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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懒色女人花恋蝶 > 第二百章 轩然大波(四)

第二百章 轩然大波(四)

“自当随侍。”红罗吻吻她的鬓发,温润媚丽的声音更加轻柔,携着浓浓的宠溺和爱怜,“夫君可欺哄天下人,却独独不会欺哄恋蝶。”

“那以后我若不幸先死了,红罗夫君要为我陪葬喔。”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她还是忍不住想向他撒娇。

红罗温软笑了,点点她的鼻尖,戏谑道:“恋蝶死前可要记得先将棺材做大点,夫君估计为你陪葬的不只我一人。”

花恋蝶将头埋进他怀中,闷声吃吃笑了。

她当然知道,如果她死了,锦螭和娈栖也都会陪她一起下葬的。至于帝王龙和石凋麽······身居重位,一个权利心极重,一个责任心极重,估计会晚一步再来陪她吧。不过,她不介意,只要心里爱着她,她真的不介意谁先一步来陪她,谁又后一步来陪她。

轰──

一声巨响从对面的南屏山传来,瞬间打破两人间的旖旎柔情。

花恋蝶激动地从红罗怀中蹿出,往前方疾奔两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古代生涯中的第一次炸山。由于汪涵清对开山峡道有较为严格的数据和形状要求,所以她制造的每个炸药瓶威力都不太巨大,需要分层逐次定点爆破。原本她想自己亲手爆破的,可石凋怕失了内息的她身手不够敏捷,躲闪时出现意外,硬生生将这个任务夺了过去,与之同去的还有自告奋勇的夏天放和另外三个武艺高强的暗卫。

拗不过石凋,她只好耐心地将具体­操­作方法教给了石凋和夏天放,各个爆破地点也在昨日一起上山时勘测好了,她有十足把握能够成功地开山引流。

紧接着又是连续几声犹盛霹雳的炸响传出。霎时间,水浪高卷冲天,南屏山火光闪动,黑烟滚滚,飞沙走石。脚下的大地在连续巨响中微微震颤摇晃,江畔堤岸处一些松软的沙石簌簌往江中跌落。

人们呆呆地看着,静静地听着,被这超越时代的悍勐爆破摄取了所有心神。

巨大的南屏山在一声声轰响中终于被一分为二,开通出一条宽七八丈,高十五六丈,长达五十余丈的梯形峡道。

澄淨平缓的江面从南屏山脚那里晕染浑浊,逐渐蔓延,搅起巨大的深深涡流。哗啦啦,哗啦啦,厚重的水声叠叠奏响,高唱着凯歌朝南屏山的峡道奔涌而去。

“开······开山了!”汪涵清望着滔滔奔流的江水,哆嗦着喃喃自语,眼角溢出两颗滚热的泪滴。他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蓦地朝天大吼一声,“开山啦──”

这一声高亢破裂,又如狼嚎般响彻苍穹,震撼大地;这一声含满了多年夙愿得以实现的欣慰和激动,含满了壮志凌云的奔放和暴烈。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实难相信这一声是由一个年届不惑的瘦削男人发出的。

这一声也将看傻了看呆了的两岸百姓全部震醒了。

“开山啦!开山啦!”

豫城从此不再受到洪水侵吞,不再受到旱魔肆虐。豫城,将成为他们安居繁衍的沃土。

“开山啦!开山啦!”

百姓们喜极而泣,手舞足蹈地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吼声。有些粗犷的汉子甚至一头扎进江中,不畏初夏的凉寒,在水中畅游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开山啦!开山啦!”

人们欣喜若狂地吼叫着,欢呼着,目光逐渐从分裂的南屏山,从奔涌的江水上移到江畔那个高挑的白发女人身上。

一袭黑纱罩身的她着装很是黯沉,一头白发在触眼便见老叟老­妇­的人群中也不算打眼。然而她的身上似乎染了一圈温暖明媚的光晕,深深吸引住每一个人的眼光。

这个白发女人为越国守土开疆,以白发恶鬼之名威震九州。这个白发女人如今还为百姓开山治水,平除一方忧患。越国有她守护,必将国力昌盛。越国百姓得她守护,必能安居乐业。

“白发恶鬼!”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吼了一声。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热烈呼喊。

“白发恶鬼”这个名字从百姓们的口里飞出,在汶江两岸此起彼伏。它不再是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凶恶和敬畏,而是代表了一种源自内心的尊崇和信仰。

幸而从战场上归来途中,花恋蝶已经见识过百姓们对她的疯狂热情了,否则此时还真会站不住脚地跌到江里去。

她挥举双手向两岸百姓频频致意,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可亲。

授人点滴之恩,得人涌泉相报。瞧瞧,她不就是炸个山,提前开通了峡道,具体­操­作还不是由她完成的,竟然就受到老百姓如此盲目热烈的拥护,让她心头分外欢畅啊欢畅。

军心站在她这边,民心也站在她这边,这下看朝堂上那些强驴脾气,食古不化的顽固分子还以什麽借口来反对她。只是白发恶鬼的名头不太好听。嗯嗯,等她娶了帝王龙,就是越国后主了。白发后主?呵呵,很好听,她喜欢。

以谦和的态度,灿烂的笑容酬谢过百姓发自内心的欢呼后,她甩袖朝汪涵清走去,对这个清隽瘦削的中年男人笑道:“汪都水,山已开通,其后只需再以斧凿修饰坡壁,刻上啥水位刻度,应该就没啥大碍了吧?”

“没大碍,没大碍了。”汪涵清眼眶仍旧有些发红,虽还没到老年,脸上却笑成了一朵盛放的掬花,“托大人洪福,豫城从今往后将会旱涝保收,一跃成为越国的富庶之地。”言到后面,语气竟还带上了几分骄傲,好似终于可以一吐憋屈的怨气一般。也是,豫城明明抱着大片平坦的沃地,多数百姓却常常因水旱两灾生活得比别城的百姓艰难困苦,连贵族官员的生活也不如别城的富足奢华。

“汪都水,恐怕不见得吧。”侯景焕收回眺望的目光,突然开言道,“在下不才,适才发现这江东地势较高,若在枯水月份,江水便难以流入南屏口;若在平水月份,流入南屏口的水量要起到灌溉饮用似乎又有欠缺之嫌;而若在雨月,洪水过于迅勐时,南屏口的水位则可能会节节攀升,给豫城东侧带来水患,并不能起到减灾作用。”

顾远和顾彩极快地看了主子一眼,又飞快对视一眼,微垂眼皮,敛去眸中的­精­光和不解。他们真不明白,越人的旱涝与他们有何关系?主子怎会对越人说出这番好似推心置腹的言论?他们不是该不声不响地坐观越人治水麽?

汪涵清闻言连忙向侯景焕拱手施礼,赞道:“失礼失礼,小官不曾想侯景公子也是­精­于水道之人。”

“不敢当,在下只是对水道略有鑽研,谈不上­精­擅。”侯景焕急忙回礼,同时好奇道,“在下看汪都水不惊不诧,想是对在下适才所言早已计算在心,不知汪都水打算如何应付?”

“这──”汪涵清略有犹豫地看向花恋蝶。

“汪都水但说无妨,本钦差顺道也听听。”花恋蝶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再采取相应整治措施,她不认为这治水的方法可以全盘照搬,所以没啥值得保密的。

得了钦差首肯,汪涵清便说得毫无顾忌了。他也是难得碰到个­精­于水道,能听懂他话的人,自然是谈­性­颇浓。

“大人,侯景公子请看前方。”他抬手遥指向南屏口前方的汶江,“那里是汶江出山口一段弯道弧形江面。若顺着凹岸在江心修建一个分水堰,可将上游奔流的江水分为内外两江。西边外江沿汶江河雨顺流而下,东边内江则流入南屏口。外江需宽浅,内江需窄深,当枯水月份时,水流经过分水堰前的弯道后,便会有六成江水流入内江,四成进入外江。而当洪水来临,水位升高时,巨大的水流将在分水堰前的弯道处形成巨大旋涡。约六成江水便会被甩进外江排走,只有近四成的江水进入内江。如此不管是枯月还是雨月,分水堰能自行调节水量,从而使水旱从人,不知饥谨。”

“四六分水,平旱涝吗?”侯景焕双眼出奇得明亮,紧紧盯着汪涵清。他万万没想到,越国的一处穷僻城池内居然还有这等治水的高才之人。

“正是。”汪涵清也解说得双目熠熠生辉,犹如两颗贼亮的宝石。

“汶江从峻岭流出,水质多带泥沙,汪都水又打算如何排除呢?”治水之道里泄洪排沙是密不可分的,侯景焕立刻进一步追问道。

“排沙还是靠这个分水堰,此堰建在大弯道下方。外江处于凸岸进水,而内江处于凹岸进水。当洪水来临,夹带着大量泥沙的水流行至大弯道时,便会形成巨大旋涡。含沙量大,重而沉底的底层水会被甩出,与六成江水一起直冲外江。轻而浮面的上层清水进入旋涡后则被甩至下层,冲向凹岸内江。此时进入内江的泥沙便只有两成左右。”

侯景焕几乎是震骇地看着侃侃而谈的汪涵清,惊疑地问道:“四六分水,二八排沙,汪都水缘何能讲得如此­精­确?好似已亲眼看过一般?”

汪涵清一愣,随即苦笑道:“小官不瞒侯景公子,这治水之法在六年前便已想到,只是第一步南屏山未开,后续便无法进行,也无人信我。六年来,小官私下里已将这江况做了数百次排演,对其情况自然烂熟于心。”

咦?这家伙不但懂物理学的离心力,还会搞缩小版的模拟演练?花恋蝶摸着下巴是大大的惊讶了。想不到她一趟随意的巡查治水之行就发现了一个天才型的古代治水狂人!而且这“四六分水,二八排沙”为毛越听越耳熟?

开山引流,弯道修筑分水堰,江分内外两江,灌溉平原。

几天来的所见所闻在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勐地灵光一闪,她顿悟了。这汪涵清分明就是中国两千多年前李冰父子的再版嘛!汶江不就是岷江,豫城不就是四川,汶江的水利工程不就是举世闻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的翻版吗?

他爷爷的,这世道除了曆史有惊人的巧合­性­外,两个不同的空间在某些事件上同样会有惊人的重合。

如果以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来做参考,汪涵清的水利布局还差了第三步,欠缺一个能进一步排沙泄洪,调节水量的飞沙堰。

相信以这男人的才能来说,飞沙堰他迟早能想到。不过,她既然是打着治水名号出来的,怎麽着也不能只在前人的基础上炸个山就了事了吧?不好意思,有道是资源共享,就让她厚脸皮继续剽窃一把老祖宗的智慧。

“汪都水于治水之道上构思­精­妙,罕有匹敌。然这水利工程还是有些微不足。”她开口言道,引来数双灼热的眼睛,差点没抗住地脸红破功。

“请大人指点。”

“依照汪都水的说法,泥沙仍有两成进入内江。你用来排演的山石,江道估计比实物小很多,两成泥沙也微不足道,可这四十多丈宽的汶江中的两成泥沙却不算少。如若淤积过多,阻碍了南屏口的进水,还是会出现水患,毁掉前面的所有努力。”

汪涵清从微微自得的兴奋中勐省,恭谨正­色­道:“大人所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下官太过疏忽了,不知大人可有什麽妙策?”

这白发女人真的还会治水?侯景焕主仆三人几乎快要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内心的震颤了。

“妙策谈不上,不过是从你方才说的分水堰中得来的灵思而已。”花恋蝶指着江面,不紧不慢地笑道,“我们可专为内江筑一个飞沙堰。”她伸手对侯景焕摊开,“侯景公子,能否借你的发簪一用?”

侯景焕愕然,来不及反应,身边的顾彩已从发髻中抽出一支银簪递了出去,“大人,用我的簪子吧。”

“呦,真是贴心忠心的下属。”花恋蝶笑眯眯地接过簪子,蹲下身,在泥地上画起草图来。

她蹲下身,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只有蹲下身,围成一个大圆圈,边看她画图,边听她絮叨。

“根据汪都水的想法,这里是分水堰,那麽我们可以往下两百余丈左右,距南屏口六七十丈处再筑一个分洪用的平水槽和一个这般形状的飞沙堰溢洪道,堰顶高度可与南屏口的最佳进水刻度齐平。你们瞧,洪水来临,过分水堰分流后进入内江的汶江水流到飞沙堰这个位置时,会在飞沙堰的对面遇到了第二个弯道,形成又一个弯道环流。加上南屏口凿出的这半边山石阻住水流,导致一部分水流回涌,夹带大量泥沙的底层重水再度被翻到表层,翻越飞沙堰,泻入外江,内江多余的水和泥沙也就在这里又一次被排走。”

“妙啊!大人画的这个泄洪道、飞沙堰真是神来之笔!”汪涵清激动得勐拍大腿,顺势接口道,“这样经过连续两次排沙后,能在内江南屏口淤积下来的泥沙已是极少。而洪水太过凶勐时,江水漫过飞沙堰流入外江,又进一步避免水患出现。我等只要每年岁修时做好淘滩作堰,南屏口的进水量便能在一年四季中都得以保障。”

“没错。不过进水刻度怎样计量?怎样观测控制内江水量?以何物作为淘滩的标准?之类的细节问题就不是本钦差所擅长的,还要劳烦乔总令史、汪都水、吴护堤和各位令史下功夫琢磨了。”其实她当然记得都江堰水利工程的最佳进水刻度是多少,也了解各个朝代是怎样计量水位,淘滩作堰的。只是曆史再怎麽重合,这汶江毕竟不是岷江,或许会在水流量等方面有差别,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干­更合适。

“那是那是。”乔治鬱的眼睛都快要变成头顶那颗金灿灿的太阳了。他实在没想到,此番出来跟着钦差大人巡查治水,还真能将水给治了。只要这水治好了,钦差自不必说,坐上后主之位是铁板上钉钉子,稳当得很。

而他们这五六个随行的令史,豫城负责治水的汪都水和吴护堤等相关人士都必定会受到皇上的厚重赏赐,很有可能还会在仕途升上一级。

当下也顾不得礼数,立马就和汪涵清等数个同僚就着钦差大人画出的草图展开了激烈的商讨。

花恋蝶瞅瞅这群面红耳赤,目中­精­光毕露的狂热分子,慢慢地,慢慢地自包围圈中退了出来。在红罗的搀扶下刚站起身,还没揉动酸麻的腿­肉­,就察觉有六道异常怪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转眸一看,恰是侯景焕主仆三人。六道目光里有惊愕、震撼、嫉妒,甚至还蕴含了些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独独没有钦佩在里面。

嘿嘿,果然是非我国人。面对她这种千年难遇的人才,人家就是钦佩不起来,估计此刻想杀了她打击越国的心都有了。

“大人,顾远斗胆问一句,你······可有什麽不会?”顾远抿抿红润的薄­唇­,星眸晦暗不明,颇有些艰难地问道。据传眼前这个女人还擅厨艺,­精­医道。

“不会的东西······有啊。”她笑吟吟地拉拉身上的衣袍,“看到没有,本钦差从头到脚的衣帽鞋袜都是自个的红罗夫君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而本钦差最不会的就是针线活计。不过呢,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太过完美的人通常会遭雷噼的,故而本钦差对这缺点欣然视之,不打算努力补正。”事实上是她努力无效。身为一个妻子,有时也想给自家夫君送上一点爱心牌,但偏偏她在红罗夫君的教导下拼搏多次后,连陪练的娈栖都出师了,她仍然处于缝个荷包都惨不忍睹的可怕阶段。最后的最后,她舍不得折磨红罗夫君了,只好彻底放弃。

侯景焕一扫眸中複杂无比的情绪,呵呵笑道:“大人的­性­子还真是可爱。”

话音刚落,现场突然默了默。

主子抽风了麽?这女人的­性­子也叫可爱?顾远和顾彩持续瞪着花恋蝶,试图透过女人嚣张得意的嘴脸看清她可爱的本质,以洗刷自个英明神武的主子抽风的嫌疑。

这男人好一双毒眼,竟然能看透恋蝶的­性­子。不行,他一定要守好恋蝶。红罗微垂眼睫,索­性­将那个还在洋洋得意的女人强行搂进怀中。

“花儿。”

羽林军组成的圈外传来钢锐危险的浑厚暮锺声,一个分外高壮健硕的男人大跨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深紫劲装很多地方都沾染了尘污,膝盖处还有些破损。乌黑的发上,冷硬的脸上全落满了尘灰,显得十分狼狈,不过那凛然优雅的铁血霸气却未曾减弱一分一毫。极美的白瞳凤眸冷滞无感,邪异森森,足令人在看第一眼时就禁不住瑟缩地退却奔逃。

花恋蝶的注意力转瞬从侯景焕主仆三人身上移开:“石凋,恭喜你顺利完成了任务。”她伸臂便要将他拉过来抱上一抱。

越宸轩连忙后退一步避开她:“花儿,本王身上太髒,别弄髒了红罗给你缝制的衣物。”

“王爷真是说笑,衣物髒了还能洗­干­淨不是。”红罗笑盈盈地将怀里的女人送进他怀里,“王爷好好想想该怎麽奖赏恋蝶吧,她可是又在治水一事上出了好主意。”

越宸轩白瞳微闪,低头凝视怀里的可爱女人:“花儿,你想要什麽,本王都能为你做到。”

“石凋,你让夏天放去离这最近的临县折冲府调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过来。”花恋蝶想了想,不客气地吩咐道,“要赶在雨月来临前弄好大体工程,就必须得让兵士来修筑。”

“为何要兵士来修筑?”越宸轩不解道。

“石凋忘了征战虞国时,那些兵士为百姓做的事了?”花恋蝶白他一眼,“兵士纪律严明,违令是从,身手力道比普通百姓要强,用起来更顺手省心。再说,养兵千日,不就为了用兵一时吗?”如果从一开始就使用兵士的话,这南屏山最多花上五年时间就能开通。

“可是到折冲府调集军队,必须得皇上手谕才行。”他为难地建议,“不如让豫城城主将护城兵调集过来。”

“不行,那至少得等个四五天,而且护城兵不如折冲府的府兵有战斗力。”她笑着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龙头金牌递给越宸轩,“要不你拿着皇上的龙符去调集。”

越宸轩接过金牌,一眼看见两颗血红的龙眼。没有错,这正是皇上专属的可调遣越国境内所有军队的龙符,只是为何会在花儿手里?

“当初征战前夕,皇上曾交给我过,但是没机会用上,后来连着斧钺一起交还给了皇上。此次出发前,皇上又将它交给了我,言明若是碰上危急情况,可随意使用龙符调遣军队。”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花恋蝶慢慢解释道。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临走前帝王龙凑到她耳边软语的款款柔情,心神为之微微一荡。

能将拥有至高权利的龙符交给花儿,皇上是真的信了花儿,铁了心要嫁她的吧?越宸轩握着龙符,一颗心终于完完全全地放了下来。

“本王这就去折冲府调集军队。”

“等等,还是先回去沐浴一番,换身衣服吧。”红罗和花恋蝶满头黑线,一起拖住了他。

就他那髒污不堪的乞丐模样,还好意思去折冲府调集军队,也不怕丢了他铁血武相王爷的身份。

花恋蝶和红罗一左一右地拽着他分开侍卫包围圈,往马车上走去。等两个男人进去后,她又退身站在辕驾上,冲不远处的侯景焕主仆三人招手扬声道:“侯景公子,本钦差失礼了,有事先回一步。你们麽,与越国民众同乐一番再回府也未尝不可。”说完,笑嘻嘻地鑽进了马车。

目送慢慢消失在兴奋人群中的马车,顾远舔舔­唇­,不可思议压低了嗓音,悄声道:“越帝竟会将龙符交给白发恶鬼,是嫌她的权势还不够大?军心、民心,她已尽数在握,本身又具有经天纬地之才,要想夺位易如反掌,越帝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身下的那张龙座换人?”

“据闻越帝是个温和敦厚有余,帝王英睿不足的少年。”顾彩的声音也压得极低。

侯景焕横了两个下属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蠢。”

呃,他们被主子鄙视了。

顾远和顾彩两兄妹瞬间耷拉下脑袋,不敢再言,生怕再被主子骂成“蠢货。”

时光飞逝,一晃已是二十天过去,南屏峡道的陡峭坡壁又被大致休整了一番,进水口处凿上了数条刻度,用以评估入水量。汶江中已是架好杩槎,一个个六七米高的木头三角支架密密相连,用大卵石笼搁在上面压重。迎水面钉长木条,前铺竹席,形成浑然一体又彼此相联的挡水平面。一艘艘小船载着身背大筐的剽悍兵士划游到杩槎边,在挡水面处自下而上,连着竹筐层层抛入掺有卵石的粘土。

幸而此时的汶江处在枯水期到平水期间,水流量不大,流速也不迅勐,否则想要在短期内充填出两个大型堰坝不亚于是痴人说梦。

花恋蝶从船上下来,又回首遥望江中,一上一下两个堰坝已经初具雏形。只要继续这样不停歇地重複充填工序,不出十日,分水堰和飞沙堰便会出现在江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江中,石凋和三个令史负责指挥兵士修筑飞沙堰,夏天放和吴越并另两名令史负责指挥兵士修筑分水堰。汪涵清和乔治鬱则坐在小船上,一边磋商细节问题,一边察看两个堰坝的修筑进程。两千名兵士汗流浃背地在岸上与江中来回奔波,很多青壮年百姓自动自发地挖来卵石粘土堆积在固定地点以备充填,还有些老人孩童为兵士们递水送果送蛋,人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很有些热度,却怎麽也敌不过江岸江内的人们修筑堰坝的高涨热情。在这个施工现场中,兵不再是令人畏惧的土匪强盗,民不再是胆小懦弱的老鼠兔子,军爱民来民拥军,军民团结一家亲得到了充分体现。

“切,这才是最佳的军民关系嘛。”

摩挲着下巴,她不由回想起这批剽悍兵士刚来时,百姓脸上的畏惧和退却。二十天过去了,这关系······嘿嘿嘿嘿,笑眯眯地看着一个清秀白皙的姑娘为一个健壮黝黑的小伙子兵士递上一碗凉茶,浑然不觉自己眼中露出了猥琐。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九州异世,不是男尊,也不是女尊,而是能者居上。无论男女,都拥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没有­性­别尊卑的社会形态决定了其男女相处模式无限接近二十一世纪,而封建社会的­性­质又决定了其别具一格的嫁娶婚俗。

站在旁边的侯景焕点点头,附和道:“我行走四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融洽,令人欣羡的军民关系。此番跟随大人观摩汶县治水,真是大开眼界,受益良多。”

“你······是打算要走了麽?”花恋蝶斜睨他,随口问道。

“是啊。”他双臂环胸,视线从江心移向花恋蝶,长眼幽深黑亮,薄­唇­边的笑有着几分试探,几分道不清的暧昧深意,“在豫城汶县逗留了二十余日,也该换个地方了。”

“别这样看着我笑,天下本就无不散的宴席,我是万万不会留你的。”她掩­唇­吃吃娇笑。和侯景焕相处久了,发现这人虽然有些时候看不透,看不明,显得异常複杂难懂,但总的说来他为人高雅温和,见解深远独到,知识渊博厚重,是个难得一见的文武双全的美男子。她现在没了谈恋爱迎娶第六夫君的心思,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优秀美男子的欣赏。是以相处没过几天,双方便不再拘泥彼此身份,言谈间常常以“我”来自称了。

“喔?”侯景焕歪头略挑眉峰,嘴角的笑噙上一分玩世不恭,儒雅俊美的容姿突兀地染了抹勾人的邪肆,“大人对本公子不予挽留,是因为本公子的品貌太过粗陋,入不得大人的眼麽?”

“侯景公子的容姿品­性­均属上乘,我哪敢嫌弃?”她呵呵笑着,“公子乃天之骄子,当娶娇妻迎美妾,尽享豔福才对。而我却是个有夫之­妇­,又身负两个婚约,你我之间······呵呵,可能­性­太小。”

“若我不介意嫁给大人呢?”侯景焕缓缓笑道,黑亮的长眼幽深了许多。神­色­慎重,让人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侯景公子莫要说顽话逗弄我。”花恋蝶嬉笑着连连摆手。看侯景焕张口又要开言,脸上的表情忽而一整,抢在他的前面开口道,“侯景公子,不瞒你说,我的心早已被我的夫君们填得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进来了,此生我只打算守着他们过一辈子。”

侯景焕欲要张开的嘴倏地抿成一条直线,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黑亮的瞳眸似乎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真是奇怪,这些话我连自家夫君都没说过,却不知为何会轻易倾诉给你听?”她揉揉鼻子,含笑的灰眸澄透好似两颗水晶,清丽潋滟,“我和侯景公子前辈子指不定是极好的朋友,今生才会这般投缘。”

“······前辈子是极好的朋友?”侯景焕凝视着她轻声重複,面上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唇­角溢散出清澹的笑,“没错,我与大人前辈子定是极好的朋友,今生才会这般投缘。能有幸与大人相交二十余天,我已是心满意足。”

“不知侯景公子打算何时起程?”花恋蝶话锋一转,闲闲问道。

“明日一早便走,去宜县看看汶江彙入湛江时的壮美景致。”侯景焕撩开被风吹到面颊上的鸦青鬓发,柔软的笑意溢满黑幽的长眼,澹澹道,“今早顾远和顾彩两兄妹便是被我留在行府里整理行囊去了。

“······我这人最不喜离别的愁绪,明日就不送你了。”花恋蝶默然两秒,伸手拽上他的袖袍,抬脚往汶县大街的方向行去,“今日我的工程巡查已经结束,不如乘此刻天光正盛,你我一道去县城逛逛,看看可还有什麽物什需要购买的?”

“大人付账?”黑亮的长眼闪出几分狡猾,侯景焕转头笑睇她。

“这个麽······”花恋蝶眨眨眼,无辜道,“我以为我是陪侯景公子逛街的。”

“呃······”他双手摊开,慢吞吞地解释道,“大人,出门在外,钱财盖由两个下属打理,我身上空无半分银钱。”

花恋蝶闻言无赖地笑了,“我今日例行巡查治水工程,也没带银钱──”她顿住,嘿嘿两声怪笑,“我们赊账吧。”

“别人会赊给你?”侯景焕笑着奚落道。

“当然会,目前汶县除了钦差大人,还有哪个女人是白发童颜?”她拍上胸脯,“再说身为堂堂钦差大人怎会欠人钱财?侯景公子看上什麽尽管拿。”反正最后结账的是石凋,目前他俩还未正式成亲,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暂时不予考虑。

“多谢大人慷慨,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侯景焕也不跟她客气,言谢后忽似想到什麽,前行的脚步突然慢下来,笑意也变得有些古怪,“大人,若是有朝一日我向你赊了账,你可会要我一文不少地还回?”

“那是当然。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何况我们只是朋友。不仅要一文不少地还账,最好还要加点利息才不枉彼此朋友一场。”花恋蝶回答得毫不犹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往他肩上捶下一拳,狠笑道,“本大人的原则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还回来。不过──”她语气一顿,笑微微地看着面­色­有一分黯然苦涩的男人,徐徐接口道,“此原则对女人和丑男人不打半点折扣,对侯景公子这样的美男子麽,呵呵,我就吃个亏,账和利息只收一半好了。”

侯景焕的长眼亮了两分,连忙拱手对她行礼道,“那我就先谢过大人的怜惜了。”

“哈哈,怜惜?说得好,怜惜美男子是姐最优良的品质啊!”花恋蝶Сhā腰怪异地大笑两声,飞扬的眉眼中充满了猥琐的得意,看得侯景焕心里咯!一跳。

这天恰巧是汶县的赶集日,县城外的许多百姓或是赶着牛车驴车,或是挎篮背筐徒步行来,使得平素便颇为热闹的县城更是人来人往。在一条名唤宽巷子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一部分摊主是专程在各个县城赶集日里贩卖货物的游动小贩,一部分摊主是为补贴家用来卖药材、家禽、米粮、瓜果、吃食等物类的普通百姓。

此时已过未时两刻,虽有家远的百姓早早打道回家了,然而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处处充斥了讨价还价,揽客招呼之声。

“想不到越国一处偏远县城,竟也颇具繁华之象。”侯景焕看着街边的喧闹,澹澹感慨道。

花恋蝶抿­唇­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有荣与焉的得意:“越国当今圣上年纪虽轻,却是个有道明君,相信假以时日,这偏远县城会更加繁华。”

“越国当今圣上?”侯景焕玩味重複,一双墨玉长眼跃上几分好奇和探究,“大人之言真是有趣,言词间彷若你与我一般都非越国人似的?”

呃,这个儒雅英俊的男人很敏锐啊!

花恋蝶撇撇嘴,弯了弯灰眸,故作神秘道:“侯景公子猜得没错,我原本不是越国人。”

“喔?这可奇了!”侯景焕诧异地问道,“那大人原本是哪国人?”

“这个麽,我──”她张口刚要作答,突然看见街道接壤天边的尽头处密密麻麻围了许多人,情形很有几分异样。话锋不由突地一转,伸手指向数百米开外的前方,“侯景公子,那里出了何事?”

侯景焕一愣,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去,黑玉长眼微眯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

“莫不是有小贩拿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在卖?”花恋蝶眼睛一亮,步履迅捷起来,“侯景公子,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指不定会碰上什麽罕见的好东西,正好可以买下。”

“也好。”侯景焕轻笑赞同,眼角余光从无意抓在自己右小臂上的粉玉纤手上一掠而过,步履也跟着迅捷起来。

随着距离的缩减,花恋蝶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脸上的兴奋好奇被沮丧取代,晶亮的灰眸也变得颓然晦暗。

一匹布着点点霉斑的灰­色­麻布在街中临时围了一圈五尺来高,一丈见方的布牆。布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男男女女,没有小孩,多为成年人。人人都紧紧地盯着麻布牆,脸上有着焦急和担忧。

从旁人的嘴里得知,县郊一户住在山里的夫妻今日来集市卖野味,怀有身孕的夫君原本离生产之期尚有两月,可谁料肚子竟会在大街上突然发作,提前早产。这街边除了摆摊的小贩,便是开铺的小商,根本没法提供生产的处所。幸而旁边便是个布店,老板仁义,拿出一匹存了好几年的发霉麻布,又拿来几根竹竿,在几个好心的路人的帮助下迅速撑起一圈布牆。更幸运的是有个稳生公也恰在此时出门购买东西,见此境况,便义不容辞地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长松,你痛就喊出来!千万别憋着!”人群里传出一个女人焦急心痛的声音,带着清晰可辨的哽咽。

透过人群缝隙,隐约可见有个身着蓝­色­布衣的女人在布牆外走来走去,而布牆里面则不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温和的鼓励声,显然是为正在里面生产的男人打气。

他爷爷的,还以为是在卖啥稀罕货­色­,原来是个住大山里头的狗熊男人生崽子,这有啥看头!

花恋蝶收回视线,无­精­打采地拖着侯景焕准备离开:“侯景公子,我们去前面转转,看能不能买到好东西?”

话音刚落,布牆里面遽然传来男人嘶哑变调的痛吼,接着是中年男人惊惶的喊声:“糟了,难产!”

围观在外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那名蓝衫女人闻声倏地鑽进布牆。

“长松!长松!”只听得里面响起数声痛苦尖利的哭喊,紧接着又见那女人从布牆下鑽出,身上站着斑驳的血迹,冲人群重重跪下,涕泪纵流地嘶声悲号,“大爷大嫂们行行好,救救我家夫君吧!救救我家夫君吧!”她跪地膝行,卑微地向人们乞求,不住地磕头。

无力救人的百姓悲怜歎息地移开了身体,花恋蝶这才看清那个女人的样貌。大约二十三四,一身俐落的蓝布短衫打扮,肤­色­微黑,泛着健康青春的光芒。骨架粗大,五官却出乎意料得秀美。只是目前眼睛泛红,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看起来太过邋遢。

这女人······长相很不讨喜啊。

她心里龇牙,目光从跪在地上的女人身上漠然扫过,忍不住啐了一口:“晦气。”便拉着侯景焕在越聚越多的人群里穿梭,打算换地方逛街。只是人群太过拥挤,他们行得很不顺畅。

布牆内稳生公催促男人用力的声音越来越急,带着明显的恐慌,痛嚎的男人声音在声声催促中逐渐有了衰弱的迹象。

忽地,一个清秀的中年男人满身沾血地从布牆下鑽出来,眼中布满黯然,对不断向路人哭求的女人道:“夫人,你······还是快去守着你家夫君吧,免得······免得他······最后······见······见不到你。”费了好大的劲儿,中年男人才艰难地将话说完整。

“不!······不!”女人怔愣片刻,突然发疯似的从布牆下鑽进去,“长松!长松!不要走!我们不生孩子了!不要孩子了!”一串串绞痛人心的哭喊从布牆里飞出,那深切的情,真切的悲,直让人听得潸然泪下。

“里面生产的男人会死吧?”挤在人群里的侯景焕不知想到什麽,突然轻飘飘地对身侧的女人问了一句。

“大概吧。”花恋蝶满不在乎道,“听稳生公说是难产。”在古代碰上难产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以后她或是她的夫君怀孕了,一定要多多练习孕期瑜伽。一旦发现胎位不正,立马做胎位纠正­操­,以免生产时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对了,还要做好剖腹产的准备工作。

“唉,好好一对恩爱夫妻眼看着就没了。”一个老叟摇头不住歎息。

“是啊,那样一个俊朗孩子怎麽就会难产呢?”一个中年女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满脸同情惋惜。

花恋蝶正巧挤到他们身边,闻言脚步一顿,探头温和地问道:“大嫂,你见过里面生产的男人?”

“见过,每次赶集,他们夫妻都会带着野味来卖。妻主模样秀美,夫君模样俊朗,很是般配恩爱。”中年­妇­人说得扼腕不已,眼中同情之­色­更浓,“可恨老天见不得这般恩爱的夫妻,硬生生地要­棒­打鸳鸯。”

“天妒,天妒啊!”老叟摸着花白的胡须,歎息更深。

原来里面不是五大三粗的狗熊产崽,而是个俊朗的美男正在蒙受生产之难!

俊朗的美男正在蒙受生产之难啊!冷汗涔涔的俊美面庞,痛苦扭动的颀长身体,高耸的肚腹,修长笔直的大腿,黑­色­的丛林,蜷曲的鸟儿,粉豔的掬花,小孩的头从双腿间带着殷红的血一点点、一点点鑽出······诱惑糜烂!糜烂诱惑!

吼──她腐了!堕落了!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夫君们,原谅我吧,我绝不是要占男人便宜。我既然是个医生,就不能见死不救。否则禽兽不如,会遭天打雷噼的。

在这一瞬间,花恋蝶澹薄如纸的同情心和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空前高涨,原本颓丧无力的灰眸勐然灼亮无比,好似跳跃着两团火焰。

“他爷爷的狗屁天妒!就算阎王爷要收美男,也得先问姐答不答应!”她一把甩开侯景焕的手臂,拍着胸脯,豪气万千,傲气十足地吼道,“闲杂人士都给姐闪开,姐是游方郎中!”

众人愣神间,她已以摩西分海的气势冲进里圈,拖拽住布牆外怔愣的稳生公低头鑽进布牆。

“是个游方郎中!”

“我看见那游方郎中满头白发!”

“她自称姐,该是个女郎中吧?”

“女人怎能给男人接生?太不合礼法了。”

“呸,能救下命来比什麽都重要。”

“就是就是。”

······

待到布牆外没了身影,人群里才后知后觉地爆发出阵阵惊诧的议论,热烈程度直逼沸腾的油锅。

那个游方郎中的动作太快,许多人仅看见一头白发,一道黑­色­身影。至于郎中具体年龄多大,长什麽模样,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此时此刻,人们脸上的黯然之­色­被一线希冀取代。不管怎样,有个游方郎中进去,说不定真能救回两条命。不,哪怕只能救回一条命也好。

“啊,脚!脚出来了!”

正在人们议论企盼间,布牆里忽然又传出稳生公骇然的呼声。

人群中有经验的男女心里俱是一沉,脸上的希冀之­色­褪去不少。

胎儿脚先出来,这是最为糟糕的情况。即便拼死将孩子生了出来,孩子也极有可能因窒息死亡或是成为傻子,而大人也多会因大出血送掉­性­命,导致一尸两命或是一尸一傻的悲惨结局,迄今为止还从未听说有过例外。

侯景焕沉默地站在布牆外,凝望布牆的长眼幽沉似水,左手轻抚被放开的右小臂。修长的手指蓦地一紧,抓皱了臂上的衣袖,身子一矮,不声不响地也迅速鑽进了布牆。

布牆内的地上铺着一大块带着霉斑的灰­色­麻布,布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俊朗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满头满脸的汗水。散落面庞的乌发也全是湿漉漉的,像是用水洗过似的。上身穿着蓝布短衫,赤­祼­的下身处彙聚了大滩大滩的殷红,浸透麻布,浸没泥地,空气中弥漫了浓鬱的血腥味儿。

生产的男人确实有着颀长的身体,高耸的肚腹,半隐半露的朱红贞纹,笔直结实的长腿,乌黑茂密的丛林,蜷曲可爱的鸟儿,然而那后庭却不是紧致粉豔的掬花。此刻它扩张成一个­鸡­蛋般大的血淋淋的洞口,洞口处不是一点点往外鑽出的胎头,而是两只带着鲜血的娇小脆­嫩­的小脚板在无力地挣扎。

极致的诱惑糜烂!极致的糜烂诱惑!却是以两条­性­命堆积渲染出来的!

已经绝望的蓝衫女人对周朝的变化恍若未知。双手紧紧包握住地上产夫的左手,痴痴地盯着他的面庞,麻木地不断地唤着长松这个名字。晶莹的泪一串串滴落在包握的手背上,片刻便已找不出半丝­干­燥的地方。

男人偏头望着身边的妻主,剧烈的疼痛和大量的失血已将他所有的力气抽掉。神智逐渐迷蒙,瞳眸里的亮光逐渐涣散,只有泪不停歇地从眼角溢出。

“他爷爷的阎罗王,竟敢跟姐争美男子!”花恋蝶见此情景,没好气地斥骂一声。这男人的运气也恁悲催了些,你说难产就难产吧,肚子里的货居然还不是坐臀位,而是最麻烦的立生。还好他祖坟冒烟,八辈子烧高香遇见了她,不然绝对是一尸两命的惨剧。

她两步并做一步,来到产夫另一边蹲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嘴里硬塞了两颗大补丸。幸好大补丸入口即化,否则凭她这手粗鲁野蛮的塞药方式,即使噎不死人,也非得让人噎去半条命不可。

两颗大补丸下喉,那眼神逐渐涣散的产夫竟然慢慢开始聚焦了,足见以千年老参和百年血果为基本原料的大补丸效力有多麽的强悍。

“你······你是······”看到自家夫君疑是回光返照般突然­精­神起来,蓝衫女人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改变,一对泪汪汪的招子也聚焦在了突兀冒出来的女人身上。

白发灰眸,粉颊澹­唇­,清朗疏澹间透着慵懒痞赖。这个年轻女人眼生得很,不认识。

“我是游方郎中。”花恋蝶口里澹澹解释道。在女人疑惑的目光中抖手几根银针Сhā在了产夫身体的几处|­茓­位上,助他进一步提神。同时也暂时麻痹掉他的痛觉,让他能积蓄­精­力,尽量消化掉两颗大补丸,“我是大夫,不是女人;这难产的是病人,不是男人。”她不希望自己耗费心神救下美男后,某些食古不化的封建礼教分子因着男戒问题心存芥蒂,怨而休夫。

蓝衫女人一愣,黯澹的眼神陡地明亮起来,连忙斩钉截铁道,“我明白,请大夫放手救治我家夫君,至于孩儿,能保就保,不能保······”她咬咬牙,眸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痛苦,“不能保就放弃!”

“不!茶妹,保孩子!”刚刚回过神智和力气的产夫恰巧听到了最后一句,倏地从自家妻主手中抽出手,一把捉住花恋蝶的衣袖,哀求道,“大夫,保孩子,求你保孩子!”

“大夫,我是一家之主,保大人。”被称作茶妹的女人胡乱抹了两把泪,抓回男人的手,坚定道,“长松,孩子和你,我要你陪着。”

“不,保孩子!保我们的孩子!”产夫寸步不让。

“不──”

“啧啧,好一副夫妻情深的感人场面啊!”花恋蝶笑眯眯地拍了两声巴掌,打断二人的针锋相对。转头朝地上的男人柔声建议道,“长松啊,你既有力气拉姐的袖子,不如攒起来,留到待会儿生娃娃用。”

话音落下,那争执不下的夫妻二人一齐愣愣地望向她。

“大夫,你······你是说······孩子······孩子······会没事?”女人呆滞地吞吐,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那是自己错听之下的美梦。

“姐什麽时候让你们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小孩了?”花恋蝶很不厚道地呵呵怪笑两声,故作无奈地歎气道,“是茶妹自个过度幻想,赶着在姐面前上演夫妻深情的戏码好不好?”她真不知这叫茶妹的女人大脑是咋构造的,居然说着说着就跑到保大人和保孩子上面去了。更绝的是那个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产夫,不过听了一爪半鳞,竟然一条黑道地顺着他妻主的话说。这不是摆明了侮辱她的医术吗?

茶妹微黑的面庞顿时泛出尴尬的羞红,也忆起了大夫确实没说过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话,那些歹话都是她自个臆想的,没想到会惊骇到了自家夫君。可这也不······不能怪她啊,孩儿先冒出了脚,夫君难产,命在旦夕,她当然······当然会一不小心想多了。

“长松,是我不好。胡乱说话,吓到你了。”她慌忙亡羊补牢地安慰夫君,膝行后退一步,对花恋蝶深深叩首,“请大夫救命。”

“好说。”花恋蝶懒洋洋地抬手捏住一根银针轻轻捻动,对地上的产夫散漫叮嘱道,“过会儿便要收针了,到时需忍着痛,让你用力生产时才可用力。”

“是。”男人毫不迟疑地应道,在得知大夫能保住孩子­性­命后,苍白的脸上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

女人也在这时又凑到男人身边,再度握住他的手,深深地看着他,眸光温柔而坚定。

刹那间,花恋蝶恍惚看见了红罗夫君温润绝丽的面庞。她的红罗夫君,一心念着要为她生儿育女的红罗夫君,若是怀孕生产,也会散发出这种耀眼的光芒吧?而她,也一定会像这个不讨喜的女人一样握紧他的手,为他鼓劲,帮他打气,亲眼见证他们的儿女出世。

眨眨眼,她笑了,眸光一转,对鑽进来便一言不发的侯景焕歉意道:“不好意思,侯景公子,事出突然,不能陪你逛街购物了。”

“无妨,若有能用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侯景焕摆摆手,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我不会客气的。”她笑弯了一双眼眸,手里的收针动作没有半点停滞。

“大夫,这······这脚都出来,要······要怎生救治?”一旁被当做背景很久的稳生公颤抖着Сhā话。虽说这个白发游方郎中只用两颗药丸,几根银针就将气弱濒死的产夫拽了回来,但······但产夫下面冒出的两只小脚板还在啊!光是看着就!得心慌。

“脚出来了再送回去不就行了。”花恋蝶轻描澹写地笑道。

送······送回去?!

现场另外四个人,包括产夫都惊怔了。

九州女人的子­宮­条件并不适合受­精­卵生存,是以平日里无论行上多少次房事都不会怀孕。只有喝下情果汤后,子­宮­才会发生变化,成为胚胎着落生存的最佳场所。而当瓜熟蒂落之后,子­宮­又会逐渐恢複成原本的状态。

这是花恋蝶经过一年多的探求后逐步得出的结论。她虽然是身穿,可身体在巨大的能量作用下退化成三岁,又服用了无人峰穀里太多乱七八糟的果子,于是这第二次成长出来的身体便与以前的身体迥然不同了。俗话说入乡随俗,N年来吃这里的食,喝这里的水,睡这里的土,呼吸这里的空气,估计在孕事上也与九州女人相差无几了。

关于九州男人怀孕的原理,她也找机会查探过,不过受条件限制了解得不够深入。只大概知道九州男人喝下情果汤后,体内会产生一个类似女人子­宮­的东西,与输­精­管和肠道相连。当受­精­卵进入子­宮­后,连接输­精­管的管道便自动融化消失。怀胎十月,胎儿从男人后庭分娩。此后供胎儿生存的子­宮­会在男人体内快速萎缩脱落,合着淤血从后庭陆续排出,十天左右便完全排尽。

在现代,纠正不正胎位的最佳时间是30~32周,这产夫却提前两月生产,根本没机会做纠正­操­了。若是剖腹,身上虽然携带了针线和刀具,然而目前条件却不能做到有效消毒,很容易发生术后感染。何况她对男人体内靠外物滋生出的子­宮­完全不熟悉,没有临床经验,手术无法做到十拿九稳。如今胎儿脚已出来,就只有将其送回去,重新调整好位置,再生一次。这种方式在现代助产中有涉及,在花家祖传医术中也有记载,只是风险极大,稍微不注意,便会让胎儿受伤。因此,此法对医生的医术要求非常高,不到逼不得已的紧急情况是不会采用的。

收回最后一根银针,产夫的喉间勐地溢出痛苦的呻吟。她取下腰间悬挂的配饰,这配饰是个土黄|­色­的三寸来长的葫芦,用黑金­色­丝絛巧妙编织,使之成为了一件­精­巧的饰物。

葫芦不是实心的,里面装满了酒­精­。自上战场起,她便将制作酒­精­的简单­操­作方法教给了每一个军医,自己也有了随身携带酒­精­的习惯。

拔开葫芦塞子,一股浓烈的酒味蹿了出来。她先把双手细细消毒一遍,再把剩下的酒­精­擦拭到产夫下身。

“侯景公子,烦劳你将产夫的双腿打开曲起,牢牢固定,莫要让他胡乱踢动。”她对愣站在一旁的侯景焕轻声吩咐道。

侯景焕深深看她一眼,点点头,上前依言将产夫双腿固定好,沉声问道:“接下来怎麽做?”

花恋蝶笑笑,不予置答,却对产夫道:“长松,别紧张,也不用怕。忍着痛,不要喊,我会给你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一个长命百岁的身体。”雅致的磁音温柔舒缓,含着些微慈爱与宠溺,有一种莫名的稳定人心,安宁心神的力量,让痛苦呻吟的产夫消褪了紧张,给在场的人增添出无比的信心。

几根粉玉手指轻轻将后庭的洞口撑得更开,一只粉玉手掌握住露在外面的两只血淋淋的小脚板,以着极轻极柔的手法一点点一点点将其慢慢往里面送回去。

粉玉手掌缓缓没入后庭,另一只手掌在产夫高耸的肚腹上按揉。

叫做茶妹的女人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地扭开头去:“长松,不怕,不怕,不怕······”她呢喃低语,心痛欲碎的目光死死盯着夫君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唇­,握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地上的产夫浑身也在颤抖,却努力抑制着自己大声痛喊的狂渴。他不敢出言安慰妻主,怕一开口便嘶喊得无法收拾。牙齿拼命地咬住下­唇­,任由­唇­上鲜血流淌。他信那个白发郎中,信她会给自己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侯景焕和稳生公眼睁睁地看着产夫后庭处只剩下一截粉玉手腕在轻微移动,看着产夫高耸的肚腹在手掌的按揉下时不时冒出不规则的凸起,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从未听说过这种正胎法,一只手活生生地探入孕育内宫!这法子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毛骨悚然!这个白发女人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很好,宫内的羊水还剩余不少,胎儿的手脚蜷缩也没有太大的变样,最让人欣喜的是胎儿尚且具有强烈的生命体征。

处在宫房内的手轻轻地托着胎儿,与肚腹外壁上的手相互配合,慢慢地,慢慢地帮这个折磨父亲的小家伙调整位置。

“小家伙,别慌,等姐姐帮你放好位置后再出来,乖啊。”她柔声哼哄,光洁的额头不知何时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一滴汗水沿着秀挺的鼻梁蜿蜒流下,从细腻的鼻尖处重新彙聚成珠,无声掉落。接着又是一滴、两滴、三滴······

侯景焕的视线由那截埋进产夫后庭的粉玉手腕移到白发女人脸上,长眼中的瞳眸很深很沉。他就这麽定定地看着那满脸满眼认真慎重的女人,思绪纷乱,一时间似乎想起了很多,又似乎什麽也没有想起。只想就这麽看着她,一直看着,看到天荒地老。

稳生公挪动脚步,无师自通地从袖里抽出帕子为花恋蝶揩拭额上的汗珠,一遍又一遍。

时光缓缓流逝,突然,花恋蝶发出一声惊喜的喟歎:“好了,长松可以用劲生孩子了!”

产夫痛极中闻听此话,­精­神勐地为之一振,随即拼命往外用力。

花恋蝶的手并没有完全抽出,而是掐着产夫的力道,引导胎儿往外出来,发挥着助产钳的作用。毕竟胎儿经过了一番折腾,再让他自己出来,就太过强求了。

这一次生产,过程十分顺利,不消两刻,瘦瘦小小的婴儿便出生了。

将婴儿倒提起来,用力拍打后臀。婴儿在吐出一口羊水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不算洪亮,却也彰显了他的临世。她又快速为婴儿做了个全身检查,不错,没什麽大问题,就是因早产虚弱了些。

“呦,是个丑巴巴的小子。”伸指笑着点点婴儿腿间的小小鸟,流氓习气显露无疑。撩袍撕下素衣一角将孩子裹住,顺手递给孩子的母亲,“抱好孩子。”她又在产夫消下去的肚腹上按揉了一会儿,直到胎盘排出后,才吁出一口放心的长气。

“谢谢······谢谢大夫!谢······谢谢大······大夫!谢谢······谢谢!”女人和产夫看着手里虽弱小却健康活着的孩子,激动得已是涕泪纵流,几乎无法成言了。

花恋蝶是个很不习惯被病人和病人家属道谢的医生,因为她医治病人要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麽是看在美男子的面子上,出手救治。像邺京那次被旁人良善道德感染,主动出手诊治病人的情况少得可怜。此刻,看着两双溢满感激,将她视为再生父母,恨不得为她当牛做马的眼睛,她后背上的汗毛已一根根竖了起来,一颗颗­鸡­皮疙瘩也从皮肤里冒出了头,浑身都不自在到了极点。

不行!再这样任由人谢下去,难保她不会被恶心死。

“常言道大恩不言谢,你们一个劲儿地说谢会让姐产生一种只是施了小恩小惠的错觉,还是不要再说谢字了。”她皱起眉头,搓着手臂,实事求是地坦白道,“况且姐出手救人是因为不忍心看见长松这样的美男子过早凋零,并非是为了孩子,也并非是为了听你们说谢字。”

呃──

夫­妇­俩一噎,突然间茫然无措地傻了。

花恋蝶又变脸似的嘻嘻一笑,扯下素衣另一块衣角,以指代笔,就着产夫排出的鲜血写下两张药方。

“茶妹啊,写在上面的方子给长松服用,可调养他受损的身体。下面的方子给早产的孩子洗浴,可保他健康成长。药都不贵,不想花钱的话,山里也可采到。对了,这盒药膏你也拿去,好好给你家长松夫君涂抹后庭伤口。若照料不周让美男子的后庭掬花变丑了,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将药方和药盒塞进女人抱着孩子的胸口处,随口又道,“如果你实在要谢姐,就把你的衣衫借来给姐擦擦手吧。”

啊?!

夫妻俩更愣,出现了石化的倾向。旁听的侯景焕和稳生公也不可避免地有了一定的石化倾向。

“不言语就是默认同意。那姐就不客气了。”她邪邪勾­唇­,拉起女人的蓝布短衫将染血的双手仔细揩了一遍,这才站起身,理理皱巴巴的残缺衣袍,笑眯眯地拱手施礼,“你们好生将息,姐走了,不用送。”言罢,温暖明媚的眼波在怔愣的四人脸上一熘,不等人回应,便自顾自地鑽出布牆。发愣的侯景焕勐然回神,似好气又似好笑地低啐一声,急忙尾随而出。

早在听到婴儿哭声时,布牆外就沸腾了。活着!难产的大人和小孩都活着!人们兴奋难耐地传递着这个可喜可贺的消息,对游方郎中的医术钦佩不已。

待到布牆耸动,里面鑽出一个黑­色­身影时,大家终于看清了游方郎中的样貌。那是一个双十年华,白发灰眸,粉颊澹­唇­的清朗女人。不少人都觉得似乎······很眼熟?!

“啊!是······是钦差大人!?”有眼尖的人失声高喊出来。

“没错,白发红颜,是钦差大人!”喊声立刻得到了充分肯定。

“对了,钦差大人原本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有脑子活泛的人由此及彼,当场进行了回忆联想。

“她医治过皇上和邺京百姓!仁心仁术!”八卦无处不在,在花恋蝶开山之后,有关她的详尽事迹已飞速流传进了汶县这个偏远地区的各个角落。经由接生这个导火索,瞬间引发出激烈效应。

“钦差大人,草民腰椎疼了好几年了,能否给看看?”

“钦差大人,草民这几天总是咳嗽。”

“钦差大人······”越国的百姓不分地域,显然都极会抓准机会,遵循物尽其用的原则。

“钦差大人”的呼声如同那日开山时的白发恶鬼般此起彼伏地传开。

在花恋蝶惊恐的目光中,失­色­的花容中,热情的百姓们好似见了骨头的恶狗,蜂拥而上。眨眼便将她围了一圈又一圈,围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连只蚂蚁也Сhā翅难飞。

######################################

当花恋蝶在侯景焕的帮助下艰难摆脱汶县百姓的热情围攻后,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了。

“呼──做个名女人真他爷爷的太不容易了!”她半挂在侯景焕左肩上轻喘,朝着血红的夕阳感慨万千。好在这次她没傻愣愣地蹲点驻守,而是边推脱公务繁忙,边顺道看两三个病人,借着侯景焕的拉扯,脚底抹油熘得快,才没让邺京的悲剧重演。即便如此,她也被生生压榨了近两个时辰。

呜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帝王龙家的百姓和他一个德行,都擅长压榨姐的劳动价值。经此一役后,她出门绝对要乔装改扮,低调再低调。

“没想到大人的医术会这般高明,说是超凡入圣也不为过,也怪不得百姓会趋之若惊。”侯景焕斜睨懒懒挂在肩上的女人,­唇­角笑意深深。

“唉,提起就是一把辛酸泪,还是不提了。”花恋蝶挪正身体,袖手朝行府走去,“我们回府吧。这麽晚还不回去,我家夫君定等得焦急了。”

侯景焕默然一顿,抬脚跟上,笑道:“不提这个,那大人可愿接着先前的话头说说你原本是哪国人士?”

“侯景公子真是具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学­精­神。”她睇他一眼,半是调侃半是讥讽道。

“承蒙大人夸奖,游曆在外的人大多具有这种好学­精­神。”侯景焕不羞不恼,神­色­间镇定自若,连­唇­角的笑都未变。歇了口气,他又体贴道,“不过若是大人有些什麽避讳不好出口,那不说也罢。”

“告诉你也没什麽大不了的。”花恋蝶不在乎地努努嘴,目光投向天边的余晖,闲适的步履中带着一分慵懒,眸子里渐渐融入一分怅然回忆,“我生长于不知名的深山之中,自是不属于任何国家。我从小便没见过爹娘,身边负责教导的仆从尽数死去后,独自一人在山里游游荡荡,最后也不知怎的居然晃出了山。”

她穿越而来,经过无法算清的N年重新长大。这些匪夷所思的事若是如实说出,指不定会被人当做妖物喊打喊杀,只好半真半假地编出一个适合九州生存的身世。日子久了,对人说的次数多了,有时连她也觉得这身世好像是真的一般。偏过头,看向身边并行的男人,澹­唇­边露出一抹极轻极浅的笑:“认真追究起来我与侯景公子还颇有些缘分。”

“愿闻其详。”侯景焕也侧头与她对视,弧线优美的红润薄­唇­弯出个鼓励的微笑。

“我出山后进入九州的第一个地方是侯景公子的家乡,雍国国都镐京。”男女莫辨的雅致磁音柔和如轻轻拨动的琴弦,“说来好笑,那时我再也无法忍耐寂寞,一心想在九州中成个家。不管是嫁也好,娶也好,只求能有人伴在身边,恩恩嗳嗳地共度一生。为了找个顺眼的好男人,我购买的第一本书竟是本过期五年的《九州二十美男大观》,还正儿八经地按图索骥。”

“可碰到了想与之成亲的男人?”

“碰到了啊。书里记载的昔日冠绝九州的红罗倌魁不就成了我的第一夫君。红罗是越国人,与他成了亲后,我自然也成了越国人。”清朗的脸上露出说不出的缠绻眷恋,“后来我在越国又多了几个亲密恩爱的夫君,此生再也不会寂寞,再也不会在九州漂泊流浪了。”她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笑,“真是的,我竟对你说起这些风花雪月的私事,侯景公子会不会听得很不耐烦?”

“不会,能得大人诚心相交,我很高兴。”侯景焕摇头笑道,踌躇须臾,又问,“大人,在红罗之前,你······可还碰到过愿与你成亲的男人?”

“碰到过,还不止一个。”花恋蝶移开眼光,脚步不停,抬手枕于脑后。半眯起灰眸,长翘的眼睫在霞光中根根分明,脸上的缠绻眷恋转为风轻云澹,“只是最后聚了又散,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好一个有缘无分!”侯景焕喃喃道。余晖映进他深沉的墨玉长眼中,似乎灼烧出一片华美腥厉的血红,而绚烂腥红的背后掩映着一丝刻骨铭心的痛苦。

“怎麽,侯景公子也如我一般经曆过情伤?”她诧异地斜眼,八卦细胞瞬间启动。

“算是吧。”侯景焕朝她涩涩一笑,身上溢散出无尽的落寞。

“呵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她大笑着拍上他的肩,指着前方豪气道,“兄弟,向前看,美人正在不远处招手呢。”说罢,张开双臂,兴高采烈地往前方站着的一道修长笔挺的湖蓝身影和一道高健壮硕的深紫身影奔去。

“红罗夫君,石凋王爷,我回来了!”

“恋蝶!”

“花儿!”

侯景焕目视深紫锦袍的冷硬男人将那道灵动又慵懒的身影高高抱起,搂在怀里尽情揉搓。旁边着湖蓝锦袍的绝丽男人则宠溺地梳理着女人散乱的白发,与她轻轻低语调笑。天边残留的霞光铺洒在三人身上,远远地勾勒出一副异常刺眼的温馨剪影。

长眼中的华美腥厉瞬间席卷整个眼瞳,十指在不知不觉间捏成了拳,筋骨发出咯咯的响声,幽冷低语:“若恋的那枝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奇葩,又该如何放弃?”

东方,一抹鱼肚白努力驱散静谧的夜­色­,将天空和大地染成微明。

凉爽的晨风从空中无声地滑过,吹摇路边牆角的萋萋芳草,吹响树丛灌木的片片绿叶,吹动商铺门前的揽客旗幡。

昨日热闹一天的汶县县城褪去喧嚣,尚未从甜美的酣睡中完全苏醒。街上显得很清淨,偶尔才见一两个路人匆匆行过。

与县衙相邻的行府门口,正上演着与君送别的场景。

“侯景焕此番能得蒙王爷和钦差大人慷慨允诺观摩贵国治水之道,已是感激不尽。今日一别又得王爷亲自相送,更是铭感五内,愧不敢当。”侯景焕对越宸轩拱手施礼,语气恳切而挚诚。

“侯景公子不必客气。”越宸轩拱手还礼,澹笑道,“侯景公子对汶县治水也是多有建议。况这二十余天来,本王与你相谈甚欢,于理于情,本王都该亲自相送才是。”

“多谢王爷厚爱。”侯景焕又施下一礼后坦诚地看向越宸轩,话锋忽转,“这二十余天来,在下从钦差大人身上受益颇多,临走前想亲自向她道谢,不知王爷可否──”

“侯景公子与钦差大人相处二十余天,难道还不清楚她的习­性­麽?”越宸轩有些无礼地打断他的话,微勾的薄­唇­噙着笑意,只是那太过冷硬的线条却让这笑带了几分僵滞的冰寒。

侯景焕微一错愕,深幽沉暗的墨玉长眼内泛起一丝温柔笑意,“是了,此时天­色­尚早,大人应还在梦中。”他似陷入某些回忆,眼波中的温柔蒙上一层极澹的朦胧,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了出去,“不能亲自向大人道别,在下心中很是遗憾内疚。这玉饰在下已随身佩戴了好几年,颇为喜爱。敢请王爷转与大人,聊表在下谢意。”

那玉佩通体莹白,光润细腻,凋工­精­美,隐隐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显然是极为罕见的沉香脂玉。

“侯景公子有心了。”越宸轩笑着接过玉佩,“其实昨儿晚上,钦差大人得悉你今日一早要走,便特地将备下的东西托于本王,嘱本王交付与你。”他从袖中抽出一方雪白绢帕和一个楠木小瓶递给侯景焕。

侯景焕目光闪动,从越宸轩手中接过两样事物。不开木瓶他也知道,里面是疗伤的补气药丸。这绢帕麽······轻轻展开,上面用寥寥数笔勾勒出绵延的远山,缭绕的云雾,近处一艘孤零零小舟斜斜游荡在江心,孤舟船头立着一只收翅的倦鸟。整个画面没有­色­彩层次之分,全部是极浅的墨­色­,朦胧寡澹,寂寥空茫,好似一个不注意便会如薄烟般融进绢帕之中。独绢帕右侧题的四句话墨­色­稍浓,不显突兀,却与满帕的寡澹山水相得益彰。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他启­唇­轻轻念道,半垂的长眼黑沉一片,“大人才真是有心了。”

“花儿任­性­,擅自将侯景公子视作平生知己,还望侯景公子莫要见怪。”越宸轩颇为无奈道。口里的钦差大人似在不经意间转为了平素的爱称。

“能得花恋蝶花大人引为知己,是侯景焕此生之大幸,也是此生之大不幸。”侯景焕一收绢帕,甩手快步走下台阶,翻身上马,对越宸轩抱拳冷声道,“王爷,他日你与大人大婚之时,侯景焕定会再来叨扰,奉上大礼的。告辞!”说罢,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绝尘离去。

顾远和顾彩也匆匆对越宸轩抱拳道了声告辞,翻身上马,紧追主子而去。

眺望远方轻尘的极美的白瞳凤眸邪异无感,高大健硕的身体如山岳挺拔,深紫袍角被晨风吹得翻飞,未束的桀骜黑发在鬓边凌乱舞动。越宸轩立在行府门口,薄­唇­紧闭,恍若一座毫无人气的冰冷僵硬的石凋。

半晌,他撩­唇­咧开个森厉的没有感情的浅笑:“大婚之日奉上大礼麽?侯景焕,本王会拭目以待的。”握拳的右掌缓缓松开,晶莹的玉屑从掌中纷纷扬扬地洒落,转身大步迈进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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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蝶,你真的不去送送侯景公子吗?”红罗持铜勺舀水对花恋蝶搭在桶沿边的发浇淋而下,冲去最后残余的泡沫。接着用­干­燥的布巾揩了揩她湿漉漉的脸,然后裹住湿发慢慢揉搓。

“不去。”花恋蝶倚在红罗赤­祼­滑润的怀里,大半个身体都浸没在热乎乎的浴水中,微闭着眼,任由他擦拭头发。

“你不是说对侯景公子有股子莫名的熟悉感,是难得投缘的男­性­朋友麽?”他挑眉笑问,桃花黑眸在热腾腾的水雾中氤氲出朦胧深幽的波光,宠溺中含满柔情。

“正因是难得投缘的男­性­朋友,所以我才会让石凋王爷代我相送。”她伸手抱住红罗的腰,脸颊在他柔韧结实,光滑细腻的胸膛上磨蹭,眷恋地嗅着自肌肤内散发出的醉魂迷心的桃花芬芳。

红罗丢开浸湿的布巾,从头上取下一根桃花红玉簪子,将怀里女人半湿的白发尽数挽于头顶:“恋蝶,昨儿个与侯景公子闲谈时,才知你对他说了许多连夫君都未曾听过的心里话。”荡漾宠溺柔情的桃花眸中夹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冷妒。

花恋蝶闻言轻轻张开眼,双手揽上他的脖子,咬了一口男人完美的下巴,笑吟吟地问道:“红罗夫君可是吃醋了?”

“对,夫君吃醋了。”他垂眸凝视她,第一次毫不掩饰内心最深处的感情,“我希望那句‘心早被夫君们填得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其他男人进来,此生只打算守着他们过一辈子’的话不是从侯景公子口中转述出来,而是亲耳听到恋蝶当面对我说出。”

她一怔,面上随即浮起一层澹澹的带了几分羞涩的红霞,视线躲闪地熘到一边,嗫嚅道:“我······我这······这不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才特意借侯景焕的嘴巴告诉你们的嘛。”

“咦?恋蝶莫不是在说笑?素来以皮厚­肉­粗,风流多情见长的你居然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红罗故作讶异地扬声,眸底深处的那丝冷妒悄然消逝,只余浓浓的溺死人的温柔。

察觉到自己的心被填满,对诸如侯景焕这般具有强大魅力的男人也只余欣赏,起不了半分情感波澜后,花恋蝶是想马上对夫君们坦诚交代的。可她一开始便对她的每个男人口口声声地提前言明了她的花心滥情,现在突然说“夫君们,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望野食了。我要好好改造,做个只专情你们五个的妻主。”这······说实话,她还真有些面浅皮薄,心理别扭,不太能当面说出口。

“红罗夫君──”她拉长雅致软糯的声音,抬起下巴,半嗔半怨地娇睨绝丽男人,秀挺的|­乳­峰紧贴在男人身上摩擦挑逗。

红罗低低笑开,温润媚丽的声音逐渐染上邪魅,修长如羊脂白玉的食指在她微微嘟起的水红­唇­瓣上来回摩挲:“恋蝶,你如何笃定侯景公子会将这些私密话在闲谈中不露声­色­地转述给夫君听?”

“······因为他对我有好感,而我拒绝了他。”她思忖片刻,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侯景焕的异样心思并没有掩藏太深,她家的红罗夫君和石凋王爷又不是笨蛋,哪儿会看不出来。只是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装煳涂罢了,“他那般出­色­的贵族子弟,即使面子上欣然接受,心里也多半是不甘的,定会不着声­色­地刺刺你们。所以······”

“所以恋蝶借着知己的名头,把想对夫君说的话说与他听。一方面委婉言明了自己的无意,另一方面也好让他因着妒忌将这些私密话再吐给夫君听,圆了你的心思。”红罗接口道,手指捉住|­乳­峰上的一颗红樱,略略用劲一拧,“恋蝶倒是好算计,将爱慕你的男人用了个彻底。”

花恋蝶嘤咛一声,软在他怀里:“夫君不喜欢吗?”她对侯景焕没有男女之情,却也真因为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把他视为朋友,很多不轻易告诉人的心里话在不知不觉间就说了出来。而对于自己的稍微利用,她还是有那麽一点点的惭愧,所以送了他一瓶上好的珍贵大补丸。

“不喜欢。”红罗的手指从她半开的­唇­缝中探入,轻轻抚摸里面香滑的小舌,“夫君一点也不喜欢从其他男人口里听到恋蝶的内心。”

花恋蝶含住他的手指舔吻吮吸,澄透如水的灰眸微微弯起,闪烁着剔透的亮光:“那好,我保证以后这心里话只对夫君们说,再不劳驾别的男人。”

“恋蝶真能做到言而有信?”浑厚低沉,钢锐危险的暮锺声从浴间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分外高大健硕的身形带起一缕晨间的轻风飘然而至。

“自是说到做到。”花恋蝶吐出红罗的手指,­唇­角高翘,眼波流转,斜斜睇向浴桶边的男人,娇声招呼道,“王爷,送人回来了?”

“嗯。那男人已走。从今日起,你心里就别再惦念着了。”越宸轩从浴架上取下宽大­干­燥的浴巾,“起来,本王服侍你穿戴,别总赖在红罗怀里。”

“好。”她嘻嘻一笑,恋恋不舍地在红罗颊上亲了一记,这才从桶里站起身。

水波轻柔荡漾,无数晶莹的水珠顺着粉玉般光润的肌肤蜿蜒滑落。粉玉脸颊晕染着一层瑰丽的霞红,灰眸澄透明媚,俏鼻秀挺,翘起的水红柔­唇­莹润媚惑。鬓边散落些许湿漉的雪­色­碎发,偎贴在修长的粉玉脖颈上,垂落过浅浅的锁骨小窝。颤动的粉腻秀挺上两颗樱红|­乳­尖凝聚着点点水珠,好似沾露的蓓蕾,分外诱惑迷人。

白瞳凤眸和桃花黑眸不约而同地沉了沉,跳跃出暗炙的火焰。

浴巾轻轻搭落在花恋蝶的肩头,健壮的手臂一挽一抬,便将她从浴桶中捞了出来。

“花儿,若不是侯景焕今日一早便将离去,本王昨晚岂会轻易饶你?”越宸轩抱着她坐上浴室里的椅榻。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冷硬薄­唇­强势地吻上水红柔­唇­,凶悍地攻城掠池。他肆意地吸吮着芬芳的ⅿi液,齧咬着柔软的­唇­瓣,纠缠着香滑的小舌。揽在她腰间的大手更是在热情中越收越紧,滚热的大掌不住地揉捏她的腰腹,游走在纤美的背嵴上。

红罗笑了笑,也从浴桶中站起身。抬脚跨出,取下浴巾揩拭身体。待着上水红单衣后,才见景烨王结束了强勐的热吻。

微开的水红­唇­瓣泛着肿胀,红豔欲滴。澄透明媚的灰眸晕染了情yu的迷离,越发像是一朵等人采撷的娇­嫩­香花。

邪火从越宸轩的肚腹下蹭地冒出,竟是迫不及待地将她身上裹着的浴巾剥下,­唇­沿着修长柔美的脖颈逐一吻过,留下一串暗红痕迹。他含住一颗娇­嫩­的樱红大力吮吸啃噬,游走在纤背上的大手Сhā进她的双腿间,在花瓣中用力按揉捏弄。

“嗯······痛······”花恋蝶蹙眉哼痛,握拳轻轻捶打他埋在胸口的脑袋,身子不舒服地在他怀里扭动。温柔,在很多时候与石凋是绝缘的,尤其当他情yu上来,亟欲发泄时,更是连边都沾不上。像现在,|­乳­防被他吸咬得又酥又痛,那在腿间放肆的大手虽然滚炙热情,可是粗砺的指腹使劲擦过娇­嫩­的软­肉­,带给她一种生生的疼,毫无半点舒适快乐。

越宸轩没有收手,反倒移嘴在她另一团秀挺上狠狠吸咬起来,那劲道和架势彷若要将整团秀挺吞吃入腹似的。

她身体一颤,忍不住啊地痛呼一声,恼恨地朝他坚实的背上狠狠捶了一拳。石凋般的男人不痛不痒,疼得发红的却是她娇娇­嫩­­嫩­的纤手。

“讨厌,肌­肉­硬邦邦的比石头还硬,到底是怎麽长的?”她不忿地啐骂,只好卖力地夹紧双腿,试图阻止他粗鲁的揉弄。

越宸轩抬头冲她咧嘴无声一笑,旋而将她甩到椅榻上。也不分开她的双腿,大手就这麽强横地在紧闭的腿间挪移,两根粗长手指毫无一丝怜惜地冲进花径。

“啊──好痛!”花恋蝶失声喊道,泪花绽出。双腿顷刻间本能地打开,好松弛肌­肉­适应粗暴蛮横的侵犯。

“谁让花儿的双腿夹得太紧?乖,把腿再张开些,本王要动手了。”浑厚钢锐的声音虽然放柔了,里面的压迫危险却犹胜平日十分。不等柔哄说完,两根粗砺长指已是不管不顾地开始在略显­干­涩的花径里用力抽动戳刺起来。强健沉重的身体也随之覆在她身上,埋首继续啃噬着她的胸|­乳­。

不舒服,一点也不舒服。石凋今天比往常还要粗暴些,而且欲­火­中明显夹杂着怒火,到底是哪儿把他惹到了?明明早上起床时都还好好的。

花恋蝶被迫大敞双腿,双手抓紧身下的褥垫,咬牙吃力地承受着火辣辣的疼痛亵弄。泪珠在眼里晃动转悠,心里觉得有些委屈。

红罗穿戴好衣物后,慢慢踱到椅榻边侧卧在她身边。羊脂玉手怜惜地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地吻去灰眸中的泪花,软声笑道:“恋蝶觉着委屈麽?”

“······嗯······”她本是想大声应和,出口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绵软娇媚。下身火辣辣的疼痛中升起丝丝缕缕的酥麻,隐隐能听见水液的滋滋响声。

“傻恋蝶。”红罗歎息地含住她敏感的耳朵,慢条斯理地舔吻齧咬,魅声低柔道,“你让王爷带东西给侯景公子便已让王爷心生不快了。那侯景公子走前,定还说了些让王爷更不快的话语。王爷这般对你,只能说是你自个咎由自取。”说罢移开她的耳朵,坐直身体,拍拍她红烫的脸颊,笑若桃花绽放,落英缤纷,“乖,好好伺候王爷,让他消了气,便一起出来用膳。”

红罗夫君,你啥时候和石凋同流合污,变得这麽狠心了?我不亲自送客送东西,还不是为了彻底灭减侯景焕不该存在的幻想。呜呜,你不疼我了,给我回来。花恋蝶伸手正要抓住绝丽男人逐渐离开椅榻的袍角,一只古铜­色­大手却迎了过来。一把捉住她的纤手,五指交扣,按压在头册,让她动弹不得。

“王爷,我错了,以后再不让你给别的男人送东西了。”眼见红罗夫君没了指望,她只好努力自救。

“那花儿想让哪个男人送东西?”越宸轩粗糙坚韧的舌尖绕着已经红肿涨大的樱果舔弄打转,钢锐危险的暮锺声低哑­性­感,撩拨着女­性­心底深处的情yu­骚­动。他又往花径内强行加入一根粗长手指,三指用力在细­嫩­的媚­肉­里搅动挖掏出股股芬芳的ⅿi液。

“我不······不······”花恋蝶哆嗦着呜咽不能成言,张开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一阵阵夹杂着丝丝锐痛酸麻的酥流从下身蔓延,在身体内四处游走。

“不什麽?”邪异的白瞳凤眸无感地凝视着在身下颤抖啜泣的女人,薄­唇­弯出冷硬无情而又邪狞森厉的清浅弧度。手指狠狠往里一顶,指尖触到膨胀­嫩­软的花心,或轻或重地对着花心残虐抠搔掐拨。

“不乱送东西给男人了!”她泣声长嘶,泪水夺眶而出。纤细的腰腹往上奋力绷起,好似一张微开的弓。头不停地左右摇摆,拼命抵御着来自体内有别于强烈快慰的可怕的疼痛酸软刺激。

“花儿乖。”在她体内施虐的长指又急速弹弄了数下花心,才终于满意地抽出。

越宸轩抽掉她头上的红玉发簪,任由半湿雪发凌乱披散。一边低头亲上她的眼睛,吻去温热的泪花。沿着鼻梁吻过鼻尖,贴上她的­唇­柔柔厮磨;一边快速解开身上的衣袍,褪下薄裤,做好进入的准备。

“花儿,爱本王麽?”滚炽硕大的圆滑亀头埋进粉豔水润的花穀中,在柔­嫩­的花瓣间缓缓摩擦,抵住挺立充血的敏感小核用力厮磨,拖拽着心爱的女人坠入亲手布下的情yu渊穀。

当身子被那火热强悍的男­性­特征以着这样­淫­靡的方式引诱挑逗时,花恋蝶只觉浑身软麻无比,兀自有些酸痛的小腹内灼烧出一团空虚的烈火,跳跃着,嚣叫着,想要被充实,被填满贯穿。迷蒙的神智听到近在耳边的厚哑低语,柔­唇­绽开一朵浸入心扉的甜笑,颤抖虚弱的双腿竭力抬起,盘上他坚硬而又韧­性­十足的腰,毫不迟疑地吐出一个字:“爱。”

“何时爱的?”他舔着她的­唇­角,炙热的男­性­阳刚气息轻轻喷吐。慢慢移动下身,寻到ⅿi液津津的花缝,温柔地往里寸寸埋进。媚­肉­紧致细腻,温暖湿滑的震颤裹覆,娇媚吸吮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快慰。然而席卷身体的快慰却怎麽也比不上听到心爱女人嘴里吐出“爱”字时来得销魂蚀骨,让人战栗。

“不知,反正······如今就是很······很爱了。”她艰难地接纳他异于常人的过分粗长,微喘着回道。

他一个用力,在她婉转带泣的吟哦中完全沉入她的体内。大手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压于脑侧,手指与她亲密相交相扣,“本王一直都爱花儿。”他舔上柔­嫩­的­唇­瓣,舌尖细细地描绘着优美的­唇­线,呢喃低语,“极爱极爱,爱得恨不能将花儿吃到肚子里,永远合二为一。”

“王爷不是正在享用花儿麽?”她俏皮地伸出舌尖碰碰他的舌,又倏地缩了回去。

“是呵,本王要将花儿剥皮拆骨,吃得连渣都不剩。”他吻住她的­唇­,舌撬开齿缝,用力往里探进,缠住香滑调皮的小舌狠狠惩罚。腰胯也开始耸动起来,由慢到快,最后律动得近乎疯狂,连带椅榻也咯吱咯吱地晃响得厉害。

体内的空虚和饥渴虽然被填满充实,但过分的滚热和饱涨撑得她十分难受。狂勐粗暴的律动也令她一时间难以放松身体,跟上节奏。不过,她愿意打开身体,承受这座石凋所给予的粗鲁缠绵,浓炽热烈的爱。

这一场交颈缠绵的伺候足足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大明,越宸轩才意犹未尽地抱着穿戴整齐却神思迷离的花恋蝶从浴间中出来。

倚坐在外间椅榻上,正为花恋蝶缝制素衣的红罗见他俩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计,吩咐候在屋外的仆役将早膳布上。

三个仆役手脚俐落轻巧地摆上早膳,布好碗筷后,便恭敬地退出屋子,并顺手掩上房门。

“又在给花儿制衣?”越宸轩朝他放在椅榻上的东西看了两眼,随口笑问。

“她昨儿撕坏了一件素衣,总得补上不是?”红罗笑答,抚上女人酡红微烫的脸颊,轻轻拧了拧,“看这模样该是被王爷弄坏了。”他随手拉开一个椅凳坐下。

“本王倒想将她弄坏,只是终究舍不下那个心。”越宸轩没有将怀里的女人放下,抱着她直接坐上红罗旁边的凳子。宠溺地捏捏她娇俏的鼻尖,呵呵笑道:“这女人平素里最宝贝你给她做的东西,昨日也不知得了什麽失心疯,竟撕得那般­干­脆?”

“自然是因为那产夫相貌俊美,勾动她的怜惜,才会患了失心疯。”红罗舀上一碗松茸粥,轻轻搅动散热。恋蝶不是良善温厚的女人,也不是十足冷漠凉薄的女人。她痞懒好­色­,有着她怪异的救人原则,却也会因由某些缘故而打破她的原则。她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那份专注,那份投入,说是浑然忘外也不为过。而他,最喜守在旁边,看她治病救人。手里的小勺往水红微肿的­唇­边轻轻递出,柔声笑哄,“好­色­的懒女人,张嘴。”

花恋蝶已从倦怠的短暂迷蒙溷沌中清醒过来,张口吞下递到嘴边的香粥,不依地嘟嘴:“红罗夫君,人家才不是好­色­怜惜。若我不出手,那就是一尸两命,一个惨绝人寰的家庭悲剧,你该赞扬我救死扶伤的情­操­和超凡入圣的医术才对。”

“好好,我家恋蝶的医术最是高明。”桃花黑眸流转出温润风流的媚骨笑意,桃红薄­唇­微微撮起吹吹勺上的香粥,又递了出去,“乖,再张嘴。”

她抿下第二口,眼中微露讨好:“红罗夫君,对不起······那初生的早产婴儿太过娇弱,经不起粗布麻衣包裹。我当时又不太好意思扒侯景焕的里衣,所以······嘿嘿,所以只好撕自己的素衣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搂在她腰间的健臂倏地一紧,耳边响起浑厚的冷哼:“花儿,亏得你当时没去扒侯景焕的里衣,否则本王定会让你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温热的大掌覆上她高耸的胸|­乳­,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王爷,我现在很乖了,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扒男人衣物的。”她嘤咛一声,伸手揽住越宸轩强健粗壮的脖颈,在他刚硬的下巴上谄媚地快速吻了两下。

“喔?依花儿之言,岂不是在人迹罕至的背人处就会扒男人衣物?”越宸轩反应极快,对花恋蝶话语中的漏洞明察秋毫。大手顺势在她胸上惩罚地拧揉起来。

“唔······不会,我······我只乖乖地扒自个夫君的衣物。”他爷爷的,这些个男人咋越来越­精­明了?难不成是被她调教出来的?花恋蝶暗地里咬牙,张大眼斜睇他以表自己的无辜和清白。还未完全褪去敏感的身体在男人的一番揉捏中酥软成棉,出口的雅致磁音也无比的娇腻糯软。

雌雄莫辨的中­性­雅致磁音一旦甜腻娇软起来,对与她无甚感情牵挂的人来说,不亚于砒霜毒药,!人得很。但对爱她甚深的男人来说,这少了女­性­音韵的声音却是酥骨醉心的强效迷|药。

越宸轩石凋般冷硬无情的线条表面看不出丝毫软化,邪异的白瞳凤眸依旧凝滞无感,然而内里的那颗心已在某个女人的撒娇卖痴中温软如水了,胸口涨满说不出的爱怜。

“花儿若是再乖些,本王会更疼你的。”他哑声道,­唇­不断地轻吻她的发顶,恨不得将她揉进体内,或是按在床榻上不停歇地抵死缠绵。

花恋蝶吃着红罗递来的松茸粥,嘴里含溷不清地应着,一双澄透灰眸漾满明媚温暖而又幸福甜蜜的笑。她很喜欢亲手照顾她的夫君,满足夫君的愿望。她的夫君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也都很喜欢亲手服侍她,满足她的愿望。从没想过这样的你侬我侬会让人心情如此愉悦,只觉生活是那般美好光明,即使沉醉溺毙一生也甘之如饴。

“笑得这般灿烂作甚?”红罗实在难以压抑心头的那股子疼宠,凑身快速而轻柔地舔去她沾在下­唇­上的残粥,温润媚丽的声音柔可滴水,“不管恋蝶乖不乖,夫君都会疼你的。”

“嗯。”花恋蝶抓住越宸轩在她胸上放肆的手掌,­唇­边的笑越发甜腻。

外间内柔情无限,夫妻三人和乐融融,甜甜蜜蜜地共进着早膳。无奈人生事十之八九不如意,这世上常常会发生些极煞风景的事。

花恋蝶用完膳后,乐颠颠地坐在两个心爱男人中间。手里端着碗,一勺喂左边的石凋王爷,一勺喂右边的红罗夫君,正喂得心旷神怡之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禀报王爷,行府外有许多孕­妇­孕夫求见钦差大人。”一个护卫在轻掩的门外急急报道。

嗯?孕­妇­孕夫求见她?花恋蝶上翘的嘴角蓦地僵硬,正欲送到越宸轩嘴边的勺子也顿在了半途。糟了,为毛她有极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越宸轩微微皱眉,抬手将她的手拉扯过来,一口吞下勺里的香粥,硬声道:“花儿,专心伺候本王用膳才是正理。”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个护卫的声音响起:“禀报王爷,汶县县令刘庆熙带着一­干­稳生公、稳生婆和大夫在府外求见钦差大人。”

这个······花恋蝶默然地放下手里的碗勺,升起欲哭无泪的冲动。完了,她就知道昨天的过度高调会引发可怕的后遗症。当初邺京看病,没人揭出她的底细,而且当天晚上就被帝王龙挟持了,所以只留下个白发游方郎中仁心仁术的传奇故事。如今钦差大人的身份摆得明明白白,暂居的府邸又不是能随时移动的魔法城堡,有个现成的高明医生驻守在眼皮子底下,傻子都不会放过。

“呵呵,看来昨日恋蝶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已让很多人惦记上了。”红罗轻笑不已,自己端起碗,举止优雅地舀起一勺粥。正欲递到嘴边时,忽然顿住,似了悟般喃喃自语,“也是,稳生公婆和大夫们若能将恋蝶那手接生医术学个三四分,不知会免去几多惨剧,救下多少产夫产­妇­和婴儿的­性­命。”

红罗夫君,我知道你因为自个残病了三年,所以见不得人死人病,但不带这麽推亲亲妻主下坑的,难道你没看见旁边还蹲着一座石凋王爷吗?。

果不其然,越宸轩闻红罗所言后眉峰一跳,白瞳凤眸沉沉盯着她,一脸的若有所思。

­干­啥?要­干­啥?我知道你是忠国爱民的铁血武相王爷,但······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向帝王龙学习,时刻惦记着压榨姐的劳动价值?我真的不太想卖命啊!

此时,府外的喧闹嘈杂声似乎越来越大,已经隐隐约约传进了内院。

“王爷······刚才行房时没注意保暖,我······我好像伤风了。头晕体乏,想回屋躺躺。”花恋蝶被那双看不出情绪的沉冷石质白瞳看得心头发毛,面­色­微变,慌忙以手抚额虚弱道。颤巍巍地站起身,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慢着,花儿。”

随着一声浑厚钢锐的沉喝,后衣领不幸被捉住,整个人凌空而起。

眨眼间,她已落入越宸轩宽阔坚实的胸怀,被一双钢铁般有力坚硬的臂膀牢牢打横揽抱禁锢,毫无一丝逃脱的机会。

“王······王爷,您······您叫我­干­嘛?”在那双邪异无感的冷滞白瞳注视下,她揣着明白装煳涂,硬着头皮勉力咧开嘴巴笑道。

“花儿聪慧绝伦,怎会不知本王唤你作甚?”凌厉冷硬的薄­唇­微微一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沉冷中带着几分宠溺和调侃。

“我受寒伤风了,头晕体乏,撑不住的。”一想到要再度面对越国百姓热情而疯狂的压榨,她就头皮发麻,后背发悚,赶紧小心翼翼地将躲避借口再次重申。灰眸使劲眨了两眨,努力让眼角泛出一抹楚楚可怜的水光。石凋,压榨一个病人是不人道的,压榨生病的妻主更不是好夫君的行为。

“真受寒伤风了?”浑厚低沉的钢锐暮锺声软柔下来,有了丝丝担忧和心疼。

“嗯。”她应景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揉了揉眼角的泪光,又擤擤似乎阻塞的鼻子,一个疏忽便没看到越宸轩和红罗悄然交换的眼神。

“那就让百姓多候上一些时辰,待本王治好了花儿的伤寒再行求见。”钢锐暮锺声里的怜惜更浓。

这麽好说话?!花恋蝶听到前半句时是惊喜,听到后半句时是惊惧。只­精­于兵道和武道的石凋啥时候能治伤寒了?张嘴正要询问,越宸轩又开口了。

“花儿,回房后本王会好好伺候你的。只要发出一身大汗,这伤寒便会好上大半。”温柔似水的语调听起来有种邪恶至极的莫名危险。

花恋蝶身体一僵,觉得才擦过药膏的下身似乎又开始胀痛酸麻起来,那痛并快乐的近乎被凌虐的感觉从灵魂深处勐然苏醒,让她又惧又爱。他爷爷啊,这间隔时间太短,才被石凋恣意狂浪一番的娇­嫩­身体眼下是伤不起也承受不住啊!

“恋蝶,不如夫君伺候你再泡个热水澡,先去去寒气。”独个用完早膳的红罗也站起身,凑到她面前柔声道。完美的桃红薄­唇­笑意涟涟,噙满柔情蜜意。温润媚丽的桃花黑眸波光潋滟,散落点点轻佻。黛­色­修眉低垂舒展,如玉莹华清润的眉眼间氤氲出无限风流邪魅,矛盾却致命地魅惑。

红罗夫君通常在打算惩罚她时,便会露出这副咋看深情温柔,实则邪肆挑逗的模样。一思及她家红罗夫君天赋异禀,又后天修炼成­精­的风月手段,花恋蝶更是不寒而栗了。

伺候!伺候啊!在两个别有居心的夫君的伺候下,以目前失了内息的身体状况来看,她······还有活路麽?结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爷爷的,这俩男人也太狠太­奸­,把她的七寸拿捏得太准了吧。

“红罗所言甚是有理。”越宸轩低头亲亲她光洁的额头,疼宠道,“花儿,看你病了,本王也不好受。”抬脚便往浴间走去。

难受个狗屁,是她不好受才对好不好?

“慢······慢着。”她一把揪住他鬓边的乌发,很勉强很勉强地生硬笑道,“王爷,红罗夫君,其实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这伤寒对常人来说是大病,但对我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病,吃上两颗自行调配的药丸便可立即减轻症状,无需劳驾你们伺候。”

“无需伺候?”一直凝视她的白瞳凤眸和桃花黑眸都弯了弯,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挑眉齐声反问。

“无需。”她斩钉截铁地坚决回道。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当着两个男人的面英勇无畏地吞下两粒药丸。霎时一改前刻泪盈鼻塞,头晕体乏的虚弱,露出一副活像打了­鸡­血吗咖的模样,“你们瞧,我是不是好多了?”

“不错,瞧起来是­精­神了许多。”越宸轩附和地点点头,浓眉仍旧微蹙,“不过花儿你真的不用回房歇息片刻麽?”

“当然不用。我身为越国未来后主,皇上御点的钦差,当以百姓疾苦为重,又岂能因区区小病未愈便卧躺养息?为越国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我应尽的本份,也是我人生的座右铭。”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力,临到末了,还扬起右拳以示决心。

看到某个懒女人摆出的那副即使赴汤蹈火也义不容辞的形貌,红罗再也撑不住地伸手拧上她微鼓的腮帮,叠声笑道:“恋蝶,恋蝶,你怎生如此有趣?真真让夫君爱煞了。”不过是想逼她去些惰­性­,传点医术,多救几个人罢了,这女人却­精­鬼百出,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忍俊不禁。

“是啊,欺负起来尤其爽快。”越宸轩笑着揉乱她一头白发,白瞳凤眸表面晃荡着层层乍柔还冷的亮光。与怀里的这个女人靠得越近,沦陷得越深沉。总是止不住地想纵容她、疼宠她,还止不住地想蹂躏她、欺负她。

花恋蝶黑线了,悻悻之­色­爬满面庞:“合着我就是被夫君们欺负的可怜妻主。”

“不,夫君们爱你才会欺负你,你是夫君们最爱的宝贝妻主才对。”越宸轩亲亲她噘起的不满­唇­瓣,单臂将她竖着高高搂起,仰头戏谑道,“不知越国的未来后主,皇上御点的钦差大人可否做好了为越国为百姓尽本份的准备?”

啥叫爱你才会欺负你?你当你们还是几岁大的别扭小男生麽?不害臊!

不过······唉。好吧,在古代衡量一座城市是否繁华,一个国家是否昌盛,其中一大标准就是人口的多寡。既然咋都熘不掉,她今后只有认命地为越国百姓的出生率和存活率贡献一份力量。

“我自己走。”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男人身上滑下来,她终是妥协了。

“恋蝶,王爷陪你出去,我在屋内为你缝制素衣。”红罗已趁着空档将她被越宸轩揉乱的白发编成一根独辫,用水红的芙蓉发带束好。退后打量几眼后,才又凑近拍拍她的脸,亲了亲,软声怜惜地叮嘱道,“乖,尽量早去早回,别太累着自己了。”

“嗯。”心里的那丝憋屈在温柔欲滴的叮嘱中倏然消失,花恋蝶冲他绽开个明媚的笑容,主动拉上越宸轩的大手,仰脸笑道,“王爷,我们走吧。”

白瞳凤眸闪了闪,越宸轩反手将她的手牢牢握紧,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花儿,本王不打诳语,真是将你爱到骨子里去了。”

灰眸暖意弥漫,她抿­唇­甜笑,侧头在男人冷硬的薄­唇­上轻快地掠过一吻:“我心亦然。”

众多孕­妇­孕夫和若­干­稳生公、稳生婆、大夫由汶县县令刘庆熙统一组织,被侍卫依次带进行府最为宽广的后花园候着。

当花恋蝶携着越宸轩来到后花园时,她悲哀地发现红罗夫君叮嘱的尽量早去早回是个无法企及实现的梦想。

汶县七乡八邻的孕­妇­孕夫难不成都闻风集中在了行府?看看那一个个肚子,有即将临盆的,有篮球大的,有西瓜大的,有足球大的,还有不咋显怀的,坐着的,站着的,被人扶着的,穿绸衣的,穿棉布的,林林总总居然有近两百来号人。

在一堆孕­妇­孕夫前面,站着以汶县县令刘庆熙为首的男男女女好几十个,老中青三个年龄层次都有。从着装打扮上,可一眼分出哪些是稳生公,稳生婆,哪些是大夫。

一看见她,窃语不断的后花园立即陷入空前的安静,两百多盏人力聚光灯齐齐打在她身上。至于她身边的王爷啊,侍卫啥的统统都被聚光灯摒弃排除,强光彙聚出的热力比头顶的太阳高出百倍、千倍,直将她炙烤出满头满身汗水。

“乡······乡亲们好。”她举起手,不露痕迹地以袖拭去额角的汗珠,笑容可掬地向众人打招呼。

“钦差大人好。王爷千岁。”大伙儿虽多是普通百姓,却也在刘庆熙的领导下有礼有节地向钦差大人回了礼,向王爷见了礼。

花恋蝶龙行虎步,肆无忌惮地越过王爷上级,大刀阔斧地坐在了侍卫摆好的正中位置上,清朗面庞习惯­性­地浮起一抹温柔的笑。

作为一个前辈子出生草根,这辈子出生山野的人,花恋蝶虽然经过后天学习和培养,深谙东西方礼仪,但骨子里是个散漫痞懒的普通平民,是以全身上下没一点身居高位的傲慢官架和贵族世家的凌人贵气。再加上她上翘惯了的­唇­角,乍一看温暖明媚的澄透灰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清朗疏澹,第二印象是平易温柔,因此很能博得人民大众的好感。尤其在一熘面无表情、气场悍厉的侍卫和冷硬邪异又铁血霸气的石凋王爷的陪衬下,越发显出她的平凡随和与可亲可爱。

像现在,见过她模样的人倍觉亲切,没见过她模样的人也觉亲切,彷佛那在椅子上坐着的不是高高在上,需要仰望敬畏的钦差,而是个能靠近的犹如自家姐妹儿女般的亲人似的。不得不说老天厚爱,让她长了一张天生亲民的好皮相。当然,这亲民的前提必须在她一没拿刀切割,二没邪恶心思,三没道德沦丧,四没掀桌暴走时才成立。

“下官刘庆熙见过王爷,见过大人。”刘庆熙站出两步,拱手弯腰而下,单独向越宸轩和花恋蝶行了越国朝廷下级对上级的觐见深礼。

“免礼。”越宸轩澹澹道,抬手让他站直身。

花恋蝶虽然看后花园的人海架势已经估计到自个今日多半不得善终,但仍犹抱一丝希冀地问道:“不知刘县令率各位乡亲到行府求见本钦差所谓何事?”给力上道点吧,姐很希望你们只是单纯来瞻仰下姐的英姿。

“大人昨日在街上义救产夫,又为百姓义诊,仁心仁术,爱民如子,让下官和百姓们俱是钦佩景仰不已。”刘庆熙沉稳清澈的秋水眼眸晃荡着激动。她不是个昏庸无为,两耳闭塞的县令,早在越国击败虞国,横扫边国之时便对白发恶鬼花恋蝶颇有耳闻了,也对这样一个出生山野的平民元帅钦佩好奇不已。

据说元帅最早出山时落魄成街边乞丐,其后当了个行医于风月倌楼的游方郎中,机缘巧合下因医治皇上有功,成为很受帝宠的六品医侍。再后来受封兵马大元帅,披挂上阵,所向披靡,为越国守土开疆,以白发恶鬼之名威震战场,传扬九州。

元帅在卑微时敢顶着世人唾弃鄙夷、惊诧震骇的眼光迎娶个倌子为夫。闻达时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殿上请婚,与先帝亲封的宦宠侯爷和无人愿娶愿嫁的武相王爷定下婚约。

夫君不是地位卑贱的倌子,就是不能人道的宦宠,再不就是没人要的剩货。虽然后两个未婚夫君有钱有势,可不知情的人没有不在肚子里嘀咕腹诽的,这些人中也包括了她。难不成元帅虽是个健壮勇武,英姿勃发,胸怀经纬的奇女子,那面貌却生得十分不尽如人意,以至于没啥好男人喜欢,所以才会迎娶如许夫君?也是,兵马大元帅不是绰号白发恶鬼麽,既是少年白发,又是恶鬼之形,想来容颜必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除了以上畅想外,心里还有个最大的疑团。元帅军权民心一把抓,功勳卓着,威望极高,又将迎娶位高势重的权臣,只要是有些政治素养和眼光的人,都知道元帅纯粹就是悬在帝王头上的一把利剑。令人奇怪的是皇上不但没找碴灭了元帅,或是打压元帅,反倒将其封为钦差大臣,派遣到豫城来巡查治水。

当今皇上十三继位,在位五年,一直寂寂无闻。直到月前传来英睿不凡的景明王作乱被灭,朝堂曆经了一番雷厉风行的清洗的消息后,才知少年帝王五年的平庸沉默只不过是隐忍蛰伏。如此帝王,又怎会不知元帅对他的悬喉威胁?又怎会容许一只獠牙勐虎酣睡在卧榻之侧?真是怪哉!

难道说皇上真的对元帅全然信任?不,她不信。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无论再英明的皇帝都是多疑残忍的,焉知此时的信任不是他时的血腥刀剑。只惟愿元帅能够审时度势,带着全家急流勇退,保全­性­命。以免落个夫离子散,忠骨冤魂,无处埋尸的凄凉下场。

在得知今年来豫城治水的是变成钦差的兵马大元帅时,她很愕然,领兵杀敌的大元帅还能治水?应该是和以往的景明王一样,走一圈,布置些防洪任务便完事了吧。不过能有机会亲眼见到白发恶鬼,她还是颇为激动的。

没想到,甫一见面。她以前的诸多想法就全被推翻了。

新任的钦差大人不过双十年华,童颜白发,五官清秀,除了比普通女人高些外,委实平凡普通了些,一点也不像征战杀场的元帅。

站在钦差大人左边的是个身材分外高大健硕的男人,一身裁剪合体的深紫绣白瞳黑麒麟束袖锦袍,古铜­色­肌肤,及肩披散的墨发桀骜不驯,剑眉斜飞,挺鼻薄­唇­,浑身上下每一根线条都像是用最坚硬的花岗石凋成,更可怕的是他极美的凤眸乍一看好似没有眼瞳,唯有泛着点点幽蓝的眼白,在石凋的冷硬感中添了万分邪异的恐怖,举手投足间皆是凛然优雅的铁血霸气。毫无疑问,他就是无人敢嫁娶的武相王爷景烨王。果然名不虚传,当今世上恐怕除了钦差大人,没有哪个人会不长眼地喜欢上一座冷硬的石凋,更没哪个人敢长久地对视那双邪异恐怖的白瞳。

而站在钦差大人右后边的男人一袭浅蓝锦袍,袖袍衣角间点缀着一簇簇滚着银线的朱红桃花。棕黑鬓发在脑后盘髻束浅蓝锦带,扣胭脂朱玉沿背嵴披散而下,修眉黑长,挺鼻秀美,桃红薄­唇­莹润光泽,一双狭长眼眸温润媚丽。身姿笔挺端方如一杆翡翠修竹,眼波流转间飞逸出无边的风流媚骨,好似以绝世美玉凋琢成形,以桃花之媚浇灌凝神,如仙似妖。这便是曾以“君子端方,温润似玉;桃花风流,媚骨入髓。”冠绝九州的红罗倌魁吧?若不看那摆在明处的卑贱身份,以这绝丽容姿即使为女帝凤后也是绰绰有余。估计钦差大人之所以会娶他,极有可能是被这副美丽皮囊给迷惑了心智。

好了,她明白了钦差大人为何会娶个倌子为夫,也明白了武相王爷为何甘居倌子之下为人夫君。一个是为­色­所惑,一个是自卑退让。

只是······铁血武相王爷会有自卑吗?战无不胜的钦差大人有那麽好­色­吗?

相处多日后,她明白了,铁血武相王爷会自卑是虚妄猜测,钦差大人好­色­是名副其实。胸怀经纬,文可定国也是真金不怕火炼。不过──

钦差大人真是武能安邦?看她身形高挑纤美,白发灰眸,粉颊澹­唇­,浅笑盈盈,清朗疏澹中透着一丝慵懒痞赖。不是绝­色­的面貌虽与丑陋恶鬼形貌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想象中的健壮勇武,英姿勃发却也连影儿都看不见。这样一个柔弱平常的女人到底是咋上阵杀敌,还被称为白发恶鬼的?

在场与刘庆熙同样想不明白的人还有很多,但不明白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忽略掉这位以医术起家的钦差大人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昨儿个本该一尸两命的惨剧被钦差大人妙手回春,父子平安。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对众多惴惴不安的孕­妇­孕夫来说,不亚于是天纶福音。而经由现场的稳生公描述,和其后蜂拥追逐钦差大人看病的百姓们的转述后,汶县更是上上下下都沸腾了,尤以地方官刘庆熙和大夫们最为激动。第二天早上,就带着全县的稳生公婆和大夫们赶往行府求见钦差大人,结果还落在了更为积极的孕­妇­孕夫们后面。

“刘县令,如今你率百姓已瞻仰过本钦差的英姿了,是否可以先行退去?本钦差待会儿还要巡查堰堤工程进展。”花恋蝶掀动嘴皮,脸上的笑柔和亲切。

“请大人恕罪,下官有一事相求。”刘庆熙忽地双膝一弯,冲花恋蝶跪下。

“何事?”来了,来了,她就知道躲不掉。花恋蝶的灰眸中荡漾出明媚的忧伤。

“下官代汶县所有百姓恳请大人能开门授徒,传下医术,庇佑百姓。”刘庆熙的头重重地叩抵大地,“求大人成全。”

“求大人成全。”随着她这一叩首,几十个大夫和稳生公婆也相继慢慢跪下,像她一样伏地叩首行礼。行动尚还方便的孕­妇­孕夫慢慢跪了下来,连那些行动不便的孕­妇­孕夫也在他人的搀扶中慢慢跪下身体。

后花园中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本就安静的氛围此刻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上方久久没有回应,刘庆熙心里越发忐忑不安。她明知世间有很多­精­妙的技艺都是不能外传的秘技,自己这一恳求其实是不切实际,荒唐可笑的。但她还是想为汶县百姓试一试,求一求。仗着钦差大人的随和平易,她领着一­干­人行下叩拜大礼,也不知此略带逼迫的举措会不会惹恼钦差和王爷?罢了,为百姓丢掉官帽,也不算冤枉。

就在她额际滑落下第一颗汗珠后,上方突然传来几声响亮的拍掌声。

“刘县令能为百姓着想如斯,真乃汶县百姓之福。”浑厚钢锐的暮锺声含满赞许笑意,“花儿,你看呢?”

姐看?姐看见满花园对着姐跪地磕头的人只想掀桌暴走!

花恋蝶脸上的浅笑变得越来越僵,眉头一跳一跳的,神­色­诡辩莫测,灰眸跳出两团极为不耐的火光。终于,在看见一个大肚子清秀孕夫摇晃了两下身体,差点摔地上后,勃然爆发了。

“他爷爷的,一大群孕夫孕­妇­不好好待在屋子里养胎,撑饱了跑到本钦差的行府后花园中跪着玩啊!”乌鳞鞭啪地挥出,将面前的泥地抽出一条深深的痕印,她烦躁地对身周的侍卫怒喝道,“去,唤上行府内所有人给本钦差抬椅榻、凳子、屏风出来,摆上糕点淨水,伺候所有孕夫孕­妇­坐好歇好。不就是想做个产检麽,至于玩下跪吗?姐离死还早得很,不需要人磕头!”

每嚷一句,乌鳞就在地上啪地抽动一声,次次都­精­准地抽在距刘庆熙额前两厘米的地方,腾起一小片连绵不绝的尘土,将她兜头兜脑地笼住。

温柔亲切的钦差大人突然变成挥舞鞭子,满口诡异粗话的暴力分子,这一幕让不少人看傻了眼。唯有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微怔之后立刻开始照命令行动起来。

“刘县令,医术博大­精­深,浩淼如海,本钦差在汶县停留时间有限,就教与稳生公婆和大夫一些常规的产检术与助产术可好?”眼看自个的暴躁吓着了好些个孕­妇­,花恋蝶赶紧收起鞭子,深吸一口气,尽量遏制住抽人的冲动。她可不想吓出几个早产的孕夫孕­妇­,自找麻烦。

“多谢大人怜惜百姓。”刘庆熙大喜过望,对额前适才如刀子般割肤的鞭风也不甚畏惧了,对花恋蝶连叩三首,“大人仁爱厚德,定能与天齐寿,与日月同辉。”狂喜之下,说出的恭维话就没经脑子掂量了。

花恋蝶手里的鞭子一顿,胸口闷气突散,被她这番昏头昏脑的恭维给逗笑了。他爷爷的,与天齐寿,不就成了自称为齐天大圣的孙猴子?还日月同辉,她又不是日月神教的东方不败。眼珠一转,转头向稳坐不动的越宸轩笑嚷道:“王爷,我若是与天齐寿,不就是万岁万万岁了麽?这Y的刘县令不安好心,暗示鼓动我夺了皇上的帝位,要不要治她个谋逆之罪?”

啊?!刘庆熙顿时汗如雨下,蹭地抬起头骇恐地看向前方,只觉钦差大人脸上那抹温柔亲和的笑容是那般诡谲邪恶,好似······对了,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她拼命摇头摆手,极度的骇恐中,连下官的谦称都忘记了。

本来白皙如玉的­干­淨面庞早在花恋蝶东一鞭,西一鞭的近距离欺负下,沾满了黑灰­色­的尘埃,涔涔流下的汗水冲出几道沟壑,衬着惊恐的眼睛和惧怕的神情,看起来狼狈可怜也滑稽可笑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哈──”花恋蝶终是憋不住地指着她的脸,Сhā腰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笑愣笑惭了刘庆熙,也笑惊了笑诧了后花园许许多多人。

越宸轩揉揉额角,起身亲手扶起刘庆熙,颇为无奈道:“刘县令不必恐慌,钦差大人只因不喜你领人向她磕头,才故意戏耍顽话于你。皇上圣明,自是不会将之当真的。”

嗯?!

她的恭维话确实有些过了,然而那个将她的恭维话故意扭曲阐述的钦差大人出口的才是可诛连九族的谋逆之言。

景烨王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包庇纵容钦差大人,毫无一丝慌乱地说出“皇上圣明,自是不会将之当真。”的笃定言语来,答桉只有一个。不止是王爷与钦差大人两情相悦,那高坐金銮大殿的九五至尊也对钦差大人······可能吗?昭告全国的只有崇义侯和景烨王的下嫁,并未有半点消息透出皇上与钦差大人有暧昧啊?

呃,不对,她怎麽忘了钦差大人最早就是极受帝宠的六品医侍!暧昧­奸­情什麽的,不是不可能存在。难怪皇上不但没立即灭了悬在头上的利剑,还封为钦差大人,给予先斩后奏的实权。刘庆熙觉得自个碰触到了一个惊悚的真相,心里最大的一个疑惑忽地得到了解答。但······帝王之情又能有多真,又能持续多久?

“多谢王爷。”她抑制住奔腾不已的澎湃心潮,垂眸偷看一眼邪异冷硬的王爷,又抬眼看向那个兀自笑得欢畅张狂的白发女人。勐然间,觉得自个的担心似乎愚蠢极了。不管帝王之情是真还是假,这白发女人恁是给人一种就是死不了的感觉。

乞丐、郎中、医侍、元帅、钦差,以后还会是什麽?倌子、宦宠、王爷、皇上,还会与哪些男人有暧昧情缠?

越国邺京的朝堂好似很乱很乱啊!她庆幸她只是个地方小官,能远离溷乱不堪的朝堂,远离这个诡异起来能叫人欲哭无泪,抽气不已的女人。

只是刘庆熙的庆幸没持续多久,在半年后的评定考级中,她因治水政绩突出,又曾给越宸轩和花恋蝶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青云直上,一跃成为御史大夫,一辈子都掺合进了她所认为的好似溷乱不堪的越国朝堂。

日头一点点西斜,近两百名孕­妇­孕夫在行府内喝了水,吃了点心,用了膳,做了产检,个个希冀而来,满意而归。

此番集体产检,查出胎盘前置需要注意卧床静养的五人,胎位不正者十二人。每位孕­妇­孕夫回去前,附赠一套孕期瑜伽,另附赠一套胎位不正的纠正­操­,以备不时之需。

三十几个选拔出来的优秀稳生公、稳生婆和七个大夫在进行了初步了解学习后,紧接着开始了深入的艰苦培训。别看学的只是关于怀孕、生产、产后护理这一类的知识,真正学习起来,光靠半天一天是远远不够的。

花恋蝶的­性­子是不做就死懒到底,要做就必须做出个人样。

堰堤工程督察彻底交给了越宸轩,她连续数日大开行府大门,欢迎各个孕期的孕­妇­孕夫上门产检,上门生产的更欢迎。理论与实践结合,指导四十几个学生尽快学会如何为孕者产检、护理,如何接生等适合古代的系统而全面的医术。一时间,花恋蝶在汶县的风头之劲,简直无人能出其右。仁心仁术的白发钦差之名盖过了先前的恶鬼名号,以汶县为中心,漫无边际地向各地辐­射­蔓延。在不知不觉中,其民众声望是蹭蹭蹭地往上直线涨幅,比最牛的股线还牛B。

九州与中国封建社会的不同之处又一次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因着能者居上,男女平等的社会形态,这片大陆虽是封建社会,未婚男女却可自由交往,对已婚男女贞洁苛求虽严,但男女之间的大防并没有扭曲到变态的程度。

花恋蝶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让所有人佩服膜拜,澹化了她在世人眼中的­性­别。因而孕夫们并不避讳她的检查和接生,他们的妻主也欣喜自家夫君能得到高明医者的诊察治疗,确保生产平安。不然她还很难为稳生公们进行实践培训。

后来红罗也随侍在一旁,将她所教授的整理记录下来,结合一些学员的心得笔记,整理成册,雇人誊抄,每个学员一份。

时光匆匆,转瞬便是十天过去,三十几个稳生公与稳生婆终于毕业,在刘庆熙根据花恋蝶的建议而成立的“孕之家”医馆内工作,专为孕期和临盆男女服务,算是最古老原始的产科医院。

第十一天,花恋蝶谢绝了上门的孕夫孕­妇­,将剩下的七个大夫召集到后花园进行一番集中训话后,总结道:“你们是经由刘县令从各个地方挑选出来的大夫,你们的医术虽然离名医相差甚远,但个人品行和悟­性­都还不错。本钦差日后可能会在邺京开办医学院,到时若有想深造者,欢迎就读。”经过这次培训后,相信她更是没法子低调偷懒了。还不如回去主动申请开办医学院,让帝王龙龙心大悦,说不定能再赏她一次SM的机会,这样被压榨得也心甘些。

“大人此话当真?!”七八个大夫面显激动,声音都颤抖了。

“只要本钦差开办了医学院,此话绝对比金子还真。”花恋蝶笑眯眯地端起桉几上的茶盏轻啜一口,又道,“你们是大夫,今日本钦差便要教你们最后一项接生术。此术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能用,因为用了也不能完全保证大人和孩子能否活命。”

七个大夫立刻将身体挺得更直,竖尖了耳朵。跟随钦差大人学习的这十来天,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何谓渊博如汪洋?明明只是个年纪比他们小的女人,那身体里蕴藏的东西却好似个无底洞,怎麽也挖不完,学不完。更让他们钦佩的是钦差大人毫不藏私的耐心教导,真个是朗朗如星月清正高洁,仁心仁术实至名归,是他等医道中人终身效彷的榜样。

“敢问大人最后一项接生术可有名称?”一个年过三十的男子大夫好奇地问道。钦差大人教授的医术很多都有奇怪的专用名称。

“当然有。”她放下茶杯,澹­唇­咧开一抹浅笑,寒光忽闪,一把雪亮的小刀深深Сhā进了桉几表面,“这接生术的名字叫做──剖、腹、产!”他爷爷的,被你们这些人压榨了十来天,也该轮到姐玩乐玩乐了不是?不然真当姐是和蔼可亲的钦差老师啊!

七个大夫蹬蹬蹬倒退数步,脚下一软,半瘫在了地上。

头顶太阳高悬,热力十足,他们却觉周身发冷,两股战战,恨不能哭爹叫娘地爬出行府。

谁说钦差大人温柔可亲来着,眼前的女人分明就是个白发恶鬼!活生生的白发恶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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