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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孙殿英和他的三姨太 > 第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

第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

带着所属的二十七军军长范汉杰,第四十军军长马法五在杨树庄召开祝捷大会。会上宣读了国防部的嘉奖令,还带来10万元的奖金,会议开得热热闹闹,热情洋溢。

这天晚上,庞炳勋留在新五军的司令部,他和孙殿英一边吞云吐雾抽着大烟,一边说着知心话。庞司令说:“殿英呀,想不想向上边要点武器军械?”

孙殿英说:“咋不想,咱这些杂牌军没面子,就怕要不来。”

庞炳勋“嗯”了一声说:“你没看看全国都在吃败仗,现在你们打了个胜仗给委员长争了面子,也许他一高兴,会给你些装备。”

孙殿英一想,这也是这个理儿。他叫来张副官,准备向重庆发报,庞司令从口袋中摸出一份公文说:“这是四十军小庄山战斗以后,向委员长要的军械表册,给你做个参考吧!”

孙殿英接过表册对张副官说:“立即向委员长发报,就按四十军这个数目要,着重庆办事处催促办理。”

三天以后,也是晚上这个时候,孙殿英正躺在三姨太房中抽大烟,张副官进来说:“重庆办事处急电。”

听到重庆办事处来了急电,孙殿英嚯地坐起来说:“我就等着这份电报哩,它要不来,我一晚上睡不着,快念,快念!”

张副官念着:

孙军长钧鉴:

蒋委员长在我部公文上批“照准”二字,我们到国防部办理手续,何应钦部长在公文上批“库内无”三字,事情无法办理。

专告

新五军重庆办事处

听了电报,孙殿英气得脸­色­发青,他一把将烟枪掷于地上,趿拉着鞋向门外跑去。张副官、三姨太一愣马上也跟了出去。

孙殿英大步小步跑到电报房,还没站稳身子,就催着:“立即向重庆国防部发报,也给委员长抄一份。”

报务员见军长亲自来,一定事关重大,慌忙拿了笔纸说:“请军长口述电文。”

孙殿军喘着粗气说:“国防部长何应钦,孙魁元日你亲妈!”

报务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一颤抖,铅笔落在地上。

孙殿英发怒了:“写,怎么不写,就这样写,就这样发,发不出去我枪毙你!”

“是!”

孙殿英气呼呼地坐在电报房,亲眼看报务员把两份电报发走,才缓过一口气来。

回到屋里三姨太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殿英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老孙不解地问:“啥意思?”

“你要的东西一定能到手。”

“不会吧,我骂了人家,人家会不记仇?”

“过几天你就知道啦。”

重庆国防部的会客室里灯火辉煌,国防部长何应钦与部属将领刘峙、杜律明正在交谈着。一个副官手执一份电报说:“报告何部长,新五军急电。”

何应钦潇洒地一挥手,很有风度地说:“念!”

副官面有难­色­地环顾左右,“这个……”了半天仍没念的意思。

何应钦笑着说:“刘司令、杜军长都是我的爱将,一家人念念何妨?”

副官惊恐着:“职下不敢念……”

刘峙站起来大声说:“何部长叫你念你就念,怕什么?”

副官看了一眼何应钦,鼓足勇气念着:

重庆国防部长何应钦,孙魁元日你亲妈!

何应钦一拍桌子吼着:“放肆!”

副官吓得心惊­肉­跳,他辩白着说:“何部长,电文真是这样写的,不信你看看!”

何应钦接过电报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在国民党要员中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当着部属的面受此欺辱使他甚丢面子。他脸­色­发白,双手抖着,结结巴巴地骂:“这个……土匪……”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昏倒在会客室里。

何应钦一病就是七天,只觉得头晕眼花,四肢乏力。这一天病情稍有好转,他坐起身来翻着一张《中央日报》闲看。他看到第三版的一角刊载一篇短文题目为《孙军长骂娘记》,接着看了内文,不禁气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剧,赶紧闭上了眼睛。

桌上电话响了,何应钦的侄子何绍周接住电话忙对何应钦说:“二叔,委座让你听电话。”

何应钦接过话筒立即听到蒋介石的声音:“敬之吗?我是蒋中正。”

何应钦连忙答话:“委座,我是敬之,请训示!”蒋介石和蔼地说:“新五军军械的事,怎么搞得满城风雨,这对你很不利,孙殿英是土匪也好,流氓也好,只要他抗日,能打胜仗,这就为你我争了光。《中央日报》上那篇文章你看了吗?人家骂你是亲日派,逼得前方的部队弹尽粮绝,只好投降日本人,这个事情责任不小呀,请你好自为之……”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何应钦从来没有办过,可是今天他遇到了,在严令之下还非办不可,于是写了个便条交给秘书说:“速去办理。”待秘书走后,这个斯斯文文的儒将破天荒地骂了一句粗话:“­操­他娘,这个土匪孙麻子!”

没过多天,孙殿英接到新五军驻重庆办事处的电报,全文如下:

孙军长钧鉴:

国防部来电,言说武库军械到货,我们已经领取完毕,现在武器正在装车,即日起运北上。

专告

新五军重庆办事处

三姨太指着电报说:“殿英,我说你要的东西一定能到手吧,你还不信,我说得不错吧!”

孙殿英思考着说:“不错是不错,可你咋会看到这一步哩?”

三姨太说:“不是我拍军长的马屁,这就是你的英明之处啦。”

老孙拍拍脑袋不解地说:“我都让何应钦这个老混蛋气昏了头,还英明个啥?”

三姨太笑笑说:“关键是那一闹很英明,这一闹委员长知道啦,陪都重庆好多人也知道啦,孙军长打日本人那是正义之举,还能得不到国人支持?《中央日报》还登了一篇《孙军长骂娘记》的文章,这样以来把何应钦的丑事搞得国人皆知,再不给发军火,全国人都会反对他,骂他是亲日派。”

孙殿英来了­精­神,忙问三姨太:“老三,那篇文章是怎么回事,又是你弄的?”

三姨太摇着头说:“不,不是……”

“不是你,还能是谁?”

三姨太把孙殿英拉在自己身边坐下,小声说:“咱这新五军里,有许多共产党的人,他们都是真心抗日的,你和日本人打仗,他们肯定想办法支持你,那篇文章我想是他们写的。”

“真是他们?”

“我想一定是他们,不会错。”

孙殿英长长地“哦”了一声,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第四节 坐等情人到天明

也是在这一段时间,严家浩发现赵敏有意避着他,不和他见面,不和他说话,更不用说那种事情了。严家浩还发现这个赵敏老往三姨太张玉娟的屋里钻,一去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很晚才出来。他想,莫非张玉娟不让她接近我?但他从没有去想自己手中的玩物会变成孙殿英的四夫人。

一天傍晚,天上落下一阵细雨,宣传队训练结束后,别的队员各自散去,赵敏又进了三姨太的住室。严家浩就像猎人设伏那样在赵敏回归的必由之路等待着。夜幕降临了,四处一片黑暗,深秋的风虽不是寒冷刺骨,但林县地处太行山区,这里冷得特别早,站在风地里吹久了脸上感到痒痒的痛。雨无声无息悄悄地下着,打湿了这个政治处长的外衣。有人说等人的滋味是最难受的,这话表达得还不尽然,确切地说,等待情人,而情人又久久未来,这种滋味才是最最难受的。此情此景中的严处长便是如此。黑暗中他把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把一盒哈德门香烟抽得­精­光,还不见赵敏的影子。他怒火中烧,喋喋不体地骂着张玉娟这个­骚­货。在他看来赵敏是爱他的,一定是张玉娟从中作梗,更没想到他的心肝宝贝也会在关键时刻背叛他。

一阵寒风吹来,严家浩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喷嚏。他感冒了,浑身有点发冷,头也一阵疼似一阵。但他还是坚持着,心想就是等到天明,也要见到他的心肝宝贝。

朦胧中,小桥上晃动着一个人影,一看那轻盈灵活的脚步,一看那若风似柳的身姿,严家浩便知是赵敏——他的心上人。他活动活动身体,准备迎上去,顿时觉得四肢灵便,浑身轻松,可见爱情的魅力之大。有人说爱情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带着情侣踏冰披雪不觉冷;有人说爱情是沙漠里的清泉,酷暑三伏牵着情人的手,游走荒漠不觉渴。若以笔者看来,爱情是一剂灵丹妙药,包治百病,能使病人康复,能使老年还童,一切百医难治杂症,见了她都可药到病除。你看严家浩不是如此吗?看到赵敏已是身轻如燕,迈着轻快的步伐迎上去。他握住赵敏的手,娇声娇气地说:“敏,亲爱的,多天不见真想死我啦”。

赵敏突然被人拉住,吃了一惊,定睛一看是严家浩,更使她心神不安。她和严家浩之间的事情若传到孙殿英的耳朵里,不光毁了一生的荣华富贵,说不定连­性­命也难保全。但是此时和严家浩断交也不好,严家浩动手动脚施以弓虽暴也许会因此丧命,大黑天,四下无人,又在桥上,下面便是十几丈的深沟。想到此,她便主动拥入严家浩的怀抱中,双手搬住处长的脸贴在嘴上,耳上,眼上,一边亲着,一边喃喃地说:“严处长,想死我了,晚上做梦都在想你,白天一见到你,我都有点害怕。”

严家浩释然了,原来她躲着我是这个原因,想着想着,他把心肝儿抱得更紧了。

赵敏轻轻推开他说:“天晚了,我该回去了,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你明天晚上在屋里等我,一定叫你满意。”

赵敏走下桥去,步伐匆匆,心情急切,不敢回头一看,她真怕严家浩会追上来。

回程的路上,严家浩心旷神怡,神情自然,天下着蒙蒙细雨,山风还是那么冷,但他却觉得天晴了,满天的星斗在向他微笑。

第二天下午,严家浩早早下了班,换一套崭新的军装,把皮鞋擦得锃亮锃亮。派勤务兵到街上买了水果、小吃,又从皮箱中取出一瓶­精­制的果酒,一并摆在桌上。他把门关上,以防他人打扰,把该洗的洗好,该擦的擦净,使室内焕然一新。6点半时,他到机关食堂草草用过晚餐,顺便到电报房走了一趟。交待小张、小李今晚若有急报,急件,不必立即送他,因为他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小张、小李吃惊地看着他,因为这是从没有过的事,也是违犯军统纪律的事。严家浩见报务员用那样的眼光看他,心里很不高兴,马上严肃地说:“今晚是特殊情况,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两个报务员“刷”地站起来立正说:“是!”

看到这些,严家浩放心了,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住室。

严家浩靠在被子上闭目养神,他知道今天晚上的战斗,不知又要消耗多少体力。那天晚上一场激战累得腰酸腿疼,七八天仍未复元。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林县最大的药材行老板送给他的“三鞭丸”,据医师讲,事前食上一丸是很有功效的。为了显示他的英勇善战,博得赵敏的欢心,他一次竟然服用了三丸。

吃下那药之后,严家浩那件东西硕大无比,直挺挺地等着赵敏到来。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来人。急得严家浩像热锅上的蚂蚁。裆下的东西赵胀越大,他掏出一看,那东西又红又肿,*像是*了,痛得利害。

时钟敲响10点正,天已经很晚了,赵敏仍然没来。严家浩心想会不会又被张玉娟勾走了?他走出屋门,看见三姨太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双手按着窗口,从窗帘缝中向里张望着,见三姨太把三岁的儿子放在膝上,拿着一本画书,在给孩子讲故事。

看到这些,严家浩只好又回到屋内等着。时钟指向1l点,还不见赵敏的影子,照一般人的思维赵敏是不会再来了。中国人有句古话叫作利欲熏心,这时的严家浩仍处于那天晚上好事的回忆中,再加上昨天晚上赵敏还信誓旦旦,他仍然认为,早晚之说,赵敏一定会来的。

深夜11时半许,严家浩听到门口有轻微的响动。听见响声他似喝了一支兴奋剂那样,“蹭”地从床上跳起来。严家浩心想,赵敏,亲爱的你终于来了,今晚上我饶不了你!他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勤务兵。他马上变了脸,骂道:“狗日的,黑更半夜你想­干­什么?”

勤务兵结结巴巴地说:“司令……部叫……我……送东……西,怕你……睡了……就从……门缝里……塞进……去!”

严家浩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请柬,再仔细一看只觉满脸发烧,原来是孙殿英和赵敏明天中午举行婚宴,请他去喝喜酒。

看罢请柬他一阵眩晕,继而胸中怒火烧得他疯了似的,照着勤务兵左右开弓打了十多个嘴巴,口里骂着:“这个臭表子,你给我滚,我不要见到你!”

勤务兵愣了,这是骂我吗?我怎么会是臭表子?

这一夜严家浩失眠了,双目直愣愣地看着电灯,一直看到天亮。

第七章 美人计军长捉­奸­

第一节 孙殿英迎娶四姨太

赵敏自从那天晚上从三姨太房中回到家里之后,心中有说不尽的喜悦。她本想把这件事情预先告诉父母,转念一想自己的年纪和孙殿英相差太大,唯恐父母不悦反而使自己脸上不好看。想来想去,还是等张玉娟上门再说。

第二天上午,从新五军驻地驶出一顶青纱小轿,缓缓向赵府走来。三姨太一落轿便命人送上名帖。

赵敏之父赵华南,60出头,自幼熟读诗书,满口的仁义道德。在县城经营着粮行、药材行、钱庄几处生意,唯利是图常常被他的仁义道德所掩盖。他是商会的会长,堂弟赵华中是县保安大队的中队长,凭着这一文一武,赵家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女大当嫁,赵华南和夫人张氏也觉得女儿赵敏该寻个主儿了。这一天老俩口正在房中商量女儿的婚事,恰好张玉娟来访。赵华南早有耳闻,三姨太在孙军长面前是个说一不二的红人,深得军长的宠爱,她来了,也就是孙军长来了。于是赵华南和张氏慌忙出迎,把张玉娟让入堂屋。赵华南看了张玉娟一眼,不觉大为震惊。早听说三姨太年轻貌美,却不知竟然如此风光动人。他搭讪着:“三夫人能到舍下一坐,老朽三生有幸,但不知有何指教?”

三姨太虽知孙殿英官高位显,但他和赵敏相比毕竟老幼有别。她想若不动点心思,老夫子执拗起来也不好办。于是笑笑说:“老伯有所不知,你家赵敏和我情同姐妹,她想要一件东西,今日我送来了。”

三夫人亲自送来的东西,一定价值连城,赵华南很想看看。他探着身子轻声问:“什么东西,还要三夫人亲自送来。”

三姨太故弄玄虚,拍拍手提包,但并没有随即拿出来:“这东西十分珍重,可不是轻易可以送人的。”

三姨太这一说,更吊起赵华南的胃口,他说:“三夫人,能否让老朽一饱眼福?”

张玉娟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案上说:“老伯看看当然是可以的。”

赵华南拿起照片,仔细地看着,由于老眼昏花却看不清楚。三姨太指着照片说:“以前蒋委员长听信小人的话,对殿英疑虑重重,现在真相大白。前些时候委座在南京召见殿英,对殿英说了许多道歉的话,并委以重用,这是委座和殿英在南京拍的合影。”

看了照片,听了三姨太一番言语,赵华南不胜感慨:“三夫人真是大福大贵之人,竟能和这样的*要人朝夕相处,真叫人仰慕。”

“赵老伯说的是真心话?”

“言为心声。老朽在三夫人面前怎敢戏言!”三姨太顺水推舟地说:“如此说来我成全赵老伯对殿英的一片真情,让赵敏妹妹做我家老四你不会嫌弃吧?”

赵华南毕竟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若是一口答应下来,倒显示他的浅薄和言行不一,于是话到嘴边他转了个弯说:“如今的婚姻,讲究个自由,虽说是父母之命,也须听听敏儿的意见。”

当下赵华南命张氏叫来赵敏问话。那赵敏也是读过书的人,她不会直通通地回答同意或不同意,只是红着脸说:“娟姐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一生就交给她安排好啦。”

这件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三姨太从手提包中拿出孙殿英的庚贴交给赵华南说:“孙军长委托我全权办理此事,这是他的庚贴。”

赵华南也不敢怠慢,展开红纸挥笔写下女儿赵敏的庚贴,亲手交给三姨太。

中午,赵华南设家宴款待三姨太,酒席上赵家人纷纷给张玉娟敬酒,趁着这股热火劲儿,三姨太和赵华南商定了新婚的诸项事宜。

孙殿英与赵敏成婚的事像烈焰煎熬着严家浩的心,严家浩恼恨之余向蒋介石发去急电。状告孙殿英抗战之年,不图战事进展,贪图享受,迷恋女­色­,又娶赵敏做四姨太云云。上午电报发去,下午便有了回电。蒋介石在电报上把严家浩骂个狗血喷头,电报上说:“魁元身为中将军长,娶妻纳妾当为常事,无须大惊小怪。政治处长把目光投入此事,甚为失职,念其初犯不予重责,若仍不知政治处长之职责,请回京,吾当教之。”

蒋介石不光骂了严家浩,还派飞机送来一幅喜帐,枣红­色­的绒质帐面上绣着蒋介石亲笔手书“巧借花容添月­色­,欣逢秋夜作春景”十四个大字。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本来不愿参与此事,在委座的严责下也发来贺电。新五军历属第二十四集团军管辖,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是孙殿英的好友,人以群分,他也有吸大烟的嗜好,抽的大烟全都由孙殿英供给。孙殿英也是庞炳勋家里的常客。人们传说,庞炳勋离不开孙殿英,若是孙殿英十天半月不到,庞炳勋便会对属下说:“殿英怎么老不见来,打个电话问问。”这样的场面庞炳勋当然是不请自到,何况蒋介石在电话里亲自委托他去当这个证婚人。

婚宴设在林县正街的一家大酒店。木质的彩楼四角挂着四个大红灯笼,正门的对联写着:

“将军驻太行山水犹闻凯歌声

名花开战地士卒皆曰夜来香。”

这是参谋长的手笔,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大门前岗哨林立,威严肃穆,闲杂人等被隔在远远的地方,显得很安静。

大厅里悬挂着蒋介石派人送来的喜帐,还有卫立煌的贺电。看着这两样东西,在场的人不住地赞叹着交谈着,这些都为婚礼增添了许多神秘而又庄重的气氛。

迎亲的车队从赵府缓缓驶出,打头的是一辆吉普车,坐着车队总指挥参谋长赵子平,一路车辆或停或走都由他发号施令。后面是三辆小轿车,前面坐的是证婚人庞炳勋,中间坐着新郎新娘,后面车上是赵家的送亲者。军部宣传队拥着花车燃放鞭炮,敲锣打鼓;一班民间唢呐班吹奏欢快喜庆的乐章,后面依次是腰鼓队、秧歌队、狮舞团、旱船队,应有尽有。迎亲的队伍塞满了整整一条街。按照规矩,伴娘本应是未婚女郎,而孙殿英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却让二姨太、三姨太充当伴娘。新娘走下车来,由两位伴娘拥簇着,三个姨太太犹如三朵鲜花国­色­天香,争奇斗艳,惹得路人一片惊叹。

一路的鞭炮声把赵敏震得头昏目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步入喜堂的,也没听清庞司令在婚礼时讲的什么,只看见他那又黄又大的门牙上下动着。在伴娘的指示下,她机械地向宾客施札,然后被搀入洞房,她在床上迷了一会,又喝下一杯浓茶,才清醒过来,自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

第二节 洞房花烛夜

新婚之前,三姨太和孙殿英曾有约在先,虽是新婚,也不能和赵敏同房。这样才能驱使赵敏和严家浩旧情复发,便于掌握他们。孙殿英进了洞房,看到灯光下的赵敏更伶俐,更可爱,便被赵敏的姿­色­所打动。

洞房中的赵敏另有一番心思,她想:老三凭着一幅好容颜把军长哄得团团转,自己论文化论长相并不比老三差,况且我比她还年轻几岁,今后的军长便是我的啦。虽说老三成全了我们的婚事,但这也不行,谁叫爱情是自私的昵!再感激她也不能把自己的男人让出去。

孙殿英一踏入洞房的门,赵敏便亲切地迎上去:“殿英,累了吧,快坐下。”转脸对几个佣人说:“军长累了要休息,这里有我伺候,你们下去吧!”赶走仆人,她便拴死了洞房的门,轻走几步,拥入孙殿英怀中,揉揉老孙的脸蛋,摸摸老孙的胸膛,逗得老孙心里发痒。老孙双手一用力,把赵敏抱得紧紧的。

孙殿英亲吻着怀中的*,一阵阵的瑃情难奈,小声说:“睡吧,宝贝!”

赵敏一纵身从他怀里挣出,倒上两杯酒,递给老孙一杯说:“虽然说举行了婚礼,没喝交杯酒是不能上床的,对不对,我的军长大人?”

喝罢交杯酒,赵敏把老孙按在床沿上,端来一盆温水,就要给老孙洗脚。老孙­性­急地说:“真球罗嗦!”

赵敏笑笑:“要伺候就得把军长伺候得舒舒服服,我和老三比比,看是谁待军长亲?”

赵敏洗完,突然想逗逗老孙,便轻轻在老孙的脚心搔了几下。老孙开心地说:“调皮鬼!”说着顺手一提把赵敏掂到床上,动手动脚就要剥衣服。赵敏捂着衣扣,向后退着笑笑说:“别着急,我自己来。”她转过身去,片刻功夫,猛一转身,全身衣物飘然落地,赤条条地站在孙殿英面前。孙殿英见过多少女人,却没见过*少女的酮体,油光滑亮,洁白如玉,该凸的地方突兀而起,该凹的地方缓缓下落,喜得孙殿英一把抱住她就按进被窝里。云雨已过,巫山初晴,孙殿英累得­精­疲力竭,倒头便睡,很快便进入梦乡。

赵敏起身洗擦完毕,有一种感觉缠绕在心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孙殿英毕竟老了,体衰力弱和严家浩比较只能是相形见绌。想到此她感到激|情未尽,心头泛起一丝惆怅,很久很久难以驱散。

三姨太室内的灯熄了,一片月光从窗棂里洒进来,铺在桌上,洒在床上、地上。三姨太并没有睡,她披一件军呢大衣,望着天上的月亮在想心事。她对孙殿英了如指掌,不论她如何叮咛,殿英今晚是不会再回她的房中的。因此她从保姆那里抱来孩子,逗着孩子玩,孩子的欢笑丝毫没有减轻她心中的痛苦。孩子入睡了,她望着天上的月亮,那种被玩弄的感觉像一根绳子紧紧缠绕着她,使她透不过气来。平时常听别人议论她是巾帼英豪,女中丈夫,现在她才体会到,自己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男人,需要爱情的女人。

婚宴上严家浩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他支撑自己僵直的躯体一摇三晃地回到住室倒头便睡。朦胧中门帘一动,赵敏走进来,多情地向他一笑,便坐在桌前的那张椅子上。她身着薄得透明的裙子,像一团云一样环绕着她的窈窕的身躯;一只­嫩­白纤细的手无力地低垂着,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小扇子向脸上扇着风,看来她很热,两腮泛起绯红。

严家浩扑上去紧紧抱住她说:“敏,你是我的,不能嫁给那个孙麻子……”说着将脸向赵敏的脸贴上去。她的脸好冷,冷得令人发颤。他睁开眼一看,自己抱着大衣柜,脸贴在穿衣镜上。当严家浩醒来的时候,他就扑倒在床上,疯狂地吻着赵敏曾经睡过的地方。几分钟以后,他穿好衣服站起来,从枕下取出手枪,顶上子弹,他躁得满脸是汗,喘着粗气冲出了屋门。

院里月光很亮,夜风吹打在他的脸上,猛地惊了一下,头脑冷静了。值勤的哨兵跑过来说:“严处长有事请吩咐?”

他伸了伸懒腰,装作打哈欠的样子说:“没事,你们忙吧。”严家浩在院子里散了一会步,又回到屋予里。一直到红日出山,他都没合上一眼。

次日清晨,三姨太还没有起床,就听见有人敲门。一听敲门的力度和节奏,她知道不是别人是殿英来了。这一夜她一直没睡着,脑袋有点涨疼。张玉娟披一件外衣,趿拉着鞋,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孙殿英进门先自笑着:“晚上没睡好吧,看你眼都淤了。”

三姨太正在洗嗽,听他这一说,怎么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孙殿英见三姨太洗过脸,久久不转过身来,跑过去一看叹了口气说:“吃醋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爱吃醋。你没想想,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能不尝尝是甜是咸……”

第三节 新五军怪事连连

也许是四姨太手段太绝,或者是孙殿英喜新厌旧,反正一个月内孙军长没在三姨太房中住过一宿。这一个月中,发生的事情特多。

这个月初,严家浩电告第一战区政治部说,新五军醒狮剧团是“八路军的工作队”,是共产党的“赤化队”。演出的节目尽是八路军宣传队的一套,演员中多是共产党员。这一状,真起作用,有一次新五军宣传队在林县北边的姚村演出归来,路过河涧四十军的防地,第一战区政治部严令四十军扣押新五军宣传队,并且不发给给养。

孙殿英闻讯,驱车赶到二十四集团军司令部大吵大闹,孙殿英一到便成了一面官司。庞炳勋要通了四十军军长马法五的电话说:“马军长,你是怎么搞的,为啥扣押了新五军的宣传队?”

马法五在电话里说:“庞司令,这可不能怪我呀,新五军宣传队没有通行证,怎么能够放行呢?”

庞炳勋批评着:“没有通行证也是殿英部下,抗日期间,要­精­诚团结,相互拆台像什么话!听说你们扣押期间还不发给新五军宣传队给养?饿死人我拿你是问!”

马法五见总司令语气重了,慌忙辩解着:“哎呀庞司令,这可是第一战区政治部的命令!”

庞炳勋发怒了:“第一战区政治部算个球,你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

“我当然是听庞司令的。”

“既然听我的,新五军宣传队马上放行!”

马法五答应着:“是,现就让他们回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几天,军统局派康泽的弟弟康祥来到新五军清查共产党。孙殿英与戴笠是异­性­兄弟,康祥也不敢胡来。在一次交谈中康祥指名道姓说:“孙军长,新五军的宣传队长张盘石是共产党员,你一定把他赶走,你若不好意思出面,我们把他带到重庆去。”

孙殿英摆着手说:“不不不,这样做可不好,他要不是共产党还好办,若真是共产党就麻烦了。现在讲究抗日统一战线,把他赶走了,以后见了朱总司令怎么讲话?”

康祥问:“孙军长,你的部下有没有共产党人?”

孙殿英拍着脑瓜说:”我想会有一些吧。”

康祥追问着:“一共有多少人?”

孙殿英不假思索地说:“大概有四五十个。”

康祥一听有了兴趣忙问:“他们都是谁,都叫什么名字?”

孙殿英笑笑说:“那共产党都是有纪律的人,人家会告诉我?我也是只感觉着谁像是共产党,其实也没有啥证据。”

康祥见孙殿英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便搬出一张王牌:“临来时戴局长交待,让你把共产党人集中起来,送到第一战区长官部受训。”

谁料孙殿英不买他的帐,坚持着说:“你回去跟俺那个局长兄弟说说,国民党的人也好,共产党的人也好,他们都是我的兵,我强迫着把他们送到洛阳受训,恐怕不合适吧?”

老孙这番话不软不硬,说得康祥无言以对,只好草草收场,回重庆复命去了。

严家浩两次兴风作浪,都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于是横下一条心,直接发报给蒋介石反映新五军*党作乱的情况。严家浩的这一行动博得蒋介石的赞许。没过几天,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给孙殿英挂来电话。卫立煌虽是蒋的爱将,但对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的一套做法也很反感。军令如山,他不得不向孙殿英传达委座的训示。他在电话里说:“魁元兄,关于撤销新五军宣传队的事,你一直顶住不办也不是办法呀!”

孙殿英解释说:“卫长官,宣传队真的没问题,它对宣传抗战,鼓舞士气大有好处,现在解散它,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卫立煌说:“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委座的意思,你若没有行动,我也不好交待,我劝你还是以大局为重,忍痛割爱吧。你看这样行不行,把宣传队改组一下,直接归政治处领导,这样他们就没话可说啦。”

孙殿英只好说:“卫长官的话殿英明白,你是为俺老孙好,殿英不是抱着ρi股亲嘴——不知香臭的人,也决不会让长官为难。就这样吧!”

改组宣传队的事孙殿英­干­脆交给政治处去办。严家浩把一个100多人的宣传队,压缩到30多人,他认为有共产党嫌疑的一律遣散不用,但是改组以后的宣传队中仍有共产党员,他们有严密的组织纪律,直接受北方局领导。严家浩改组宣传队,共产党人也想着法子和严家浩作斗争。有一次重庆的战地视察团来到林县,孙殿英命令政治处组织文艺晚会,严家浩到宣传队开会,队员们借口人员少,不能排练,结果没有演出。孙殿英也憋着一肚子气,把这个政治处长狠狠训了一通。

每到一个驻地,政治处让刷标语,标语的内容都是由政治处拟定的,其中一条标语是“拥护蒋委员长”。宣传队在刷标语时又加上了四个字,这条标语便成了“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还有一条标语是“中央军是抗日的队伍!”宣传队故意在前面又加了几个字,这条标语便成了“中央军、八路军、地方军是抗日的队伍”!严家浩一看鼻子都气歪了,大骂宣传队员故意捣乱,并要军法从事。共产党中能人多,他们据理力争,讲得头头是道。官司打到孙殿英那儿,这个军长本来就对严家浩有气,毫不客气地说:“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有什么错?只要不是拥护他投降日本人就没错。中央军、八路军、地方军是抗日的队伍也不错嘛。晋绥军,还有我这个新五军都是地方军,谁敢说我老孙不是抗日英雄?宣传队是你严处长改组哩,闹来闹去闹成啥样子?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你还是啥球处长,你要不愿­干­早点辞职。”

严家浩气得满脸发青,向蒋介石反映这件事,蒋介石回电也批评他:“殿英乃是粗人,咬文嚼字的事一窍不通,与他争论如对牛弹琴,也有失你政治处长的身份。”这样一来,严家浩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严家浩出自军统,倍受戴笠的器重,论才­干­在军统中也是一流的,多年一路顺风,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当上少将政治处处长,平时趾高气扬惯了,哪把这个杂牌军长看在眼里,今日受了这么多窝囊气心里实在难受,一定要伺机报复。

第四节 友情为重

自从严家浩受了孙殿英的气,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政治处的事也懒得去管。他的部下见长官不管事便懒散下来。新五军有个规矩,军直机关每天早上必须出­操­,副军长邢肇棠亲自抓此项工作,出­操­点名抓得非常严格。一连几天政治处出­操­人员总是稀稀拉拉的,三人两不齐。这一天邢副军长在­操­场批评说:“军直各处应该是各师团的楷模,早晨的­操­练表现出新五军的形象,最近有个别处的人员松松垮垮,不成体统,明说了吧,就是政治处,政治处是全军的灵魂,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严令政治处长作出检查,反省自新。”

这天早晨刚好严家浩没去上­操­,在办公室听了部下加油添醋的一些反映,肺都气炸了,也顾不得人多,拍着桌子骂起来:“邢肇棠算个球,他让老子做检查,老子让他这个副军长­干­不成,走着瞧!”

严家浩返身回到住室,亲笔向蒋介石写了一份材料,材料中把邢肇棠说成是共产党员。一个重要依据是这年初冬,新五军的棉衣还未发下来,邢肇棠亲赴行唐,通过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的关系,要回棉衣7000余件,若不是共产党员朱德会那么亲近他,信任他。另外严家浩还拍照了朱德总司令给邢肇棠的一封亲笔信。严家浩把材料封好,打上绝密的印记,派一名亲信,乘飞机直接送蒋委员长。

1938年10月下旬,重庆陆军大学甲级特别将官班第一期学习期满,蒋介石正在黄山官邸面见学习的高级将领,由宋美龄主持,设便宴款待。吃饭中间戴笠走进来,悄声在蒋介石耳边说了些什么,蒋介石一边点着头,一边和戴笠向餐厅外走去。

在办公室里蒋介石详细看了严家浩送来的密件,脸上露出笑容,他对戴笠说:“严家浩工作上大有长进,军统局理应传令嘉奖。”

戴笠点头哈腰地说:“校长说的极是,学生回去马上办理。”

蒋介石指点着密件说:“共产党人竟然当上了我们的副军长,这还得了!这个……这个……严家浩为*又立下汗马功劳,戴局长的工作也很有成绩,我是很欣慰的。”

戴笠谦虚着:“这都是校长的栽培,学生只是做了份内的事。”

蒋介石站起来,对戴笠说:“立即以我的名义给孙殿英发报,将邢肇棠押解洛阳,由第一战区长官部逮捕法办!”

戴笠连连不迭地说着:“是,是,我这就去办理此事。”

一天上午,孙殿英正在一家酒店里招待几个外地来的朋友,酒过三巡,正喝在兴头上,张副官进来拉拉孙殿英的衣服,示意他出去说话。老孙知道有重要事情,对朋友说:“弟兄们吃好喝好,我有点小事去去就来。”

他们来到一间密室,孙殿英小声问:“玉中,什么事情,把你急得满头都是汗?”

张副官拿出电报说:“军长,重庆急电。”

孙殿英笑着说:“一封电报就把你吓成那个球样儿,真是没出息!”他坐在太师椅上轻轻一摆手说声“念!”

张副官战战兢兢地念着:

孙军长魁元弟:

你部邢肇棠副军长确是*­奸­细,证据确凿,铁证在案,着你部立即将其逮捕,押解第一战区长官部审理为要!

蒋中正手启

听了电报孙殿英也着实吃了一惊,冷静片刻便大骂起来:“日他娘,都是严家浩这小舅子搞的鬼,我非收拾他不可!”骂过之后对张副官说:“玉中,这份电封还有谁知道?”

张副官卖弄地说:“我一看电报内容,知道事关重大,立即命令电台人员封锁消息,勿使泄密。”

“好,你小子有出息,会办事。”老孙夸着,又对张副官说:“你马上让邢副军长到这里来一趟。”

送走张副官,孙殿英想,老邢来这一阵子,真不赖,练兵打仗全凭他哩,他为抗日出恁大力,我可不能亏待他。

邢肇棠推门进来,孙殿英已想好了万全之策。

邢肇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进门就问:“军长,找我有事?”

孙殿英神秘地说:“不光有事,还是个大事哩!”说完把那封电报递给邢肇棠。

邢肇棠看完电报惊而不慌,对孙殿英说:“军长要办我也可以,但要说明一点,我真不是共产党员。”

孙殿英安慰着:“我为啥要办你,我若是要办你也不会在这个地方见你,说明白一点这是严家浩搞的鬼!”

邢肇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好小子,他想报复我!”

孙殿英骂着:“那小舅子不是人做哩,早晚我会收拾他。”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老邢呀,你也不要害怕,你现在还是新五军的副军长,下午你到林县北线视察防地,那儿离贺龙、刘伯承的防地很近,到那儿你就不要回来啦。”

邢肇棠担心地问:“他们向你要人怎么办?”

孙殿英大大咧咧地笑着说:“找不着你,他们能把我吃了?往后的事,你甭管,我自有办法。”

邢肇棠和孙殿英挥泪而别,自林北投到刘伯承的部下,以后参加了共产党,当过八路军的师长,纵队司令,解放以后曾任河南省的副省长,这是后话。

中国有句成语:物极必反。蒋介石疑神疑鬼把不是共产党的人也推到共产党的队伍里,无疑扩大了共产党的力量,长此以往国民党何愁不败!

次日上午,孙殿英召开军直八大处处长会议,会上他大讲军容风纪,并借邢肇棠话题大讲早­操­问题,指名不指名把严家浩训了一通,直骂得严家浩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这时候,张副官走进来说:“军长,委座急电。”并示意军长出来一下。

孙殿英动也不动地说:“出去­干­什么?这里都是我的部下,没关系,念!”

张副官无奈,只好把电报念了一遍,在座的人相互交换着目光,无不感到吃惊。只有严家浩显得镇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孙殿英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反复自言自语着:“说老邢是共产党,我看不大像……”深思了一阵子终于决心下定,大喊一声:“军法处长!”军法处长吓了一跳,站起来说声:“到!”孙殿英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说:“邢肇棠这小子昨天到林北视察防地,你带领执法队一个排马上把他给抓回来!”

军法处长犹豫着:“他是副军长,我这个处长怎么抓他?”

孙殿英板着脸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若论交情,老邢待我不薄,因为这我就放了他?不中,蒋委员长这么重用我,委座叫抓,我孙麻子就非抓不中,还看啥面子?”

严家浩唯恐跑了邢肇棠,急不可耐地说:“军长,职下愿意从命。”

孙殿英转脸一笑对军法处长说:“你看看人家严处长,真是好样的,这才像个军人。”说完脸­色­一变,下达命令:“命令你即刻出发,捉拿人犯,要是抓不到,唯你是问!”

严家浩硬着头皮答着:“是,军长若无别的训示,职下告辞!”

看着严家浩迈着标准军人步伐走出军部大门,孙殿英哈哈一笑,挥着手说:“散球了吧,这会不开了。”

严家浩一行,来去匆匆,在林北盘查了三个团的防地,哪还有邢肇棠的影子,一路奔波劳心费神,回到军部落了孙殿英的一顿臭骂。

第五节 以退为进

出了县城,公路边的山脚下有一片草地,初冬时节野草已经­干­枯,人走上去软软的犹如走在被褥上。孙殿英在草地上走着,见前面有一块岩石,便坐下来,燃着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平时他不喜欢这种纸烟,只是在心情烦闷时才点一支。邢肇棠出事以后,他的心情一直不好,预感着好像还会出什么事。纸烟的烟雾钻进孙殿英的眼里,他轻轻揉着,眼中竟流出许多泪水,看见泪水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三姨太,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这个女人啦,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一阵喇叭声响,公路上驶来两辆崭新的美式吉普,这是第一战区最近配给新五军的,不用问是参谋长赵子平从新乡开会回来了。孙殿英站起身来,朝汽车挥挥手,两辆汽车吱的一声停在路旁。赵子平走下车来,上前和军长握握手说:“军长怎么会在这儿,咱们一道回去吧。”

孙殿英没有回答参谋长的话,只是说:“回去把三姨太拉到这里来”。

夕阳在金­色­的晚霞中滚动,云彩在火红的夕阳中染­色­,火烧云一片片向东边飘去,把远处黯淡的树林也映出一些亮­色­。三姨太向老孙坐的地方走来,脚步仍是那么轻盈,身姿仍是那么动人。她右手拿着包袱,身后的保姆抱着孩子。孩子看见殿英,老远就喊着:“爹爹——,爹爹——,你抱抱我——”

孙殿英接过孩子,在孩子的脸上亲着。三姨太没开口,便泪雨滂沱,她抽泣着双肩一动一动的。殿英笑笑说:“坐下,坐下,多日子没见面你是哭球啥哩?”

三姨太擦着眼泪说:“殿英,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老孙吃了一惊:“辞行,你想到哪里去?”

“有一家亲戚在西安,我想到那里住一段时间。”

“去那里­干­啥?我老孙还能养活不起老婆孩子!”

三姨太抽泣着:“不是那个意思,你待我好,我知道。严家浩不安好心,处处为难你,现在邢副军长出事由你保着,往后你出了事怎么办?我带着孩子出去,也给你孙家留个后代!”

三姨太悲悲切切的话,确实打动了孙殿英的心。可不是嘛,如今他告邢肇棠的状,保不住往后也会告到我老孙的头上,到时候再下手恐怕就晚啦。他安慰三姨太说:“过一会儿咱们坐车回去,我一定收拾姓严的小舅子!”

三姨太沉静而又含蓄地说:“殿英,什么话也别说啦,咱们夫妻多年,你的­性­格我还能不了解。你不是不想整治姓严的,你是舍不了赵敏。”

提到赵敏,孙殿英心里一动,那女子也确实喜欢人,想着法子逗人乐。但事到如今不按三姨太的办法做,恐怕这新五军就要变成别人的队伍了,往后也许会有杀身之祸。想到此,他咬咬牙说:“舍不了老四也得舍。俗话说,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日他娘,往后谁要再往老四屋里钻,谁就是表子养的。”

三姨太见老孙这样,也就放心了,他知道孙殿英是条汉子,一旦决心下定谁也动摇不了他。

起风了,大地寒冷起来,夜幕也悄悄地笼罩了郊野。几个人谁也不说话向汽车走去。孩子搂着殿英的脖子说:“爹爹,为什么你好长好长时间不到妈妈屋里去?”

孙殿英哄着孩子:“爹爹是军长,有很多很多的事要于,总是忙。”

孩子不懂事,爱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你为啥老往赵姨娘屋里去,一去她屋就不忙了吗?”

三姨太接过孩子说:“爹爹就是忙,别胡说。”

在车上孩子又说:“见不到你,妈妈哭得好伤心,好伤心。今后爹爹不许这样!”

老孙笑笑说:“谁再惹你娘生气,谁就是王八蛋!”

孩子瞪大眼睛问:“妈妈,王八蛋是啥,我咋没见过?”

孩子的话逗得车上的人都笑了。

从此以后孙殿英一个月没有到赵敏那儿去。那赵敏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儿,孙殿英一日不去便急得抓耳搔腮,何况是一个月。有一日赵敏到司令部去找军长,正好孙殿英在开秘密会议,门岗不让进,赵敏便硬闯进去,士兵知道是四姨太,也没有办法。孙殿英在林县开设有个做大烟的工厂,派人到各地收购农民种的大烟,集中到工厂制成海洛因、白面、药丸不同的成品,利用军人的身份可以通过的不同禁区,发散到各地去销售,挣来大批的钞票、银元。这一天老孙和人正在商量此事,赵敏找上门来。每逢商量这种事情,孙殿英是绝不允许他人入内的。看见赵敏闯入禁地,孙殿英的气不打一处来,左右开弓两个耳光,打得赵敏口吐鲜血,流着眼泪转身就走。孙殿英仍不解恨,在赵敏的身后骂着:“臭表子,一点规矩也不懂,这地方是你来的!再进来狗腿给你打断,小心着!”

这两个耳光着实重要,方才的赵敏还一心扑在孙殿英身上,现在又换了一种心思。她和孙殿英结婚以后,认识军界上层人物多了,从中了解到不少内情。像孙殿英的新五军,属于杂牌部队,历来不被中央所重视,一有机会便有被改编被吃掉的可能。政治处的几个人虽说职位低些,他们是中央派来监军的,有较大的权力。严家浩处长,年轻有为,一表人材,有文化、有靠山,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再加上她与严家浩以往有那段私情,就更加思念严家浩。

林县县城是一座山城,山外虽说日本鬼子常来扫荡,这里还是很安全的。腊月十五是林县城关大*,山上的药材、山货从这里批散到平原城市,外地的百货日用品在这里销售给林县的山民。这一天林县城的东西大街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这里有山货行、药材行、牲口行、百货行、杂货行等等,赶会的人们到不同的地域购买自己所需的东西。布匹行五光十­色­,街道两旁的布棚里摆满各­色­各样的布匹衣物,货商吆喝着招揽顾客。在布匹行转悠的是清一­色­的女­性­,大姑娘,小媳­妇­,中年­妇­女,老太太,唯有一个穿便服的青年军人,这就是严家浩。自从赵敏和孙殿英结婚以后,他一时找不到­性­发泄的对象,所以只好在“顺才旅店”包租了一间房子,随时供他方便。虽然说顺才旅店老板知其严家浩的雅意,从街面选了几个女子供严处长玩乐,但从严家浩的心里讲,他对这几个女子都不满意,模样儿倒是清秀,但临事总是木呆呆的,玩不出个情趣来。为了这件事他苦闷了好一阵子。

这一天他正在女人堆里转悠,眼睛不住在妙龄女郎身上扫描,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紧紧地跟踪着,撵上几步转脸注视着,果然不错,正是他日夜思念的情人儿——赵敏。好几个月都未曾见面,今日一见使他有些激|情难奈。

赵敏看见严家浩也很兴奋,忍不住在他身上多看了几眼,她看得眼热,看得心跳,看得两腮泛出桃红的­色­泽。在赵敏的心里,严家浩是个大忙人,见一次面也不容易,很想和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说心里话。于是便无话找话地说:“严处长工作那么忙,还有空来赶会?”

严家浩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便诙谐地说:“我若要不来赶会,怎么会碰到四夫人!这叫缘分,对吗?”

心有灵犀一点通。赵敏听了“缘分”二字脸­色­更红了。她知道严家浩不忘旧情,这一点感到很欣慰。她四下看了看,没有见到熟人便轻声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一个去处说话好吗?”

赵敏这句话说到严家浩的心坎上,他正巴不得这样做。严家浩点点头说:“随我来,自有安排!”

第六节 捉­奸­捉双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顺才旅店,在预先准备好的房间里坐下。严家浩想起先前的事又生起气来,板着脸质问着:“你先前答应跟我的,怎么又突然变卦嫁给那个孙麻子?”

听罢这话赵敏捂着脸伤心地哭着说:“我也是读过书的,难道会不懂得郎才女貌?孙殿英逼我,我这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比我大20多岁,满脸的黑麻子,我跟他在一起能高兴吗?你一个大男人家,又是堂堂的政治处长,人家把身子都给了你,我有了难处,不设法搭救,还说这些风凉话,你是嫌我伤心的还不够吗?”说完又哭起来。

严家浩被哭得六神无主,仔细想想赵敏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便安慰说:“亲爱的,莫要哭,都怨我不好还不行!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赵敏止住了哭声,用手巾擦着红肿的眼睛问:“咱俩总不能偷偷摸摸一辈子,总得想个办法吧。”

严家浩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赵敏急切地说:“我想和孙麻子离婚,咱们俩结婚!”

“唔——”严家浩唔了一声,过了一会说,“欲速则不达。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着急不得。”

“你不着急我着急,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

不管赵敏怎么说,严家浩心里是有主意的,若是从前,将她纳为小妾还是可以的,如今她已和孙殿英成了亲,再娶她一定闹得满城风雨。上峰是让他监视军*党的活动和高级军官的思想倾向的,不是让他和孙殿英争风吃醋的,若为这件事和孙殿英闹翻脸,他一定不会落个好下场。这些话只能在严处长的心里想,不敢丝毫透给赵敏。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玩弄女人的一套经验,严家浩左哄右劝总算使赵敏破啼为笑。

赵敏坐在严家浩的大腿上,拧了一把严家浩的脸蛋:“死鬼,真会哄人。”

严家浩把赵敏抱在怀里,伸出手指在赵敏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着:“宝贝,我会舍得哄你?哄得你一时还能哄得你长久,往后咱们可怎么见面?”

赵敏一想也是,便把严家浩搂得更紧啦。

严家浩春心激荡,便轻轻一拖,把赵敏平坦在床上,撕撕拽拽动手*裳。赵敏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任凭摆布。严家浩为赵敏盖好被子,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服,钻进被窝。这时的赵敏才深感孙殿英力衰,不如严家浩强盛。

严家浩和赵敏的一举一动,早被三姨太的密探看在眼里。三姨太和孙殿英一商量,带着魏月恭、张玉中、莫云汉一伙人来到顺才旅店。首先派兵包而围之,禁止出入,把客人集中在一个大屋里,在手枪的监视下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出口气。

孙殿英、三姨太走近那间客房,爬在窗台上听着室内的动静。屋里传出木床轻微的有节奏的响动以及两个人粗粗的喘气声。孙殿英拔出手枪就要冲进去,三姨太拦住说:“别着急,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屋里果然传出说话声。赵敏说:“严处长,你真­棒­。”

严家浩自豪地说:“只要你说­棒­就行——”一时间,只听木床剧烈地响动着。严家浩问:“宝贝,怎么样?”

赵敏呻吟了几声说:“真高级,真舒服。严处长,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严家浩戏弄赵敏说:“你哪是一刻也离不开我,你是离不开那个麻脸老公!”

赵敏一使­性­子,“咕咚”一声把严家浩掀下来,嗔怪地说:“又提他­干­什么?”

严家浩还在*:“那麻子长得五大三粗,­干­这种事情一定得心应手,把你打发得满满意意的,要不怎么见不到你出门。”

赵敏叹了口气说:“他哪能跟你比,你们俩一比简直就是……”

严家浩催促着:“怎么不说啦?”

赵敏笑笑说:“下边是家乡的一句粗话,不好听,不想说。”

严家浩抚着赵敏的Ru房说:“我偏听,你说嘛!”

赵敏说:“我说了你可不准笑。”

严家浩答应着:“保证不笑。”

“那老狗和你相比就是:拿天比地,拿香油比屁。”

严家浩抓住赵敏的脸蛋:“好啊,你敢骂我,你说谁是天,谁是地,谁是香油,谁是屁?”

赵敏一想果然说错了,忙改口说:“放开我,哎呀,你是天,他是地,你是香油,他是屁行了吧!”赵敏揉着脸蛋埋怨着:“死鬼,真狠心,八成男人都是这样。”

孙殿英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单脚一蹬,破门而入。拉住严家浩的头发一使劲,严家浩光条条滑到地上。他见是军长,吓得半死,慌忙跪在地上喊着:“军长饶命,军长饶命!”赵敏围着被子吓得面­色­如土,不住地抖着身子。

孙殿英气得满脸发紫,那几个黑麻子更加显眼,拿着手枪狠命地在严家浩头上敲了几下,顿时严家浩头上冒出鲜血来。孙殿英大声骂着:“严家浩,我日你­奶­­奶­,老子枪毙了你!”

严家浩在地上叩着响头,不住地说:“军长饶我一命,你就是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家浩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三姨太又做菩萨又当鬼,她走进门来故作吃惊地说:“你们俩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军长能不生气吗?”转脸又对孙殿英说:“这一对狗男女都是小人,殿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气伤了身子,你先出去歇一会,我劝劝他们,若是不听话,再枪毙他们也不迟。”

孙殿英骂着“他妈的”跨出屋门。

严家浩听见三姨太说的“若是不听话,再枪毙他们也不迟”。感到求生有望,心里盘算着,三姨太无论说什么,我也得答应下来。

三姨太坐下,赵敏求饶着:“姐姐,先让我们穿上衣服吧。”

三姨太没有理会,她一挥手:“玉中,进来照相!”

张副官打开镜头就要照相,严家浩、赵敏一齐用双手捂住脸。三姨太厉声地:“你们还要脸!云汉,给我打!”

莫云汉叉开五指在严家浩、赵敏的脸上各自打了10多个耳光,打得两人没命喊着:“不敢啦,饶命,别打了!”

三姨太用眼神止住莫云汉,喊一声:“照相!”张玉中咔嚓、咔嚓,连续拍了许多二人的*相,才收了机子。这时候三姨太才命他们穿上衣服,跪在地上,四­色­不放地说:“你们的好事也做了,我们的照片也拍了,这件事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你们还能翻案吗?”

两个人叩着头不约而同地:“不敢翻案,不敢翻案!”

三姨太继续说:“孙军长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杀个人比捏死个臭虫还容易,你们要死,我马上成全你们!”

两个狗男女拚命喊着:“三夫人饶命,三夫人饶命!”

三姨太得意地一笑:“怎么,你们不想死,这也好办,既然想活,得服从我们的条件,看看吧!”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契约,契约上写着:政治处向重庆拍发的电文必须请三夫人过目,不经批准,不可私*发等等。

严家浩看着契约,心里说,张玉娟,你的手段可够狠的!尽管这样想,但他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呢!

三姨太冷冷地说:“怎么样,严处长,我们的条件是不是苛刻了点?要同意,就得签约,不同意我命人立即把你们拉出去,说!”

严家浩也许是害怕或者是犹豫,“这……”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囫囵话。

赵敏急了推了一下严家浩说:“家浩,你就签了吧!”

三姨太瞪了赵敏一眼,学着她的腔调:“家浩,叫得多亲,哼,不要脸的东西!”转脸对严家浩说:“这契约你是签,还是不签?”

到了这步田地,严家浩还能怎么说,只好说:“我签,我签。”说着在契约上写下他的大名。

三姨太收好契约,又说:“赵敏往后就在政治处上班,做严处长的秘书,怎么样,军长对你们够宽大的吧!没有事你们给我滚!”

两个人站起来千恩万谢地去了。

自此以后,军统方面再也没找新五军的麻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八章 朱老总传经洪洞县

第一节 怪人与怪招

冬至刚过,便下了一场大雪。雪花大的有梅花那么大,满天飞舞,小的如同米粒,落在树上、房上沙沙地响,仰天而望那雪大片小粒密密的飘,细细地撒,像织成了一片白­色­的网。远处看不见路,望不见山,到处一片洁白。这雪下了半天多竟然停了,地上留下半尺多厚的雪被。

三姨太最喜欢雪景,很想到郊外一游,但一人外出多有不便,便携了老四赵敏一路同行。

虽然严家浩和四姨太赵敏的事在内部闹腾了一阵,但是由于三姨太做事慎密,士兵中知晓的并不多。这两个人表面上也装得若无其事,但有一点,赵敏除了上班、下班之外,一般都闷在屋里不肯出来。

三姨太知道赵敏心情不好,但不能让她长期苦闷下去,还要开导她,指引她,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让她振奋起来帮衬丈夫。趁着郊游的机会让她散散心,顺便和她谈谈,使她对自己产生敌意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淡薄起来。这样也便于掌握她,利用她。

三姨太一踏进赵敏房间,看到赵敏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双大眼看着房顶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张玉娟轻手轻脚地坐在床沿,拍拍赵敏的身子说声:“老四,快起来!”

赵敏脸一红,立刻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娟姐什么时候进来我都不知道,失礼,失礼!”

张玉娟搂住赵敏的脖子,亲热地说:“自己姐妹,何必多礼,你也太外气啦!”

这时的赵敏对张玉娟是言听计从,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表现得很遵从。她问:“娟姐找我有事?”

张玉娟笑笑说:“在屋里闷得慌,雪景不错,咱们到外面走走好吗?”

赵敏还有什么说的,穿件外套,便出了门。她们驱车来到漳河岸,在岸边的渡口处下了车,沿着河岸而行。也许是河流的关系,这里的气候特别冷,树枝上都结了一层薄冰,柳树的细枝条包上薄冰倒挂下来,一束束,一缕缕看上去晶莹可爱,风吹枝摇发出一阵吱吱声。军号划破长空,悠悠的煞是好听。听见军号声,三姨太想起渡口处驻着独立旅的一个营,张玉娟很想到军营看看。

军营设在当地的一所学校,走到门口,哨兵看了二人的通行证,便放她们进去。大­操­场上聚集了几百人正在吃饭,突然自天而降来了两位天仙般的女人,惹得当兵的贪婪地看着,指指戳戳,看不尽的稀罕。俗话说,当兵三年半,看见母猪当貂婵。有个士兵用筷子敲着碗调皮地开着玩笑:

“俏大姐,穿花衣,

愿你天天到这里,

让俺大兵看几眼,

不吃饭菜也不饥。”

他油腔滑调的样子,惹得哄堂大笑。赵敏害羞地拉拉张玉娟说:“姐姐,这些人太坏,咱们走吧!”

张玉娟小声说:“别着急,我还有事。”她走近那个唱顺口溜的士兵,上去捣了一指头。那兵笑笑说:“俏大姐的手指真光润!”

这话逗得三姨太也笑了。她问:“调皮鬼,吃的什么饭?”

“多米饭。”看来他是林县人,把大米饭说成多米饭。

“什么菜,怎么看不见菜呀?”

那兵把碗侧棱着,看见碗底有一些白水水。三姨太问:“那是什么水水?”

“盐水呗!”

“只有盐水,没有菜怎么行?”

“有盐水就不错喽,你往那儿看。”

顺着那兵的指向,三姨太向伙房门口走去,打饭的是个长官,他一边向碗里盛米饭,然后打一些盐水浇在碗里。一个士兵端着饭碗拐向长官说:“营副,再添点盐水吧,碗里盐水太少,米饭都拌不湿。”

那营副板着脸说:“现在是抗战时期,物资艰难,你还想怎么样?吃­肉­喝酒上军部去,小子,恐怕你没那个造化。”

那个士兵红着脸把饭一口一口往下呑,他边吃边埋怨着:“吃这种饭,还能打球仗,命都顾不住!”

三姨太看在眼里,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掌灯时分,在军长家的饭桌上,三姨太向孙殿英汇报了看见的情形:“殿英,这种情况不治理好,当兵的可怎么打仗!”

孙殿英嘿嘿一笑:“我见得多啦,这叫喝兵血,还有一种吃空额哩。我也正想办法整治这些小舅子。”

孙殿英貌似粗人一个,想出的办法却贼­精­贼­精­。第二天独立旅各营驻地都贴了军部的告示,内容是:“大战在即,放假三天,各营官兵可在独立旅范围内串亲访友,各营长官应做好外营战友的伙食供应。”告示落款处盖着军部的大印。

一听说放假,军营立刻炸了营,可以走亲访友,又有饭吃,如此美事何乐而不为。士兵们都想走出去逛一逛。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又接到军部的电话,军部规定每天访友的人数限于全营人数的三分之一。即是每人一天,但每个人都有机会。三天下来当兵的有说不完的话题,议论最多的是伙食问题,谁个优谁个劣说得经纬分明。

第四天上午,各营官兵集中到军部开会,军部的大­操­场上临时搭个台子。军长孙殿英、参谋长赵子平以及军直八大处长都在主席台上就座。待人员到齐,参谋长站起说:“各营的兄弟们,大家肃静,现在请孙军长训话。”

孙殿英向台子中间走去,他清清嗓子,大声说:“弟兄们,我们这个队伍叫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五军,因为是新五军,队伍里新兵就特别多。你们是冲着我孙殿英三个字来当兵的,你们打日本鬼子多天了,我忙,没有顾着看你们,今天特向你们问好!也有些虽然不是冲我孙殿英来的,是你们妻哥小舅子,或者是七姑姑八大姨在这里当官或当官太太咧,你们很想见面,也想跟着他们­干­。可山高路远摸不着,没有盘缠来不成,一听说招兵,就由山南海北跟来了。可是来到这里,招兵人怕人少当不了大官,硬把你们骗来啦,想见亲人也没办法。有些营长吃兵­肉­,喝兵血,弟兄们天天吃不好饭,饿着肚子打仗。我听说有个营长吃饭不叫弟兄们就菜,大米饭伴盐水,盐水也不愿多给,这个营长不是人造哩,他妈的黑心烂肚肠。这一次放假大家都转美啦,也看够啦,哪个营伙食好,哪个营伙食孬弟兄们心里是小葱伴豆腐——一清二白。现在我让各营的营长都站在­操­场一边,每人手里拿着本营的牌子,等我说完,你们就跑,谁家的伙食好跟着谁­干­,只要不跑出我孙殿英这个大圈就中。你们说中不中?”

台下齐声叫好,都说军长英明!孙殿英拉开架势大声喊着:“预备——跑!”命令一下,全场大乱,有的营长面前聚集有三个营的士兵,孙殿英立即命令营长升为团长。也有的营长成了光杆司令。军长走到这些光杆司令面前骂骂咧咧地说:“你们这些小舅子们是自作自受,按理说我得撤你们的职,看你们以后还喝不喝兵血?”

这些人乱哄哄地说:“再也不敢啦,军长就饶了这一次吧!”

“看你们那熊样子,怪可怜的,这样吧,你们原薪照发,都回去招兵,招一连人当连长,招一营人当营长。”

这些人还有什么说的,只好扫兴而去。

孙殿英站在台上,吆喝着“散会”。各营长带着部队走出会场。主席台上的人站起来也要走。军长挥着手说:“你们先坐下,我还有话说。”卫兵搬个凳子,孙殿英坐在大家对面说:“今天我这一套大家学会了没有?”

在座的有人想笑也不敢笑,都说:“学会啦!”

孙殿英把脚跷在椅子上说:“学会了就好。咱们十多个人,每人包一个旅,都照今天的办法­干­,我就不信治不住那些喝兵血的。”

这个办法还真灵验,新五军的伙食改善了,兵员充实了,另外,战斗力也有所提高。

第二节 传经送宝

临近中午,新五军参谋处依旧人声鼎沸,参谋长看看表,时间已过12点半,对孙殿英说:“军长,时间不早了,吃了饭,下午继续开怎么样?”

孙殿英正在木炭火盆边烤火,他把袜子脱下来,在火边抖着,屋里散发出臭烘烘的味道。听见参谋长问话,他赤着脚坐在椅子上说:“吃饭算个球,今天咬不住个牙印来,不能散会。到林县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打一次像样的仗,委座问起来,叫我可咋交待?”孙殿英说着无意间把脚伸在木炭火盆里被烧了一下,急忙抱着脚吹着冷气。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第八师师长杨明卿笑得前仰后合,独立旅旅长谢福田笑得不住地咳嗽,第七师师长刘月亭见大家只顾笑都不说话,便站起来说:“打仗算个球,还不是你军长一句话,你叫咋打就咋打,俺第七师决不给军长丢脸。”

孙殿英把话题一转说:“要论打仗月亭兄没说的,不过今日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从“七七”事变开始发生了很多战事,上海保卫战、武汉会战,包括卫长官指挥的忻口战役,都是赔本的买卖,咱们死的人比日本死的人还多。我老孙不敢打这种仗。咱们这点家底弄到现在不容易,都赔进去划不来。”

参谋长站起来,走到军用地图跟前,介绍着八路军的平型关战役的情况。孙殿英听得出神,听着听着他赤着脚站在桌子上,用放大镜在地图上看着平型关附近的地形,看到高兴处用脚在桌子上跺着:“怪不得八路军打胜仗伤人少,这里的地形好得很咧!对,毛泽东的《论诗久战》一书里说,这种打法叫山地游击战,咱们打仗也得用这种法子!”

散会之后,孙殿英叫住赵子平说:“我想见见十八集团军的朱德总司令,你设法给联络一下,哎……­干­脆这样,咱们俩一块去一趟中不中?”

参谋长点着头说:“好吧,咱们一起去。”

十八集团军总部设在洪洞县马牧集村,从林县到马牧集有好几百里的路程,由于日军飞机的轰炸,乘车有许多不便,孙殿英一行骑马日行夜宿硬是走了几天的路程才到达马牧集。吃过晚饭,朱总司令对孙殿英说:“孙军长,今天晚上不谈公事,西北战地服务团来这里慰问,咱们看看文艺节目怎么样?”

对于八路军的宣传队,孙殿英是很眼热的,朱总司令让看文艺演出,他当然求之不得。

文艺演出场地就在马牧集村边的打麦场上,临时搭起的舞台上悬挂着两盏雪亮的汽灯。这台文艺节目丰富多彩,生动活泼,都是新近编演的,战地服务团听说新五军的军长来了,还赶排了一个节目《锥子山战斗》。

第一个节目是活报剧《八百壮士》,表现上海抗战中国民党士兵的英勇抗敌的事迹。第二个节目是活报剧《忻口之役》,反映中央军、晋绥军和八路军合作抗战的事。第三个节目便是《锥子山战斗》,还有京剧《三打雁门关》、大鼓书《大战平型关》等等。孙殿英看到自己指挥的锥子山战斗被搬上舞台,心里像扇子扇的那样舒服,他佩服八路军里的能人多。看了大鼓书《大战平型关》和京剧《三打雁门关》,他考虑的不是战略意义和大局,而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想到用这种山地游击战自己不会赔本,不会吃亏,能够保存实力。看见八路军的宣传队,孙殿英又想起自己的剧团,他恨透了蒋介石、恨透了严家浩。

看罢演出,朱总司令亲自送孙殿英到驻地。安排停当,朱总司令就要告辞,孙殿英拉住朱老总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天还早哩,咱们多聊一会儿。”

朱老总、孙殿英、赵子平刚刚入座,一个军官推门而进,拉住孙殿英不放,老孙一看竟然是邢肇棠。这是朱老总安排他们见面的。两人一见面拉着手久久不放,不约而同地说着:“我们又见面了!”

邢肇棠投奔八路军以后,先在刘伯承的一二九师工作一段时间,最近调总部作战部工作。

朱老总知道孙殿英一行远道而来,肯定有求于八路军,先开口说:“孙军长长途奔波,一定有什么大事,有什么事尽管说,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帮助。”

孙殿英望了一眼朱德说:“朱老总痛快,今天到这里来,主要是向老总学学打仗。”

朱老总说:“孙军长是抗日名将,锥子山一仗打出了中国人的威风,我们还得向孙军长学习呢!”

孙殿英赶紧打断朱老总的话说:“朱老总说这话就外道了,我们打的是啥仗,那是拼实力。你们打的又是啥仗,既­干­净利落,又轻松自如。仗和仗不同罗,我们打的是消耗仗,和你们不能比呀!”

朱老总向来不喜欢多谈自己,今天见孙殿英如此诚心,便打开了话匣子:“战争的目的在于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我们的办法是集中优势兵力,开展山地游击战,这就是调动几倍于敌人的兵力,利用有利地形歼灭敌人。水无常势,兵无定法,要灵活机动,若敌情有变采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打要打得勇猛,走要走得利索,走乃胜之转机,这一点很重要。”他向邢肇棠递个眼神,老邢立即把拿来的地图挂在墙上。朱老总又说:“下边请邢肇棠同志讲讲平型关这个战例吧!”

邢肇棠在地图上指点着,介绍了平型关的地形,地貌,双方投入的兵力,战争的打法以及取得的战果。孙殿英心里一激动,望着赵子平问:“参谋长,你说说八路军打仗的真经是啥?”

赵子平不假思索地说:“利用有利的地形地貌,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打游击战,不打阵地战,是不是这样?”

孙殿英伸出大姆指夸着:“我的参谋长真灵­性­,这一次没白来,学到了真东西。”

朱总司令笑笑说:“如果孙军长不拿我当外人,我还要重复一下刚才的话,我讲过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走乃胜之转机,如何走法,十分讲究。走要分散,使人捉摸不定。聚有千军万马,走得不见人影。”

听了这话孙殿英和赵子平不住地摇头。他们说:“这一点我们学不了,我们的队伍必须有领导地行动,一级抓一级,要是没有上级督战,一分开一冲散很难集中起来。”

这一夜他们谈了许多,许多,推心置腹,赤诚相见,连一些使人难堪的问话,都回答得双方满意。

谈话间,邢肇棠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以后若是我们双方兵戎相见,孙军长该怎么办?”

孙殿英摸着手里的茶碗,转脸看着赵子平,对这个问题赵子平也无从谈起。

朱老总笑着说:“这个问题提得好,不过我相信孙军长是真朋友,不会发生这些问题,但事物是发展变化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八路军不开第一枪。”

赵子平在孙殿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孙殿英站起来说:“请总司令放心,我孙麻子别的大话不敢吹,我还是很重义气的,八路军支援我7000多套棉衣,我军将士方能过冬,反过来跟八路军再­干­仗,我老孙成了啥人?话又说回来,我端的是人家老蒋的饭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真到了那一天,我退……什么来者……”他用眼光问着赵子平,赵参谋长小声地:“退避三舍。”

孙殿英接着说:“对,退避三舍,我叫我的军队后退30里。”他的话,引来了满室的笑声。

金­鸡­三唱,东方初现曙光,耸立在村旁的太行山,仍然半含着余睡未足的惺忪倦态,几处深谷涌出了白­色­的晨霭,不住向山脚下滚动回荡。

几个人走出屋门在院里握别。朱老总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我们是知己,是朋友,不然怎么会有说不尽的话题。”

赵子平接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往日我总认为这话太夸张,今天才体会到真实的含义,回去再打仗,我们心里就有底了。”

朱老总拉着赵子平的手说:“参谋长言重了。就这样,你们回去休息,有话改日再谈。”

四人走出大门,孙殿英、赵子平目送朱老总、邢肇棠消失在晨雾中。

第三节 晋家坡大捷

回到林县,孙殿英召开作战会议,由参谋长讲述战略方案和以后战役的打法。孙殿英扬言要在太行山打一次平型关大捷。之后,各师团练兵进入Gao潮,士气高涨,群情激奋,准备在抗战中大显身手。

林县县城附近有个横水镇,横水镇西边有个名叫晋家坡的村子,再靠西边是两山夹一路,道路中段有一长桥,当地人都叫它二里半桥。日军向林县扫荡,这是一条必由之路。孙殿英带着赵子平、刘月亭、杨明卿、谢福田来此视察防地。新五军的高级将领到这儿一看,无不称奇,都说这是打伏击战的理想战场。只见大路两边山峰挺拔险峻,谷深数十丈,二里半桥又窄又长,桥下水流湍急。孙殿英当即命令第八师杨明卿部两山设伏,第四旅设伏北山垴,第五旅守卫南山垴,第六旅配合独立旅由谢福田统一指挥,在二里半桥下面设伏,勿使日军通过。第七师刘月亭部断敌退路,保证全歼。务于五日内修完工事,以逸待劳,静候来犯之敌。

恰好半月以后,日军一个联队千余人带着伪军千余人由安阳向西进犯,向林县地区扫荡。为了使敌人进入伏击圈,刘月亭派出一个团在横水镇与敌接火,边打边退,诱敌深入。日军全不把国民党军队看在眼里,况且日伪的兵力大大超过一个团。他们长驱直入,攻击前进,想把这个团追到偏僻的山坳里聚而歼之,一直追到二里半桥。这个团的士兵进入谢福田的阵地,顿时枪声大作,南山北山上的伏兵以轻重机枪编织火网,手榴弹,炸药包,自天而降,鬼子遭到突然袭击,措手不及乱作一团。但日军养之有素,又惯以武士道­精­神,他们很快组成三路,向新五军发起进攻。由于第八师占领着有利的地形,敌人的佯攻不能得手,日酋挥动指挥刀,妄图强行通过二里半桥。桥窄路长,不能容纳过多的兵力,桥头又有重兵把守,机枪、手榴弹打得敌人不能逾越雷池一步。日军组织退兵之时,刘月亭率部断了日军的后路,四面枪弹,前后夹击。刘月亭、谢福田又发起进攻,把敌人围在不到百米长的深谷中,苦战5个小时,歼灭日伪军1700多人,俘虏600多人,缴获山炮6门,迫击炮20多门,各种枪支2000多支,击毙日军联队长一名。新五军方面只有轻伤10多人,并无一人死亡。

如此战绩,在当时的北方战场上并不多见,国民*防部传令嘉奖,第一战区长官部、十八集团军总部发来了贺电,二十四集团军司令庞炳勋带着所属军长师长到林县召开数万人参加的庆功会,《中央日报》、《新华日报》、《大众报》、《西南日报》十多家报纸的记者到会采访拍照,一时间新五军军长孙殿英又成了风云一时的人物。

孙殿英有句粗话:“有运气不要财神爷。”有一件事情实属偶然,但这件好事毕竟让孙殿英碰上了。

这是一个冬日,温暖的太阳普照着大地,使人心里都感到热烘烘的。林县街上的人们聚集在太阳地里说闲话,拉家常。新五军的­操­场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军长孙殿英,一个是参谋长赵子平。参谋长向军长建议说:“咱们有6门山炮,是不是可以组建个炮兵营?”

孙殿英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刚才俺家老三也提过这件事。只是现在还没有这种人才,咋弄哩?”

赵子平是个急­性­子,什么事说­干­就­干­,从不犹豫。他满有信心地说:“依我看,树起招兵旗,便有吃粮人。我就不信新五军这么大,老兵这么多,这中间就没有当过炮兵的?”

孙殿英接过话头说:“是这话,不管咋着今日天气不赖,叫人先把大炮推出来见见天,擦擦油,真是有人,放几炮高兴高兴也中。”

6门山炮被推进­操­场上,马上独立旅的士兵都围上来看稀罕。赵子平对大伙讲:“这么多人有没有以前­干­过炮兵的,我们要组建炮兵营,来晚就没有名额了。”参谋长不过是随便说说,当即有几个人站出来,有的说当过炮长,有的说当过炮手,有的说当过瞄准手。

孙殿英过来说:“光说不算,实际表现,放几炮试试。”

这几个人围着山炮转了几圈对军长说:“不行,我们以前用的炮和这炮不一样,恐怕放不了。”

孙殿英耐心地说:“会推磨还能不会推碾?情放了,弄坏不叫你们赔,恁胆小还能当炮兵!”

那几个士兵,这里拆拆那里装装,一个小时过后竟然摸出个名堂来。炮长对军长说:“放几炮吧?”

孙殿英连声说:“好,放几炮听听响声,叫大伙也高兴高兴。”

炮长指挥这几个人对着前面的山头打了三炮,那炮声沉闷,震耳欲聋,一发发在山头上开花,炸得山石崩裂,一片烟雾。士兵们欢呼着,吆喝着,­操­场上一片­骚­动。正在这时天上飞来三架日本G3M96重型轰炸机,日本驾驶员知道这一带没有高炮阵地,飞机飞得很低,机翼上那个血红的太阳标志看来有锅盖那么大。看见敌机,士兵们四散逃命,唯恐投下炸弹来。孙殿英命令炮长:“快,给我打!”

炮长为难地说:“军长,这是山炮,不是高­射­炮,不能*。”

孙殿英急了,两眼瞪得血红:“叫你打,你就打,打不下来,撵走也是你的功劳。”

没办法,炮长命令胡乱开了几炮,不料一发炮弹却击断了一架飞机的左翼,这架飞机失去平衡,一头掉进山谷中。士兵见真的打下一架飞机,都向飞机坠落处跑去看热闹。那炮长拉住孙殿英的手说:“军长,军情紧急,敌机一定来报复,快拉响警报,把大炮推到库中去。”

没过多长时间,6架轰炸机自南而来,在林县城内肆无忌惮地轰炸,扫­射­。幸亏是军民早有准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新五军派人收集日机残骸,看到有四个人的尸体,一男三女,男的是驾驶员,这几个女士又是什么身份呢?

这架G3M96重型轰炸机,是新乡土肥原部的飞机,前几天日本­妇­女慰问团来新乡慰问,组团的­妇­女不是日本上层官员的夫人,便是侵华日军高级将领的老婆,土肥原的妻子也在其中。这些贵夫人们闲暇无事,见天气也很好,缠着土肥原要到天上玩玩。新乡机场没有客机,战斗机又太小,便乘坐三架大型轰炸机在天上兜风,谁料好梦不长,竟作了异国之鬼。

新五军用山炮打下日本飞机的消息不径而走,许多记者到林县采访,拍照。“会推磨就会推碾,山炮能轰炸敌人阵地,也能用来*。”孙殿英这些话在许多报纸刊载,在许多中国人口中传颂。孙殿英的名字一时成为第一战区议论的热门话题。

第四节 让部下投降的军长

这两次战例,使孙殿英风头出尽,尝到了不少甜头,渐渐有了飘飘然的感觉。在他看来,八路军的山地游击战也不过如此而已。在八路军总部,朱总司令曾谈到走的战术,当时他和赵子平都认为难以做到,今天有了这些胜利便想尝试一番。在军事会上他也学着朱总司令的话,大讲走乃胜之转机,大讲走的方法,走的战术。但在具体运用上不敢以连、营这些小单位单独使用,而是加强了旅的单兵训练。

这种做法,使参谋长赵子平很担心,多次提醒孙殿英说:“军长,这种战术恐怕在咱们这里行不通,倘一失手,便无法挽救。”

这时候的孙殿英心高意大,他毫不在乎地说:“八路军也不是三头六臂,咱新五军也不是孬种,朱老总不是说了,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啥事都得学,不学一辈子也不会!”这话从道理上讲不错,但新五军的走法和八路军的走法有本质的区别。

战争是敌我双方斗智斗勇的艺术,孙殿英在捉摸日本人,日本人也在研究孙殿英。安阳城里日本驻军长官名叫智雄一郎,是岗村宁次手下的一员战将,他36岁,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治军十年有余,理论实践都有独特的见解。自北平到安阳一路征战,一帆风顺,连连告捷,使他从中佐升为大佐。由于他有个偏见,一向认为国民党的军队士气低落,战斗力差,只能打阵地战,不敢主动出击,如此轻敌才会有晋家坡一战的惨败。日本军中的特务机关相当利害,很快侦察到孙殿英到十八集团军总部见到朱德的事情,结合晋家坡战例的情况,智雄一郎得到启示,认为新五军的打法是八路军惯用的打法。他得出结论,孙殿英近一段时间仍会采取这种打法,并且想出了相应攻破这种战术的方案。

从安阳到林县有一条大道,这条大道穿过太行山的几座山峰,大道上有一个去处名叫封门口,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争夺之地。大道从一座山峰的左侧进入谷底,又沿山峰的右侧拾级而上,入口处与出口处相近,仅有四五十米的距离,只须用少数人马守卫入口和出口,进入谷底的军队求生无望。

这个封门口的地理位置被孙殿英所选中,很想利用封门口这个战场再打一个胜仗。新五军高级­干­部巡察封门口的消息很快被日方察觉,智雄一郎心里想,孙殿英大大地笨蛋,军人的不是,土匪的有。他想起中国的一句成语——守株待兔。于是,他立即命人化装成砍柴的农民监视新五军的行动,侦察对方的作战意图。另外把封门口一带的地形制成沙盘,整整思谋了两天两夜,一个成熟的作战方案出台了。他召集作战会议,分派各部防务,之后静观事态发展。

1939年5月中旬,山上山下一片金黄,这一年小麦长势特别好,密札札的麦杆,肥大沉甸的麦穗看去着实喜人。封门口以西,地势平坦,土质肥沃,是林县小麦的主要产区之一。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粮是保证部队战斗力的主要物资。这样好的麦子日本人看得眼红,国民党军队看得眼热。日本人派出抢粮队,要把小麦运到安阳,国民党要阻击日军,保护农民收打小麦,好让他们交粮纳税。如此以来抢粮与保粮的战争迫在眉睫,一触即发。有一天,天晴气朗,夏风扑面,麦场上田野里人声鼎沸,一派抢收抢打的繁忙景象。上午10点钟左右,一支日军逼近封门口。这是本田少佐的一个联队和伪军的一个团,大约2000多人。日军的行动早被新五军侦知,孙殿英布置防务,做好了一切准备。

在野战指挥所里,孙殿英用望远镜看见开来的大队日军,两眼笑成了一条缝,拍着大腿说:“来吧,小舅子们,今日我孙麻子又该出名扬威啦。”

这一次新五军动用了一个师,刘月亭派一个旅把守封门口,路传远旅、魏月恭旅布置在周围山腰的工事里伏击敌人。刘月亭师长可真是带兵的将才,日军刚刚进入封门口,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带兵封了出口和入口。他在电话里大叫:“军长,这一回可是瓮里捉王八——十拿九稳,快下命令打吧!”

孙殿英转身对号兵下达命令:“进攻开始!”军号响处,刘月亭的封门口首先开火,接着两边山上的工事里也向日军­射­击着,枪声响成一片,谷底的日伪军慌而不乱,很快转入反击。片刻以后,刘月亭的阵地落下数百发炮弹,炮声愈来愈近,弹雨愈来愈稠,阵地上尸骨满地,士兵们人心惶惶,刘月亭被炸昏了头。他不知炮弹从何而来,也不知日军藏在何处,危急中他顾不得请示军长,命令部队撤下封门口。炮声一停,数千日军蜂拥而至,一边占领阵地,一边向刘月亭部追击。孙殿英在指挥所里看花了眼,他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通往封门口的电话也被切断。

天上飞来10多架飞机,向着新五军半山腰的工事投弹扫­射­,本来是处于主动优势的新五军,现在变成被动挨打劣势。谷底的迫击炮也­射­向半山腰,窄小的工事限制了新五军士兵的行动,打又打不开局面,退又无路可走。魏月恭旅背后的山坡上有一条小路,急忙中,魏旅抛弃重型火炮,沿小路落荒而走。路传远旅也走投无路,只得死守阵地。天上的飞机,地上的迫击炮压得他们火力无法展开,躲在工事里的人左闪右躲,也免不了被机枪炮火击伤。上午12时许,日军占领了山顶,自上而下向新五军进攻,路传远旅处于四面包围之中。情势危急,路传远要通了指挥所的电话:“军长,我是路传远,我旅被四面包围,日军炮火凶猛,我们的火力无法发挥……”

“路旅长,我是孙殿英,我命令你率部立即撤出阵地,向县城靠拢!”

“报告军长,撤是撤不走的,单兵撤退有被消灭的危险。”

“撤不出就突围,反正你要把部队给我带回来!”

“突围更不行,我们已被压在半山腰,无法前进一步!”

孙殿英急得满头大汗,握电话机的手也有些酸困,电话机里传来路传远的声音:“军长,怎么办,军长,快想办法呀……”孙殿英还是想不出办法。因为日军兵力太多,远远超过他设想的计划,派去援军不济事,那样会有更大的伤亡。突然他一跺脚又叫通了电话。

“路旅长,现在我命令,挂起白旗,向日军投降!”

路传远不知是没听清军长的话,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电话里问:“军长,请你再说一遍。”

“投降”两个字孙殿英是难以启齿的,越是这样,路传远还让他再说一遍,他发怒着:“投降,投降,你小舅子听见了没有?”

“军长,这不是开玩笑吧?”

“他妈的,天到这般时候。谁还有心跟你开玩笑,军令如山,你执行吧!”

路传远在电话里哭喊着:“我和兄弟们宁可战死,也不愿投降,给日本人当汉­奸­。军长,你就饶了我吧!”

孙殿英把桌子拍得山响:“路传远,你听着,什么汉­奸­不汉­奸­,这叫曲线救国,委座怎么讲,我们就怎么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都打光啦,你还当*旅长呢,就这吧,时间不等人呀!”

路传远旅的阵地上挂起一面面用士兵衬衣做的白旗,这些白旗挂在步枪的刺刀上随风摆动,天上的飞机飞走了,地上的大炮也不响了,路传远举着双手带着他的士兵向谷底走去。这些人没过多久,被编为皇协军涉县警备队,路传远为警备司令,此是后话。

原来智雄一郎早就设计好这次战斗,封门口海拔多高,炮群放在什么地方,空军如何配合行动都布置得条理分明,难怪孙殿英有此一败。

这次战斗新五军失掉了一个旅,其他部队伤亡大约有一个团,他­精­心策划的学走战略也宣告失败,画虎不成反类犬,闹得人人自危,军内难以安定。

第九章 新五军中立太行山

第一节 三姨太的商招

新五军封门口兵败以后,本田联队趁势西进,占据了林县东北的三个区,修炮楼,挖战壕,建立了多个据点,还经常出兵向西扫荡,闹得孙殿英伤透了脑筋。刘月亭也曾率部和日本对垒,不但没捞到一点好处,还损兵折将丢了面子。这一段时间新五军的士兵中流行着一种恐日病。一听到要和日军打仗,就感到心惊胆颤。一时间,开小差的不少。

新五军原来有武安、陟县、林县三个县的地盘,日本先后占领了武安、陟县,现在林县又丢失了三个区,说不定哪一天日军会把新五军从林县赶走,到了那个地步孙殿英这个抗日英雄,就会威信扫地,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为了这个事情孙殿英吃不好,睡不安,常常唉声叹气。三姨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一天她在柜子里寻找衣物,在箱底寻着一幅字画,这是八路军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在行唐时送给孙殿英的条幅,上书:

平日常思国耻恨,

金戈铁马入梦来。

字如其人,苍劲有力,气势磅薄。看到刘师长的这张条幅,三姨太想出了一个御敌之策。

这天初夜,三姨太房中烟雾弥漫,灯光昏昏,孙殿英抽足大烟就要入睡,三姨太叫住了他。

三姨太一边品着香茶一边说:“殿英,你不是想收复林县东北那三个区吗?”

老孙坐在床上边脱鞋边说:“咋不想,连做梦都想,那三个区是我的粮食屯,可就是收复不了,我有啥办法。”

三姨太莞尔一笑,更显得风姿动人:“我借你一阵东风怎么样?有了这股东风,保你收复失地。”

孙殿英眼睛一亮:“诸葛亮能借东风,你也能借东风,怎么借,向谁借哩?”

三姨太神秘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孙殿英不解地:“向你张玉娟借,拿来吧,老三。”说着他把手伸得老长。

三姨太摇着头说:“不是我张玉娟,你往这里看。”

孙殿英看着三姨太指的一片地图,那里是八路军一二九师的防区,便心领神会地说:“对,让八路军收拾这些日本人,明天我就派赵子平去联络。”他拍拍脑门又说:“老三真是个灵­性­人,我咋没想到这步棋。”说罢他将三姨太抱在床上,亲吻着,抚摸着,不觉春心一动,又想兴风作浪,两人在被子里翻滚着,蠕动着,这一夜两个人有说不出的恩爱,有使不完的柔情。

次日上午,风和日丽,三姨太漫步在大街上。她很少上街,今日突然有了雅兴。一家服装行装修一新,今日开业,门口摆着几个花篮。她不由自主地跨进服装行的大门,只见四壁的衣物果然新颖,每一件衣物从做工到布料的质量均为上乘。柜台内一男一女正在说话,从侧影看二人气度不凡。张玉娟看了,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一男一女见有人进店,迎着笑脸说话:“这位太太想买点什么?

声音竟然这样耳熟,张玉娟走近一看,原来是师姐碧罗春和师兄孙玉姣。三人见面,分外亲热,说不尽的别情,叙不完的后话。

原来他们的班子在一个镇子上演出,日本兵到这里偷袭,冲散了剧团的班子。他们俩顺着山路一直向北跑,八路军收留了他们,先在八路军的一个宣传队工作了一段,后来根据工作需要,将他们派到林县,以做生意为名义,建立地下联络点。因为八路军从大局考虑,认为国民党的军队靠不住,他们的防区早晚会失守,及早在各地建立联络点,是为以后反攻做准备的。碧罗春和张玉娟师姐师妹,情深义长,孙殿英又是新五军的军长,做起工作来,会更方便一些。二人准备抽空去找张玉娟,这个三姨太竟不请自到。张玉娟是不知道这些的,为了工作的需要,日后碧罗春成了孙家的常客。

阳光从玻璃窗透­射­过来,地上一片灿然。天近午时,张玉娟说:“今日幸会,请师兄师姐到家里吃顿便饭,不知二位肯不肯赏光?”

孙玉姣说:“今日生意刚刚开张,我是去不了的,可让你师姐和小小代我向孙军长问好。”

张玉娟问:“小小——”她本想问小小是谁?谁知一个小女孩答应着走过来。

小小扑进妈妈的怀里,望着张玉娟说:“这位姨娘好漂亮,好漂亮,她是谁呀?”

碧罗春介绍说:“这是你张姨娘。”

小小嗲声嗲气地叫着:“张姨娘!”

张玉娟一把抱过孩子说:“小小真乖,真懂事。”这个小小六七岁的样子,白玉般的鹅蛋脸上闪着双晶亮的大眼睛,小巧而轮廓分明的嘴­唇­,满头油亮的黑发,五官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精­气,体态秀丽,举止大方,这一点倒很像她父亲。张玉娟对孩子说:“到姨娘家吃饭好不好?”

小小用眼睛瞄着母亲:“妈妈也去吗?”

碧罗春点点头,孩子笑了:“妈妈去,我也去呗。”

军长家的饭菜,自然有一番讲究,黑漆发亮的八仙桌上,放得满满当当的,仅从­色­彩的搭配上就可看出厨师的水平。三姨太还特意要了一瓶红葡萄酒。饭菜摆好,仍不见孙殿英回来,碧罗春有意无意问这问那,张玉娟也不在意,把了解的情况都说给师姐。

孙殿英一踏进屋门,三姨太便叫道:“殿英,快过来,你看谁来啦!”

孙殿英走过来,一眼就认出是碧罗春,他见碧罗春风姿绰约,不减当年,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放,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碧罗春的身上扫描。

碧罗春见孙殿英难以自制,怕闹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来,转脸对小小说:“这是孙爷爷,问爷爷好。”

那孩子走到孙殿英和碧罗春中间说:“孙爷爷好!”并说:“请你放开妈妈的手好吗?”

看见碧罗春,孙殿英真有些心猿意马,听见小小叫爷爷,他的心里如同泼了一桶冷水,很不是滋味。但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着碧罗春:“吃饭,快坐下吃饭!”

时至深夜,参谋长赵子平才回到新五军司令部,不等他坐稳,孙殿英便心急火燎地问:“八路军方面怎么说?”

赵子平喘口气说:。刘师长倒是答应了,可事情看来玄乎。

孙殿英又问:“咋个玄乎法,你说明白点。”

“刘师长答应把本田联队赶走,可他只派出一个团的兵力,你说玄乎不玄乎?”

孙殿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团的兵力?我一个师也不行,他只派一个团,这不是毛捣人哩!”他转念一想,八路军一向神出鬼没,也许有办法。于是对赵子平说:“多派几个便衣侦探,看看他们这个仗到底怎么打?”

刘伯承说是派出一个团的兵力,实际上用于战斗的却不足一个营,这个营分做七个支队,每天晚上这七个支队分包一个据点,每个支队大约有三四十个人,配有迫击炮两门,机枪两挺,还有炸药包、军号等等。他们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向据点里猛烈开炮,机枪扫­射­,燃放炸药包,进军号一吹,很像大部队进攻的样子,等到鬼子伪军开始迎战,小部队就转移得无影无踪。据点里的敌人刚刚睡下,小部队又开始进攻。八路军摸透了敌人的脾气,夜晚他们是不敢走出据点的。每晚上扰乱三四次,闹得敌人六神无主,人困马乏。八路军还断水、断路,使敌人吃不上饭,喝不上水。半月以后,这股敌人便有退却的消息。这个主力团利用白天的军事行动,做出断敌归路的样子,本田少佐见情况不妙,便带着部属向安阳退去。八路军尾随追击,缴获了大量兵器和粮食。自此以后林县这三个区,便成了八路军的防地。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二节 弄巧成拙

林县东北这三个区,日本人占领孙殿英心里不舒服,八路军占领他心里也不舒服,总是一门心思想把八路军挤出去。有一次,他和三姨太谈起这个事,还是三姨太的话打动了他的心。

三姨太指着地图对他说:“殿英,你看咱们东北边是八路军的一个团,北边是四十军的一个师,西边是二十四集团军,南边是咱们的大后方,东北西三面的军队形成一个人为的屏障,这是新五军的一道城墙,如果八路军的这个团撤走,日军西来就会直接和咱们交火,是胜是败还很难说,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孙殿英一想,这话也对,南杀北闯还不是想保存这点实力吗?光想要地盘,和日本人杀来杀去,人都死光啦,我还当*军长哩。他信服三姨太,总觉着这个人想得开,看得远,有政治头脑。

1938年12月蒋介石在陕西武功农学院召开军事会议,第一战区、第二战区、第五战区师长以上的­干­部都参加了会议,唯独十八集团军和山西敢死队的人没有接到通知。在这次会议上蒋介石提前宣布了在重庆召开的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的一整套*方案,以“统一政令”、“统一军令”为名。解散一切抗日进步团体,要求各部把一切“思想庞杂”人员驱逐出境。

华灯初上,武功农学院的一个房间里灯光通明,刘汝明、马法五、孙殿英、庞炳勋围着桌子正在打麻将,一局打完,响起哗哗的洗牌声。孙殿英把三人赌注收起,放在自己面前笑着说:“兄弟我可是爱财啦!”

刘汝明军长挽挽袖子逗趣地说:“都说孙哥牌艺高超,今日一见,果然利害。”

庞炳勋说:“有件事情,不知你们是否耳闻?有一次孙军长手中拮据,硬是从张学良手里赢了三大车的银元。”

马法五问着:“孙军长,真有此事?”

孙殿英不热不冷地说:“咋没有,我就是用这些钱,给弟兄们发了三个月的饷。”

第二局正要开牌,一位侍从参谋进来说:“孙军长,委座有请。”

孙殿英站起来向门口走去,马法五在后边挖苦着:“孙军长不光牌打得好,上层路线走得也好,我们四个人,委座连庞总司令都不请,偏偏请了他,说不定还要升个宁夏主席哩!”

孙殿英无心理会马法五的挖苦,径直跟着侍从参谋走出屋门。

蒋介石的会客室是农学院的办公室改成的,室内室外一片通明,门前岗哨林立,四周鸦雀无声。

孙殿英走进会客室见蒋介石正在专心翻阅一份公文,见他进门头也没抬。孙殿英心里一阵紧张,连忙行着军礼说道:“报告委座,孙殿英奉命来到,请训示。”

蒋介石站起来,用眼睛的余光瞥了孙殿英一眼,并没有说话,转过身子在室内徘徊着。屋里静极了,电­棒­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让人听得真切,这场境使人不寒而栗。孙殿英木呆呆地站着,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蒋介石脸­色­煞白,白得发青,他一脸的严肃,像是刚刚发过怒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神态威严地说:“*的军人,要忠于*,*的军长,是*的­干­城,你在林县和十八集团军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对于这次谈话,孙殿英早有思想准备,见委座生气他连忙说:“委座不要生气,你批评我是为我好,是向着我哩,委座相信我,我心里能不清楚?林县那个地方和十八集团军防地相连,见了面总要客客气气,小时候我爹常对我说,见了外人要客气,回到家里要随便。对他们客气,是因为他们是外人,对不对?”

听到这里蒋介石的气消了一半,孙殿英又说:“我常说委座就是亲爹,我们这些军长、师长就是亲儿子,我们有啥错你不批评谁批评,是不是?话又说回来,我要是有啥犯规的地方,委座就是杀了我,我连个屁也不放!”说着从皮包中掏出一叠公文,递给蒋介石说:“这都是朱德、刘伯承给我的来信,要是跟你有二心,这东西我能交给委座?”

蒋介石看了一阵朱德、刘伯承的来信,立刻变得和言悦­色­,他“这个……”了一阵子说:“魁元弟的人格是不错的,仗也打得很好,我还是相信你的嘛,回去以后,八路军方面有什么情况你立即向我报告!”

孙殿英双脚一碰,打个立正,响亮地回答着:“是!”

“没有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孙殿英行罢军礼,大步走出蒋介石的会客室。出了大门,他在心里说,蒋介石这小舅子还想耍我哩,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

1939年3月,国民党下发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1939年5月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吹响了*的冲锋号,大肆宣扬“一个政府,一个政党,一个领袖”。1939年10月国民党六中全会以后,*活动进入Gao潮,即由“政治限共”变为“军事限共”。蒋介石加强了对陕甘宁边区的军事封锁;6月初,蒋介石秘密命令国民党军队包围新四军平江通讯处,惨杀新四军参议涂正坤等6人,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平江惨案;11月河南发生了国民党民团袭击竹沟的竹沟血案;12月山西境内的新军旧军之间打红了眼。这些摩擦冲突,一步步加剧了国共之间的关系,成为全国抗日团结进步阵营与妥协分裂倒退阵营之间的大搏斗。

12月初的一天,孙殿英和赵子平正在司令部办公室说话,张副官进来说:“报告军长,委座急电!”孙殿英一愣,马上回过神来说:“念!”

张副官念着:

……为保政令统一,着新五军孙殿英部收复林县东北三个区,将八路军赶出林县,务于月底前完成任务……

孙殿英问赵子平:“咋弄哩!”

正在这时刘月亭走进来问:“啥事咋弄哩?”

赵子平把电报推到刘月亭面前,刘月亭看着电报说:“这个仗早都该打了,还问咋弄哩,你们说咋弄哩?”

赵子平冷静地说:“抗战时期还是应该一致对外,若不慎重,四面树敌,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刘月亭用两只血红的眼瞪着赵子平,像头发怒的狮子,拍着桌子说:“我们的地盘被他们白白占去,不把他们撵走,太便宜他们啦。”

赵子平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支烟,并没有立即点着,走到刘月亭面前慢腾腾地说:“何言白白占去,人家是从日本人手里夺回来的。你有本事去把武安、涉县也夺回来!”

刘月亭气得心血上攻,满脸涨成一块红布,他把手里香烟一甩,大声吆喝着:“这仗就是要打,非把八路军撵走不可!”

听见吆喝声,司令部的窗下围了许多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孙殿英坐在椅子上飞起一脚,踢翻了桌子,吼叫着:“吵球哩,老子说打就打,说不打谁也别想调动一个兵,哪有你们说的话!”

刘月亭、赵子平不再开口,但仍然用目光对峙着。

孙殿英双脚蹲在椅子上,痛苦地想着。在武功会议上蒋介石已经表现出对他的不信任,若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另外采取硬攻的办法,一方面和八路军撕破了脸,往后难以处事,另一方面,打不赢咋办?岂不是更没有面子吗?他真想和三姨太商量商量,但是现在不能去,现在去太失身份。猛然间他眉头一皱想出个两全其美的计谋来。孙殿英挥挥手说声:“过来!你们听我说。”

两个人便走近老孙的身边说:“请军座训示。”

老孙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八路军不好惹,撕破面子往后不好共事。不硬攻重庆方面不好交待,委座也不会答应。我们既硬攻,也不以我们的名义去攻,以四十军一○八师的名义去打,他们防地相连,发生冲突很有可能,这样­干­即是打败了,我也好出来圆场子。”

赵子平连声称赞说:“高,还是军长的办法好!”

刘月亭也笑着说:“不管咋着,只要叫我去打仗都中。”

孙殿英见两个人都消了气,站起来下达命令:“第七师师长刘月亭!”

刘月亭收腹挺胸大声答应:“到!”

孙殿英­阴­阳顿错地说着:“着你部3日后出发,收复林县东北三区。独立旅谢福田部为预备队,由你统一调度。”

听了军长的命令,刘月亭不像往日那样眉开眼笑,回答声“是”回到座位上。这一次坐在墙角一声不吭,叼着一支香烟抽起来。

参谋长赵子平走过来说:“月亭兄怎么啦?刚才还是气壮如牛的,现在怎样熊了,是兵力不够还是有别的原因?”

刘月亭眼睛看着屋顶,悠闲地吹着烟圈还是一言不发。

孙殿英拍拍他的肩说:“咋又使牛脾气,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刘月亭转过身子不屑地说:“军长也太瞧不起人了,让我一个师去打八路军一个团,让别人听说该咋评论?”

赵子平接着说:“不要轻敌,这叫集中优势兵力。”

“我就带一个旅的兵力,多一个都不带,赶不走八路军我甘当军令!”

孙殿英打着圆场:“好啦,好啦,三日后一定出发!”

这时刘月亭才接受命令,高声回答:“是!”

在八路军一二九师作战会议上,刘伯承爽朗地笑着说:“这个孙麻子,要打就明着来,何必犹抱琵琶半遮面,羞羞答答的。”

政委*­操­着一口四川腔说:“这样总比撕开脸面好,毛主席讲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也要通过斗争,达到新的团结,要打他,表面上他又不敢承认自己挨了打,既教育了他,又好团结他。大家说是不是?”

几个旅长­精­神一振齐声说:“是!”邓政委讲话,就是这样,善于调动大家的情绪。

刘师长接着说:“大家看哪个旅接受这个任务?”

新三旅旅长陈再道站起来很有信心地说:“师长,政委,我们旅在这一带比较熟悉,还是我们旅去比较合适。”

邓政委双手一合说:“对,新三旅比较合适。”

陈再道脸上也有几颗麻子,许世友小声对其他几个旅长调皮地逗玩笑:“这一回可是麻脸对麻脸,搓吧!”惹得一阵哄笑。

刘伯承严肃地说:“大家不要开小会。”转脸又对陈再道说:“陈旅长,我没有过多的兵力给你,就是新三旅的三个团,外加原来驻守的一个团,今晚战斗方案给我送来,明天晚上进入阵地!”

陈再道向师长行个军礼,坚定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大家就要散会,邓政委又说:“这个陈再道打仗是个猛将,这个仗要掌握一个原则,既要打痛孙殿英,但不能伤住要害处,不然,以后就不好团结他罗。”

散会的路上,邓政委和陈再道边走边谈,又讲了许多政策­性­的问题。

北风呼啸着,刮得天昏地暗,突然一声怪响,­操­场边的一棵大树主­干­被风刮折,像一个人猛然低下头来。­操­场上集合了新五军第七师魏月恭旅的全体将士,出发前孙殿英本来想说几句鼓劲的话,见树­干­被大风刮断,想到人们常说的出师不利这句话,心里很不愉快,想说的话一句也记不起来。他只好挥着手下达命令:“出发!”

下午两时半,魏月恭旅到达封里区,这三个区一个叫封里,一个叫封外,一个叫封门口。封里是最接近县城的一个区。刘月亭命令停止前进。侦察科长骑着马赶到刘月亭面前,就要下马,刘月亭在马上挥着手说:“不用下来,前面敌情有无变化?”

侦察科长回答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仍然驻守着八路军的一个连。”

没等侦察科长说完,刘月亭对魏月恭说:“先头部队佯作交涉,派一个营迂回断后,一定要吃掉它!”

先头部队在距离八路军阵地不远停下来,一个排长上去喊话:“喂——八路军弟兄们,我们到前边执行任务,请你们让开路好不好——”

八路军阵地上边站出一个人来:“喂——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这个排长答着:“我们是四十军一○八师十三旅的,我们旅长要同你们长官答话,请他出来见见面。”

八路军阵地前沿站起一个人,30多岁,一脸的严肃,像个负责人,他喊着:“我是这里的连长,有什么话请讲。”

魏月恭在马上说:“我是十三旅旅长,奉长官部之命,要到前方执行任务,请你们放行。”

这个连长说:“实在抱歉,我们没接到命令,你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我们请示以后再答复你们。”

这时候八路军的背后已经响起枪声,魏月恭见时机已到,下达命令:“冲上去!”

交战不到半个小时,八路军的这个连主动退出阵地,消失在一片密林中。

刘月亭赶上来兴致很高地说:“想不到八路军也是这样不顶打。”

魏月恭神秘地说:“不瞒师长说,据我了解的情况,这个团是地方上的一支游击队,刚转正规不久,他们只会打游击战,不会打阵地战。”

刘月亭得意地说:“这么说我们胜券在握罗?”

“我魏月恭你是知道的,向来不说大话,过几天你什么都明白啦!”

傍晚的日光在一片黑压压不规则的队伍中晃动,凋零的枯叶在脚下滚动,山风一阵紧似一阵。刘月亭骑在马上,军装被风鼓起来沙沙作响,残阳挂在西山顶上,像一个烧红了的面饼子,残阳下的细云红白相间似泪像血。

前面不远是老爷岭,它像一堵高墙横躺在大路上。刘月亭知道这个老爷岭是八路军的第二道防线,上面驻守着一个营的兵力。魏月恭注视着他的师长,刘月亭不假思索地吼着:“冲过去!”

老爷岭上下响起激烈的枪弹声,战火烧着了山上的枯枝败叶,浓烟滚滚,火苗窜向一片树林。新五军猛打猛冲,八路军坚守不退,一个多小时打退了新五军的三次进攻。

天­色­将晚,夜幕降临,刘月亭杀得­性­起,他脱了上衣,坦胸露怀,拿着两支盒子枪,带着一个七八十人组成的敢死队,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冲锋向前,八路军一时抵挡不住,顺着一条小路进入山谷中。

北风卷起尘土在空中飞扬,天上的月亮被刮得毫无光泽,黄黄的,白白的,像一张病人的脸。魏月恭命令宿营,刘月亭坚决不同意。他说:“此地离封门口还有七八里,只有守住了封门口,明天才无后顾之忧。”于是又急行军半个小时,到达封门口,派出两个加强营布置了出口、入口的防务,刘月亭才进入帐蓬休息。一天的劳累加上途中的战事,中午没顾上吃饭,他感到困极了。一进入帐蓬,魏月恭倒头便睡,一会儿的功夫便鼾声如雷。刘月亭笑着说:“到底还是­嫩­了点儿!”

从老爷岭到封门口是一片小平原,四周都有山岭,只要守住入口处,外边的军队是难以入内的,因此刘月亭很坦然。尽管如此,他还不敢入睡,带着警卫排四处走动。10点半前后,八路军一个连的兵力边打袍,边吹军号,向新五军军营涌来。刘月亭看看对方的火力,笑笑说:“八路军又是老一套,用对付日本人的办法对付我,岂能上当。”他只命令巡防营加强戒备,便入帐歇息去了。午夜时分八路军又来扰乱一次,魏月恭被枪炮声惊醒,他起来问:“刘师长,八路军是来偷营?”

刘月亭抽着烟说:“若是八路军偷营,10点多你就没命了,你只管睡觉,有我在你怕什么?”

魏月恭本想再睡一会儿,见师长正在看地图,不好意思地说:“刘师长,你年岁大了,早点睡吧,我出去看看。”

这一说刘月亭还真有点困了,他打个哈欠说:“我睡你可不能睡,出了问题我饶不了你。”

“是!”

魏月恭出了帐蓬,巡防营长向魏月恭报告了八路军来扰乱的情况。这个旅长吃惊不小,巡防营长的话像一阵冷风把他的睡意吹得无影无踪。他立即命令各团士兵起床,抱枪而坐,准备随时投入战斗。这一招还真的用上了,凌晨4时八路军大部队开始进攻,东边、南边、北边枪声密集,火把通明,只有西边没有发现敌情。魏月恭命令部队从西边突围。先头部队已经出发,刘月亭还没有起床。魏月恭叫醒他,还没说出军情,他又倒头睡下,嘴里说:“小子,没有事,睡吧!”魏月恭命令警卫排把他架到马上,随队而行。这个刘月亭一看到处都是八路军的人马,而且到处是火把,八路军夜里作战是从来没有火把的,忙问魏月恭:“怎向西突围?”

魏月恭没有好气地说:“西边没有发现军情,不向西向哪儿?”

“哎呀——小子,兵不厌诈,说不定西边八路军摆好了圈套。”

“部队已经行动,你说咋办?”

“咋办,听天由命吧!”

八路军只是追赶,并没合围上来。陈再道像赶羊一样把新五军一直向西赶。枪炮声不绝于耳,魏月恭部没命地奔跑着。

刘月亭恍恍惚惚地骑在马上,他根本听不到马蹄声,激烈的枪声、炮声把马蹄声掩盖住了。他凭着缰绳的晃动和身子颠簸才判定自己还在马上,自己的马还在跑着。道路两边的士兵们也在跑着,黑压压的一片。部队的建制完全被打乱了,旷野上奔跑的士兵溃不成军。

他勒住缰绳,战马嘶鸣起来,在路上打着旋,他大声喊着:“魏旅长,魏旅长——”

警卫排长赶上来说:“魏旅长在后面断后,收容部队,一时来不了。”

刘月亭听了这话放心了,他就是要交待这个事情。今夜这惨败的一幕是他亲手造成的,日后说不定会成为兄弟们的笑谈。他是个铁骨铮铮汉子,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这时候他想哭,真想大哭一场。

第三节 刘伯承将计就计

战马跑着跑着站住了,刘月亭一看来到军部大门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跨入新五军司令部的大门的。军长孙殿英的脸­色­很难看,表情也很痛苦,像身上挨了一枪似的。两只卧在长眉毛下的眼珠­阴­沉沉的,发黑的牙齿咬着嘴­唇­。刘月亭怯生生地看了孙殿英一眼,慌忙又垂下脑袋说:“军长,你枪毙我吧!”

孙殿英见刘月亭回来,一肚子的火要发,看了他一眼心又软了。刘月亭显得很疲惫,眼窝发青,且陷下去了很多,嘴­唇­­干­裂泛白,像抹了一层白灰,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抖着。于是孙殿英摆摆手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回来啦就好,坐下吧!”

刘月亭坐下来,把军帽放在桌子上,一口气喝了半缸子水,喝罢又抓起军帽不停地扇着风。孙殿英看见他头发被军帽箍出一道沟来,汗津津的,头发全湿了,一副狼狈相,也不好再说啥什么。

这时候魏月恭走进来,木呆呆地说:“军长,我回来啦。”

孙殿英和魏月恭是至亲,对他当然更严厉:“把仗打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回来见我,我枪毙你!”

魏月恭吓得不敢说话,一下跪在孙殿英的面前。刘月亭站起来说:“军长,这次失败的责任在我,不在月恭,要处分就处分我吧。”

孙殿英这才说:“伤亡情况怎么样?”

魏月恭感激地看了刘月亭一眼说:“伤亡不大,轻重伤员48名,阵亡的没有,就是丢失武器太多!”

孙殿英又问:“到底丢了多少武器?”

魏月恭像背书似的说着:“追击炮6门,轻重机枪54挺,其他枪支600余支!”

孙殿英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起来,张副官接住电话一问,原来是八路军一二九师刘伯承师长要孙殿英听电话。听说刘伯承来电话,孙殿英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他生怕刚刚发生的事情被八路军看出破绽。刘月亭、魏月恭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四目注视着孙殿英,看军长怎么处理这件事。孙殿英心想,和刘伯承说话是不能满脸­阴­云的,尽管对方看不见,声音不一样,他一扫面部的沮丧之­色­,又把温和与微笑装点在松软的麻脸上,乐呵呵地说:“刘师长吗?我是孙殿英,你好,你好!”

刘伯承假戏真做在电话里说:“孙军长,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四十军一○八师十三旅昨天进犯我林县东北封门口一带的防地……”

孙殿英见刘伯承没有看出破绽,心情安定了许多,故作吃惊地说:“竟有这样的事?马法五真不是东西,他过去还扣押过我的宣传队哩,对他的四十军可甭客气!”

刘伯承接着说:“我们党的方针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孙殿英问:“战事进行的怎么样啦?”

刘伯承笑着说:“四十军来势汹汹,实际上不堪一击,一夜之间就结束了战斗,他们的十三旅溃不成军,我们收获甚多,有迫击炮6门,轻重机枪54挺,其他枪支600余支……”

孙殿英顺水推舟地说:“打得好,对这种不讲信义的东西,就得狠狠地打!”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抗战时期一致对外历来是我们党倡导的,同室­操­戈总归是不幸的事,我们党提出坚持抗战,反对妥协;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的方针是坚定的,不希望四十军和我们发生冲突。”

“哎呀,贵党真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呀,佩服,佩服!”

刘伯承又说:“这些武器我们不能要,打算给四十军退回去,中间无人事不成嘛,你给我当当这个和事佬怎么样?

孙殿英连连不迭地答应着:“中,可是中!”

刘伯承将军不但是军事家,而且是心理学家,他这种指桑骂槐的做法,使孙殿英深受教育,发誓不再­干­这种蠢事。

没过几天,孙殿英驱车来到一二九师驻地,刘伯承师长接待了他。在一所农家住宅里,孙殿英逢场作戏,替马法五说了许多道歉的话:“马军长对贵党这种宽大政策,佩服得很哩,可他这个人也脸热得很,不好意思来见刘师长,没门,我这个中间人只好跑腿啦。”

刘伯承度量宽容地说:“这个我们并不在意,只有一条要求,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孙殿英满口应承:“这一点保证做到,他要是再和八路军搞摩擦,我们新五军也不愿意,我们一起­干­他四十军!”

刘伯承摆着手说:“不,不,还是以团结为重。”

孙殿英顺口说:“对,对,以团结为重!”

谈到这里,刘伯承叫着:“通讯员,通知参谋长,把缴获的武器,给四十军送回去!”

刘伯承这一喊,可吓坏了孙殿英,若把这些武器给四十军,这出戏岂不是露了马脚?他连忙说:“刘师长,不要这样,我们带的有车,给四十军捎回去就行啦,何必给你们添恁多麻烦呢,况且这样做马军长不是更没面子啦!”

刘伯承顺水推舟地说:“你这个中间人当的不错,就再麻烦你一次好啦。”

刘伯承将军住的村子,是个标准的小山村,一点点灰­色­的东西,就像从山顶上滚下来的乱石块,原来这是一个个小石屋,像一个个鸟巢似的贴在那里,在山顶上是看不见的。村头有条小河蜿蜒而去,长流不断。孙殿英的车队在大路上等着,刘伯承与孙殿英交谈着向村头走去。两人谈了很多,刘伯承启发他少搞诡计,正当做人,共同抗日……

看着前面的汽车刘伯承说:“孙军长,你就要走啦,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临别时送你几句话好不好?”

孙殿英谦谦有礼地说:“刘师长有话请讲。”

“春秋无义战,以前军阀混战,你打我,我打你,我们都无须评论。现在抗日战争就不同了,希望你们自尊、自重,我们也好团结抗敌。”

“那是,那是!”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你我直接来往,多有不便,你们那个委员长知道了,会对你不利。咱们中间安排一个联络员怎么样?”

“这太好啦。”

刘伯承说:“这个人认识我,也认识你,随时都可以联系。”

孙殿英问:“这个人是谁?”

刘伯承眉毛一扬说:“现在你不用问,她的代号是013号,她会主动找你的。”

孙殿英点点头:“哦——中,可是中!”

刘伯承目送新五军的车队开动,他们冲下回林县的下坡山道便看不见了。

西方天际燃起一片昏黄的火,那片火光把遥远的群山和飘渺的天空衔接在一起,像一幅巨大的水彩画。

第九章 第四节 任凭风浪起 稳坐钓鱼台

孙殿英一行到达驻地,已是晚上8点多钟,他推开三姨太的屋门,见三姨太和碧罗春正在下棋。看见碧罗春,孙殿英自觉好像年轻了许多。正要搭话,碧罗春推了棋盘站起来说:“军长一路奔波,也该休息了,再见。”说着轻飘飘地走出房门,孙殿英盯着碧罗春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三姨太拍了一下老孙的肩头,*地说:“别看了,人已经走远啦!”

孙殿英这才回过神来说:“坐了一天车真乏,睡吧!

三姨太关切地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孙殿英又来了­精­神:“八路军真没说的,人家讲信义,顾大局,又有实力,往后我是不再和八路军­干­仗了,就是亲爹来说也不中。有一点真叫人担心。”

“什么事那么值得你担心?”

“我真怕八路军知道这次战事的真相。”

“人家早已知道啦!”

孙殿英惊了一头汗:“谁说的?”

“刘师长没给你交待人家要派一个联络员?”

“说啦,你咋知道?”

“联络员,来啦!”

“代号013号。”

“对。”

“他在哪儿,我去见见。”

“可不敢去见,看见她你的魂都没啦!”

“恁怕人?”

“不是怕人,而是吸引人吧。从我这屋里刚走,你没看够?”

孙殿英更加吃惊:“就是碧罗春?”

三姨太说:“不错,就是她!”

刚才孙殿英还对碧罗春想入非非,现在他感到后怕,原来她就是八路军的联络员。他拍拍脑袋说:“我孙麻子真混,人家知道我打了人家,还把武器还给我。人家是君子,唉!我算个啥球人!”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就有人敲三姨太的房门。这时三姨太早已起床,开了门说:“哦——是王团长,军长还没起床,有事嘛?”

孙殿英在屋里说:“天祥,进来吧,你小子可真有­精­神。”他说着披件衣服坐起身子。

王天祥是个20多岁的青年,身材颀长,面目清秀,举止­干­练,有一股­精­明的气度,他是孙殿英在北京集训的百名流亡学生中的佼佼者。他头脑灵活,反应敏捷,作战勇敢,能相机进退,屡立战功,现在是魏月恭手下的一名团长。他的两腮红红的,二目低垂着,表现出一幅气愤和为难的样子。

孙殿英看了一眼说:“是不是月恭小舅子又难为你啦?”

王天祥克制着自己,不使眼泪掉下来,他看了一眼孙殿英说:“魏月恭太霸道,这次拉回的迫击炮有我们团两门,他硬是分给别的团,我这么没面子还怎样带兵,这个团长我不­干­啦,军长你就放我走吧!”

孙殿英想了想说:“魏月恭是我的亲戚,我越是骂他,他就越恨你,到刘月亭那里又是一面官司,这几年你仗没少打,功没少立,可也没有少受委屈。”

王天祥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哭泣着说:“军长,我什么都不要,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再苦再屈我也受得住,我跟着你­干­一辈子。”

孙殿英“嗯——”了一声说:“天下大着哩,何必吊死到这一棵树上,你带着这个团,今天晚上开到八路军那边去,这事我知道,谁也不要说。”

王天祥睁大眼睛看着孙殿英,他不相信这话是真的,虽然他心里早想投奔八路军,但他害怕上了孙殿英的圈套。所以,半天他才疑虑地问:“军长,你这是说梦话吧?”

孙殿英笑着说:“傻小子,大白天我能说梦话,我是想着人家八路军多仁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一次要不是八路军手下留情,我这一个旅又完了。人家又把武器还给咱,我给他们一个团也还不完人家的情分。再者说,你在这里也熬不出个人样,青年人还不是图个发展,我老了,就是这个样子啦,等你发展大了,说不定我还依靠你哩。”

这一说,王天祥才相信孙殿英的话是真的。

孙殿英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东西,递给王天祥说:“这是我的图章你拿着,万一出了什么麻烦,把它拿出来。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多来往,多联络。”说完穿好衣服跳下床来,和他拉了拉手。

孙殿英的图章在新五军就是尚方宝剑,有了它一路绿灯,王天祥接过图章庄重地行个军礼,说着:“军长,咱们后会有期。”

孙殿英落下几滴老泪,诚心真意地说:“天祥,你可不能忘了我呀!”

王天祥见孙殿英伤心,反而安慰着:“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忘了军长,有机会一定来看望你老人家。”

送走王天祥,孙殿英破啼为笑。三姨太忙问:“殿英,你怎么啦?”

孙殿英说:“这是一件喜事,我能不高兴,这样以来,日本人那方面有路传远,八路军方面有王天祥,蒋介石方面严家浩也不敢给我戳窟窿。这应了你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三姨太纠正说:“不是钓鱼台,是钓鱼船。”

孙殿英不同意三姨太的说法:“我觉着钓鱼台比钓鱼船更稳当。”

1940年3月,晋察冀豫地区*摩擦进入Gao潮,山西的新军旧军打得如火如荼,国民党部队调兵频繁。蒋介石命令东边石友三的第十军团两个军向西进攻,南边朱怀冰的九十七军、庞炳勋的第二十四集团军的两个军向北进攻,西边有四十一军和七十一军向东进攻,中间还有范汉杰的二十七军,刘戡的九十三军,陈铁的十四军,另外还有鹿钟麟的河北民军2万多人……共计11个正规军,30万人的兵力。1940年2月16日蒋介石命令十八集团军退出上党,退至白晋路以东,邯长路以北,否则以违抗军令、破坏抗战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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