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位,原本就该是有能力者当之,他为何就该服输,为何就该放弃这一个争夺的机会?要他放下整个江山,至少也该有一个理由,不是吗?
譬如,值得他放下一切的,那个人。
“只因我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你而言,才是最佳。”明月希微微失了神,喃喃自语,脸色愈发黯然。
“你是否问过我的感受,为何要为我考虑,为何要觉得如何才是最佳,如何才是万劫不复,为何要想这么多?!”他的眼神一凛,隐忍着那些逐渐疯狂的情绪,将她逼到黑暗角落,已然蜕变成另一个陌生人。“你是我的谁,是我的亲人,还是我的女人?!”
明月希用力挣开他的手臂,一脸肃杀,那眼底翻滚着满满当当的复杂情绪,他无法看透。
“你要回去吗?”她被他炽热的气息所包围,却镇定自若,在她清浅眉目之上,看不到一分喜怒。她无声冷笑,推开他的胸膛,越过他的身子,声音清淡。“要回去找他拼命?”
“这一场你再输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输得人,只能是我吗?”他低吼一声,不愿她以同情的目光看待他,仿佛他是弱者,而那个男人,便是天生的强者。
这样,不公平。
因此而忽略他的专注情感,也.....不公平。
明月希无声转身,没有任何人发现,她此刻的眸子已充血变红,呈现妖异恐怖的色泽。月色披散在她的身上,长发舞动,形成那一幕诡谲的情景。
纳兰璿亲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明月希。
从未见过的妖异和绝美,仙子与精怪的不同之美,在她的身上闪耀着光华。红衣飘舞,青丝滑动.....
他伸出手,不知她将走向何方,只是她手边的凉意,令他震惊。
她脚下的血迹斑斑,已然在他眼底燃成无边火焰,他的心猛地一紧,扼住她纤细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只是,下一瞬,迎上他的眼瞳,便是月色般的柔美,而是——
艳丽的肃杀。
.....
长睫微微掀动,双眸尚未睁开之前,手脚处袭来的疼痛,教她呻吟出声,伤口灼烫着,隐约又感觉到有股凉意,舒缓着它,让它不至于难以忍受。明月希用力吐气吸气,正觉得伤口的疼痛较为舒缓,支起身子,才看到脚下的伤口,已然被覆上了清凉的白色伤药。
久久沉吟许久,身上再无任何痛苦的感觉,她是如何回到房间,是如何割舍下与君默然解释的念头,如何彻底死心的过往,她居然不想想起。
就让,那一片空白,占据自己的心。
不知,往往是最大的恩惠。只可惜,君湛清不明白这一点。
她仍旧是她,既无病也无痛,与寻常人无异。
生死之于凡人,永远都是难解之谜,宿命的丝线彼端落在神秘不可测知的暗渊,那是凡人终其一生也参不透、摸不着,无法窥视的迷雾。
谁能断言生与死?谁能把握长生不死,谁又能看穿渺渺来世?
她与他皆不能,既然不能,又何需苦苦悬挂心头?她只知道现在的她,不会再陪伴他,也再无他的陪伴。
他们的过往,能持续多久?
一天?一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辈子?那已经不是她所在乎及担忧。
从未生出过,要与一人天长地久,白头偕老的愿望。
她的身边,虽然很多人同行,但是心,似乎孤独很久了。
听得到门边传来的脚步声,她抬起眉眼,笑望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纳兰璿,似乎不乐见他的眉峰微蹙,轻声说道。“我好了。”
病,好了。
心,也好了。
她的坚决,隐去了脸上的笑意,下颚和手脚的伤口,在她眼底不值一提。“我要知道如今的战况。”
纳兰璿眼波一闪,将右手负在身后,冷眼看着她,那一双清冽眼眸,里面只剩下冥黑忧悒的颜色。那仿佛漂浮在明月光华之上的血色,不复存在。
该觉得轻松吗?
他低低问自己,只是依旧得不到答案。然后,带着沉重的神色,望向她,艰难地吐出那个字。
“好。”
沙场之上。
项云龙的眼眸冷沉,高高坐在马背之上的身影,英武不凡,只是嘴角缓缓勾扬起的笑意,足以令在场众人,都为之悚然。
他并不是因为面目无情而危险,他的笑意太过沉沉莫测,只要稍稍飞扬笑意,就难免令人揣测他的心里,是否又生出心机来。
浓墨的双眉衬着有神而威武的眼,鼻梁高挺而有形,石棱般的鄂骨与颈部刚毅的线条搭配得毫无缺陷,眉峰的浅淡疤痕只为他增添更多的冷硬气息,只可惜右颊有一道未干的血痕,像是被某种薄利小刀划开的血口。
这,来自对方的挑衅。
而那个人,却是曾经因为他的一句命令,双手染上无数血腥的“忠诚”属下。
项云龙的眼波不善,直直投向稳坐在黑马之上的那个男子,他的面容称得上是俊秀,只可惜太过狭长的眼眸,总是令人无法与正气浩然相提并论,但他凛冽的眼神,若斯可以比作刀剑,或许早就将项云龙千刀万剐。
他的恨意,在项云龙的眼里,不过是一种可笑的表情。鹰的情绪,并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那个女子。
这般的情绪,才会让鹰落入地狱,他很清楚。
“离开了我,投靠了她,算是弃暗投明么?”满满当当的不屑和不认同,充斥在他的眼底,相反,看不到更多凌厉的不悦。项云龙薄唇抿起一朵笑意,他无声冷笑,擦干脸庞的血色,语带深意。“不过,你干的,似乎还是替主杀人的勾当嘛。”
鹰直视着前方,脸色冷沉,对此,并未有任何的回应,当初的选择,他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的眼里根本就看不到你,你却还为她卖命,这样的感情,未免太可悲了罢。”项云龙轻描淡写的一句戏谑,已然令鹰的眼神幽暗,他紧握双手,手中的利剑生出十分杀气,他咬紧牙关。
可悲,是的,在他听来,只剩下万分寂寥。
但,他不容许自己的秘密,成为任何人的笑柄。
即使,面对的是昔日旧主。
“银色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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