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流水?”小男孩冷不丁得冒出一句。
“Andrew你太没规矩了。”清源板起脸用中文一字一句的教训。
流水噗哧笑,抬起头看清源:
“他就是清流?”
清源含笑的点头默认,就见流水促狭的笑起来: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见清源一脸不解,又解释道,“你那时候可也没叫过我一声姐姐。”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风轻悠悠的吹来,撩动了清源长发的刘海。28岁的单清源看起来美丽而高贵,有着18岁单清源远远不及的成熟风韵。
流水轻轻呼出一口气。
衡山路幽静的下午,茶馆门口,两人慢慢品着乌龙,慢慢聊起了十年风景。风吹着法国梧桐墨绿的叶子,翻飞出无穷碧浪。
流水举起紫砂壶倒了一杯给清源,黄绿色的清茶冲入棕黄|色茶杯中,有细微的茶末不停在茶汤中旋转。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茶香。
“是混血儿吧?”清流在前面的空地上兴致正高的和外国小孩玩耍,小屁孩一口流利的美式英文,把流水嫉妒死了。
清源举杯慢慢的喝茶,清澈的茶汤反映着阳光灿烂。
“他爸爸是美国人。”她喝完才慢慢开口,然后又跟上一句,“还没来上海,我先过来的。”
流水侧头看清源,她有着流水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完美的侧面。
“很幸福吧?”她看着清源柔和的面庞。
清源勾起唇角:
“你说呢?”她看向流水。
流水笑起来,懒懒的滑入椅子中:
“找了个什么工作?”
“本行,软件设计。”清源看着流水忽然说,“这么多年了,流水你还真是没什么变。”
流水摸摸鼻子:
“没有什么需要变得,变不变,人还不是这样活着。”
清源微笑:
“可是上海越变越漂亮了。”
“你也是。”流水在清源句末加上了这么一句。清源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眉间慢慢放开。
“是么?哪里?”清源逼问。
有很多东西,当时会觉得很难说出口,然而时间流逝,带走情绪,什么都会变得容易了。
“那时候,你叽叽喳喳的就像只麻雀,没一刻能安分下来的。”流水将腿伸直了,舒服的斜倚在椅子上。
“我哪有。我那时可是校内第一梦中情人。”清源反抗。
流水嘲笑她:
“就你这个黄毛丫头。”
清源不依,倒了茶递给她:“喝茶!住嘴!”
“不过呢,”流水眨眨眼,“你是黄毛丫头里面最漂亮的。”
清源笑:“还算你有良心。”
“啊,我记得那时候还有个傻小子很喜欢你吧?”流水忽然想到。“那家伙好像还送你回过家?”
清源抿唇:
“原来你记得那么清楚。”
“我一向记性不错。”流水得意的端茶喝水。
清源看她:
“是不是因为你那时候就暗恋我,才会把每件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话未说完,流水一口茶就喷了出去。
流水苦笑了下:
“现在不是挺好么?有家庭有小孩。”她眼神黯淡下来,“何苦这么死心眼呢?”
风吹过,梧桐叶哗啦哗啦的响。
路边的绿色阳蓬印着嘉士伯啤酒的字样,在风里翻飞出浪花。紫砂壶中的铁观音暗香浮动。
“如果你想说那个30岁约定的事情,”清源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她口齿清晰,温柔动人,“很抱歉那天在俱乐部这样说,其实,我那时候向试探下你是否还是那样顽固。”
流水低头听着,清源却没有接下去,流水抬头看她,清源这才看着她的双瞳认真地说:
“结果证明,你还是这么顽固不化。”
流水自嘲似的笑了下:
“老祖宗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她直视着清源,不知道清源得出这个结论后会说什么。
清源漂亮的眼睛弯起来,她笑,挑起一条眉毛,顽皮得说:
“我开玩笑呢。30岁,你要我我还不离婚呢。”她侧过脸去,端起小茶杯喝水。
流水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笑了笑:
“那就好。”
混血儿安德鲁——中文名单清流的小男孩费了大力摘了桌子上的玫瑰花送给了邻桌的小女孩安娜。因为安娜说她喜欢玫瑰花。
流水眯起了眼睛,在周末的阳光下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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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云淡(2)
作者有话要说:往人同学,你这个形容,很像我要找的那位么?我怎么觉得不像……流水的房子在浦东,八佰伴旁边的高楼上。流水故意挑了最高一层,古人说:大隐隐于市,估计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房子很宽敞,复式的,楼上有一间巨大的玻璃房。流水的工作室在那儿。
辞掉原来的工作之后,流水自己开了个美术工作室。给人设计一些商品外观,有一个绘画教室,生活过比以前要惬意许多。
楼下很宽敞,装修也是流水自己搞的。她把墙壁都涂了白色,买了白色的沙发放在房子中间,她喜欢躺在她那个白色的布质长沙发上。落地窗帘用了灰色,丝绒质感非常好。
开放式厨房有一个吧台,原木质感,有了一台全自动的咖啡机。意大利的品牌,能磨出纯正的Esspresso。
小丫头懒懒的趴在吧台上,眯着眼睛看着流水。
小丫头是只苏格兰折耳猫,漂亮的灰色皮毛,夹杂着黑色的条纹,是个傲慢而又臭脾气的五岁小猫。
流水端了咖啡顺手摸了下小丫头的头,便被它不耐烦的反咬一口。
流水舔着伤口,说:
“阿花你给她吃了火药了?小丫头脾气怎么越来越坏了?”
叫阿花的女人从电脑屏幕后面伸出头来,戴着黑框眼镜,没好气地说:
“你拖拖拉拉什么啊?快给我上去工作,客户摧着要呢。”
流水吐了吐舌头,这年头都流行雇员比老板凶?世道真是变了。
电视机开始放片头,雇员阿花一个箭步冲上来霸占了沙发的最佳位置,花痴的神情表露无疑:
“啊!若果刘若果!!”
流水喝了口咖啡,颇有兴致的坐在阿花边上:
“你还真是迷她,每期都看哪。”
阿花嫌流水烦,嘘了她一下,然后回头盯紧画面:
“刘若果可是上海最漂亮的才女哦,勿要忒灵哦!你不喜欢她说明你实在浅薄的可以。”
片头出来了,的确是沪上收视率颇高的访谈节目:
若果说。
流水慢慢浮出一抹笑容。这样挺好,每周一次,知道她过得不错。从幕后的记者到现在的访谈节目主持人,作为一个年轻人,前途无量。
刘若果依然那么妆容精致,因为她访谈的语言犀利,颇受一些学生的欢迎。阿花就是这种人。
阿花刚毕业,学的是国际贸易,只是贸易类现在工作难找,流水招人的时候看阿花头脑还是挺冷静的,便招来给她做一些业务的处理。她干得不错,除了有点凶。
房间里的钟咔嚓咔嚓地走,流水喜欢钟,在各个房间里都有钟,还是那种走得很响的,咔嚓咔嚓。阿花说这些钟让她没法集中精神,流水却没摘下来过。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会怎样选择自己的人生?”若果说的广告语的确很吸引人,流水却感到一种宣泄。
刘若果说今天我要带大家去美国纽约逛一逛,去那里的唐人街看看,去那里问问那里的华人如果他们有另一种选择的机会他们会怎么做。
刘若果穿着很漂亮的裙子,在纽约街头闲逛。用一口漂亮的英文随意的问那些老外一些问题。刘若果在屏幕上光彩夺人。
这就是若果说和其他访谈节目不同的地方,若果不喜欢局限在一定的空间。
流水杯中的咖啡已经喝完,她起身又去到了一杯,回来的时候看到画面已经切换到了唐人街。
然后她看到了屏幕中的清源。
刘若果大声叫着:
“啊,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可以遇见熟人啊!”
单清源很漂亮,流水只能说通过电视,她更迷人。
纽约的唐人街上,刘若果遇到了单清源。
阿花叹了口气:“这真是缘分。”
这真是缘分。苏格兰折耳猫不满电视的噪杂,抗议了一声。
流水冲上楼,冲进房间,拨通了电话。
“单清源,请讲。”清源说话简洁明了,但声音柔和。
窗外的阳光好地让人羡慕,空气里流露着暖意,晚春风姿摇曳。
“我是流水。”流水说。
清源大概没料到流水会打电话,口气更加柔和了。
“流水?有什么事么?”
“我看了电视,看到了你跟若果……在纽约遇到了?”
“是啊,真巧,居然会遇到若果姐。”清源在电话那头笑。
“是么?”流水习惯性的摸鼻子,“那你们说了很多话了?”
“是啊,她问我说这段内容播出要不要紧,我就说不要紧。我还和sam一起请她吃饭了。”
“Sam?”流水愣了下。
“噢,就是我丈夫。”清源笑起来很开心地感觉。
流水被她感染,不自觉地咧开唇角:
“她一定很开心了。”
清源在那头沉默了阵,轻轻问:
“流水,你还是很喜欢若果姐么?”
流水拿着话筒愣了愣,她没想到清源这么问,一时回答不出。
“其实若果姐那天晚上跟我们吃饭的时候,偷偷跟我说过,她现在主持的节目叫做若果说,她说如果说有另外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选择放弃你。”
清源一口气说完,便停了下来。
流水轻轻的呵气,苦笑了下,慢慢吞吞的开口:
“我对不起她。”
两人沉默了许久,只听清源在那边叹了口气:
“为什么呢?”
流水以为她在感叹,没接上话,就听见清源接着问:
“是她放弃你的,为什么你会说对不起她呢?”
流水没想到她这样问,一时竟然答不上话。
只听得清源在电话那头轻轻说:
“我听若果说了,若果说其实她最大的愿望是,如果还有一次机会,她没有别的要求,她想让流水能够爱她。”
流水干笑:
“若果说什么呢?她是我女朋友……”
清源却没有听她辩解,她语气温柔,却让流水感觉咄咄逼人:
“你不爱她,那么流水,你爱谁呢?”
长久的沉默蔓延开来,只有电话中的电流嗞嗞的窜过,阳光耀着人眼,流水眯起眼睛,呼吸缓慢而深邃。
“啊呀,怎么跟你谈这些啊。”清源忽然换了个轻快的语气,“我手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下次再来好好八卦一下你的情史!流水你这小子,枉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心上人!”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响声,流水恍惚中觉得清源动人的声音还在耳边,房间里的那个钟也是咔嚓咔嚓的响声,流水回头去看那只钟,却看到钟旁的书桌。
流水知道那里锁着一句话,也是她跟若果分手时说的一句话。她那么急得打电话其实是害怕若果把这句话告诉清源。
那是她日记雇页最顶端一笔一笔写上去得,很早写的,都有些发黄了:
无清源哪有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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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云淡(3)
日子慢悠悠,慢悠悠的走。天气晴朗着,每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景象。
楼下的人行道里种上了几棵树,绿叶嗞嗞的增长,繁茂。
上海的环境每天都在改善,流水仰头看天空,能看见蓝天的日子越来越多。
“第一次见你心情好成这样。”阿花喜欢摇着头,评论她。
“我以前没有这么好的心情过么?”流水在阳台抽烟,抽那种骆驼牌的小雪茄,讨价还价下来八,九块一包,甜甜的,不辣,女士烟,有着细长的烟杆。
“起码我认识你以来都是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阿花鄙视她,顺便提醒一下她老板苦瓜脸,雇员的工作压力有多大。
流水吐一口烟,呵呵的笑:
“工作工作!”伸个懒腰,越过阿花,往楼上跑。
“平时就没见你那么勤快!”当然遭受了阿花的白眼。
流水哼着歌大笑着跑开。
不过还是照样的失眠。
流水以前从来不失眠,她一直都是个脑袋碰到枕头就睡着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晚上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吃多少药也不管用,第一次她痛苦,第二次她快疯了,第三次她无奈,后来就成了习惯。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流水蜷膝坐在凳子上,前后摇晃,骆驼牌的香烟叼在嘴上,收音机到凌晨两点就没有节目了。
头很痛,流水无所谓。只是长夜慢慢,熬的实在很辛苦。有时候偶尔想到,失眠的夜晚跟她的生命一样,同样是漫长无尽头的折磨。
回头看一眼墙上的钟,离天亮还有2个多小时。
虽然是最高层,夜赖寂静,下面有车开过声音还是很清晰。
流水闭着眼睛听声音,心里默默的数。
屋子里忽然电话铃声大作。凌晨3点,谁会打电话过来?
流水穿了鞋,踢踢踏踏走到床头,人还是有点累。失眠只是睡不着觉,不代表不困。
“喂?”刚接起电话,对方便一串焦急而飞快的话。
“喂,是流水么?清流发高烧怎么也退不了,我现在快急死了。”是清源心急如焚的声音,“怎么办?周围都没有人,带他去什么医院啊?”
流水紧张起来,困意立即消失,她安抚清源:
“先别急,你告诉我你住在哪儿?”
清源哆嗦着说了个地址,是浦东一个偏远的著名别墅区。流水擦了擦头上的汗,那个别墅区走出来10分钟都不见得会有车。
“我现在开车过去,你和清流在门口等我,我带你们去医院。”流水尽量用冷静的口气吩咐。
浦东毕竟是浦东,一入夜就不见人影。宽大的马路上没有一辆车,流水开得飞快。偶尔可以看到些人活动,是卖早点的出来准备了。
流水开车进别墅区时就见到清源抱着清流在门口等着,清流的脸烧得通红,清源一见流水,就握住了流水的手腕,紧紧地。
流水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将清流抱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接着就是在急诊室的忙碌,跑这边跑那边。清流一直叫着妈咪,清源只好抱着他,流水就负责了所有跑腿的工作。
诊断是流行性感冒引起的高烧不退,配了些药说还要吊几瓶盐水退热。
天色发白的时候两个人总算松了口气。
清流躺在急诊室的床上沉沉睡去,清源和流水坐在床边。清晨清新的空气透过窗户进了室内,冲淡了医院里那股浓浓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手足无措的慌乱总算过去了,清源朝流水歉意笑了笑:
“谢谢,大晚上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流水听出她语气中的刻意和距离,低垂下眼帘,压低了声音说:
“说什么呢。太客气了。”
侧头看到清源正在盯着她看。
“既然说我太客气了,那我不客气一点。”清源看上去泛着淡淡的疲累,“肩膀借我靠靠。”说完,也不管流水是不是答应,便凑了过去,靠在流水肩窝。
流水愣了愣,清源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怀里的清源看上去累坏了,她还享受的往流水怀里钻了钻。
清源身上的淡淡体香慢慢充斥流水鼻间,一开始紧绷的身体没来由的放松下来,放松下来。刚刚不知放哪里的手慢慢放下,搂住清源的肩膀。
“流水你害怕什么?”清源近似耳语般的低语,“我怕很多东西。我怕清流有一天离开我不见了,我怕自己没有能力养不大他,我怕自己太快老去陪伴不了他长大的每一天。”
流水默默的,抚着清源的胳膊。
“流水你呢?你有害怕的东西么?”清源又问了一遍。
鸟儿在外面楸楸得开始叫唤。流水看着窗外。她怕什么呢?
“人总是有了东西才会害怕失去。只要有在乎的东西,都会害怕的。”流水静静的开口。
“你在乎的是什么?”清源不同于以前的地方就是,她开始学会刨根问底。
“我?”流水干笑几声,“我在乎我的作品是不是拿奖,我在乎钱能不能及时汇到我账户,我在乎……”流水没有说下去,她发现,当她说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些是多么的一文不名。
清源没有再问。她闭着眼睛,看上去很困。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她的嗓音都有些哑了,“我们之间是不是真得那么有缘分?”
流水不作声。
就见清源偏了头从下往上看着流水:
“不然我们同学会那天,怎么那么巧你也在那间酒吧呢?”
她的眼睛漂亮极了,黑色的瞳仁,大大的双眼皮,透出疑问的神情,期待着流水的回答。
流水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里。
她看了他们的校友录,清源在帖子有留言:“我要回来了,我会参加同学聚会的!”她那样写着,所以那天,流水去了。
流水笑了笑:
“可能是吧。”
清源盯着她看了好久,她的眼神温柔如水,流水不自然的撇开头。
“你知道么流水,”她说,“这么多年我学会了的唯一一件事情,那就是所有的事情不一定就是你所看见,你所听到的那样。”
流水皱眉看着她。
清源又缩了缩,缩回流水怀里。
“人有时候,连自己都不一定了解。”
清源这样说。
清晨最初的阳光照了进来,照在两人互相依偎的背影上,暖暖的抓着背心。
流水默不作声,清源说完那句,却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呼吸渐渐均匀。
单清源,你想说什么?
流水搂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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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云淡(4)
作者有话要说:谁给我写个文案啊?头大,不会写文案。清源忙着要工作,流水自告奋勇的说可以代为照顾清流。
抱着清流到家里已经是上午的11点了,清源说下班来接清流回家。
清流这个小家伙虽然只有3岁,可外国小孩大概都壮得很,抱着他走了一路,流水觉得胳膊都快断了。
妈妈真伟大。
一边擦汗,一边感叹,撞开公寓的门。
阿花已经在上班了,见了流水,冷冷抛来一句:
“又到哪儿鬼混去了?”
流水哭笑不得,阿花却看见了流水手上的混血小帅哥,尖叫一声,扑了上来。
“好可爱,好可爱哦!”
名叫小丫头的猫本来正在享受阿花的按摩,见她见异思迁,颇为不满的嘟囔了几声,顾自晒太阳去了。
清流乖乖的在阿花的照顾下吃了药,沉沉的睡着,热也退得很快,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阿花除了对流水比较冷酷之外,对待各种小生物还是非常有耐心和爱心的。
天完全暗下来了,清源才出现。
流水去开的门,就见清源一脸疲惫的笑容。
“来了?”流水将她的背包接过,“进来吧。”
清源穿着职业套装,轻轻忽出口气:
“清流怎么样了?”
“烧退了,应该没什么关系了。”流水见她看上去累极了,脱口问,“你不要紧吧?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清源笑笑:
“没事的。就睡眠不足,没事的。”
她的眼睛虽然明亮却没有什么神采,盘起的长发有几根散下来,看上去很憔悴。
流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爱怜的。
阿花同学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冷冷问了一句:
“你们俩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啊?”
流水和清源同时失笑。
“对不起,对不起,”流水道歉,“快进来吧。”
清源进了屋子先看了清流,见他的确恢复的比较快,这才放下心来。
这才开始端详起流水的房子。
“流水你这几年过得很不错啊。有车有房了。”清源边参观边取笑流水。
“还有女主人。”阿花站到流水旁边,充满敌意的看着清源。
“哦?”单清源挑高了眉,露出完美的笑容,“这位怎么称呼?”
“夏寻花!流水的女朋友!”阿花面无表情,身材矮小没法够上清源的个子,便仰高了脖子。
流水在边上憋住了笑。清源貌似若有所悟。
“啊。”清源说。
阿花正准备接招,却没料到单清源居然回答了一个叹词,一时不备,踉跄了下。
“啊?啊什么啊?”话还是要说的凶的。这年头,越凶人越怕。
就见流水在旁边笑岔了气。
“阿花你别说了。她是我老朋友,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女人。”
单清源笑盈盈的看着阿花。
阿花用鼻子哼了下表示不屑,她是冷静的成熟的阿花,虽然偶尔会犯错,但谁叫流水那么花心,三不五十的就有女人上门来闹事。她义无反顾的承担起来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重任,现在流水还有好心情嘲笑她?
“我回家去!”阿花非常不满的抗议。
显然流水的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回头看,第一次看到流水正一脸认真的对着那个叫单清源的知性美女说话:
“今天吃了饭再走吧。我看你挺累了。”
知性美女皱眉想了想,同意了。
阿花惊讶的张大了嘴。
在她的努力争取下,终于得到了流水老板的同意,和她们同桌吃饭的权利。阿花感激涕零,虽然看上去没有那只苏格兰折耳猫有骨气。
当大家都在狂热的吃饭的时候,小丫头从沙发顶走过,一脸不屑的表情说明:
“这种垃圾你们都吃?”
这家伙只吃猫罐头,鄙视。
流水在厨房忙着洗碗,阿花偷偷摸摸的挤了进去。
“喂,花心大少,这么漂亮的知性美女,你怎么认识的?”眼神不住的飘向外面客厅。
单清源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时候认识的。”流水将洗好的碗一个个擦干净。
“小时候认识的你还没泡到手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用啊?”阿花惊讶状。
流水挑眉看她:
“我说过我要泡她么?她可不是我们圈子的人。”她朝阿花重点提示。
“不泡?不泡你吃饭干吗用那么花痴的眼神看美女?”阿花鄙视,“你当我瞎子啊?”
流水眨眨眼睛:
“我用花痴的眼神?”
就见阿花很快的反驳:
“当然啦。平时你那个眼神谁不知道啊,一幅拽死的样子,今天奇怪了,见到美女你就两眼放光!”
流水被她说的微笑起来,看了看沉沉睡去的单清源。
“奇怪你们两个看上去都对对方有意思啊,怎么都不发展试试看?”阿花咬着手指故作深沉。
流水心里因为这句话“咯噔”了下。
“你可以回家了。”她推了把阿花,态度强硬。
阿花虽然万分不情愿,但还是被老板流水赶出了门。
小丫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流水摁灭了日光灯,只留下客厅里一盏昏黄的电灯。单手Сhā在亚麻的裤子口袋里,因为太瘦,裤子看上去晃荡晃荡的。
流水喜欢棉制的,亚麻的,和其他一切天然材料的衣服。这让她感觉非常放松。
她拖着拖鞋慢慢走过去,怕脚步太响惊动了清源。
清源显然睡着了,呼吸沉稳。
流水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清源的睡容。
这样沉静的看着她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就是那个时候吧,她来她家,没说一句话,便住了下来。每天晚上起床,就着月色便能看见她沉静的睡容。
她一直是个很乖的女孩子,睡觉从来都不踢被子,晚上也从来不起夜。
那段时间清源的精神一直不大好,到晚上会说梦话。说得很快听不清楚内容,但能看见她眉心皱在一起的痛苦神色。心就会痛。想用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她知道她对不起清源。
之后清源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她常在睡得很好的时候忽然惊醒过来,仔细听窗外的动静,怕清源有哪一晚忽然回来敲门,她因为睡着了而听不到。这样反反复复的,晚上就睡不着了。
是了,她失眠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后来李锐来找她了,那个男生痛哭着求她告诉清源在哪里。然后她知道了导致清源不开心的理由。
她无奈的摇摇头告诉李锐,她也不知道。
她看见男生离去的背影,高大的,踩在雪地里,却只有孤单。2000年的春节特别的寒冷。
后来她搬家,后来她可以上网,后来她偶尔看到清源在同学录上的留言。
留言说:我要回来了,我要参加同学聚会!
清源在沙发上缩了缩身体。
流水站起来,走过去,蹲下:
“小丫头,我们换个地方睡好么?”轻轻在她耳边低语,用手捏开一缕不乖的长发。
清源哼了哼,流水将她抱起。身体还是有点沉重,流水咬着牙,清源在梦中勾住了她的脖子。
将清源安顿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将清流一起放好。
月光洒进来,银辉泄地,今晚月圆。
十年,十年中这个女孩越长越美丽,岁月将她打磨的容光焕发,她有了漂亮的孩子,有了成功的丈夫,有了好的职业。
“你们为什么不试试看?”阿花这么问。为什么?因为清源太美好。
流水看着月光下绝美的脸庞,心里已经满足了。
清源在梦中嘟囔了声,皱紧了眉。
流水俯身:
“要什么小姑娘?”
清源侧过身来,闭着眼睛,显然还在梦中,声音轻轻的:
“Sam……”
Sam是谁流水当然知道。
“你们都对对方有意思啊。”阿花你实在错的太离谱了。流水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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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云淡(5)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谢谢花大”跟我和一众朋友分享自己的故事。梦见,我看过你的猜测,不过吓死人了,如果照你这样的猜测,我还要写多少啊?这篇文马上就会完结的。
还要谢谢evonne的留言,我喜欢你对流水的那些感受。本来以为10万字就可以完结的,看起来还要花1万个字左右。再次谢谢各位捧场,虐很久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再说虐的是我最爱的流水,不大爽也。清源来流水家变得频繁起来,多数是因为工作关系导致没法照顾清流。流水很认真的做起保姆这份新工作。
“再过段时间,我妈妈会来上海照顾清流,实在不好意思了。”清源一直道歉。
“让我体验下做妈的感觉也不错。”流水开着玩笑。
周末就会一起出去玩。清流吵着要去儿童乐园,去水族馆,去动物园看老虎大象。清源依着他,然后就会恳求的看着流水。
流水当然会答应。
三个人手拉手的样子总让流水有种错觉,久违的幸福感觉在4月末的晚春悄悄浮现。
清源笑魇如花,清源嗔怒,清源随风抚弄额前长发。
四月的草疯长,流水心里也有一种心情成魔般疯长。
阳光灿烂的出奇。
流水任自己沉沦。
她们在淮海路上的某家露天星巴克喝咖啡,在小区门口和菜贩子讨价还价,跑到超市拿了最大包的猫罐头给小丫头,一口气买五个最大的福娃抱着在马路上横冲直撞。
流水从周一开始期盼周末。
“明年一起去看奥运会!”清源站在黄浦江游船的船头,清流像个小耗子一样到处乱窜。
入夜的黄浦江两岸灯火通明,流水抓着栏杆的手微微颤抖。
“好啊。”她一口答应,却心如刀绞。
清源烫了长发,卷起的发稍拂到流水脸上,痒痒的。流水看着她的侧影,黄浦江翻滚的江水拍打着船体,全中国最美丽的夜景也比不上眼前的人的笑容。
有时在逛街的时候清源会接到电话,她一般会礼貌的走到一边。流水偶尔听到几句,都是英文,她的英文向来不好,大概估计就是清源丈夫了。
一日带着清流和清源逛街,碰到了程亮。
清源正在试穿一件衣服,流水无所事事,透过橱窗看街景,正好看到那个熟悉的脸在门口经过。
程亮看上去明显发福了,他的左手挽着一个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了。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貌似在上海购物。
程亮也看到了她,明显有些意外。流水不动声色的朝他点了点头。他却快速的回过头去,怕自己妻子发现什么似的,快步离开。
十年了,我们之间很多事情都变化太多,很多事情却从来没有变过。
流水看着程亮的背影,微笑。
身后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
“好看么?”清源穿着青色蕾丝长裙朝流水微笑。
五月一日,清源放假,带着清流回老家。阿花放假前收拾东西问流水五一有什么出游计划。
流水微笑:
“还不就这样过。”
佛说,生活本质就是苦痛的积累。
流水还是照样画画,买菜做菜,吃饭睡觉,照样失眠看窗外,照样抽骆驼雪茄,五一和五八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偶尔去酒吧调戏调戏女孩子,偶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发会儿呆,偶尔喝点酒,偶尔开了音响听那首《SHE》。
流水觉得她其实和那只叫小丫头的猫差不了多少。
五月六日,算算还有两天阿花会来上班,流水拿着铅笔在画纸上又描上两笔。
门铃响的时候流水已经睡着了。她揉揉眼睛去开门。
“啊,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一个身影旋风似的闯了进来。
流水在门口愣怔了半天,没想到单清源会突然出现。
清源单手拿着香槟,单手拿着鲜花,大叫一声:
“Suprise!”
流水撇撇嘴: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家放假么?”
单清源用眼角看了她一眼,故作委屈:
“人家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寂寞才赶回来的么?”
流水摸摸鼻子,知道她是开玩笑,心情却还是莫名好起来。
清源忙着开香槟,吩咐流水:
“快去拿杯子,我们来喝香槟。”
“今天什么日子啊?居然喝香槟。”流水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听话的拿了高脚杯。
“你不知道,我都快找死了,上海大超市里居然没有卖香槟的!”清源咬着牙拧着盖子。流水自然的上去接过。
有惊无险的开了香槟,倒在酒杯里。香槟色是一种近似于淡黄但更漂亮些的颜色,酒淡淡的冒着些气泡。
单清源和流水碰了杯,举杯便喝。
“好味道!”她啧啧嘴,替自己和流水又倒满一杯。
“清流呢?”流水满腹狐疑,清源看上去有些兴奋。
“我妈来上海了,现在在家里照顾清流呢。”清源笑着,唇角间有着漂亮的弧度,“怎么,没有清流你觉得和我相处很难么?”
“不是。”流水咳了声,喝了点酒。香槟略甜,喝完齿颊留香,流水以前喜欢那些烈性酒,随着年龄的增大,却慢慢喜欢起这种低度酒。
清源斜靠在沙发上,举着香槟杯,颇有些玩味的看着流水。
流水笑:
“怎么,今天要学性感女郎?”清源脱了上衣,穿了条水色的长裙,露出光滑的腿部肌肤。
清源轻轻叹了口气,略带委屈得说:
“是啊,本来想勾引你的,可惜你一向都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
流水听她话里有话,不知她今天到底想说什么,便不作声了。
氛围有些尴尬,就听清源噗嗤一笑:
“流水,你不会吧,连玩笑都开不起。”
这样的清源真得让流水捉摸不透,流水皱眉靠着沙发坐下来。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清源有的时候真得让她无法理解。
单清源回头看她:
“流水,”她伸手从茶几上拿出花来,“送给你。”
红艳艳的玫瑰花晃着流水的眼睛,花用塑料纸包着,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抱人家大腿强迫卖花的小花童手里买来的。流水真的被搞糊涂了,她迟疑的接过花:
“小姑娘,你要示爱么?送红玫瑰,你老公不会杀了我么?”
清源大笑。
“放心。一朵花而已,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小姑娘在卖花,看她满可怜的就买了一枝喽。你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我这可是做善事。”
流水唯唯诺诺的收下。
“我还有样东西要送!”清源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丝制的长裙顺滑下来。
流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跑过去关了几盏灯,只留下一个昏黄的装饰灯。
“闭上眼睛,我给你变出来。”她站得老远,催促流水。
流水歪歪头:
“小姑娘你搞什么神秘活动啊?小心政府封杀。”
清源笑,索性从包里拿了手帕出来:
“你既然不愿意闭上眼睛,我给你包上好了。”
她俯身过来,身上有着淡淡的体香。
流水微笑,乖乖的任她绑住眼睛。清源的手帕也是丝质,轻柔温暖,仿佛她偶尔碰到流水脸颊的纤指。
流水眼前立即一片黑暗。只听到清源在走动:
“千万不要扯下来哦。”
流水不自禁的笑,不知道这个早就为人母的家伙要淘气到什么时候。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听觉触觉异常敏锐起来,听到清源走到跟前。
她柔软的手轻轻替流水抹开前额得发,手指沿着流水脸颊抚摸而下。
触感温柔,流水立即紧绷了身体,直觉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