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武警总队医院外科室确诊,陈顺娃左臂肱骨被霸弹枪打成粉碎性骨折,他的当兵生涯就此结束了,强冠杰在外科医生值班室听到这个诊断,当时就捏碎了桌上一只茶杯。
外科第5病房里,陈顺娃呆呆地躺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绷带,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床前站着耿掬花,朱小娟在一旁陪着。而强冠杰和教导员还在医生值班室说话。
耿掬花像是被抽干了血液的孤魂,脸色似乎比陈顺娃还白,她抽抽搭搭地道:“陈老兵,我,我怎么报答你呀……”
陈顺娃从手术室一出来就知道了自己的左臂被锯掉了。但他没有吭过一声,面对两个女兵,他仿佛视无所见,思无所想,两个眼珠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耿掬花看着他这个惨相,再也无法忍受,一手捂嘴,哇地一声跑出病室。朱小娟赶紧追了出去。
耿掬花顺着医院的绿地小径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嗷嗷大哭,一边乱擤着鼻涕。朱小娟追上她,将她拦在一棵苹果树下,“这是什么地方,”朱小娟语气如冰,冷得人身起疹,“有穿军装的人抹鼻子的吗?”耿掬花从手指间抬头四顾,果然有一些住院病人和探视的亲属在看她,她不敢哭了。朱小娟的眼光越过她,向着晴空的无极处,说道:“回队后,也不准再哭哭啼啼,刚才在病房里哭了,就够了。”
耿掬花小声道:“可人家,他总是为我受的伤,他好不怕死,而原先,我还不理他……班长,我……我好想天天陪着陈老兵,为他端屎接尿,我们山里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然就不是人啊。”
朱小娟的回答却使耿掬花吃惊,她的眉头扭起来,说道:“你给我记住一句话:流血牺牲,是军人的本分,缺胳膊断腿保住命,那是他陈顺娃的福气。”
耿掬花瞪大了迷惘不解的眼睛。
从此一连十几天,耿掬花常常独自发呆,陈顺娃保护她受伤时的影子总是出现在她眼前,她不时犯迷惘,这么一个英雄无比的汉子,怎么会偷看她洗澡的身体。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用一条命救了她一条命,即使他曾有过天大的罪孽,也相互抵消了。
又是一个星期五晚上,强冠杰专门组织全体男女兵们在大会议室收看电视节目,兵们的颈子都伸得好长,深泊漏掉一个画面,电视里播的既不是足球,也不是时装表演,是一部专题片。镜头上是女子特警队在外国贵宾面前表演以及女子特警队女教官在毛里求斯国训练别国女子警察部队的各种画面。
配合着一个个精彩的画面,是女播音员激|情洋溢的解说词——
“1995年10月,第64届国际刑警大会在北京召开,会议期间,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女子特警队为代表们作了擒拿格斗表演,特警姑娘腹部开石的硬功绝活,手掌断砖的不凡功夫,赢得了在会的美、英、法、日、德、俄等110多个国家警察高级官员热烈的掌声。国际刑警组织执委会主席伯恩·埃里克森赞叹说:中国特警了不起!美国总警监也情不自禁地讲:美国警察没有中国警察棒。毛里求斯国警察总监达亚尔连声称赞:好,好!表演一结束,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特邀两名特警姑娘与他合影留念。达亚尔回国后,毛里求斯国决定组建一支中国式的女子特警部队,并决定聘请中国女特警担任他们的第一支女子警察部队的教官。”
“中国武警女教官经过三天的长途旅行来到毛里求斯,受到该国警察总监高级秘书兼联络官量森和我国驻毛里求斯国使馆人员的热情欢迎,她们被安排住在毛里求斯国总理和副总理住宅之间的一栋精美的花园别墅里。第二天,达亚尔总监在接见中国武警女教官时说:太荣幸了,我成了世界上第一个请到中国特警女教官的人……”
“身在异国的四名女教官明白,帮助毛里求斯国训练女特警,是树中华人民共和国形象、增强中毛两国人民团结的大事,她们感到祖国的伟大形象在心中压倒一切,凭着火热的爱国热情,锐意进取的精神,她们不仅攻克了语言关、水土关、生活关。而且在教学中勇闯道道难关,夺取步步胜利……”
“中国女子特警队女教官在毛里求斯执教半年,为该国训练出200名武艺高强的女子特警队员,为表彰她们的出色贡献,毛里求斯国警察总署授予中国女子特警队最高荣誉勋章。在毛里求斯国女子警察部队的毕业仪式上,曾四次接见中国四人教官小组的毛里求斯国总理纳文,亲临观礼台,检阅了由中国女教官训练出来的毛里求斯国第一支女子警察特警队……”
耿掬花简直是看呆了。沙学丽和铁红则舌头伸出老长,她们看见了里面闪过的强队长的身影,看见了现在还在队里的一些三年老兵的形象。徐文雅尽量控制着内心的激|情,但双手紧握的拳头还是反映出她种撇蛔〉男朔堋?
罗雁和朱小娟并肩站在后排,特别专注地看着在毛里求斯国训练异国女警的画面,她们的战友的精彩表现,令她们感到脸上生光,罗雁嘴里哺哺着:“好样的雷燕……好样的刘小鸣……”朱小娟虽一声不吭,可眼里异样的光芒,说明了内心的激动。
专题片完了,掌声大作,当武警的荣耀、当武警的伟大,如一道道万丈强烈的阳光,照耀在他们的心头,特别是一年兵们,中央首长的赞誉,外国首脑的嘉奖,更使她们觉得周身的血液在奔腾,一颗激动的心撞得胸腔发痛。
一直坐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强队长站起来说道:“前面的,把电视关了。”等电视一关,他的声音有力地在屋宇内震响;“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女子特警队出去的人,有的老队员你们没见过,雷燕和刘小鸣是你们进队的时候离开的,看看她们,再看看自己,我们能不能成为她们一样的战士,我们不说在国际上,我们能不能在国内为我们的武警争光,就看我们的训练,就看我们是怎样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了。她们之所以取得如此荣誉,她们不是等出来的,不是爹妈天生的,也是苦出来的,摔出来的,拿命拼出来的!你们说是不是?”
全体可着嗓门大叫:“是!!”沙学丽觉得她喊得喉咙都痛了,她觉得她这一次是认真的,过去回答命令时那种好玩的感觉似乎逐渐从意识中消退。
然而与训练生活的残酷相比,回答一声队长的提问显得太轻飘了,第二天在河滩上进行战术训练,沙学丽等新兵又吃尽了苦头。
时令已人盛夏,河滩上绿草茂盛,阳光将一些水泡子里的腐水气味蒸腾在空气中,闻着使人反胃,天气闷热,坐着不动都出汗,何况还要全副武装地折腾。十来头水牛在悠闲地啃草,几个牧童欣喜地看着满脸是汗的女兵们在草滩上反复地摸爬滚打。
罗雁站在队伍一侧发着短促有力的口令:“向左——滚进!”
女兵们枪抱紧、臂夹紧、腿靠紧、身体挺直,全身用力滚到预定位置,又迅速出枪成射击姿势或成卧倒隐蔽姿势。
强冠杰却大声嚷嚷着向徐文雅走去,他丝毫没注意徐文雅的脸色异常,她的嘴角也在不时抽搐。强冠杰吼道:“徐文雅怎么搞的!叫你要做到三紧。一挺、一注意,你的身体总是不挺,总那么蜷着,重来。”他亲自发令,徐文雅咬牙滚进,卧倒,出枪,这次姿势很标准。强冠杰满意地点点头。但徐文雅额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罗雁注意地盯了徐文雅一眼,又在发令了:“全体注意,敌火力突然停止,向右——滚进!”
这次是耿掬花的动作迟缓了,她滚到预定位置时突然犹豫了一下。又回滚了一步,才做出枪动作。这逃不过强冠杰明察秋毫的眼睛,他马上跑上去喊道:“你为什么迟疑?你不知道由于刚才的耽误,你已被敌火力打死了吗!”耿掬花嗫嚅着,说不出所以然,眼光躲躲闪闪,不时扫向地上。
强冠杰顺着她的眼光仔细一看,原来草丛里是一堆新鲜的牛粪,他立刻大发其火:“喝,你也成娇小姐了?!你从哪里来的,你从农村来的,从大山来的,平常你比那些城市兵能吃苦,你就骄傲啦?也想忘本、想不认你的农村祖宗啦?没门,农民怎么了?牛粪怎么了?没有农民全国人就要饿死,没有牛给人拉犁耕田,人也得累死。听我的口令,”他向牛群刚才站过的地方看着,“右前方十米——滚进!”
耿掬花按动作要求滚进冲过去,是一泡牛粪,她不敢犹豫,扑到上面。强冠杰道:“向前——跃进!”耿掬花跃进卧倒,身体压上更大的一泡牛粪。强冠杰不断发令,耿掬花不断跃起、卧倒,卧倒、跃起,顷刻间,她整个儿已成了一个牛粪人。
强冠杰这才叫停,还专门问:“怎么样?会不会死人?”耿掬花咬着嘴唇摇摇头,泪珠子差点滚下来。强冠杰道:“会不会破相?”耿掬花接连摇头。“那你怕什么,哭什么?”强冠杰转身面向旁边的战士们喊:“全体都有,看着正前方二十米处,那些牛粪,就是我们的最佳射击位置,其它地域都可能被敌火力所伤,现在,向前二十米——滚进!”沙学丽刚做出一点犹豫,瞥见强冠杰的眼光刀子一样向她射来,她心里一寒,闭着眼呀呀叫着,向前跑去。
女兵们翻滚冲锋,一泡泡牛粪压在她们身下,叭叽声乱响,牛粪汁四溅。
傍晚收兵回营,女兵一班的人都站在寝室外,人人累得东倒西歪,但人人一身肮脏的臭牛粪,怎么好进寝室。沙学丽往地下一坐,突然放声大哭,一天中积聚的所有的累,所有的苦,所有的说不出口、道不出腹的委屈和不平,转瞬间化成畅快奔泻的热流,冲下脸庞。全体女兵站的站,蹲的蹲,一起抽泣开了,只有耿掬花咬着嘴,只让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正在开门的朱小娟回头喝道:“闭嘴!要哭的,进了这间屋再哭。还有,不许哭出声。”
而强冠杰和男兵们仿佛是钢浇铁铸的,训练下来,不说去洗澡,而直接就在草坪L大呼小叫地踢足球。疲惫的罗雁端着脸盆经过一班门前,看到里面集体洒泪的场面,无话可说。
一阵欢呼传来,罗雁回头看去,原来是强冠杰用力太大,足球直飞向女浴室的后面,强冠杰去追球,罗雁加快步子向那边走去。强冠杰用脚勾住球正要转身,想起了什么,特地拐到女浴室后面的矮墙边,问一个坐在隐蔽处的男战士道:“有没有事?”男战士道:“一直没事。”强冠杰嗯一声,盘着球往回走。一个人影遮住了他,他抬头,看见罗雁端着脸盆,仿佛截击似地拦住他,轻轻招呼道:“队长。”强冠杰大咧咧地不停步道:“啥?说。”“徐文雅今天身上来了情况,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痛得厉害,所以滚进的时候,她的身体总是挺不直。”强冠杰拉长声调道:“是吗?——”没停步,还是盘球。“耿掬花也不是怕脏,她上个星期又去总队医院看陈顺娃,把刚发的几十块钱的津贴全都买了营养品,她自己就没钱买肥皂。”强冠杰的脚顿了一下,又往前带球。罗雁继续道:“也没钱买卫生纸。听沙学丽说,她看见耿掬花上星期来了例假,是偷偷拿旧报纸来垫身子。所以她想让衣服少弄脏一些,怕没肥皂洗不干净,穿起来影响军容。”
强冠杰摹地一脚踩在足球上,仁立不动,不知在气什么,嗨地出了声大气。
夜晚,女兵一班的姑娘们七歪八倒地倚在宿舍里各自的床上,白天的疲累使她们没了说笑的精神,她们神情委顿,缄口无言,恰似庙里的泥塑木雕。
朱小娟一脚跨进来道:“怎么了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兵们木然地看看她,没人答腔。朱小娟想想,命令道:“唱歌,唱一首歌就快乐。沙学丽你起个头。”沙学丽没精打采道:“班长,随便唱什么都行吗?”“只要你们能高兴。起头起头,快。”
沙学丽略一思忖,张嘴唱起来:
“在我参军的那一天
妈妈来送我
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深情地对我讲……”
朱小娟一皱眉,小声嘀咕道:“什么歌不唱,唱这首。”她知道这是多年前特警队一个爱好音乐和诗歌的兵自己编写的,然后就在一茬茬的新兵中代代流传,大家都会唱。徐文雅抱起一个老兵的吉他,加入了伴奏,青春的喉咙一起吟唱着凄美的旋律,别是一番味道:
“孩儿到了部队上
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不要想家乡不要想爹娘
更不要想郎
站在戈壁滩上
举目望四方
望不见黄河水后浪推前浪
更望不见娘……”
歌声中,沙学丽想到分手时母亲给她塞手机的情景,可如今手机何在?铁红的眼前出现了妈妈给她按摩腰部的镜头,她的声音哽咽,热泪满脸。耿掬花更是想起了在母亲坟头前鞠躬的气氛,穿着破烂衣服的哥哥背着瘫痪的父亲站在一旁,天上飘着毛毛细雨……
女兵们唱得感情投入,唱得泪流满面。谁也没注意到,连朱小娟自己可能也未意识到,她的嘴皮也嚅动着,小声跟着哼起来。
这时强冠杰却在教导员室里,教导员在给妻子拨电话,教导员刚说一声“通了”,强冠杰就一把抓过去道:“嫂子,有件事要拜托你了。”小林在第七医院内科值班室,她欣喜地道;“好啊好啊,是不是约小周哪天见面啊?”“不不,是托你帮着买一些东西。”“什么东西要我买啊?”强队长吭吭哧哧半天,似乎不好启齿。小林在那边催促道;“说嘛,只要我帮得上忙的,那没二话。”强冠杰终于开了腔:“是要买一些妇女用品。”小林的语气疑惑了:“妇女用品?哪些妇女用品?”“是那个那个,一个是什么治疗痛经的。还有一个是女孩子来了那个事的时候用的那些卫生品。”小林的语言既兴奋又诧异:“呵?你自己有相好的了,都关心到这份儿上了?”“不不不,”强冠杰的脸早已红得像关公,“是另外的事,嫂子谢谢你啦。”赶紧搁了电话,脸上汗都出来了。
教导员带回那两大包东西是在第二天下午,一身汗水的强冠杰把它提到队长室,往桌子上一搁,随即让通讯员叫罗雁跑步来见他,正在操场上训练的罗雁大汗淋漓地应声跑来:“报告!”强冠杰指指两大塑料提袋东西道:“你,晚上把这些拿给徐文雅和耿掬花。记着,这一包是徐文雅的,这一包是耿掬花的。”“是。”罗雁隔着塑料袋看了看,明白了是什么东西,欣喜地:“队长,你买的呀?”强冠杰命令似地道:“不是我,是教导员送的。懂了吗?”
罗雁深明强队长的个性,她抿嘴悄悄一笑,然后挺胸立正道:“是。”
当天晚饭前,这两包妇女用品就分发到徐文雅和耿掬花手里,她们各自捧着满满的一大包,站在寝室里,都不知道怎么向罗雁说话了。徐文雅道:“区队长,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啊。”罗雁藏不住嘴角的一缕笑道:“不是我,是……你们的最高首长。”。
沙学丽听见,从床上撑起来:“我们的最高首长?强队长?”她一下躺回去,“他才不会,他是个冷血男人。肯定是区队长你。”
耿掬花突然抽泣开了:“这要花好多钱啦,我我我怎么消受得起啊,区队长,我没有办法感谢你啊……”
罗雁急了:“哎哎哎你干什么,你拿着就是了。”
强冠杰此时推门走进教导员室,非常在意地问教导员:“跟你老婆解释清楚没有啊?”教导员笑着道:“早说清楚啦,她牙齿都差点笑掉。”强冠杰又道:“另外,除了陈顺娃这事不谈,耿掬花把钱都给家里寄光也是不行的,你找时间开导她一下,一个月四十几块钱的津贴,那是用来买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保障正常的训练的,不是拿来支援家庭建设的,以为当兵可以挣钱养家,这个出发点就大错特错。”
教导员同情地道:“大山里出来的,苦嘛。”
强冠杰抓着教导员的大玻璃杯猛灌一气水,一抹嘴道:“出来当兵就是奉献,就是找更大的苦受。我不喜欢来挣钱的兵,有一点点这样想法都不行。当兵别挣钱,挣钱别当兵。何况当兵真能挣钱吗?笑话。当兵挣的是危险,是流血,是累死当睡着,也是挣的人生的辉煌。我就想这样告诉每个兵:要建功立业,你就留下;要挣钱,就滚蛋!”说完,起身准备离去。
教导员笑道:“行,你还是当严厉的爸爸,我呢,照样当慈爱的妈妈。我想给耿掬花家寄三百块钱去。”走到门边的强冠杰立刻站住,从兜里掏出三百元钱道:“我也添三百。”“嘿,二三得六,六六大顺。”“你偷藏私房钱,”强冠杰很难得地与战友开了个玩笑,“谨防小林拧断你的耳朵。”“她敢。”“那你那么让着她?”“那是尊重女性。”教导员大笑道。
强冠杰跟着咧了咧嘴,转身消失在月光皎洁的夜色中。
许多男女兵们围在浴室的空坪前,群情激昂,一片叫嚷,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这是盛夏的一个傍晚,每天训练结束后浴室最热闹的时刻。只见纷乱的人腿缝隙中,一个黑影趴在地上,看不见他的头。
耿掬花端着脸盆过来,礁见沙学丽一脸激动地从人堆中挤出,急忙问:“么子事?么子事哟?”沙学丽兴奋地抓住她摇道:“么子事?就是你的事哇!抓到了那个偷看你洗澡的人啦!”耿掬花愣了半天,忽然把脸盆往路边一放,疯子一样冲进人堆。
人圈中心,强冠杰正在审问一个小瘪三。
“抬起头来,”强冠杰严厉地喊道,“抬起!”小瘪三磕头如捣蒜:“饶了我呀,军官爸爸、军官爷爷,我再也不敢了啊……”强冠杰一把托起他的脸,是一副肮脏的形象,枣核脸,泥鳅眼,只有鼻子长得端正,但由于从砖墙上跌下来时擦破了一道皮,花一道绿一道的,尤其显得恶心。强冠杰道:“几次了?”小瘪三道:“饶命呀,就一次,就今天一次呀。”强冠杰冷笑:“我派我的兵守了一个多月了,哼,我看你敢糊弄我。”他手上稍一用力,小瘪三吱哇哇地痛得大叫:“三次!领导饶命,真的只有三次啊……”“上个月二十三号那天也是你?!”“是、是、是,饶了我啊军官爷爷,我没有好好学习,我罪该万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