和期待。
景明王赶紧又一次跪地叩拜,指天道:“臣惶恐,但得皇上一句话,臣必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