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外边太阳已升起老高,林静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昨晚剧本一直改了大半夜,真没想到今天会起这么晚。”
林正南看眼妹妹,没再接话,而是走到窗前看着远处云雾中的雪山。
瞧哥哥一直不说话了,林静预感到有点不对,整理好被褥看眼哥哥就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哥,有事吗?”
林正南沉默一会,回头看着妹妹笑笑问:“静儿,你还记得前天我们出门看到的那个买醋的年轻人吗?”
林静困惑的看看哥哥说:“他怎么啦?”
林正南又转过头眯着眼看着远方说:“当我们一看到他,我们就能断定他昨天再做什么,今天在想什么,明天,不,一年,十年,二十年后他会做什么,我想他一定会继续卖他的醋,靠卖醋来维持他们全家的生计,要说有改变的话,那只是他变的苍老点,现在是单身,而二十年后他会有个家而已……”
“哥……”对于哥哥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林静一时不明白哥哥究竟要给自己说什么。
林正南依然没有回头,沉默片刻说:“可他,我却始终无法看透他,静儿,现在你给哥哥好好说说,你对他到底了解了多少?你能想象他未来的模样吗?”
尽管哥哥没有明说,但林静知道他在说谁,到这时,她才明白哥哥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此时,既然哥哥已经跟自己这么说,她也不想再隐瞒,迟疑片刻惭愧的说:“哥,对不起,我……我前些日子不该隐瞒你……”
林正南转身疼爱的拍拍妹妹的肩说:“女孩家嘛,哥哥能理解。”
林静抬起眼认真的说:“哥,我知道你是对我放心不下,可我长大了会看人,希望哥不要太操心。”
“……傻瓜,你是哥哥唯一的至亲骨肉,你说这么大的事哥哥能不操心?”说着,林正南抓住妹妹手,亲切的问:“我问你,前些日子他到底去哪里了,你跟他在一起问过他吗?”
林静掩饰着自己的不安说:“哥,都过去了,还问那个有必要吗?”
林正南看着妹妹,一会问:“这么说他告诉你事情了?”
瞧哥哥的神色怪怪的又这么问,林静笑了:“我问过他,可他没有正面回答我,怎么,哥,难道他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林正南静静的看会妹妹,笑笑说:“没有,我只是问问。”
林静不安的扫眼哥哥,揪着衣服扣说:“哥,他正派厚道,绝对是个好人。”
“傻丫头,哥哥说他不好了吗?”林正南看着妹妹不安的眼神,朗然一笑,抱住妹妹的肩膀过去坐到床边疼爱的说:“静儿,自从你一回来,就对他格外关心,哥还以为你只是念他的旧,没想你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他。”
“哥……”林静羞愧的头垂的很低。
“丫头,你确信他就是你值得去喜欢的那个人吗?”
“……”
“你过去在云阳毕竟还和有人过婚约,你在喜欢他时你想过这些吗?”
一会,林静啜泣起来:“哥,我……我很对不起国良,可我如今已经没办法。”
“没办法?什么意思?”
林静抬起泪眼看看皱着眉头的哥哥,旋即又垂下头不停的揪着衣扣说:“我……我已经离不开他,我爱他不是爱他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君……”
“夫君?你才和他接触有多长时间,就能这么肯定?”
“哥,我们不需要时间考验,我们天生就是对方的另一半……”
林正南沉默片刻,笑了,叹口气,抱住妹妹的肩:“丫头,哥哥尊重你这么说。”
林静抬起头感激的看眼哥哥,很快就羞愧的垂下头:“哥,谢谢你。”
“傻丫头,跟哥还说这种话。”林正南疼爱的抚摸着妹妹的头,顿下说:“……可不是哥哥说你,你们这两天可是给全开元城来了个大手笔,把整个开元城都当成了戏台子上演你笔下的青江之恋,别忘了,这可是女人在外边露出胳膊肘也会被唾沫淹死的社会,他无法无天,你怎么也能那么糊涂……”
林静脸顿时红到耳根,羞惭不已:“这都是他……我……,不过,哥,我们就是在一起走,那有什么呢?”
林正南笑笑嗔怪说:“丫头,你们这样哥哥也认为真的没什么,可哥哥是一团之长,今后就为哥哥注意点,好吗?”
林静羞愧的看眼哥哥,赶紧又垂下头:“我……我今后再不了……”
林正南叹口气,把妹妹搂进怀里说:“静儿,哥不反对你和他在一起,不过,哥毕竟是哥哥,又比你多吃了几年饭,哥哥希望你还是冷静下来多考虑考虑你们的事,也多了解了解他,你们还年轻,有的很长的未来,哥这么提醒你,并不是怀疑他对你不好,怀疑他对你的感情,而是怕你很草率的就认定他,以后真的发现认错人后悔了怎么办,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啊!”
林静听哥哥这么劝说自己,坐直身子看着哥哥说:“哥,我已经想很多了,我不会后悔,也不会看错人,跟着他就是有天死了,我也不后悔,真的!”
林正南看着妹妹忽然倔强的样子,有些生气:“你说话这么坚决,你想过哥哥吗?你为了他难道真的连哥哥也不要了吗?”
“哥……”林静羞愧的抓住哥哥的手说:“我怎么能不要哥,我只是想让哥放心我没看错人。”
“他和那个红衣女侠到底是啥关系,他们那天为什么一起进城,你认为他告诉你的都是事实吗?”
“他啥也没对我说,我也不想知道。”
“你……”
“哥哥,我爱他,就要尊重他,他如果想让我知道自然会告诉我。”
“那他这一个月到底去哪里了,都干些什么,他对我们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你也不好奇吗?”
林静抬起头不安的看眼哥哥,轻轻叹口气转过头说:“哥,我现在才明白哪天为什么嫂子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为你挡子弹了,爱一个人真的很幸福,也能让自己变的很勇敢。”
看着妹妹的后脑勺,林正南沉默良久,站起来整理着衣领说:“哥要要出去了,等会陪你嫂子一起吃饭,别连饭也不好好吃,……这两天让他到家里来一趟,我想见见他。”说完,林正南叹口气,狠狠拉开门出去走了。
看着哥哥出去了,林静赶紧上前关上门,无力的靠在门上揪着衣扣喘息着。
那天,当林静知道麻立厚和四十多个团丁被杀后,凭着女人的敏感,凭着她对黄亮特有的敏感,林静就隐约的感到这件事或许跟黄亮有关,这两天这件事就如同一颗钉子被她吞进肚子里,一直刺的她很不安。但这两天每每看到黄亮若无其事的样子,即使在路边听到有人正在谈论此事,细心留意他也好象与自己无关的样,林静才自己劝说自己是自己多疑了。不过,刚才,林静听哥哥话里有话的意思,顿时又让她恐慌起来。麻立厚和四十多个团丁被杀,如果真是黄亮干的,如果真的最后会调查到他身上,后果有严重,林静心里很清楚。
哥哥的话是不是并没什么,难道又是自己多疑了?一会,林静无力的过去坐到床上,起床前揉搓在心中的柔丝早已没了踪影。
不行!看来我得找这个吃了豹子胆的把话问清楚。想到这里,林静呼的就站起来,但旋即她又坐下了,如果是真的那该怎么办?怎么办??
林静,要冷静!如果是真的那也没什么了不起!你爱的男人能干这么大的事情,就足以说明他不一般,如果现在你连这点小事都吓的没了主意,往后还能跟他承受什么更大的困难和压力,无论他做的事你理解不理解,即使不理解,但只要他认为该做你就得支持他。很长一会,想到这里,被恐惧逼到悬崖边的林静决定不再害怕了,给自己打着气。
但当林静站起来打算陪嫂子去吃早饭时,心里的不安又搅的她一想到饭就恶心。
第二章(1)
就在林正南在闺房里跟妹妹谈话时,黄仁礼正靠在热炕头上面无表情的吸着水烟,他的脸由于病情加剧肿胀的有些可怕,也因为没有休息好眼睛发红眼圈发青,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黄仁礼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但这几天他却在自己不顺思路的儿子的折磨下,一下子衰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好好的姻缘,被忤逆的儿子翻了个底朝天,闹的妹妹在他面前哭天抹泪,让他这个做兄长的张嘴没法说,这两天,那忤逆虫回来后竟然和林正南的妹妹热乎在一起,不但把林正南过去是怎么对黄家的,把那个强盗是怎么对待二叔一家的都抛在脑后,而且还做出那么多伤风败俗恬不知耻的事情,黄仁礼这两天一想到这个儿子,就想着怎么把他一刀剁了好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然而,这个忤逆儿子折磨黄仁礼的远不止这些,他还是个吃了虎胆没了心肝的混世魔王。尽管如今整个开元城还在猜测杀害麻立厚和那四十多个团丁凶手是谁,但黄仁礼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逃不了自己吃了虎胆的儿子的干系,自己儿子别人不知道,做父亲的能不清楚他是啥货色。对此,早已绝望的黄仁礼想,儿子这么丧心病狂他念及过他这个父亲吗?顾及到他们这个家吗?还有,郭大鹏要是打回来消灭了林正南,要是那土匪知道儿子和林正南的妹妹勾搭在一起,他自己不想活了,难道也不怕连累自己这个家吗?
昨晚,黄仁礼一直恍惚到半夜才迷糊过去,只睡一会,就被鸡叫吵醒了,醒来后他就再没合上眼睛,而是把自己枕头下边的小手枪拿出来拨弄到天明,也一直苦苦的抉择到天明。这把小手枪是他买来防身的,但做梦也没想到有天会拿起它想着要不要把儿子处理掉,一想到这个,黄仁礼禁不住老泪纵横。
苦苦抉择了几个时辰,父子亲情战胜了一切,黄仁礼经过冷静思考,决定和儿子彻底断绝父子关系,放他的这个鹰出笼,让他今后到属于他的那片天地去飞翔,今后他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
作为父亲,黄仁礼恨儿子不顺思路,是个彻头彻尾的叛逆,但作为闯荡了一辈子的青江大富商,黄仁礼在痛恨儿子不听话时,他又很赏识儿子有主见敢作敢为,在恨他对黄家的家业不负责任时,他很明白儿子却有着心怀天下的雄心壮志,他恨儿子有时对自己的做法几近无情,但仔细想想他又是一个心胸宽厚很有同情心的人。到现在黄仁礼终于明白了,儿子是他的儿子,但同时他是一个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的一个男人,他给了儿子的生命,但他却不能主宰他的人生他的未来,就象儿子的儿女私情,作为父亲,他对儿子和那个林静能好在一起打心眼里反对,但他再反对又能怎样,回头想想他们看起来倒还真般配,原本就是一路货色。
“爹……”就在黄仁礼头晕目眩的闭上眼睛吸着水烟,儿子黄亮进来了,他轻轻掩上门,不安的看着父亲肿胀的很厉害的脸,心痛的皱皱眉头,就小心的上前轻喊一声,等会瞧父亲似乎没听见,就又等会才上前低声说:“等会吃过饭,孩儿要带露露去九龙滩,二嫂子已经没几天了,她想见露露最后一面……”
黄仁礼听儿子这么说,睁开昏花的眼睛看眼儿子,又闭上眼睛说:“坐吧。”
黄亮怔怔的看会父亲,就在炕头坐下。
“黄亮,爹如果没糊涂,黑山的事是你干的吧?”房里冷寂了很长一会,黄仁礼轻声问。
“我……”没想到父亲会突然问及这事,黄亮一时不知怎么作答。
“世上没有三年不漏的草房,走吧,远走高飞吧。”一会,黄仁礼睁开眼睛漠然的看看儿子,又淡淡的一笑:“我们父子缘分已尽,走吧走吧,今后你与黄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父亲……”黄亮泪如雨下。
“你哭啥?”黄仁礼惨淡的笑笑:“你把该做的你都做了,你还哭啥,好好想想你吧,你连黑乌鸦都不如,黑乌鸦都知报父母的恩情,你好好摸摸你的额头,你都给父亲做了什么。”
黄亮心痛万分,抓住父亲的手:“爹,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哼!”黄仁礼冷笑一声抽出手:“我们父子缘分已尽,我也不想对你多说啥,属于你的那份家产,我一分一文都不会少你,你走时我会给你,但你要答应父亲一件事……”
“爹,我不要任何家产。”黄亮伤感不已:“还是让我再多陪您些日子吧。”
黄仁礼叹口气:“你如果不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眼亮的就快点走吧。至于你的家产,你必须带上,这也是我们父子一场父亲能给你的最后交代。”
黄亮泣不成声:“爹……,孩儿不孝啊!”
“别恶心黄仁礼了!”黄仁礼无力的摆摆手:“黄亮,和林正南那个妹妹终止来往吧,你要是念及你身上毕竟流着黄家的子孙的血,就和她终止来往,然后你就永远离开开元,不要到时等郭大鹏打回来会杀了咱们全家,这也是你能对黄家老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有功德的事。”
“爹……”黄亮一时不知怎么说。
黄仁礼冷漠的说:“今后再别叫我爹了,我不是在恐吓你,也不是想阻止你和那丫头来往,今天谈话之后,我们就不是父子,你爱怎么那是你的事,但你和那丫头来往真的会累及黄家,几个月前我拒绝了云阳的拉拢,郭大鹏已经很不满了,后来我被逼又联络开元商界发表讲话公开支持林正南,如今你又成了林正南的妹夫,你想想黄家到时会是什么结局,黄亮,郭大鹏是什么人黄仁礼最清楚……”
“爹……”黄亮抓住父亲的手无言以对:“爹,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儿子泪流满面的样子,黄仁礼的眼睛湿润了,抽出手转过身子:“今后出门,随时别忘了,这是乱世年月,走到哪里都是保你的小命要紧,出去吧,今后别来见我,走时也别来了,一切你就和管家说吧……”
黄亮哭道:“爹,我不想离开您……”
“哼!”黄仁礼鼻孔里哼了声,就不再言语。
第二章(2)
默默陪父亲坐会,抹会泪,黄亮瞧父亲冷漠的样子,他本想和父亲多说几句话,但却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就只好沮丧的别过父亲出来了,来到外边,黄亮伤感的看看父亲旋即就狠狠关上的门,叹口气就朝自己的房间走来。
唉!人生无奈的事真是太多太多了,一会,黄亮来到自己的房里,长长的叹口气,就倒在床上,痛苦的思索起来。
是啊!父亲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再和林静来往,一旦郭大鹏打败了林正南,他们黄家可真是不堪设想!想到这里,黄亮就躺不住了,起身来回在房间里踱起步,难道真要和林静分手,这怎么可能?可不分手,黄家的今后怎么办?难道自己真要把事情做的最后让云阳那土匪把他家全杀光才甘心?一想到这个,黄亮就不由心惊肉跳。
一会,茫然无措的黄亮就不免对今后的生活很迷茫,无论出走还是留在开元,今后的生活都让他很迷茫,这几天和林静在一起,按照她的想法,就是希望他能把她带到桃花源中过上不知有秦汉,更不知有魏晋的安宁生活,可在这满目疮痍的国度里,哪里会有这片净土让自己带个心爱的女人遗老终生?一个男人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安逸把自己置身于桃源世外,去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呢?想到这里,赵家河那些被烧焦了的亲人们的尸体,舅舅舅妈的坟墓,光算表哥他们仇恨的眼睛,眼环那么细嫩的胳膊,穷苦人骨瘦嶙峋眨巴着饥饿的眼睛那悲惨的样子一个接一个浮现在黄亮的眼前,这时,当他再次回想起马长山率领着马队奔驰在山谷中,那气势豪迈的英雄气概,黄亮就为这几天几乎不顾一切的去爱感到很羞愧。
自从爱上林静,感觉自己无法离开她时,黄亮就感到自己的情每刻都在热望中飞跃着,但他同时感到自己的心却在坠落,就象一片有着生命力的叶子离开了枝头,慢慢的变成了枯黄,慢慢的在风中飘零最后坠落到阴暗的角落。而自己的心在坠落,黄亮知道这并不怪林静,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是他心甘情愿的羁縻于温柔乡中,对于林静带给他的幻梦,他渴望做的想做的就是双手捧着,亲爱的捧着,他担心幻梦会忽然消失,他害怕一觉醒来,心爱的女人会失去踪影。黄亮,亮亮,这些天,每当黄亮幻听到林静喊自己的名字,他的心就会缠绵在无尽的温柔中,让他甚至连张福山被处决也只是轻叹一声,就此作罢。
一会,黄亮恍惚的倒在床上,细细的又把父亲刚才的话回味了一遍,把这几天和林静挽着手勇敢的走上彩虹的一切全部回味了一遍,也把他和马长山站在狮子峰顶端那一幕感慨回味了一遍,黄亮的心情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没了头绪,自己真的在这几天就要离开父亲吗?真的就和父亲要脱离父子关系吗?为了黄家全家的安危,真的要舍弃心爱的女人吗?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为了深爱着的女人,真的就能忍心把她丢弃在半道吗?很长一会,黄亮笑了,他是痛苦的笑,无奈的笑,迷茫的笑,不堪重负的笑。
强迫自己吃了个饱饭,黄亮就抱着露露出院门上来根牢驾的马车,走到十字街不远,看到林静已在那里等自己了,黄亮就让伙计根牢把马车靠在道边冲林静招手。
林静迟疑会就快步走过来不安的四处看看说:“今天我不去了,还是你们去吧。”
看着林静很矛盾的眼神,黄亮不解的问:“不是说好的一起去吗?”
林静看眼根牢,冲露露做个鬼脸就去亲她,趁机低声说:“我不敢了,再这么伤风化,我哥就要抽我耳光了。”说着,林静不安的看眼黄亮,又亲爱的摸着露露的小脑瓜低声问:“下午你几时能回来?”
“四点左右吧。”
林静仓皇的左右看看说:“那我四点就在我们老地方等你,我有重要的话要说。”说完,就匆忙离去。
看着林静仓皇逃去的身影,黄亮无奈的叹口气,就只好吩咐伙计赶路。
第二章(3)
九龙滩离开元四十里地,这里地势险要,江流喘急,是青江最为险峻的地方,出了这道关隘,山势就开始变的平缓,等过了井王镇一直到云阳几乎都是一马平川。为了保卫开元,防御云阳的郭大鹏,自从灭了九龙滩的赵瞎子,林正南早就在这里依山修筑好坚固的防御工事。这次,针对云阳军的进犯,根据制定的作战部署,林正南已把这里作为抵御郭大鹏的最为主要的一道防线,为了能坚守住九龙滩防线,他打算把他的主要兵力都投放在这里。最近,为了麻痹云阳的郭大鹏,林正南采取明松暗紧的策略,从表面看来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任何大战降至的痕迹,但暗中却加紧兵力布防进程,先把军需的粮草和弹药不断的运往九龙滩,他打算在这里要和郭大鹏决一死战。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黄亮和家里的伙计赶着马车就来到九龙滩地界,正沿着坑洼不平的路面往前赶着,就见前边闪出一队人马,他们五花大绑押着四个壮汉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这四个壮汉显然很不老实,士兵就不时的用枪托打用脚踹,逼着他们赶路。很快,这些人就来到近处,伙计赶紧把马车赶到路边停下来,打算让士兵过去后再走。看着眼前走过来的壮汉个个衣衫褴褛,象是乡下的庄稼人,而且个个都已被打的伤痕累累,黄亮心里就不由打起鼓,这些人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被抓?这么想着,黄亮就不自觉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看着这些人快到跟前,黄亮摸出一支烟点燃,挺直腰板等他们过来。很快,十几个士兵就押着四个壮汉来到黄亮面前,他把烟一礽就面向他们,问:“你们是哪部分的?押着的都是什么人?”
士兵押着壮汉正要从黄亮身边经过,却听到这样的问话,这队人中的小班长走出来上下把黄亮打量翻客气的问:“你是什么人?”
“哼!我是什么人还要向你说明吗?”黄亮冷眼看看那个小班长说罢,又转头看看四个壮汉,然后问那小班长:“这些刁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头被黄亮的架势和说话的口气搞的摸不着头脑,想想还是比较的客气的说:“这四个家伙是前边丁村的刁民,经常偷盗来往的货船,前阵子竟然连独立团的货物也敢下手,我们刚才去丁村催粮,有人告发了他们,我们就带着他们去我们连长那里给这几个家伙开皮。”
“哦?”黄亮转头看着四个壮汉,又回头傲慢的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小班长又打量下黄亮,哈腰说:“我们是二营三连王连长的手下。”
黄亮点点有,就转头冲那四个壮汉呵斥道:“你们胆子可真大,果真偷盗了我们的货物?”
一个个头敦实的汉子瞧黄亮逼视这自己,就把头撇向一边:“哼!嘴巴长在你们头上,凭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们没干,打死我我也是这句话。”
这时,另一个个头高挑的汉子接茬替自己辩解道:“我们都是老实的庄稼人,是有人诬陷。”
黄亮冷眼问:“你们没干,怎么会有人诬陷你们!怎么没诬陷别人?“
那汉子气愤的说:“都是我们村的刘老财使的坏心眼,他一直瞧我们丁家不顺眼,总是想办法整治我们,我们真的没有,要是有,那赃物呢?”
“妈的,死到临头嘴巴还这么硬!|”说着,那小班长扬起皮鞭就抽在高挑个的身上,接着骂道:“你们奶奶的,个个水性那么好,这么急的江水,不是你们又是谁?”说着,又举起皮鞭就要往下抽。
“住手!”黄亮火了,一把架住那小班长举起的手把他的鞭子夺过来呵斥道:“不许打人,退后!”
那小班长被黄亮闹的更是弄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向后退几步问:“请问你到底是啥人?为啥护着这些刁民?”
“我不是护他们,而是不许你随便打人!”黄亮说着,冷眼逼视这那小班长说:“想知道我是谁,等会跟我去见团长不就知道了。”
那小班长疑惑的打量打量黄亮赶紧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黄亮看出小班长尽管做出谦恭的样子,但对自己一直疑心很重,就笑笑从口袋里掏出烟给了小头目一支,就把烟盒礽给小班长身后的士兵们,亲切的说:“敢偷盗我们货物的家伙一定要严惩,可如果抓错了人,冤枉了好人放掉了坏人那你们可都吃罪不起,我现在问你小老弟,你是凭啥认定是他们干的?”
小班长说:“他们村的刘财主就是人证,另外,他们四个个个都是浪里白条,在九龙滩这地段也只有他们有那本事去偷盗。”
那敦实的汉子一听小头这么说,粗声粗气的说:“九龙滩会水的人多的是,凭啥就说是我们干的!”
“老实点!”黄亮呵斥道。
“哼!”那壮汉哼笑一声就把头撇向一边:“反正这世道就没好人活的路,大不了是死,有啥了不起!”
小班长生气的指着那壮汉说:“你瞧瞧,这些刁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小老弟,跟这些刁民不必计较!”黄亮说着,就把小班长拉到一边低声说:“这几个刁民尽管不是好东西,但咱们也没什么证据一定就能证明是他们干的,你把他们带到你们连长那里那不是只会给你们连长添麻烦,反过来还让四围的乡民说我们独立团胡乱抓人,我看你还是把他们先放了,他们都是村民又不是土匪,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我给团长说说让警察局来调查此事,只要是他们干的,一定拿他们治罪。”
那小班长听黄亮这么说,疑惑的看看黄亮问:“请问你到底是谁?”
“你问我是谁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不该管你们?”黄亮问。
那小班长一听疑惑的看着黄亮的眼睛,又转头看看马车上的伙计和小露珠说:“你好象管不上我吧?”
“康柏栋你听说过吗?”黄亮阴冷的一笑说。
小班长疑惑的点点头:“康顾问,我见过,咋的?”
“你见过!”黄亮一笑:“我就是康顾问的朋友。”
“是康顾问的朋友又咋的?”小班长问。
“哼!”黄亮火了:“你难道还想让老子把不想给你说的话说出来吗?”
小班长没有退缩:“这些人可是盗窃军用物资的疑犯,你一句话就能放他们?就是放他们你也得让兄弟们知道你到底是谁吧,不然,你让兄弟们回去如何交差?”
“你这个小老弟对团长还挺尽职,值得嘉奖!”黄亮扫眼小班长坚持目光笑笑,拍拍那小班长不自然的说:“团长有个妹妹你听说过吗?”
第二章(4)
小班长听黄亮这么问自己,打量下他的神色想想顿时又客气起来:“那您为啥非要放他们?他们可都是些……”
“你这个小老弟,”瞧小班长冲自己客气了,黄亮心里松口气,冷脸训斥道:“那你们凭啥抓他们,有脏证吗?”
“这个……”小班长有些结巴。
瞧小班长没有了底气,黄亮笑笑说:“小老弟,我不是非要你放人,而是你就这么抓他们不应该,你怎么只能凭有人说是他们做的就把他们抓起来,口无凭证麻,这些村民说的也在理,九龙滩这地方会水的人多的是,怎么仅凭他们会水就一定认定是他们干的?你们为团长尽职办事,值得嘉奖,可不能无凭无据就来惊扰乡民,你们这么鲁莽做事要是让团长知道了,他不会嘉奖你,反而一定会斥责你们不会办事,办不了事。”
小班长迟疑起来。
“先放了他们,有啥事我顶着!”说着,黄亮就从口袋里摸出几十块钱塞到那小头的手里说:“弟兄们辛苦了,第一次见面,拿去和弟兄们抽烟去。”
“这……”小班长推让一翻就揣了钱,走到那四个村民跟前一摆手:“妈的,你们今天遇到贵人了,不然非揭了你们的皮不可!”说着,一摆手,手下的士兵就把绳索揭开。
黄亮走过去冷眼看着他们训斥道:“今天放了你们并不等于你们无罪,今后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如果查到你们就是偷盗我们货物的刁民,绝不轻饶,快滚!”
四个庄稼汉一听这话,赶紧离去。
别过那队士兵,黄亮上了马车又继续上路了,只走了一会,他就看见那四个壮汉又从前边道边的林子里钻出来,黄亮就下了马车走过去问:“怎么,你们还没走?”
那敦实的汉子感激的说:“谢谢长官今天搭救,我们真没干那事。”
“我哪里是什么长官,冒充的,”黄亮笑笑亲切的拍拍壮汉的肩膀说:“就是干了又怎样!”说着,就去查看他身上的伤骂道:“这些狗东西,出手怎么这么狠!”
四个壮汉没料到黄亮会这么说,都愣住了。
黄亮又看了看其他几个的伤,叹口气亲切的说:“这世道就没有我们顺民百姓活的路,今后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要机灵点多动点脑子,别总让我们自己吃亏。”说着,黄亮从口袋掏出些钱说:“你们快点找个地方治治你们的伤,别化脓了。”
四个庄稼汉感动的热泪盈眶,那敦实的汉子推着黄亮拿钱的手说:“这位义士,今天你搭救了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再能拿你的钱。”
“我也不是什么义士。”黄亮强把钱塞到他手里说:“我们是兄弟,你们有困难我帮你们是应该的,你们走吧,快去看看你们的伤。”
那敦实的汉子激动的抓住黄亮的手问:“大兄弟是大好人,你叫啥名字,我们得记你的好!”
黄亮友好的笑笑说:“既然是兄弟,我们就是一家人,记好,就不必了,快回去吧。”说着,黄亮过去就上了马车。
四个汉子一直目送着黄亮走远了,方才匆忙离去。
难道是要打仗了?看着越来越远的四个壮汉,回想起一路上看到的不大正常的情况,坐在马车上的黄亮心里打起鼓。
“叔叔,我快要看到我娘了吗?”就在黄亮正乱揣摩着,小露珠往叔叔怀里钻着问。
黄亮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小宝贝冷落了,就赶紧把侄女抱进怀里疼爱的说:“快了,前边不远就是。”
黄亮的二嫂家在寇村,属于来凤镇管辖,从寇村往下就是井王镇了。黄亮二嫂的父亲原在开元政府里做事,五年前去职后回到乡下。黄亮二嫂是在县中上学时被黄雷相中的,黄雷长相一般,二嫂却长的很有姿色且很有才学,所以,才有了这桩门庭不对称的婚姻。
原本一个很幸福的小家庭,二哥却横死了,本来就很不幸了,如今可怜的二嫂也没几天日子了,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黄亮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很痛,就不由把小露珠抱紧,父亲也有不在的那一天,如果父亲不在了,小露珠该靠谁去抚养啊!两个兄长能靠住吗?
想到可怜的小侄女,黄亮不由想到了人的命运,婚姻和家庭的命运,他和林静相爱的命运。黄亮在想当初当二哥和二嫂走进洞房时,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命运会对他们如此的刻薄,他们一定会在相亲相爱后为自己的未来做了很多美好的展望,如果他们当时知道不久的一天等待他们的会是这样的命运,他们会有多悲哀!是啊!世事难料,那自己呢?黄亮深深的叹口气,就不由把小露珠抱的更紧,他在想如果他跟马长山一样是个孤儿无牵无挂那该多好。
第二章(5)
想着黄亮如果回城,那一定是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去老地方找她,林静知道黄亮最爱吃包子,她就专门下厨给她们做好了包子。尽管才三点,她就急不可耐的来到开元县中后边的苹果树园里,等待着黄亮的到来。这片果园是林静在县中上课时发现的,尽管此时已是寒冬时节,果树上光秃秃的,果园里没有一点生机让人欢慰,但这里却异常清静。这几天,这里自然就成了林静眼里美好的乐园。
这两天,尽管林静还处在昏头昏脑的热恋中,但闲暇之余,她也没忘了给她们设计未来,给她所爱的男人设计未来,林静甚至想刘子清的县长位子不是已经空缺下来了,她的黄亮完全能胜任这个缺,如果让他做开元的行政长官,既可以用黄亮的才干帮大哥的忙,又可以给他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一个机会。当然,在林静的心里绝对不满足她所爱的男人永远只是这个样子,她希望黄亮和哥哥今后能够联手共同打造未来,有朝一日,如果哥哥统一青江三镇,黄亮在哥哥的提携下一定能做出更大的业绩。对于未来,林静甚至想的比这更辉煌更遥远。
但这一切梦想的设计前提是,黄亮是必须安全的,她绝对不希望看到黄亮有朝一日象哥哥那样纵横于疆场,大乔和小乔的悲剧太深刻了,如果江山和爱人让林静选择,她尽管很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有一番大作为,但她还是会毫无犹豫选择后者。所以,林静一直暗暗的在下决心,她必须通过自己的手段掌控黄亮,牢牢的把他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即使她跟着他吃糠咽菜,也不希望有天大乔的悲剧发生在她的身上。林静之所以这么下决心,那是因为她把他所爱的人看的很清楚,在他的身上那种男人的英雄气概和野心绝对不亚于孙策,男人豪迈粗旷走路有时难免不长眼睛,但作为女人就要凭着细心去爱护他。
但在林静还没有时间对她的黄亮实施掌控手段时,他却很有可能做出了捅破天的举动,今天,哥哥走后,当林静仔细回味下哥哥话里的味道,她几乎坐卧不宁,一想到这几天鲁富安和众乡绅逼压哥哥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她就不寒而栗恐慌不已!麻立厚可以杀一百个百姓,如果上边有人保,他可以没事,如果一个百姓杀了麻立厚的一个家丁,那就是死罪,要是杀了麻立厚,那更是死罪,如果一次把麻立厚和四十多个团丁杀了,那就是大逆不道的谋反,这就是当今这个世道的政治体制。如果这事真的是黄亮干的,即使他是青江富商的儿子,那会是什么结果,林静也是不敢继续往下想。
但愿不是黄亮的干的。
焦急的等着人,林静靠在一棵果树上看着斜去的夕阳一会哭了,她是吓哭了,也是急哭了,如果这次真是她那个吃了豹子胆的干的,即使哥哥暂时能保住他,可一旦事情败露,哥哥还能保住吗?即使哥哥也能保住他,那他势必就会与鲁家和麻家都结下了血海深仇,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还能安宁吗?
该死的黄亮,你做这些事情时想过后果吗?
就在林静万分不安时,她忽然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黄亮,要是这几天,林静一定会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逗逗他,但此时,她哪里还能有那心情。
“一切都顺利吗?”快步迎上前去,林静走到跟前抬起眼帘问。
黄亮叹口气:“生离死别的,还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
“你还知道生离死别啊!”林静笑笑左右看看,就拉住黄亮的手把他拽到一棵树后给他整理着衣领说:“我想好了,如果你今后对我好,我就给你养小露珠好吗?”
看到林静对自己爱的样子,黄亮一想起早上父亲的话,心痛的就不知怎么回答。
“怎么啦?”林静本以为黄亮会马上做出亲昵的举动,但却瞧他怔怔的看着自己,不解的问:“难道你不乐意我带孩子?”
黄亮赶紧笑笑,旋即长长叹口气:“二嫂可能就这几天的事,她刚才已经让小露珠喊我爹了,还让小露珠给我跪下……”说着,黄亮的眼睛湿润了。
林静抬起眼帘疼爱的摸着黄亮的脸,依偎进怀里说:“你别难受好吗……”
黄亮心痛的抱住林静点点头。
两人依偎会,林静心里的温柔消失了,分开生气的靠在树上,揪着衣扣看着天。
黄亮不解的看着林静,一会走过去看看她的神色问:“好好的,你这是怎么啦?”
林静看看黄亮,又左右看看低声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什么呀?”黄亮莫名其妙的笑笑问。
林静上下打量下黄亮气恼的说:“你以为我哥的手下都是白痴吗?你们就做的天衣无缝吗?”
黄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瞬间笑笑嗔怪道:“莫名其妙,你到底再跟我打什么哑谜?”
“是我在打哑谜吗?”林静又紧张的左右看看,抓住黄亮的胳膊质问道:“你在做之前想没想好,做了你打算怎么办?难道想去投奔宋江吗?可你想没想过他已经死了千年了。”
黄亮笑了,抱住林静的肩膀:“你今天是怎么啦,有话你就直说嘛,说的人晕乎乎的。”
林静哭了:“我明说我连苍蝇都怕它听到,你知道嘛,今天我的心都为你这吃了豹子胆的裂成碎片了……”
黄亮左右看看,紧紧抱住林静,瞬间分开,惊骇的低声问:“你……你哥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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