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电车开到距左机翼前停住,沙学丽与两个女工下来,给飞机电瓶充电,机舱门上的屠小林紧张地监视着她们。只见沙学丽打开电瓶门,突然厉叫一声,抱着手,在原地又喊又跳,不知发生了什么。屠小林立刻把她盯得更紧,眼珠都不敢眨一下,另两个女工也在喊:“糟啦糟啦,小沙的手指被电打啦!”
而就在屠小林的视线不敢离开沙学丽的一刹那间,驾驶室里的罗雁已对着微型对讲机轻轻发出了行动信号。从充电车尾部的底盘下突然爬出两名男兵,一个是王川江,一个是罗小烈,他们趁着屠小林专注地看着沙学丽的时候,抱着电子侦测仪一个箭步就钻到飞机底下,屠小林看不到他们了。
王川江和罗小烈相互配合着,沿着机尾向机头慢慢行进,手里先进的电子侦测仪穿透机身,扫描着机舱里的人员位置和情况。
而此时的沙学丽已经没事了,平静地与两个女工一起给飞机充电。
机舱内,徐文雅躺在地上,她离屠小林不远,一个空姐要扶她坐起,她轻轻摇摇头,挤了一下眼睛,装着仍在昏迷。扼着空姐的屠小林的背影历历在目,距徐文雅躺的地方不足四米远,但驾驶舱还有那个拿着遥控器的歹徒,徐文雅不能贸然行动。
装炸弹的公文包已被绑在姚飞胸上,他双手双脚都被缚住,歪倒在高驾驶舱不远的通道里,在赵海成和屠小林两人的视线之间。两个劫机者想得很周到,万不得已时,赵海成只要按动手里的遥控引爆器,姚飞和整个飞机便会在烟火中与他们同归于尽。
草坪边的高科技电子侦测车里,强冠杰站在操纵接收仪的技术兵身后,显示终端上,王川江和罗小烈他们测到的机内人员情况不断地被同步传输过来。
“两名恐怖分子,”技术兵指点给强冠杰看,“除了舱门上这一个,另一个在驾驶舱。舱门上这个手持一只手枪,驾驶舱那一个手持一枚好像移动电话的东西。”强冠杰道:“一定是遥控引爆器。能看见徐文雅吗?”技术兵通过送话器下令道:“再把两个躺在地上的人的信号送过来。”
王川江和罗小烈重新沿着机腹再走一个来回,电子侦测车内的显示屏上,逐个出现两个躺着的人形,一个离驾驶舱不远,另一个躺在通道内第1排前的地上。“嗯。”强冠杰仔细辨认着两个躺着的人形,思索道:“看体型,第一排座位下躺的这个像是徐文雅,她会不会是受伤了?”技术兵指着姚飞的图像道:“这一个体型骨骼像是个男性,不知是谁,可能是被劫机犯打伤的人质。”
机舱内,屠小林向着赵海成扭头汇报:“充电完了。”赵海成向着送话器道:“叫充电车回去,加油车来!”屠小林便在舱门上喊:“充电车回去,加油车赶紧来!”
沙学丽和两个女工上车,罗雁一打方向盘,充电车往回开。
而留在机腹下的罗小烈悄悄打开机腹背向塔台一侧的行李舱门,与王川江一起爬了进去。
赵海成向屠小林吩咐道:“你马上去搞一个真正的手机,我不要被困在驾驶舱里,我要到客舱里去监视!”屠小林关闭舱门,架着空姐返回通道,将她按在一个空椅上,凶狠地按下她的脑袋,然后向旅客喊道:“谁有手机,快拿出来,不然老子就打死这个空姐!”
立刻在第5排有个男士站起来:“有有,我有。”他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只手机,屠小林上去一把抓过,然后问道:“多少号码?”“全球通,1398001158。”屠小林转头向驾驶舱大喊:“1398001158!”
驾驶舱里的赵海成向着送话器道:“公安的听着,给我一个你的手机号,我要到客舱里去。我的手机号是1398001158,有什么话通过这个手机说。”他听了一阵,“好,你是9807555。”他站起身,向着三个飞行员道:“不准乱动,反正我们手里有枪,不听话我就随便杀人。”说完他走出机舱。
行李舱里的王川江两人用侦测仪追踪着赵海成的动向,不断向强冠杰报告着劫机者的行踪。
两辆加油车分别由罗雁和沙学丽驾驶,向飞机的左右两个机翼驶去。
赵海成去拿屠小林手中的手机,疏忽了观察外面的加油车,两辆加油车驾驶室里的罗雁和沙学丽一声“行动”!又有六名男女特警队员从加油车底盘下跃出,先后潜入机腹下,其中有两名女兵,一个是耿掬花,一个是铁红。
等赵海成和屠小林分别据守着飞机的左右舷窗向外监视时,他们已看不到机腹下的特警队员了。
屠小林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右侧舷窗边喊道:“赵哥,我有个想法。”“快说。”“我们弄的人民币埋在国内,我们一出去,就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我们得弄一笔美元,到了南美洲尼加拉瓜那些小国家,给他们的官员塞红包,请吃饭,买护照,弄一个好的居住地方,总得要钱,要美元。”
赵海成阴险地笑道:“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周到,好。”他揪了手机号码道:“喂,听着,半个小时内,马上给我们送来一百万美元现钞,要十元以下的,不连号的旧钞。”
“这很成问题,”塔台内的马局长也拿着一部手机,故意拖延时间道,“又要旧钞,又要小面额,半个小时哪儿弄得到啊。”赵海成道:“这我不管,那么多外企、合资企业,还有那么多银行,凑他妈一千万也有。你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手里的旅客就没有好果子吃。”马局长道:“这是大事,你知道我一个人无法决定,你等着,我马上请示上级,你一定要耐心等一下。”
机舱内的屠小林扭头向赵海成凶狠地说道:“只给他狗日的五分钟请示时间,时间一过我就杀一个旅客!”赵海成向手机说道:“公安听着,我只给你五分钟请示时间,时间一过我就杀一个旅客!”他啪地关了手机。
塔台里的所有领导都在思考,林书记摸着下颏继续在踱步,一时间,塔台里静得掉根针都可以听到。
一位秘书模样的男人匆匆跑进来说道:“林书记,国务院再次来电,指示:一定要在确保人质和飞机安全的前提下,妥善解决,任何计划,都要确认是万无一失的,是建立在周密可靠的准备之上的。”
林书记霍地抬头道:“向国务院回电,我们坚决执行。”秘书又道:“另外,公安部何副部长、武警总部刘副司令员将乘专机赶到我市。”林书记道:“太好了,有上级领导的亲自指挥,我们就更有信心。”他转脸对马局长道:“稳住劫机者,告诉他们,我们同意去给他们弄钱。”
飞机内赵海成的手机响了,他打开听了一阵,忽然发火道:“什么?要两个钟头?不行,一个小时内必须把钱送来!”塔台内的马局长道:“我们已经在做最大努力。我们已表示了最大的诚意,你们也应该有对等表示,你们可以把机上的所有妇女儿童先行放下。”赵海成道:“我们到了台湾,自会放下妇女儿童,我们会一站一站地陆续放人,现在不行!”他啪地关了手机。
一盏工作灯照着堆满东西的飞机行李舱,罗小烈和一名男战士快速搬动着行李,看看将到最前排的位置了,罗小烈直身向一直用侦测仪监视上面客舱情况的王川江问道:“我在什么位置了?”王川江盯一眼他,又看着终端显示屏道:“你已接近前舱第5排距离左舷那个一号劫机者只有一米远了。张勇距右舷的劫机者还有两米。”
紧跟着又是几分钟的搬动行李,王川江轻喊一声:“好!”罗小烈和张勇立即擎起微型冲锋枪,枪口上指,按照王川江的调度,分别瞄准了头上客舱里两个劫机者的位置。
加油车还在慢慢地加油,操作的都是女工,两辆加油车的驾驶室里,分别坐着沙学丽和罗雁,她们牢牢监视着隔着舷窗的两个劫机者的面孔,与机腹下的王川江一样,随时用微型通话器向强冠杰报告着两个罪犯的动静。
侦测车内,强冠杰用对讲机向塔台内的首长汇报道:“突击组一小组已在行李舱内占据位置,二小组在机头和两翼随时准备发起攻击,请首长指示。”
从塔台上首长们的望远镜里看出去,飞机的两翼和机头阴影下,已经各有两名特警战士,六名战士均头戴耳机,穿着防弹背心,一半的人举着微型冲锋枪,将一只脚踩在战友的一条腿上,另一半的人蹲着马步,做好了随时可将攻击手送上攀登点的冲击准备。
铁红和耿掬花都一只脚踩在男战友的腿上,她们神态严肃,激动中充满自信。
首长们放下望远镜,看着飞机客舱剖面图,一片静默。还是林书记率先发言道:“罪犯手里掌握着炸弹遥控装置,如果发起攻击后不能一招制敌,会给机内的乘客带来不必要的损失。国务院领导说要万无一失,我们现在是否已是万无一失了?”
这个问题关系重大,众人一时都不便吭声。
“还是应该有我们的人进入客舱后,才有绝对的把握。”武警司令员斟酌道,“而且,”他指着飞机客舱剖面图道,“要把掌握遥控器的一号劫机者调动到客舱与驾驶舱之间的通道方向来,先解决他,才是最大的万无一失。”
桌上的手机响了,马局长一把抓过来,里面传来赵海成的声音:“我要的钱拿来没有,赶快送来!”马局长道:“还在准备,各个银行都动起来了,请你耐心等待。”赵海成道:“别他妈啰嗦,再给你十分钟,到时再不送钱,我们将打死两名人质,然后起飞!”
就在他们对话时,一男一女两个公安人员带着一位妇女和一个女孩急促地进来,女公安报告道:“赵海成的妻子和女儿了。”
马局长掉头看着她道:“都交待好了吗?”女公安道:“路上已经说好了,她们保证配合。”林书记眉梢一抬道:“好,马上请她们与赵海成说话。”马局长向着手机道:“赵海成你听着,你的妻子和女儿来了,她们要和你讲话,你听着。”
手机拿给赵妻的同时,林书记眼睛看着飞机客舱剖面图,小声向军用通话器发令道:“强冠杰你听着,我是林进一,准备命令得力战士进入客舱,配合行李舱里的战士相机歼敌,我们将把拿遥控器的一号劫机者调动到驾驶舱与客舱相联的通道方向来,全力配合你们。”
接到指示的强冠杰马上利用通话器向飞机内外的战斗小组发出一个个命令,“205。”机头下的耿掬花轻声答道:“我是205。”“你的吹管带着没有?”“带着。”强冠杰又道:“201。”一个男兵回答道:“我是201。”“听着,你与205的任务是从驾驶舱进入飞机,机长已打开左舷的风挡在等候。潜入后,要求耿掬花用特殊手段先解决一号罪犯手里的遥控器,然后立即将两名罪犯一齐处置,整个机场都在配合你们。”
这时客舱里的赵海成正向着手机严厉地喊道:“你是曲芬?谁叫你来的!”曲芬听到丈夫劫机的消息后神经已经绷得快要断裂,听他这一吼,吓得差点瘫在地上,她稳住身体后,带着哭音道:“我,我是自己要来的,海成啊,你可不能胡来啊……”赵海成向电话里叹一口气道:“废话不说了,我已经走到这一步,这是命运的安排。”曲芬哽咽道:“海成,我们结婚十二年,你可从来没瞒着我什么,可你今天,你女儿中午还在等着你回来吃饭,她学会了包抄手,她亲手给你包了五个,可你……你你,你怎么会是这样啊……”
省公安厅戚厅长示意哽咽得无法说话的曲芬把话筒给女儿,马局长看曲芬毫无反应,只好动手夺过手机,递给那个小姑娘。赵海成的女儿接过话筒,先不说话,也是嘤嘤抽泣,她的哭声打动了客舱内的赵海成,他脸有悲戚,温柔地道:“兰兰,你不要哭,你哭什么嘛。”
他说着话,身体不自觉地踱起步来,从左舷换到面对塔台方向的右舷,因为他估计他的女儿就在塔台里。而一直站在右舷的屠小林看着赵海成突然流露出的儿女情长,脸上显出不屑,一边监视着客舱内情况,一边赶紧换到缺了人监视的左舷,眼睛不时扫向窗外。
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换位空当,接到命令的耿掬花和那个男战士已在机头左侧下方另三个男兵搭的人梯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入了驾驶舱上悄悄打开的一扇风挡内,里面的机长等三人立即接住了他们。
客舱内的赵海成左手拿遥控器,右手拿手机,还在对女儿讲话:“兰兰不哭,爸爸是到国外去旅游,有什么哭的嘛。”“可爸爸,为什么那么多公安叔叔和公安阿姨来找我们呢?”赵海成一闭眼,他无法回答孩子率真的问话,他决然提高嗓门道:“兰兰,不说了,爸爸要走了!”他无奈地关掉了手机。
躺在地上的徐文雅一直虚着眼缝观察着赵海成,她离他只有两三步远,她悄悄向他的方向蠕动了一下。]
驾驶舱里的耿掬花和那个男兵贴着舱壁向外运动,摸到了驾驶舱门口,收了手机的赵海成忽然向这个方向踱来,似乎有回驾驶舱的举动。
机腹下的王川江和左右加油车里担任监视的罗雁和沙学丽,同时向强冠杰发出警告。
然而这只是一场虚惊,因为收到告急讯号的塔台指挥人员立即向赵海成打去电话,赵海成将响铃的手机放到耳边接听,停止了欲走向驾驶舱察看什么的脚步。
驾驶舱内的五个人同时出了一口气。
赵海成接到的电话是马局长打给他的,马局长告诉赵海成,送美钞的汽车来了,赵海成一听,脸上露出喜色,重新跑回舷窗边,不眨眼珠地向外张望。
跑道上,果然有一辆漆着银行标志的面包车向着飞机疾驰而来。
赵海成回头,向对面的屠小林使个眼色,屠小林会意,命令空姐站起来,作为自己的人体屏风,重新开启了前舱的客舱门。
趁着两个劫机者的注意力都被引向舱外,驾驶舱内的耿掬花和男兵不失时机地一闪而出,赵海成与屠小林都紧紧盯着外边驶来的面包车,一点没察觉到侧边通道里的重大变化,赵海成那只拿遥控器的左手暴露在耿掬花的视野里。
耿掬花将吹管含在嘴上。
机腹的行李舱内,罗小烈与男兵的枪口随时遵照着王川江的指令移动,将两个劫机犯的身影罩在死神的阴影中。
随着面包车嘎地一声刹在飞机舱门前,两个化妆成银行职员的女兵提着两个密码箱分别钻了出来。
客舱里的赵海成贪婪地望着机身外的两个姑娘,徐文雅却在赵海成的身后悄悄睁开眼,蠕动到了离他只有一米远的地方。
赵海成兴奋地向两个银行职员打扮的女兵喊道:“过来,快!”又让屠小林放开空姐,要空姐放下一根绳子准备吊起钱箱,他与屠小林隐在门框两侧监视。
就在这时,耿掬花的吹管瞄准赵海成的左手腕,鼓足两腮使劲一吹,几粒铁砂子准确地击向赵海成的左手腕,只听赵海成哎呀一声,遥控器掉到地板上,他怪叫一声,一转头就去拾——
徐文雅已饿虎扑食般地一跃而起,向地下的遥控器发起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哗地一下压上去,把遥控器紧紧地抱在怀里。
在耿掬花发射吹管的刹那,紧跟着耿掬花的男兵已向微型通话器里吹了声口哨。
与此同时,侦测车内的强冠杰听到这声口哨后已向送话器里发令:“干掉二号!”
与此同时,机腹行李舱内的罗小烈一直上指的微型冲锋枪已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客舱里正回头看着赵海成与徐文雅扭打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屠小林,一瞬间被地板下面射来的子弹打得向上一跳。
与此同时,从他那则的舷窗外,一个翻上机翼的男兵隔着窗子也射进来一梭子弹,屠小林在两股火力的夹击下,在空中如通了电似地剧烈抖颤着,轰地一声摔下来。
抱头伏身的旅客中,响起了一些妇女的哭喊声。
徐文雅与赵海成扭打在地下,赵海成由于失败而爆发出的力量非常惊人,他一拳打在徐文雅胃上,徐文雅惨叫一声,遥控器差点失手,但她忍痛飞起一脚,也踢中赵海成的肋骨,赵海成向后踉跄倒下,随即被冲过来的耿掬花一个勾拳击中后脑,然后与徐文雅一起把他压在地下不能动弹。
赵海成在地下扭动着颈子,声嘶力竭地叫着:“我要炸死你们,我要炸——”
爬起来的徐文雅满怀仇恨,再将一拳补到他脸上,赵海成昏倒在地。
离她们不远的驾驶舱内,男兵与驾驶员们一起把姚飞松开,男兵们小心翼翼地抱起装炸弹的公文包。
紧急出口舱门打开了,旅客们顺着充气滑道紧急滑下。
客舱里,耿掬花和徐文雅紧紧拥抱,一些还未疏散出客舱的大胆旅客,因为死里逃生而激动地大喊大叫着冲过来,有些人抱起徐文雅,有些人抱起耿掬花,高高举向空中。
人们流着泪一边抛她们,一边大喊:“武警万岁,女兵万岁!”
没抢着抛女兵的旅客围在过道里和座椅间,使劲地鼓掌,使劲地喊着:“你们是我们的活菩萨啊!”“你们是我们的救命大恩人!”
舱门外挤进一个女记者和一个摄像师,隔着人圈就把话筒向徐文雅伸去。
“我是省电视台焦点新闻栏目的记者。”女记者兴奋得声音都走了调,“我早就问清楚了,你叫徐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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