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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孙殿英和他的三姨太 > 第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

第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

洛阳第一战区长官部里,参谋作战人员分外忙碌,前方的电报雪片似的飞来,重庆的指示不断下达,还有八路军的电文。这几天参谋处的人有些招架不住,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像是发生了重大战役。3月13日上午,卫立煌刚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了。卫立煌拿起电话,里面传出蒋介石的声音:“请卫长官听电话。”

卫立煌打个立正:“报告委座,职下便是卫立煌,请训示。”

蒋介石生气地说:“卫长官,八路军已经进占太行山啦,你知道不知道?”

卫立煌诚惶诚恐地说:“职下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

“委座,职下认为国内的事情,还是慎重一点为好,这样内战扩大了,影响抗日。”

蒋介石发怒了,“浙江国语”像一把疯狂扫­射­的机枪,简直快得有些叫入听不清:“抗日,抗日,你就知道抗日,我们的地盘越抗越小,他们的根据地越抗越大,我们的部队都抗光了,八路军越抗人越多。我命令你立即到晋南布置队伍,一定用武力把他们赶出太行山!”

卫立煌见委座正在盛怒之时,不好争辩,只好答应着:“是,职下马上就去。”

放下电话,卫立煌感到事态严重,找来郭寄峤参谋长商量此事。郭寄峤,三十六七岁,安徽合肥人,是卫立煌的同乡。他高大魁梧,­精­力充沛,笔下文章锦绣,腹中良谋连珠。在1938年12月武功军事会议上,他作了40分钟的发言,颇得蒋介石的赏识,被誉为标准参谋长。他原是奉军魏益三的旧部,在卫立煌任四十五师师长时,投到卫师长的身旁,成为卫立煌的诸葛亮和庞统,从此如鱼得水。两个人密谋一番便带着警卫营渡过黄河,直达晋城。卫立煌利用电话立即召来二十七军军长范汉杰,九十三军军长刘戡,十四军军长陈铁开作战会议。会上卫立煌煞有介事地说:“我在洛阳接到委员长的电话,说八路军越过了他们的防地,叫他们撤回去,不遵军令以破坏抗战论处,今天我到这里来就是布置防务,准备打仗的。你们回去以后要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听候命令,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三个军长见司令长官如此严厉,不敢有一丝松懈,立即整训部队,准备打仗。

会上卫立煌只是泛泛而谈,没有作具体的战斗部署,这是一种姿态,是作给蒋介石看的,因为这三个军长都是黄埔一期的“天子门生”。这些“天子门生”很快会把会议的内容传给蒋介石,减少蒋介石对卫立煌的怀疑。实际上他另搞一套,以郭寄峤为代表和八路军谈判,使八路军主动后撤,缓解了晋冀察豫中间地带的冲突,这使西边的四十一军和七十一军也无东进的必要了。

太行山西部的局势缓和了,而东部的一二九师却面临着极其严峻的考验。在蒋介石的严令督促下,鹿仲麟的河北民军2万多人越过防地向刘家河一带压来;石友三第十军团的两个军渡过漳河,进入一二九师广平一带的防地;朱怀冰的九十七军攻占磁县,逼得一二九师第三旅后撤。另外还有林县的新五军、陵川的四十军,国民党的这些部队逐渐对一二九师形成包围,准备聚而歼之。

事出无奈,忍无可忍。3月2日深夜,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要通了朱总司令的电话。他在电话上说:“总司令,现在我们面临的形势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一退再退也不是办法,是到了反击的时候啦。”

朱总司令心平气和地说:“我们通过和卫长官的谈判,现在是西线无战事,我和彭总商定从一二○师抽调6个团,从一一五师抽调7个团支援东线,这些部队由你统一指挥,把那些顽固派狠狠敲几下。不过要掌握一个原则:要有理、有利,有节,利用矛盾,各个击破。打击顽固派,警告观望派,团结中间派。以达到减少磨擦,共同抗日的目的。”

“谢谢老总的信任,我一定完成任务。”

刘伯承师长掌握了从西、北两方面调来的13个团,加上一二九师的部队做了相应的部署,他先易后难,先在刘家河一带歼灭河北民军1万多人,迫使河北省主席鹿钟麟辞职,带着他的队伍向南退去。又在广平一带集中兵力向第十军团发动强大攻势,石友三抵挡不住,向漳河南岸退去。这时候朱怀冰的九十七军便突出出来。九十七军在磁县,新五军在林县,四十军在陵川。这三个军连在一起,想单独吃掉一个军难以旋展兵力。

一二九师司令部里刘伯承师长和*政委在议论着战事。桌上摆着3个茶杯,表示国民党部队的3个军,邓政委抽去中间的杯子说:“要消灭朱怀冰,孙殿英是个关键,最好是用釜底抽薪的办法,稳住孙殿英,凌川的四十军一时还上不来,有三四天的时间就够了。”

方案,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3月9日上午,孙殿英收到王天祥的来信,忙催着三姨太念信。张玉娟粗粗看了来信,眉毛皱在一起,脸­色­显得很庄重。

孙殿英忙问:“天祥说了些啥?”

三姨太有些惊慌地说:“王团长讲这一次八路军集中了lO万之众的兵力,要吃掉朱怀冰的九十七军,他们攻势凌厉,我们不是对手,劝我们不要Сhā手这件事。”

孙殿英犹豫着:“见死不救,委座那方面怎么交待?”

三姨太想了一下说:“严家浩在我们手里,这还不好办?委座最听信他,让他慌报军情,说我们也遭到*阻击!”

孙殿英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我咋没有想起来这步棋哩!”

三姨太说:“你也不笨,你不把王天祥派过去,哪有这么及时、这么准确的情报呀!”

两个人相视一笑,有说不尽的情趣。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师妹在家吗?”

三姨太对孙殿英会心地一笑说:“想曹­操­,曹­操­就到,她一来这个事情就可以拍板了。”接着便开了门说,“师姐可真是神仙,一想你,你就来啦。”

碧罗春逗趣地一笑:‘怕不是想我,是为你丈夫的新五军着想吧?”

孙殿英只是笑,没有说话。

碧罗春坐下,一本正经地说:“孙军长,我今天是来下战书的,八路军想和东边磁县的九十七军较量较量,咱丑话说到明处,你参战我们奉陪,你不参战我们仍是朋友,怎么样,表个态吧?”

没想到碧罗春说话这么开门见山,这倒使孙殿英一时难以开口。

三姨太很着急,催促着说:“师姐问你,怎么不说话,男子汉大丈夫,可别牵到市上就没驴了。”

孙殿英不是不说话,他是又在打他的小算盘。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也有我的难处。从心里说,我不想Сhā这个手,可又怕上边来命令……”

三姨太不解地说:“刚才不是……”

孙殿英打断三姨太的话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八路军若是能让出林县东北的三个区,让我对上边也有个交待,到时候新五军严守中立……”

碧罗春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你是说这三个区我们让给你,你就严守中立,对不对?”

孙殿英不相信地问:“有些话,不能跟你说,你一个女人家能当了这个家?”

碧罗春脸­色­一变,愤愤地说:“刘师长派我来,就是让我当家,还有什么条件请讲。”

孙殿英说:“只要让出这三个区,我一定严守中立。”

碧罗春顿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心想:孙麻子处处想占便宜,应当针锋相对,决不能把三个区轻易让给他。可转念之间,她灵机一动,又想到要从抗日的大局出发,再给他点甜头也无妨。这样可以稳住他,好让我军集中兵力打击*的顽固派朱怀冰,以扫清抗日道路上的障碍,给蒋介石假抗日真*政策以迎头痛击!想到这里,碧罗春气度非凡地站起来,握着孙殿英的手说:“咱们一言为定!”

孙殿英本来想说大丈夫决不失言,却说:“大男人说到办到!”

碧罗春走后,孙殿英心里有说不尽的高兴,想不到还有这三个区的意外收获。

第五节 骄兵必败

国民党中央军嫡系部队中分为何应钦体系和陈诚体系,朱怀

冰是陈诚体系中的­干­将。陈诚军事集团是以十一师起家、十八军

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十一合起为土,十八合起为木,也称土木

系。陈诚不择手段地吞并杂牌部队,然后以十一师和十八军培养

出来的­干­部去率领,至抗战胜利,陈诚体系发展到10多个军之

多,其亲信充斥国民党军各兵种首脑机关。此时的朱怀冰刚刚从

师长升为军长,正在春风得意之时,这次奉调到华北战场上来,

也是被陈诚推荐的。一路上曾和八路军遭遇,打过几个小小的胜

仗,更使他不可一世。在他看来八路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九十

七军是嫡系中的嫡系,拥有3个师,1个独立团,共有2万多

人,武器装备都是一流的,凭着这些实力一定要打几个漂亮仗给

土木系争光。

九十七军的作战室里灯光通亮,一盏汽灯把作战室照得如同

白昼。一个佩戴中将军衔的青年军官正在侃侃而谈。这个人身材

颀长,眉清目秀,脸­色­白里透红,一副­干­练洒脱的样子,他就是

九十七军军长朱怀冰。

师旅长们神情专注地听着军长的训示,屋里无一点杂音。朱

怀冰指着地图说:“我们北边有鹿钟麟的河北民军2万多人,东边

是第十军团的两个军,西边是新五军和四十军,这是一道牢不可

破的防线。我军曾有四次和八路军作战的经历,四战四胜,无一

败北,我们都是校长的学生,这一仗要打出黄埔­精­神。我们也是

辞公(指陈诚,字辞修)的爱将,这一仗要打出土木系的风格。”

无论从实战经验还是从作战理论上讲,朱怀冰都是一流的。

俗话说骄兵必败,九十七军就败在轻敌上。

朱怀冰正在得意的时候,东边联防的石友三部被八路军击

败,退守漳河南岸,东边的防地暴露朱怀冰并不害怕,西边的新

五军与九十七军相近,还有四十军,必要时候可以支援。

3月10日傍晚,朱怀冰得到确切情报,八路军近日内要向

九十七军发起进攻。这一夜他没合一眼,首先召开了作战会议,

把两个师一个独立团部署在北方和东方的阵地,留一个师做预备

队。开完会又立即要通了新五军孙殿英的电话:“孙军长,我这里

发现了*的大部队,正向磁县迂回,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孙殿英当然不说实话,他说:“朱军长,我这里也发现了*

的大部队,看来这一仗非打不可,要真打起来我可要仰仗朱军长

啦,你们兵强马壮,武器­精­良……”

朱怀冰听见这话感到很顺耳,又说:“我们相互依靠,你向东

边靠拢,我向西边移防,咱们连成一气好不好?”

孙殿英哈哈大笑:“一言为定,正合我意。”

3月l 1日的黎明是从院里那棵老柏树上飘下来的,稀稀拉

拉,摇晃不定,带着一阵阵的冷风,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惆伥。当

时朱军长突然有一种预感,总觉着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驱车来到前沿阵地,看到各部都进入实战状

态,士兵情绪也不错。他钻进一个暗堡里,用望远镜看着对方的

阵地,从瞭望孔中­射­进来的阳光,扑洒在他的肩头和脊背上,灿

然一片。

八路军战士在挖着工事,稀稀拉拉的样子,一个士兵对着他

的镜头解开裤子洒尿。朱怀冰回过头来对两个师长说:“有的人一

说到八路军,谈虎­色­变,我就不信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他心里

有一种自我安慰,又驱车回到军部。

上午8时,战斗从北、东两个方面打响,炮声震天动地,枪

声铺天盖地而来。一听这枪炮声,朱怀冰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战

斗,对手也不是一般的对手,必须认真对待。他又要通了新五军

的电话了解情况。

孙殿英在电话里已听到枪炮声,也想好了答复朱怀冰的话。

朱怀冰问着:“孙军长,我这里战斗已经打响,你们那里怎么

样?”

孙殿英说:“虽说这里没有打响,我看是一触即发,*正在

挖工事,大炮也架起来了,人来的海海的。”

朱怀冰又问:“*的阵地在哪个方向?”

“在北面。”

放下电话朱怀冰放心了,只要不是腹背受敌,他就有取胜的

把握。

一阵炮响,军指挥部附近落下几发炮弹,一颗炮弹燃着了打

麦场上的草垛,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电话铃响着,前沿

阵地告急,电话里说若不及时派去援军,前沿就有被*突破的危

险。朱怀冰又派出两个旅支援前沿。

战斗打到下午4点,阵地上的枪声停了,炮声也停了,四野

静悄悄,无有一丝响动,静得使人感到害怕。朱怀冰感到疲劳突

然袭来,他嘘了一口气,坐在案前竟然睡着了。待他醒来的时

候,也不知是深夜几点,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战火燃烧着映红

了天地,有从东边­射­来的枪弹,更多是西方­射­来的枪弹。朱怀冰

说声不好,换上一身便衣,顺着一条山沟跑去。这三天三夜八路

军全歼九十七军两万多人,只有军长朱怀冰一人生还。

在重庆黄山官邸蒋介石正为九十七军被歼而发怒时,收到严

家浩发来的电报:

委座并转戴局长:

3月中旬八路军刘伯承部进犯林县,新五军孙殿英军长

布署得当,调度有方,苦战数日,将匪驱散,收复林县东北

三个区。

特告

严家浩

第六节两面讨好

朱军长和骑兵排没命地向前奔跑,只见前面来了一支队伍,约有一个团的样子。朱怀冰大惊,他沮丧地掏出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茓­说:“我是校长的学生,宁死也不当八路军的俘虏,校长,永别了……”骑兵排肖排长一把夺了军长的手枪说:“军座,你仔细看看,前面来的不是八路军。”

朱军长掏出望远镜看着,长地松长了一口气:“啊,原来是新五军的人马!他们来­干­什么?”

赵子平带着队伍来到朱军长的面前,他敬着军礼说:“朱军长,新五军参谋长赵子平向你报到!”说着他下了马。

朱军长也朱下了马,他用冷峻的目光扫视着赵子平问:“赵子平,你来­干­什么?”

赵子平从士兵手里接过一个袋子,他把那个袋子扔在朱军长的面前说:“孙军长怕你们路上不方便,让我来给你们送些大洋来。”

朱军长踢了那袋子一脚愤愤地说:“你们孙军长算什么东西,当面说好话,背后下黒手。若不是你们新五军私自撤离,致使我军侧背空虚,我们会败得这样惨吗?想拿这些钱来堵我的嘴,办不到!我要到长官部告他孙麻子!”

赵子平看着朱军长不识抬举的样子,不由怒火中烧,他当面就骂了起来:“败军之将,你还威风个球啊。我看你就不会打仗,你们顶不住八路军的进攻,我们就能顶住了?你的黄埔军校是怎么上的,就不会改变一下战术?我们顶不住,却敢跑到八路军的后面从背后咬他一口,从他们手里夺回了三个区。你们倒好,就知道跑啊,跑啊。朱军长,你们长的都是兔子腿?”

听了赵子平漫骂,朱怀冰不但没有生气,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挤出一脸的歉意说:“我错怪孙军长了,小弟这厢赔礼了。”说着他向新五军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赵子平得意地笑了:“哼,这还差不多。”

山上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朱军长惶惶不安地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老弟呀,我要走了。”

赵子平白了对方一眼,­阴­阳怪气地问:“就这样走吗?”他把“就”字拉得老长。

朱军长这才感到失态,他握着赵子平的手说:“请代我向孙军长致意。”

赵子平不热不冷地说:“这时候还致什么意啊,我们也不指望你们感谢什么,只要你们不落井下石就行了。”

朱军长尴尬地笑着:“哪能呢!”

朱军长上马落荒而去,望着他们狼狈不堪的背影,赵子平冷笑着:“到什么时候了,还摆你嫡系的臭架子,呸,算什么东西!”

大路上王天祥团长押着俘虏向前走着,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他们来到小桥边,见到河对岸站满了新五军的队伍,约有一个师的兵力。这时,两个人走上小桥,一个是新五军的孙军长,另一个是张玉娟。孙军长一身商人打扮,上身是团花黒缎马卦,下身是薄棉布军裤,扎着腿,脚上是一双深腰马靴,他没戴帽子,脑袋光光的,显得不伦不类。张玉娟穿一件降黄底粉花的软缎旗袍,外套一件桃红­色­的马甲,脚上穿一双白力士鞋,打扮得青青素素。靓丽的衣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起伏的曲线,她点了一支坤烟,轻轻吸了一口,悠闲地跟在孙军长身后。过了小桥,孙军长、张玉娟向八路军的队伍走去。

孙军长老远就打着招:“王团长,你好啊,还认得老子吗?”

王团长赶紧上前举手敬礼,他勉强地笑着说:“报告老长官,王天祥向你报到!”

孙军长拍着王天祥的肩膀说:“天祥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虽说现在不在我身旁了,还是自己人嘛。想不想老子?”

王团长心里直打鼓,他猜不透孙麻子到这里来­干­什么。听了孙军长的问话,他赶紧说:“想,想呀,军长对我那么好,我能不想吗?”

孙军长大大咧咧地说:“不管你想不想我,老子还是很想你的。”

王团长笑笑,只是点头。

孙军长指着面前的俘虏说:“天祥啊,这些人都是我的老朋友,他们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你就交给我吧。”

王团长一听,急得面红耳赤,他结结巴巴地说:“老长官……你可不……能让我做难呀。把他们都送给你了,若是刘师长向我要人,那我可怎么办呀?”

孙军长哈哈大笑:“我是你的老长官,能让你为难吗?小子,你放心,刘师长那里,我另有交待。”

郭营长心里斗争十分激烈,打吧,显然打不过,不打吧,孙麻子肯定会要走这些战俘。这可怎么办?

孙殿英见王天祥半天不语,就用感情来打动王天祥。他说:“天祥啊,你是不是不肯给我这个老长官的面子?”

王天祥的心里很乱,他语无伦次地说:“老长官的面子还能不给,一定给。”

孙团长哈哈大笑着说:这就好,我没有看错你,在新五军里,谁不说王天祥有情有义。”说罢他转过身去对一个军官招招手说:“刘师长,把他们带走。”

刘师长带着部队过了小桥,他一个手势,新五军的人跑过来,把战俘抢走了。

看着面前的局势,王天祥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后悔极了: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咳!

看着孙殿英带着俘虏走下小桥,王天祥悔恨交加,他重重地打了自己一挙。

往回走的路上,战士们议论纷纷,这个说:“团长,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个说::“师长若是向你要人,看你怎么办?”

王天祥长叹一声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说怎么办?好汉做事好汉当,出了什么事,由我一个人担着。”

王团长带着他的部队在路上走着,战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这时,师部通讯员骑马跑来。通讯员下马说:“王团长,刘师长在前面等你,让你骑上马快去。”

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说:“这下团长该倒霉了,都怨他心太软。师长批评他也应该,谁让他乱当家!”

王团长上了马,慢腾腾地向前走着。

刘师长站在一棵大树下,他看着王团长没­精­打采的样子,暗自笑着。他叫道:“王天祥!”

王团长一看,已来到师长面前,赶紧下了马。他答应着:“到!”

刘师长明知故问:“你打败仗了?”

王天祥双眼含着泪花说:“师长,这比打败仗还要丢人。”

陈团长严肃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团长泣不成声地说:“孙麻子没费一枪一刀,就把俘虏要去了。”

刘师长进一步问着:“这么说没有伤亡?”

王团长流着眼泪说:“伤亡倒是没有。”

刘师长夸赞着:“王团长,好样的,­干­得漂亮!”

王团长惊诧地:“师长,你说什么?”

刘师长抚着王团长的肩头说:“我说你­干­得漂亮!”

王团长迟疑不解地问着:“师长,你是在嘲弄我吧?”

刘师长正经八百地说:“不,我是在表扬你。”

王团长一脸迷茫,他哭诉着:“师长,我没有完成任务,你处分我吧!”

刘师长附掌一击说:“谁说没有完成任务?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嘛,怎么能处分你呢?”

郭营长尴尬地问:“这怎么能算完成任务呢?”

刘师长解释着说:“王团长,你想啊,那些俘虏带回来,他们吃的、穿的、用的都得靠我们负担,我们不是赔本了吗?孙麻子他们既是想要,我们何必放着河水不洗船?俘虏给了他们,一可以减轻我们的负担,二可以落孙麻子一个顺水人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郭营长越听越糊涂,他问:“团长,那你……”

刘师长笑着说:“你是说我不应该派你去是不是?你想想,不派你去派谁去?你在孙麻子那里呆过,孙麻子是你的老长官,只有派你去,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换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行。现在既完成了任务,又没有伤亡,这多么好啊,我要在庆功会上给你授奖!”

王团长埋怨着:“师长,既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明言告诉我,害得我提心吊胆的!”

刘师长笑了:“这件事啊,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王团长破啼为笑,他说:“师长,你呀!”

这时,一个警卫员跑来:“报告师长,朱老总来了,在师部等你,让你立即回去。”

刘师长拉了王团长一把说:“上马,一起去见见师长!”

金灿灿的夕阳下,两匹战马在路上飞奔,扬起一路的灰尘。

在重庆黄山官邸蒋介石正为九十七军被歼而发怒时,收到严家浩发来的电报,电文是:

委座并转戴局长:

3月中旬八路军刘伯承部进犯林县,新五军孙殿英军长布署得当,调度有方,苦战数日,将匪驱散,收复林县东北三个区。

特告

严家浩

看了电报,蒋介石得意地骂着:“娘希匹,这个孙麻子还挺能打仗。”他刚刚坐下,门外响起了报告声。蒋介石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朱怀冰身着一身戎装进了门,他“啪”地敬个军礼说:“校长,我回来了。”

蒋介石两眼喷着火,他忿忿地问:“你是回来了,我的97军呢,我的那两万多士兵哪里去了?”

蒋介石的话并没有吓住朱怀冰,因为朱怀冰见过陈诚,陈诚答应替他在蒋面前说项。朱怀冰狡辩着说:“磁县惨败,并非职下之过,八路军人多势众,新五军私自撤离,致使我97军侧背空虚,若是我不带队突围,职下就再也见不到校长了!”说着他悲伤地落下泪来。

蒋介石气得脸­色­煞白,他拍着桌子吼道:“娘希匹,你还有理了?和八路军开火,应该和第一战区打个招呯,你还敢咬人家孙殿英,要不是人家,你的李师长、张师长,还有你的如夫人就回不来了!”

朱怀冰一惊:“怎么,他们回来了?”

蒋介石头愤愤地问:“李师长、张师长回来,立即向我报到,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

朱怀冰结巴着:“……我……我去看望陈总长,他…..住医院了。”

“谁也不行,陈诚也救不了你!我要把你送到军事法厅问罪!”

朱怀冰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校长,你就饶了我吧,学生是忠于你的呀!”

蒋介石铁青着脸吼叫着:“来人,把他拖出去!”

看着两个卫兵将朱怀冰拖出大门,蒋介石也落下几滴老泪来。

第十章 川岛重钩钓大鱼

1941年5月的一天,一架日本专机穿云破雾在新乡机场降落,乘座这架专机的是华北日军总司令罔村宁次,他40多岁,一副军人的面孔上充满着潇洒和冷峻。飞机的螺旋桨还在转着,专机的小窗被打开了,放眼望去自然界和人们的心理并不协调,田野里的庄稼、野草该绿的绿,该青的青,机场外边一片不知名的野花正在开放,黄黄的,红红的,飘散着沁人的芳香。

专机的舱门口,排列着两队夹道欢迎的华北日军高级将领,肩章上的金属星星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一位俏丽妩媚的日本少女手捧鲜花站在欢迎队伍的最前端。广阔的机场内外每隔三五步设有一个持枪肃立的日本宪兵,宪兵中间夹杂十多只军犬,一犬狂吠,众犬嘶叫,使机场显示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三辆Сhā着日本小国旗的高级轿车缓缓向专机驶来,从车上下来一位日本军人,三十七八的年纪,中等身材,胖而不肥,一迈步便走出他的刚毅来。此人便是日军第十四师团部队长土肥原。他迈着趾高气扬的步子,皮鞋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阵有节奏的响声。土肥原攀上舱门,进入飞机,机场上又是一片宁静。

土肥原目不侧视,大步走向冈村宁次,“唰”地行个军礼说:“报告司令官,会议准备齐毕,请下飞机。”

冈村站起来,带着微笑说:“好的,好的。”便向门口走去。

冈村宁次在机舱门口一出现,仪仗队奏起日本军歌,欢迎的军官举手行礼。冈村并没立即走下扶栏,而是昂首挺胸,用犀利的目光环视着机场,这目光使人想起了猫头鹰和饿饥了的狼。

那个日本少女缓缓走上扶梯,微笑着向冈村献花。冈村看见这浓眉大眼、举姿轻盈的女士,脸上才露出兴奋和笑意。在少女的搀扶下,冈村走下扶梯,钻入轿车。他们离开机场到了老远的地方,还能听到日军军歌的旋律。

新乡日军司令部里,虽是白天,却是灯火辉煌。明亮的玻璃窗被隔了一层厚厚的幕帐。幕帐拉开后,一幅巨大的作战地图十分显眼,冈村戴着白手套手执教鞭向地图走来。他横握着教鞭说:“为了尽快结束*战争,最高统帅部命令我们发动这次中条山战役,三个月内把*军队赶到黄河以南去。”他指着地图又说:“大家看,中条山背靠黄河,绵延300余里,东接太行山,西至稷山,*军队在这里修了许多永久­性­工事,他们称中条山为中国的马蹄诺防线。中条山东段就是洚县到横岭关,这里驻守着刘茂恩的十四集团军;中段闻喜、夏县一带由曾万钟的第五集团军把守;西段平陆附近,是孙蔚如的第四集团军。我们这次动用七个师团,20多万人,用少数部队佯攻正面,多数部队迂回侧北,横扫中条山,一举歼灭*军队。”

土肥原站起来说:“太行山里的新五军、四十军怎么办?”

岗村放下教鞭在屋里徘徊着说:“孙殿英、庞炳勋是杂牌军将领,和蒋介石素有宿怨,以后我们要加紧迫降,为我所用”。

将官们众口一辞:“司令官英明!”

冈村用目光巡视着在座的日本军官说:“作战计划已经下达,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散会。”

各师团部队长猛地站起来高声喊着:“哈意!”

与会的日军军官一齐散去,会议室里只乘下冈村和土肥原二人。土肥原注视着冈村说:“司令官一向辛苦,要不要放松一下?”

冈村笑而不答。

土肥原心领神会,他对着内室连击三掌叫着:“出来吧,赔司令官休息!”

只见从内室走出一个妙齡少女,她对着冈村嗲声嗲气道:“将军请。”

在少女掺扶下,二人进了内室。没过多长时间,从内室传出一声惨叫。土肥原听了,脸上得意地笑着,他吹着口哨,向门外而去。

重庆黄山官邸的办公室里,蒋介石把一份“皖南事变”国民党宣布新四军为“叛军”的战报递给卫立煌说:“墨三(顾祝同的字)在皖南一举歼灭叛军9000之众,俊如(卫立煌的字)有何感想?”

卫立煌搭蒙着眼不热不冷地说:“职下愚钝,做不来这样的事。”

卫立煌对共产党的宽松政策,蒋介石本来就生气,听了这话,气得嘴角发抖,话到嘴边又转换了口气说:“卫长官,你还是一心治军为好,地方上的事就不要管了。”

和卫立煌同等资历的刘峙早就当过了河南省主席,顾祝同1930年就当上了江苏省主席,陈诚抗战以后是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兼湖北省主席,张治中是湖南省主席。卫立煌心想:我为什么不能当河南省主席,这个主席刚当没几天又要免去,待我怎么这样刻薄?他思谋了一会儿说:“委座,这一段职下身体欠安,要免就连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职务一并免了吧!”

蒋介石笑笑顺水推舟说:“卫长宫若是有病,暂时不要回洛阳,或者在这里看看病,或者到峨眉山上散散心,那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嘛!”

送走卫立煌,蒋介石召来何应钦,委派何应钦为钦差大臣到洛阳第一战区调查卫立煌通共的材料。何部长一到洛阳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召集军师两级­干­部到洛阳谈话。正在这时,日军发动了中条山战役,第四集团军、第五集团军、第十四集团军被日军击溃,纷纷逃至黄河南岸。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节 老牛吃­嫩­草

十月是太行山最美的季节,柿子红得像一串串灯笼挂在树上,玉米已经收获,家家户户房上、檐下一片金黄,各种水果满山都是。从山北边的小路上走过一行七八个人,打头的是孙殿英。一路走着,一路哼着河南梆子戏。自从1940年到1942年这段时间,新五军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日本人要扫荡,涉县的伪军警备司令路传远给他传消息,八路军有什么动静,王天祥马上给他写信。蒋介石也不找他的麻烦。虽说林县县城失守了,可新五军还在太行山,总比退到黄河以南那些队伍强些。孙殿英唱着想着,突然把《老征东》唱成了:

人家骑马我骑驴,

后面还有抬轿的。

前比比,后比比,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一行人走得汗津津的,尽管深秋季节,午后的太阳还是酷热无比,张副官摘下军帽扇着风说:“军长,天气太热,到前边的大树下歇一会儿中不中?”

孙殿英用手巾擦着脸上的汗说:“歇歇就歇歇,妈那×,这鬼天气真热死人啦。”说着解开上衣呼扇着,发红的胸口上稀稀拉拉长着一些黑毛。

来到大槐树下,微风吹着,凉意徐来。这棵槐树有一搂多粗,树­干­直挺挺的有两丈多高,分叉处三股枝­干­伸向远方,枝­干­上又有许多小枝,密密层层的深绿­色­的树叶,在太阳底下油光发亮。一片厚厚的树荫留在地上,树下有一石桌二石凳是供人歇脚用的。孙殿英坐在石桌上,靠着大树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有点儿累。

张副官向远处望了一眼说:“小子们渴不渴?”

这群警卫排的青年人,跟着军长谁敢说渴?现在张副官一问,齐声说:“渴死人啦,得想法弄点水来。”

张副官抽抽鼻子不屑地说:“石头倒有,这半山腰哪儿有水?想吃红柿倒不难,你们看。”

顺着张副官的指向,不远的沟叉里长着几棵大柿树。当兵的知道,这是老闷顶柿子,只要一长红就能吃,汁水甘甜,耐饥解渴。柿树上一个个,一串串,果实稠密,红得耀眼,看得当兵的眼热,直流口水。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向沟叉跑去。

“回来!”张副官大声吆喝着,“你们都去了军长怎么办?”他用手指着:“你,还有你留下给军长站岗!”这两个士兵极不情愿地又回到槐树下。

沟叉上的士兵攀上大树,摘了果子便吃:“哎呀,真甜。”

张副官在树下骂着:“小子,真没规矩,军长还没动口,你咋敢先吃,我毙了你!”他掏出手枪吓唬着。

树上的当兵的伸伸脖子咽下柿子向张副官扮个鬼脸笑着说:“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树上的人把摘下的红柿放在帽子里,小心地递给树下的张副官,一会儿的功夫,树下便摆了几十个。

太行北,漳河旁,

青山绿水有故乡。

自从来了日本兵

山里的百姓遭了殃……

一阵嘹亮的歌声随着清风传来,这歌声出自一个少女之口,除了­奶­声­奶­气的甜润之外,还带着一种娇味。孙殿英睁开眼睛向山间小路望去,只见小路上蹦蹦跳跳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齐耳短发,油亮的头发上扎着一条白丝带,柳叶眉,大眼睛,顾盼有情,面­色­红润,一口牙齿整齐发亮,脸上的酒窝把少女装扮得俊气而落落大方。她上身穿一件雪青­色­的衬衣,下身穿一件黑白相间的裤子,裤子上带有攀带,上衣装在攀带裤里,煞是­精­神;足上穿着白力士鞋,走路轻盈得像山里的小鹿;手里掂一个时兴的手提包,一路走一路唱着。她看见几个当兵人在摘柿子便毫不客气地喊着:“你们是哪一部分的,这么糟踏老百姓!”

树上的小兵看见过来这么漂亮的小妞,便跟着逗乐:“小大姐,想吃吗?上来摘呀!”

有个当兵的流声流气唱着戏文里的曲子:

小姐你姓许,

上树去摘梨。

风吹罗裙动

露出那东西。

那少女气得满脸通红,拣起地上的石头向当兵的掷去,嘴里喊着:“我叫你耍流氓,我叫你耍流氓……”

孙殿英站起来威严地说:“那是谁呀?说话恁没规矩,谁家没有兄弟姐妹,你们长官是咋教你哩!”

那少女好似先前没有看见树下的人,这时回过头来抱歉地笑笑:“原来是孙军长,真对不起。”

孙军长见少女认识他,迟疑地问:“你是——”

少女用手一指说:“我家就在哪儿,在县城祝捷大会上听过军长讲话。”

孙殿英向前望去,见山下有条小溪,小溪边有几间散落的房子,大概住着三五户人家。孙殿英无话寻话地说:“这地方有山有水住着一定不错吧?”

“那就请军长到家中小坐一会儿如何?”

孙殿英正想和少女交往,听见这话就说:“那好吧。”

那少女在前边带路,孙殿英跟在后边,再后边是几个卫兵。

这地方距离新五军的司令部只有三五里的样子,拐过一道山岭便是孙殿英住的小张庄,他一边走孙殿英一边琢磨着,离司令部这么近,又带着卫兵,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少女一蹦一跳地走着,显得很活泼的样子,一对ρi股蛋子颤悠悠的,十分逗人喜欢。孙殿英双眼盯着少女的ρi股,有些神魂巅倒,情不自禁,很想和这姑娘说些什么。他问:“小姐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那少女答着:“我叫金霞,刚过18岁。”

“看样子你可不像山里的闺女。”

“我从小跟着爸爸妈妈在石家庄长大,日本人占了石家庄,爸爸说城里住着不安全,我就回老家来啦。”

“这里的老家还有谁?”

“我,还有一个老­奶­­奶­,今天­奶­­奶­去姑家串亲戚,我就把她送去啦。”

两个卫兵在后边挤眉弄眼,悄悄说着话。这个说:“咱军长真有福气,尽遇好事。”

那个说:“这叫老猫嚐­嫩­鱼。”

来到金霞门前,金霞取出钥匙开了门说:“三位都到家里喝口水吧。”

两个卫兵知趣地说:“让军长进去歇歇脚,我们两个给军长站岗。”

孙殿英满意地笑笑:“小舅子们真懂事!”

金霞姑娘不光年轻漂亮,做事也是极快当的,一袋烟的功夫,便打好了荷苞蛋。她把荷苞蛋碗往桌上一放,深情地望了军长一眼说:“山村野户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军长就喝碗茶吧!”

这一眼看得孙殿英心里乱乱的,瑃情难奈。他轻轻一拉,金霞便偎在他的怀里,像喂熟的小猫小狗那么听话。孙殿英用手抚着那张白皙的瓜字脸。她的五官是那么俏丽动人,浑身透露出兴奋而又温顺得令人心醉的女­性­媚态。孙殿英摸着摸着,便把手伸进金霞衣服深处。金霞莞尔一笑挣脱了,紧走几步坐在床沿上。孙殿英急不可待,顺势移向床沿。两个人搂抱着,亲吻着……还说了许多心里话。

张副官来到金霞家门口,孙殿英和金霞已经从屋里走出来,两个人脸­色­红红的。金霞说:“军长若是路过此地,一定来家里坐。”

孙殿英笑着说:“来,来,你待人这么真城,咋能不来哩。”

孙殿英挥着手:“走,回司令部去。”

新五军司令部驻扎的村子叫陈家沟,是一个只有50余户的小山村,驻着独立旅的一个警卫营。翻过沟去,再走三里的山路便是小张庄。小张庄确实是小,只有十多户人家,因为驻不下太多的部队,孙殿英只留一个排在这里警卫。

处理完军务,孙殿英带着几个警卫向小张庄走去。天上的月亮非常好,她把柔情与清彻撒满人间。太行山的山路、竹林、田野、屋宇、树木、流水,统统蒙在一望无际洁白朦胧的轻纱薄般的雾里,显得缥缈、神秘而绮丽。

夜已经深了,三姨太的屋里仍然亮着灯。往日的夜晚军长若不回来,她总是一边看书,一边等候丈夫。今天下午她收到师姐碧罗春的来信,信上说:从八路军方面传来消息,有一日本特务名叫金玉枝,日本名子叫川岛秀子的女人,20来岁,满族人,土肥原派她来做瓦解新五军的工作。信中还寄来一张照片,从照片来看,这个女人她不止一次地见过,好像就住在这一带,具体在什么地方,三姨太一时也想不起来。天越来越晚了,她更加坐卧不安。军长到这时候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几次走出门外向对面的山路上张望着,除了一片月­色­之外,看不到也听不到一点动静。时钟响过10点,她听到院子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才放心地钻进被窝里。

孙殿英推门而入,三姨太向他招招手,说声:“殿英,你过来。”

孙殿英坐在床沿,握着三姨太的手说:“老三,有啥事说吧!”

三姨太从枕下拿出一本书,从书中取出一幅照片递在老孙的手里说:“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老孙接过照片一看,着实吃了一惊,照片上的年轻美貌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今天刚刚亲热过的金霞。看着照片,老孙心里很纳闷:三姨太手段也太高明了,我刚刚和金霞认识,就亲热头一次就被她发现了,还拍了照片。再想想,不可能,拍照片再冲洗也不会恁快,他决心问个根底。孙殿英摇摇头说:“这个女人我没见过,你从哪儿弄来这张照片?”

张玉娟说了师姐碧罗春来信的内容,并且嘱咐着:“她是日方派来瓦解新五军的特务,你可小心着。”

孙殿英脱着衣服说:“你师姐也是疑神疑鬼,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是日本特务?”说完他又仔细想着,今天他和金霞的谈话内容,发现并没有谈到军事机密方面,稍微放了心。他问三姨太:“这个女人叫啥?”

三姨太答着:“叫金玉枝,是个满族女人,在日本的名字叫川岛秀子。东北奉天人,在日本受过专门训练。”

孙殿英心想:都姓金,可能碧罗春说的就是这个人,但金霞的口音可不像东北人,这又使孙殿英释然了。天下的美女子哪能都会是日本特务?

入睡后三姨太主动和孙殿英亲近,发现老孙和往日不一样,她了解老孙的为人,知道他出去这几天办了啥事,但她不敢说出口,心里很担心,久久难以入睡。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节 真假孙殿英

日军第十四师团部队长土肥原在他的办公室里徘徊着,在等候着一个人的到来。日光灯把全屋照得雪亮,对门的墙上挂着两面日本的国旗,国旗中间悬挂上土肥原的亲书横幅,上书四个大字:武运长久。字写得苍劲挺拔,力透纸背,字如其人,这和土肥原的刚毅洒脱的­性­格是一致的。

卫兵进来报告说:“报告长官,川岛秀子求见。”

土肥原急不可奈地挥着手:“去,让她马上进来。”

金玉枝一身戎装迈着军人的步伐走进土肥原的办公室,这和太行山中的金霞判若两人,只有一顾一盼才能分辩出真谛来。川岛潇洒地行个军礼说:“报告部队长,川岛回来复命。”

土肥原­阴­沉的脸上露出笑意,站起来热情地说:“川岛小姐一路辛苦,请坐下说话。”

川岛秀子并没有坐下,土肥原也不在意,催问着:“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川岛秀子走近地图,拉开上面的布帘,用一根教鞭指着说:“部队长请看,这个村子叫陈家沟,是新五军的司令部所在地,有一个营的兵力驻守。往北三四里处便是小张庄,是孙殿英住的地方,驻守着一个警卫排。我们最好用奇袭的办法,抓住这个土匪头子。这样新五军便成无王的蜂,必然大乱!”

土肥原双掌一合说:“擒贼擒王,我怕他新五军不投降?好,就照你的办法办,这一次川岛小姐又要为天皇立下赫赫战功罗。”

川岛小姐微笑着,那眼神,那风姿勾得土肥原七魂出窍,土肥原拉着川岛秀子,急匆匆进入内室,不一会便传出了阵阵的呻吟……

那一天落了一阵细雨,雨停了天­阴­得更重,乌云低垂着,大地雾茫茫的,可见度很低,10多米开外什么也看不见。上午军政部来了公文,军队中撤销旅一级建制,新五军的原班人马编为四个师,一个独立团。第七师师长刘月亭兼副军长,第八师师长杨明卿,第九师师长刘长猷,第十师师长刘廷杰,独立团团长魏月恭。司令部的会议一结束,莫云汉吵吵着要副军长刘月亭请客,并要军长孙殿英作陪。在小张庄莫云汉的住处弄了几个菜三个人便八八六六喝起来。刘月亭、莫云汉在新五军中酒量大得惊人,当三个人喝下两瓶酒的时候,孙殿英感到热燥难受,脱了军装又喝了两圈。这时候张副官走进来,在军长耳旁悄声说了几句,老孙便跟着张副官离去。

孙殿英和三姨太住的这家房东是个孤老太太,50多岁,丈夫和儿子都是在“五一”扫荡中被日本飞机的炸弹炸死的。老太太娘家姓王婆家姓张,村里年长的叫她张王氏,年轻人叫他张大娘。张大娘仇恨日本鬼子,恨得两眼出血,孙殿英能到她家住,老太太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指望着这个军长领着兵马好好和日本人打一仗,为老百姓出出这口恶气。三姨太是­精­明人,和张大娘相处得亲亲密密,像母女一般。

孙殿英走进三姨太住房,见三姨太拿着一身土布便衣在发愣症。她见老孙走进来,一再逼丈夫换上老百姓的便服。

孙殿英不解地问:“你这是弄啥哩?”

三姨太面­色­不改地说:“甭问­干­什么,叫你换上你就换上。”没办法老孙只好换上便装,孙殿英本来就是土里土气的,一换上便装成了十足的老农民。换罢衣服,三姨太拉住老孙就走。老孙问:“这是往哪儿去呀?”

三姨太生气地说:“叫你不要问,你就甭问,跟着我来吧!”

二人来到张大娘的住室,见张大娘正在剥玉米。孙殿英也是穷苦出身,也坐下剥玉米和大娘拉家常。

三姨太打断孙殿英的话说:“这几天我一直心跳,心神不宁的,怕是要出啥事哩!”

孙殿英满不在乎地说:“有我新五军在这里还能出啥事,真是女人见识。”

张大娘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军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可是担待不起,还是按玉娟的想法,小心没大错。”

三姨太点点头说:“还是大娘知道我的心。真要有什么情况,对外人说我就是你的儿媳­妇­,殿英就是你的亲儿子。”

听了这话,张大娘笑得前仰后合:“军长五十三岁、我五十五岁,说他是俺老伴还差不多,说他是俺儿子能哄住谁?”

三姨太想想张大娘的话也有道理,就答应了,转脸又问:“人家要问起你儿子咋办?”

张大娘剥着玉米说:“这还不好办,问到我儿子我就哭,向日本人要儿子……”

三姨太连声夸赞着:“好,还是大娘的办法多呀!”

无巧不成书。他们的话刚落音就从外面来了十多个人,端长枪、短枪的都有。表面看是国民党新五军的打扮,仔细一看却是日本人,后面跟着一个翻译官。这群人一进门便用手枪逼住屋内的三个人。

翻译官用手枪点着张大娘的头说:“老实点,叫什么名字?”

张大娘惊慌着:“张王氏。”

翻译官厉声喝着:“我问你的名字。”

张大娘说:“没有名字,就叫张王氏。”

“家里几口人呐?”

“你们都看见了,活着的就这三口,老伴,儿媳­妇­。”

“你儿子呢?”

张大娘听见问到儿子,放声大哭:“我那苦命儿呀,老日飞机扔炸弹偏偏就炸死了你呀……”

孙殿英也老泪纵横地哭着。

一个日本队长拿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孙殿英,抓住老孙的衣领口把老孙提起吼着:“你的名字的有?”

孙殿英战战兢兢地说:“俺叫张栓。”

曹长眨着眼睛说:“张栓的不是,孙殿英的有。”

张大娘挣扎过来说:“你说他是孙军长,军长能穿这么破的衣服?”

三姨太为了转移他们的视线,一扭身跑到院子里。

几个日本士兵嚷着:“花姑娘地跑了,我们塞咕塞咕的有。”唤叫着也向外面跑去。

那个日军曹长却死死揪住孙殿英不放,嘴里不停地说:“孙殿英地­干­活,开路开路的!”

张大娘见状,抱住孙殿英的后腰哭喊着:“孩他爹,你可不能走哇!”

日军曹长见拉不走孙殿英,举手一枪打在张大娘的前胸,大娘挣扎了一阵子终于倒在地上,鲜血如注,淋淋流了一片。孙殿英推开日本人,扑在大娘身旁伤心地哭着,“孩他娘……”

正在紧急关头,一个汉­奸­进门说:“已经抓住了孙殿英,快撤!”十多个人争抢着跑出了院子。

与此同时,在莫云汉的住处,刘月亭和莫云汉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在相互嘲笑着。

日本兵进入室内,毫不费力把二人捆起来。翻译官看了照片笑着说:“这个是刘月亭,这个是孙殿英。”他拾起孙殿英脱在床上的中将军服抖抖对日本小队长说:“松田太君,除了孙殿英谁还有这种服装,走吧,错不了。”

松田小队长吹着哨子集合部队,带着刘月亭和莫云汉一路小跑离开小张庄。

敌人走后,孙殿英回到住室,他摇摇电话,线已经被剪断了。出门寻找警卫,一个人也找不到。

张玉娟进门说:“敌人抢走了副军长和老莫……”

脚步响外,张副官带着独立团赶到。孙殿英对魏月恭下达命令:“日本人抢走了副军长和莫云汉,火速追赶,救不回副军长不要回来见我。”

独立团分兵三路,整整找了一个下午,也没见到刘月亭的影了。

日本人抢走刘月亭、莫云汉的事使孙殿英大失面子,他知道日本人是冲着他孙殿英来的,若不是三姨太想得周全,自己早已成为日本的阶下囚了。他想到金霞的事,莫非正像碧罗春说的那样,这个人是个日本特务?他派张副官去察询此事,果然不假,那个村的人并不知金霞这个人,只知道有个外地女人在这里住过几天,想到此他吓出一身冷汗。

孙殿英迈步进入张大娘的住室,见大娘平躺在床上,脸上失去了血­色­,白得像一张纸。

见军长进门,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吐一个字就好像用很大的力气:“孙军长,日本人欺压俺老百姓这口气能忍,欺压你孙军长我们心里憋气。你那些兵手里拿的都是烧火棍,不会放几枪给日本人瞧瞧!”

孙殿英陪着笑脸:“大娘你放心,咱们一定要出这口气,给小日本点颜­色­瞧瞧。”

大娘笑了,笑得少气无力:“对,咱不蒸馍蒸(争)口气,叫日本人看看,中国人也不是孬种!”说着说着大娘脖子一歪,竟然过去啦,双眼瞪得很大很大。

孙殿英叫着大娘嚎啕大哭:“大娘你是为我死的呀,我一定为你报仇!”

孙殿英哭着说着,大娘的眼睛合上了。三姨太走过来说:“殿英你要记住刚才说的,要不然大娘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生的!”

孙殿英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用力在腿上打了一拳,跪在大娘的跟前,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候新五军的师团长都到了,孙殿英泣不成声地说:“张大娘为掩护我被日本人打死啦,我们要为张大娘报仇!前几天四十军在小庄山打了个大胜仗,歼敌700多人。我们新五军也不是孬种,也不能白吃­干­饭,我们要寻个机会,也打个大胜仗,为大娘报仇。回去后各师团尽快整训部队,往后哪个部队在战场上装软蛋,我就军法从事!”

第二天新五军将士安葬张大娘,孙殿英亲自起灵,一阵阵排枪之后将士们高喊着:“为张大娘报仇!”这气壮山河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事后孙殿英通过路传远关系,寻找到一个战机。林县北面有个小山口,进去山口是一片平原,山口内有七八个较大的村庄。有个日军的联队常常从这个山口来到平原扫荡。孙殿英和参谋长带着刘廷杰的第十师和独立团进驻小山口以内的杨树庄。

吃过晚饭,孙殿英和赵子平在田间小路漫步,孙军长挑着牙缝说:“子平,你说这一仗咋打?”

赵子平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一带的地形我都看过啦,很适宜打伏击战。攻其不备,战而胜之为上策。”

孙殿英急了,愤愤对赵子平说:“你只说咋打,别给我卖弄斯文好不好,斯斯文文我这个大老粗听不懂。”

赵子平笑笑,脸­色­有些发红。他解释着:“依我的想法,把敌人放进山口,我带着独立团悄悄断敌退路,你带着第十师的弟兄们,咱们两面夹击。一个联队1000多人,我们一个师外加一个独立团咱们包他的饺子。”

孙殿英笑了:“这叫关住门打狗,好,就这样打!”

1942年农历8月17日是个­阴­雨的天气,上午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虽说过了中秋,气温还十分热燥,屋里热得进不去人。爬在阵地上的战士一个个热得满头大汗。孙殿英离开指挥部,也扛一支汉阳造步枪来到阵地,爬在工事上悄悄地等待敌人。士兵们见军长亲自参战,一个个士气大振。

这个小平原有个马鞍形的坡度,新五军的弟兄们伏在马鞍的上端,待敌人进入凹地,独立团的枪声一响,第十师才能开火。

敌人大摇大摆地进入伏击圈,前面是骑兵,中间是日本步兵,后面是伪军。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里为他们掘好了坟墓。敌人还没有完全进入伏击圈,一声闷雷自天而降,听见雷声独立团和第十师的弟兄们一齐开火,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日军素来战斗力是极强的,一时的惊慌之后,他们便分兵反击,小钢炮、追击炮在新五军的阵地炸响,轻重机枪也疯狂地扫­射­着。敌人的火力显然占了上风。正在这时,瓢泼大雨哗哗哗越下越大,敌人在马鞍的下面。阵地上积水越来越深,日军又一次乱了队形,小钢炮、迫击炮也失去了作用。新五军的包围圈越围越小,密集的子弹在敌群中开花,手榴弹在鬼子中间炸响。日军养之有素,几次突围几乎冲破新五军的防线。孙殿英大声吼着:“谁敢叫敌人冲过去,我立即枪毙他小舅子!”

军长的督战,鼓舞了士兵的斗志,新五军几次反冲锋又把敌人压入那片凹地。也就在孙殿英大喊大叫之时,日本松田小队长认出了孙殿英,他命令机枪手说:“那个麻脸的,孙殿英的有,快快地打!”

张副官手疾眼快,看穿了敌人的­阴­谋,用最快的速度把军长扑倒在地。敌人的机枪­射­来,在孙军长身后的树上留下七八个弹洞。孙殿英见状十分恼怒,叫士兵们拼命向凹地扔手溜弹。敌人阵地上尸骨狼藉,鲜血把雨水都染红了。

新五军居高临下,激战两个多小时,全歼敌伪800余人,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这就是震惊中外的林北大捷。

第四节 骂娘计

林北大捷第二天,《中央日报》、《大众报》、《新华日报》等各大报刊都登了新五军的战绩。这天中午,第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带着所属的二十七军军长范汉杰,第四十军军长马法五在杨树庄召开祝捷大会。会上宣读了国防部的嘉奖令,还带来10万元的奖金,会议开得热热闹闹,热情洋溢。

这天晚上,庞炳勋留在新五军的司令部,他和孙殿英一边吞云吐雾抽着大烟,一边说着知心话。庞司令说:“殿英呀,想不想向上边要点武器军械?”

孙殿英说:“咋不想,咱这些杂牌军没面子,就怕要不来。”

庞炳勋“嗯”了一声说:“你没看看全国都在吃败仗,现在你们打了个胜仗给委员长争了面子,也许他一高兴,会给你些装备。”

孙殿英一想,这也是这个理儿。他叫来张副官,准备向重庆发报,庞司令从口袋中摸出一份公文说:“这是四十军小庄山战斗以后,向委员长要的军械表册,给你做个参考吧!”

孙殿英接过表册对张副官说:“立即向委员长发报,就按四十军这个数目要,着重庆办事处催促办理。”

三天以后,也是晚上这个时候,孙殿英正躺在三姨太房中抽大烟,张副官进来说:“重庆办事处急电。”

听到重庆办事处来了急电,孙殿英嚯地坐起来说:“我就等着这份电报哩,它要不来,我一晚上睡不着,快念,快念!”

张副官念着:

孙军长钧鉴:

蒋委员长在我部公文上批“照准”二字,我们到国防部办理手续,何应钦部长在公文上批“库内无”三字,事情无法办理。

专告

新五军重庆办事处

听了电报,孙殿英气得脸­色­发青,他一把将烟枪掷于地上,趿拉着鞋向门外跑去。张副官、三姨太一愣马上也跟了出去。

孙殿英大步小步跑到电报房,还没站稳身子,就催着:“立即向重庆国防部发报,也给委员长抄一份。”

报务员见军长亲自来,一定事关重大,慌忙拿了笔纸说:“请军长口述电文。”

孙殿军喘着粗气说:“国防部长何应钦,孙魁元日你亲妈!”

报务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一颤抖,铅笔落在地上。

孙殿英发怒了:“写,怎么不写,就这样写,就这样发,发不出去我枪毙你!”

“是!”

孙殿英气呼呼地坐在电报房,亲眼看报务员把两份电报发走,才缓过一口气来。

回到屋里三姨太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殿英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老孙不解地问:“啥意思?”

“你要的东西一定能到手。”

“不会吧,我骂了人家,人家会不记仇?”

“过几天你就知道啦。”

重庆国防部的会客室里灯火辉煌,国防部长何应钦与部属将领刘峙、杜律明正在交谈着。一个副官手执一份电报说:“报告何部长,新五军急电。”

何应钦潇洒地一挥手,很有风度地说:“念!”

副官面有难­色­地环顾左右,“这个……”了半天仍没念的意思。

何应钦笑着说:“刘司令、杜军长都是我的爱将,一家人念念何妨?”

副官惊恐着:“职下不敢念……”

刘峙站起来大声说:“何部长叫你念你就念,怕什么?”

副官看了一眼何应钦,鼓足勇气念着:

重庆国防部长何应钦,孙魁元日你亲妈!

何应钦一拍桌子吼着:“放肆!”

副官吓得心惊­肉­跳,他辩白着说:“何部长,电文真是这样写的,不信你看看!”

何应钦接过电报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在国民党要员中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当着部属的面受此欺辱使他甚丢面子。他脸­色­发白,双手抖着,结结巴巴地骂:“这个……土匪……”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昏倒在会客室里。

何应钦一病就是七天,只觉得头晕眼花,四肢乏力。这一天病情稍有好转,他坐起身来翻着一张《中央日报》闲看。他看到第三版的一角刊载一篇短文题目为《孙军长骂娘记》,接着看了内文,不禁气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剧,赶紧闭上了眼睛。

桌上电话响了,何应钦的侄子何绍周接住电话忙对何应钦说:“二叔,委座让你听电话。”

何应钦接过话筒立即听到蒋介石的声音:“敬之吗?我是蒋中正。”

何应钦连忙答话:“委座,我是敬之,请训示!”蒋介石和蔼地说:“新五军军械的事,怎么搞得满城风雨,这对你很不利,孙殿英是土匪也好,流氓也好,只要他抗日,能打胜仗,这就为你我争了光。《中央日报》上那篇文章你看了吗?人家骂你是亲日派,逼得前方的部队弹尽粮绝,只好投降日本人,这个事情责任不小呀,请你好自为之……”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何应钦从来没有办过,可是今天他遇到了,在严令之下还非办不可,于是写了个便条交给秘书说:“速去办理。”待秘书走后,这个斯斯文文的儒将破天荒地骂了一句粗话:“­操­他娘,这个土匪孙麻子!”

没过多天,孙殿英接到新五军驻重庆办事处的电报,全文如下:

孙军长钧鉴:

国防部来电,言说武库军械到货,我们已经领取完毕,现在武器正在装车,即日起运北上。

专告

新五军重庆办事处

三姨太指着电报说:“殿英,我说你要的东西一定能到手吧,你还不信,我说得不错吧!”

孙殿英思考着说:“不错是不错,可你咋会看到这一步哩?”

三姨太说:“不是我拍军长的马屁,这就是你的英明之处啦。”

老孙拍拍脑袋不解地说:“我都让何应钦这个老混蛋气昏了头,还英明个啥?”

三姨太笑笑说:“关键是那一闹很英明,这一闹委员长知道啦,陪都重庆好多人也知道啦,孙军长打日本人那是正义之举,还能得不到国人支持?《中央日报》还登了一篇《孙军长骂娘记》的文章,这样以来把何应钦的丑事搞得国人皆知,再不给发军火,全国人都会反对他,骂他是亲日派。”

孙殿英来了­精­神,忙问三姨太:“老三,那篇文章是怎么回事,又是你弄的?”

三姨太摇着头说:“不,不是……”

“不是你,还能是谁?”

三姨太把孙殿英拉在自己身边坐下,小声说:“咱这新五军里,有许多共产党的人,他们都是真心抗日的,你和日本人打仗,他们肯定想办法支持你,那篇文章我想是他们写的。”

“真是他们?”

“我想一定是他们,不会错。”

孙殿英长长地“哦”了一声,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第十一章新乡城孙庞斗智

深秋了,风也带着凉意,湛兰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一架飞机沿太行山盘旋着,飞机飞得很低,机翼上青天白日的标志,地上的人看得很清楚。山谷中有一条小河缓缓地流着,河两边地势开阔平坦。河岸上站了许多士兵,他们看见飞机,也看见了希望,一个个高兴地欢呼着,谁知飞机转了一圈又飞走了。独立团团长魏月恭命令士兵在河岸燃起三堆大火,立即浓烟滚滚而起。飞机盘旋着又飞回来了。驾驶员看见三堆火的信号,便开始空投,一个个降落伞飘飘荡荡落入山谷。地上的士兵们见空投的是大米、面粉,争着抢为己有,有的脱下帽子盛大米,有的脱了裤子装面粉。魏月恭抱着轻机枪往天上打了一梭子,大声吆喝着:“军长有令,不准私藏空投物资,胆敢冒犯者,军法从事!”

当兵的骂骂咧咧地站在一旁,这时候第八师师长杨明卿走过来说:“魏团长,你独立团的人是兵,我第八师的人也不是土坷垃,你们吃饭,也不能叫我们饿肚子。”

魏月恭两手一扬说:“这是军长的命令,我也没办法,有本事你找军长去。”

杨明卿右手一挥命令士兵:“给我搬,出了问题我负责。”

第八师的士兵正要动手,魏月恭抱着机枪走过来厉声喝道:“谁敢动手就打死谁,我魏月恭认识你们,这手里的机枪可不认识你们。”

正在相持之中,张副官快马加鞭飞奔而来,高喊着:“军长有令,每个师50袋,其余的留给军部和独立团,不要争抢,由魏团长统一分发。”

杨明卿冷笑着:“哼,这还差不多。”

在一个山间小村里,有四个士兵在晒太阳。有个人脱了衣服在捉虱子,捉到了虱子便放在嘴里咬着:“妈的,你喝我的血,我吃你的­肉­。”

一个士兵说:“班长,肚子真饿,能不能想个办法?”

班长是个30多岁的人,听了士兵的话说:“想吃东西是不是?都跟我来!”

他们四个人歪戴着帽子斜背着枪来到一家门口,班长命令:“敲门!”

三个士兵用枪托在大门上“咚咚咚”地敲着,敲了半天竟没一点反应。班长一歪头说:“金旺,翻墙过去把门开开。”

金旺攀上一棵小树,站在墙上然后跳下去。大门打开了,几个当兵的拥进门去。这一家没有房子,只有两孔土窑洞。家里有一男一女,男孩10多岁,女的40多岁,看来是呣子俩。那女人见进来几个当兵的,脸上显出害怕的样子,战战兢兢地问:“老总,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当兵的也不答话,翻箱倒柜地找东西,面缸里空空的,米罐里也没有东西,最后金旺在床下找出半袋生红薯,扛上就走。那­妇­女拉住袋子哭喊着:“老总,可不能拿呀,这红薯就是俺呣子俩的命!”

一个士兵照住­妇­女的ρi股就是一枪托,那­妇­女被打倒在地上,仍然哭喊着。

班长吓唬着说:“再哭我毙了你,老子在前线抗战命都不要了,还不叫吃点生红薯!”说罢带着士兵夺门而去。

破败的山神庙里聚集着三个士兵在窃窃私语。他们是同一个排里的战士,年长的叫石头,年幼的叫柱子,另外一个叫炳南。

炳南苦丧着脸说:“整天饿肚子,真不是办法。”

柱子说:“我肚子一饥就想俺娘,一想俺娘真想大哭一场。”

石头吸着旱烟半天不说话,他沉思很久说:“饿死也是死,开小差被捉回来也是死,兴许还能逃出去,你们要有胆量咱们今晚就走。”

柱子说:“穿这身衣裳,人家一看见就把我们当逃兵捉。能跑得了吗?”

石头说:“衣裳的事好办,包在我身上。”

炳南灵机一动说:“今晚上有我一班岗,就在我站岗时逃跑最好。”

石头说:“咱们一言为定,不要叫别人知道。”

三人点点头,他们走出山神庙。

这天晚上,一个黑影闪进房东家的住室,把坑沿上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递给窗外的小个子,然后掩了房门退出门来,二人走出大门叫了岗哨,便向深山走去。

1942年秋冬季节,是新五军最困难的日子,由于日军的封锁,山外的粮食、布匹、食盐难以运来,士兵受冻挨饿,体力下降,大批士兵不辞而别,这使孙殿英伤透了脑筋。

孙殿英正在灯下生气,参谋长赵子平走进来说:“军座,大事不好啊!”

孙殿英头也不抬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子平点上烟抽了一口说:“部队在减员,开小差的太多了。”

孙殿英站起来走动着说:“知道,知道。”

赵子平紧跟着说:“你只知道部队减员,不知道减员多少!”

“到底有多少?”

“有五分之一。”

孙殿英吃了一惊:“会有那么多?”

“可不是嘛。”

孙殿英在桌上擂了一下说:“老蒋再不管我,老子就去投日本人!”

“不敢吧?”

“怎么不敢,老子说到办到!”

赵子平愣住了,他心里跳得厉害。

第二节 保存实力

农历十月初的一天傍晚,晚霞像火焰一般燃烧着,遮掩了半个天空。太阳就要落山了,显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山里的空气清澈得像玻璃一样,远处笼罩着一片柔和的雾气,地上的树木、房屋,场上的草垛都投­射­出长长的影子来。

孙殿英早早吃了晚饭,走出张大娘家的大门,坐在一块石头上想心事,心里盘算着,天到这般时候,也该回来啦。他站起来刚想往回走,见远处张副官快步走来。

孙殿英慌忙打招呼:”玉中,回来啦,事情办的怎么样?”

张副官环顾左右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屋再说吧。”

孙殿英制止了张副官说:“这些事情不能叫老三知道,咱们边走边谈。”

夜幕降临了,到处灰蒙蒙的,远处的山头上不知是谁点燃了野草,晚风吹来,整个山头都着了,一闪一闪的,样子很好看。

张副官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军长,你猜猜今天见到谁啦?”

“你小子还能见到谁,肯定见到了路传远。”

“我见到刘副军长啦!”

“是月亭那小舅子,他好吗?”

“刘副军长让我问军长好,他也想叫军长过去。”

“过去可不是一件小事,我的条件他们怎样说?”

涉县路司令说:“土肥原部队长答应再给咱们编两个师。”

“现在我还要外加一个条件。”

“啥条件?”

“我要把刘月亭要回来。”

“这个事我想也好办。”

“地盘和军饷说了没?”

“他们说等你去了再定点。”

“好,我决定明天去一趟。通知魏月恭的独立团到小寨村布防,你带着警卫排随我进村。”

张副官打个立正,举手行礼说声:“是!”

第二天,孙殿英清晨行军,早早来到北河涧的小寨村。昨晚上他没有睡稳,左思右想心神不宁,第二天清风吹着脑袋有些发痛。进入小寨村,村里村外布满了日军的岗哨。他们在一家门口下马,路传远、刘月亭,还有莫云汉都迎上来,齐唰唰地行着军礼,众口一辞地问候:“军长好!”

孙殿英和三人一一握手,然后挽住刘月亭说:“真想死我啦!”

刘月亭被军长一抱,竟哭出声来。

几个人在屋里坐定,路传远首先说:“土肥原部队长答应给军长编两个师,不知军长还有啥条件?”

孙殿英想了一会说:“第一条路司令和月亭要归还建制;第二条每月军饷不能少于15万。另外地盘也得说一下,我现在四个师,再加上两个师,六个师挤在一个县里中不中?他姓土的至少得给我两个县的地盘。”

路传远为难地说:“这些事情军长事先没有讲,我们还得请示一下谈判代表。”

孙殿英哈哈一笑说:“说了半天你们不当家,不当家叫我来做球哩,我走这一步容易吗?老子跟寡­妇­改嫁差不多,左思思右看看作难着哩。”

这时从内室一摇三晃走出一个少女说:“不就是15万元还有两个县的地盘吗,这个家我当啦,请孙军长签约吧!”

孙殿英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金霞。便问:“路司令,这就是老土的谈判代表?”

路传远点点头:“正是。”他接着介绍说,“川岛秀子小姐,土肥原部队长的秘书。”

孙殿英气红了眼,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甩在地上,骂骂咧咧道:“土肥原小舅子也太瞧不起人啦,派个臭表子来跟我谈判,他就是给我个金銮殿我也不会跟他走!”

刘月亭见孙殿英发怒,过来劝着说:“军长何必生气,有话好说。”

孙殿英高声叫着:“我孙麻子跟她没啥说。张副官,咱们走!”

警卫排拥过来,护卫着孙殿英走出大门,一群日本兵怪叫着包围上来,孙殿英掏出手枪朝天上打了三枪,吼叫着:“不让我走,你们也别想活着回去!”

魏月恭听见枪声,指挥十多门迫击炮频频向村里发­射­,战斗一触即发。川岛秀子见情况不妙,高声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指挥日本兵让开一条路,孙殿英和警卫排的人翻身上马,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山间的雾霭之中。

回去的路上孙殿英想着,这样以来土肥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保存实力,孙殿英也想出了一套办法。

新五军中有一个人员庞杂的顾问团,人员时多时少,经常随队的百余人,有的是孙殿英的旧友,有的是孙殿英当土匪拉杆子时的部属,有的是社会上的骗子、惯偷、流氓。他们虽然其貌不扬,但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回到司令部,孙殿英首先召开顾问团会议。顾问团会议是一种特殊的会议,会场是饭场又是烟场。每个桌子上都摆满酒­肉­,还有喷洒过鸦片的香烟。参加会议的有的像乞丐,有的像小偷,弯腰的、驼背的、瘸腿的、斜眼的,总之五花八门无所不有。

孙殿英走进会场,顾问们全体肃立,齐声说:“请军长训示!”

老孙摆摆手,示意让大家坐下,然后说:“咱们都是老朋友啦,熟不拘礼,咱们先吃美、吸美、喝美再说事,中不中?”

顾问们吆喝着:“中!还是军长知道我们的脾气。”

一时间会场无话,大吃大喝大吸,烟雾缭绕,嚼声切切,顾问们酒足饭饱又吸了香烟,一个个­精­神倍增,都催着说:“军长有啥事说吧,我们听着哩!”

孙殿英走上台来咳了几声说:“现在大局对我们十分不利,西边中条山的中央军都退到黄河以南去了,最近一段时间日本人会加紧对我们扫荡,硬打我们不中,拼光了怎么行呢。咱们都是自己弟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个上午我到北河涧的小寨村和日本代表见了面,我想着不管咋着,咱得保个实力,叫弟兄们有碗饭吃……”

说到这里台下议论纷纷,王乞丐说:“还是军长仗义,弄啥事都想着兄弟们……”

刘三偷说:“日本人咋说啦?”

孙殿英接着说:“日本人小舅子要遣散我们的队伍,叫我去新乡当维持会长,我一想这事不能­干­,队伍一解散弟兄们吃啥、吸啥哩,对不对?”

台下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对着哩,反正不能解散队伍!”

孙殿英又说:“现在黄河北岸有日本人的重兵把守,咱们一时还过不去,只有跟日本人来个猫调尾。他来西边扫荡,咱去东边,他去东边扫荡咱去西边,这种作战方法信息不灵不中,这就用着咱顾问团的弟兄啦。我孙麻子也不亏待弟兄们,除了每月军饷照发以外,每人外加100元,五两烟土中不中?”

一听说又加军饷又送烟土,大家的热情十分高涨,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只要打发如意,拼上老命都­干­。

“刘三偷!”

一个­精­­干­的小伙子向孙殿英敬礼响亮地说:“到!”

孙殿英说:“你的任务是到新乡土肥原的司令部里……”

刘三偷脱口而出:“偷他!”

孙殿英摇着头说:“不,不,不,只能看不能偷。”。

刘三偷问:“看啥?”

“看他们如何用兵,如何打仗,最好把行军图记下来,报告给我。”

“这事好办,我识字,又会画画!”

“王乞丐!”

孙殿英叫着说:“你的任务是到封门口的伪军据点里……”

王乞丐说:“是不是往据点里扔炸弹……”

孙殿英虽然生气,还是耐心地说:“不是叫你扔炸弹,是让你和他们交朋友,你喝酒能行,打麻将也可以,换上新衣裳和他们混在一起,摸摸军情。”

……

军长给这些亡命之徒一一分配了任务,他们高高兴兴地去了。这时候孙殿英才感到十分疲劳,倒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三节 八路军解难

1943年初,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在太平洋地区扩大战争,急于解决中国的战事,华北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调集四个师团10万余人,伪军6万余人,由土肥原统一指挥,集中力量对付太行山中的国民党第二十四集团军。这时的第二十四集团军有三个军的建制,分别是范汉杰的二十七军,马法五的四十军,孙殿英的新编第五军,加上庞炳勋的直属部队,总计8万余人。无论从力量的对比,还是武器装备的对比,中国方面都处于劣势。

1月10日日军从平汉、道清、同蒲、正太各铁路线倾巢出动,由四面八方向我太行山区的高平、晋城、陵川、壶关、林县一带大举进行扫荡。

1月15日夜晚,新乡土肥原的司令部里正在召开作战会议,日本军官规规矩矩坐着,土肥原在地图前介绍着国民党军队的防务。

土肥原指着地图说:“大家看*第二十四集团军的总部,在林县的康原镇,直属部队有6000多人;范汉杰的二十七军是国民党的嫡系部队,装备和战斗力比较强,他们驻在太行山的东南麓修武县,有3个师,2万多人;在陵川至林县以南的太行山东麓,是*的四十军,军长马法五,他有两个师,一个独立旅,兵力不足2万人,从装备上看不如二十七军。但是大家不可轻视这个四十军,它是冯玉祥西北军的老底子,士气旺盛,战斗力极强。”

土肥原呷口茶水又说:“这里是林县横水镇,这一带驻守的是*的新五军,军长孙殿英是个土匪头子,他的部队都是些乌合之众,虽然说有4个师,一个独立团,3万多人,都是不堪一击的。*有句俗语,叫做杀­鸡­给猴子看,这一次战役我们要杀了范汉杰这只­鸡­,迫使庞炳勋、马法五、孙殿英向我天皇投降!”他将右手用力一撇,表示出胸有成竹、满有把握的样子。

新五军的司令部里,孙殿英和赵子平正在研究军队的布防,刘三偷在门口高声喊着“报告!”孙殿英拉着刘三偷进了门,递上一支香烟并给他点上了火。刘三偷一副又困又累的样子大模大样地坐在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背上的棉衣划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半新不旧的棉花。

孙殿英着急地问:“情况怎么样?”

刘三偷晃着二郎腿说:“这一回在土肥原的司令部里可是大饱眼福了!”

赵子平兴奋地问:“一定看见了不少新鲜事?”

“那可不是,日本人晚上睡觉不灭灯,土肥原那小子可真有福气,光条条地和一个小妞睡在一起。那小妞可真没说的,不高不低不胖不瘦,那浪劲别提了,花样真多,看着真叫人眼馋。”

孙殿英一拍桌子骂着:“你小子真不是东西,他妈的,我叫你说军情,谁叫你看人家睡觉!”

刘三偷见军长发火,连忙站起来把军长按在椅子上说:“军情,对,我现在就说军情。昨晚上日本人开会,说是要跟咱中国人­干­仗哩。”

孙殿英催着问:“到底咋打?”

刘三偷吸了吸鼻子说:“土肥原这样打算,他准备杀­鸡­给猴看,先打二十七军,逼迫咱们投降。咱们的驻地、兵力情况人家都摸得一清二楚。”

孙殿英看了赵子平一眼说:“土肥原这个小舅子说是这一次先不打咱,万一打来怎么办?我看咱们得移防。”

赵子平附和着:“有备无患嘛,我看也得移防。”

“移到什么地方?”

赵子平在地图上看了一阵说:“军长,你看黄华寺怎么样?这里山高林密,便于部队隐蔽。”

“黄华寺我去过,军司令部就扎在寺内,命令部队晚上转移!”

这次战役日本人用两个师团兵力围剿第二十七军,一个师团做预备队,激战四天四夜,范汉杰部死伤惨重。二十七军的防地和四十军的防地相距十多里的路,范汉杰多次向马法五求援,马法五军长平时对范汉杰趾高气扬的傲劲看不惯,就是按兵不动。但是他听到二十七军在日本人的阵地上撕破一个口子,向南突围时,便尾随其后,日本人发现中国军队突围,立即动用预备队那个师团包围参战,范汉杰的残部突出去了,马法五部只突围了一个师,李振清的一○六师又被截拦回来。

土肥原轻易而举地击溃了中国的嫡系部队第二十七军,回过头来用一个师团的兵力追击四十军一○六师李振清部,用三个师团的兵力围歼新五军,结果没找着孙殿英,土肥原在横水镇扑了个空。

日军是扑空了,新五军在黄华寺的日子也不好过。首先是吃饭问题解决不了。黄化寺地处深山老林,走上十里八里,见不到一个村落,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想来想去,孙殿英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庞炳勋在电话里说:“殿英吗?怎么老不见你呀,我困在这里,吸的东西用完啦,派人送点来,另外带点吃的。”

孙殿英答应着,吩咐张副官给庞炳勋送去大烟和食品。庞炳勋烟瘾很大,他吸的大烟都是孙殿英供给的,因此庞炳勋一刻也离不开孙殿英。

孙殿英在司令部喝着闷酒,该吃饭了也忘记了回家。三姨太走进来拍拍他说:“殿英,好消息!”

孙殿英忽地站起来,瞪着发红的眼睛说:“什么好消息?”

三姨太展开一张信笺,又突然意识到孙殿英不识字,笑笑说:“师姐来信说,明天邢肇棠要到,给我们带来一部分粮食,要我们到北河涧接应一下。”

孙殿英高兴得把三姨太抱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连连不迭地说:“这真是天大的美事,八路军待我没说的,真没说的!”

他用电话安排好部队去北河涧接应的事,和三姨太说着笑着回到屋里。不等三姨太*,便把她按在床上亲吻。屋里的灯亮着,别是一番风味。灯光下的三姨太更加俏丽多姿,引逗着孙殿英的情趣。这一夜,夫­妇­俩睡得很香甜。

次日清晨,孙殿英早早起了床,没顾上吃早饭便赶到司令部。参谋长赵子平已在这里恭候多时。孙殿英问:“老邢他们快到了吧?”

赵子平答着:“我看等不了多久。”

他们两个登上一个山头,见前面的公路上一字排开来了十多辆大车,车队前面一个骑着日本大洋马的人,正是邢肇棠。孙殿英像个小孩子似的喊着“老邢”向山下冲去。他跑到运粮队前,邢肇棠下马敬礼:“报告军长,邢肇棠向你报到!”

孙殿英拍着邢肇棠的脊背说:“老邢啊,你小舅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邢肇棠打开口袋,里面露出金灿灿黄澄澄的小米。他对孙殿英说:“八路军是个穷人家,没有大米、白面、牛­肉­罐头,只好给你带点小米,你可不要见笑啊!”

孙殿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越是激动越是说不出话来。

赵子平过来打着圆场说:“这些小米,比金子都贵重,八路军可真是雪中送炭!”

这时孙殿英才开了口:“对,雪中送炭,雪中送炭!”

三个人在司令部坐下,邢肇棠说:“我受朱总司令的委托,到这里来看看诸位。这是朱老总给军长的亲笔信。”

孙殿英拿着信看了看说:“我也不识字,朱老总咋说啦?”

“朱老总知道新五军的处境很严峻,建议你们跳出敌人的包围,或者向东到冀南和一二九师连成一片,或者到晋西和一二○师连成一片。再不然把部队化整为零,在太行山中打游击。你们这样大部队转来转去,一是容易把自己拖累拖垮,二是可能被敌人吃掉。请军长和参谋长三思!”

孙殿英和赵子平交换了一下目光说:“朱老总的看法是再对不过啦,我们商量一下再说,你一路辛苦,先去休息。”

在孙殿英看来,不论到冀南,还是到晋西,路程遥远,不是办法,分散打游击,也不行,他们怕部队一分散,再也集中不起来,犹犹豫豫把新五军送上了绝路。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四节 投日真相

日军围剿新五军多次扑空,使土肥原犯了心思,暗中观察果然发现有飞贼盗窃情报的事。他悄然追踪,发现这个人轻功极好,翻墙跳崖如履平地,来如一阵风,去似一片云,一般是捉拿不到的。于是在一次军事会议上他布置九路进攻*军队,故意在林县与辉县交界处的鹿林地区留个空档。

孙殿英听了刘三偷的汇报,偏偏把部队转移到鹿林。鹿林是个险峻的天然要塞,两边是光秃秃的石头山,人烟稀少,紧靠鹿林村南边是一条东西大马路。这是豫北焦作通往洛阳必经道路之一。全村只有一口井,新五军来到这里别说吃饭,就是喝口冷水也十分困难。

1943年4月24日上午,土肥原派出两个师团重兵把守东西两个山口,头三天土肥原没有发动进攻,因为没有水喝,新五军不战自乱。第四天上午天上几十架飞机扫­射­投弹,地上无数大炮向村里开火。新五军死伤严重,血流遍地。山里有一片茂密的松树林,许多士兵到树林里躲藏,天上的飞机向树林里投下燃烧弹,片刻的工夫,这里变成一片火海。

孙殿英躲在一个山洞里指挥突围,突然一颗炮弹在洞*炸,尘土把孙殿英埋了一半,一条血淋淋的腿掉在身下,孙殿英一看完了,没有了腿还怎么当军长,这辈子去球啦!

三姨太见状,呼唤着:“军长受伤啦,快把军长扶起来。”两个卫兵把孙殿英搀起来。老孙感到还能站稳,用手摸摸双腿还在,原来那条血腿不是自己的。他暗自庆幸,也下了决心,要得当军长,要得领兵打仗,就得保住双腿,就得保住命。他高叫着:“张副官,快把那个东西挂出去。”

张副官挂出去的是一块大白布,中间画了一个血红­色­的大圆球,这是日本国的太阳旗。有了这面太阳旗,飞机不再轰炸了,东西两边的日本军队也停止了炮击。

三姨太在洞里一看,气愤地对丈夫说:“这么大的事也不商量商量。”

老孙寸步不让地说:“命都没有了,还商量球哩!”

三姨太见大势已去,没有办法,转念一想对老孙说:“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就是投降日本人,也该和重庆打个招呼,总不能不留一条退路。”

孙殿英一想,三姨太的想法不错,命令说:“向重庆发出十万火急电报,就说我军在鹿林被围只好曲线救国啦。”

一个副官答应着:“是!”

赵子平才思敏捷,马上拟出一封电报。拟的电文是:

重庆,密,十万火急。蒋委员长台鉴:

新五军在林、辉之间的鹿林被日军重兵包围,孤立无援,死伤惨重,曲线救国不得已而为之,请示下。

新五军军长孙魁元

三姨太一听说:“这封电报不行,军长你看这样写行不行?”

蒋委员长勋鉴:

鹿林一役,歼敌数千,怎奈敌众我寡,独木难支,若委座不能及时派来援军,吾等只有以成仁之身,效忠*。请示下。

第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

新五军军长孙殿英

孙殿英点点头说:“老三这封电报好,拉个庞瘸子垫背,我的责任就小啦,就这样发!”

电报发走不到一个小时,重庆即有回电:

庞孙二将军:

曲线救国,亦是抗战,可酌情而行之。庚臣(庞炳勋的字)可做曹营之徐庶;殿英亦是曹营之关公,统率所有军队,遇机再归*之怀抱。切切!

国防部

收到中央电报,孙殿英认贼作父、投日当汉­奸­的举动算是合法了。于是,他命令集合起队伍,站在一块石头上用威吓的口气向士兵训话:“咱们这次暂投日军,是中央的命令,白纸黑字一清二楚,谁敢妄动,立即枪毙!”

新五军的士兵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人早被日本人的炮火吓破了胆,听了孙殿英的训话,只好乖乖地向日军投降。日本人像赶羊一样把新五军的士兵赶下山去,在新乡接受改编。

这次太行山战役,日本人很想捉到庞炳勋。因为他是国民党第二十四集团军的总司令,在豫北一带有较大的号召力。只捉个孙殿英,土肥原很不甘心。

在新乡日军司令部里,土肥原召见了孙殿英。一看到孙殿英,土肥原热情地让座倒茶。土肥原说:“孙将军是*军人的­精­英,对于您的到来,表示欢迎!我们大日本帝国到*来,是想改变*的贫穷与落后,建立大东亚共荣圈。”

孙殿英心里想,我算个球,­精­英不­精­英还不是没有跳出你的手心。

土肥原见孙殿英不说话,走过来说:“孙将军愿帮助本司令官吗?”

这次孙殿英说话了:“我帮助你可以,反过来,你也得帮助我。”

土肥原诙谐地笑着:“这么说你对我的帮助是有条件的?”

孙殿英点点头,在心里说,当然是有条件的,要不我不成了傻蛋啦!

土肥原坐在桌子后边,用手指敲敲桌子说:“谈谈你的条件吧,孙将军!”

这时候川岛秀子从内室悠闲地走出来,用小嘴吹了吹手上的红指甲说:“你的条件就是两个县的地盘,两个师的编制,还想要回那几个人,对不对孙将军?”

孙殿英点点头说:“不错。”他从心里恨透了这个女人。

川岛秀子在室内*地踱着步子说:“其他的条件还好说,根据现在的情况,只能再给你编一个师。”

孙殿英站起来,有些生气地对土肥原说:“土司令,她是你的媳­妇­,还是姨太太,说话咋这么当家?”

土肥原笑容可掬地说:“不,不,她是我的秘书,秘书是最了解情况的,说话也是算数的。”

“要是这样,老子不­干­!”孙殿英说完转身就要走。

门口的日本兵端着枪跑过来挡住孙殿英的去路。川岛秀子走过来,带着讽刺的口味说:“将军,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还以为这是你的新五军?你不­干­也好,姑­奶­­奶­就缴你的械,遣散你的军队,杀你的头!”

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孙殿英的哲学是保存实力的哲学,现在命都难保,还要实力­干­球哩!孙殿英在川岛秀子的威协下,低着头又回到土肥原的办公室坐下。他白了土肥原一眼说:“土司令,你到底想叫我­干­啥?说吧。”

土肥原得意地笑笑说:“这才是合作的态度嘛。”

孙殿英用眼睛余光看看川岛秀子说:“土司令叫我­干­啥都中,拼老命也­干­,就是不想听这臭表子指挥!”

川岛秀子就要发怒,土肥原示意她退下,她对着孙殿英的背影吐了一口烟圈,大摇大摆地进入内室。

土肥原徘徊着说:“在豫北,你和庞将军都是有影响的人物,现在由你出头,去说服庞将军归顺皇军,你就功劳大大的。”

“我那个师……”孙殿英说着说着又想到了实力。

土肥原笑着:“皇军不会亏待你,那个师马上给你编,另外再委任你为新乡地区警备司令好不好?”

听完土肥原的话,孙殿英心里十分兴奋,想不到土肥原对他如此重视,双腿一跪叩了个头说:“土司令待我恩重如山,十天以内保证让庞炳勋来降。”

“十天?”土肥原惊异着。

“要不中,八天也行。”

土肥原走到孙殿英面前说:“孙将军,我的意思是,十天怕不够用吧?”

孙殿英拍着胸脯说:“日久见人心,我孙麻子是条汉子,从来不放虚屁。你放心,十天保证完成任务。”

土肥原拍着孙殿英说:“太好了,到时候我为你庆功。”

孙殿英走出日军司令部的大门,见张副官从一辆吉普车上走下来,向孙殿英行个礼说:“请军长上车。”

孙殿英打量着这部崭新的汽车问:“哪儿来的这么好的汽车?”

张副官答道:“是土肥原太君配给警备司令的。”

孙殿英喜滋滋地笑着:“我当警备司令的事你也知道啦?”

张副官拍拍手提包说:“司令的官方委任都在这里,我能不知道!”

在车上,孙殿英自言自语说着:“土匪原这个人不孬,可为啥偏偏姓土?名字中还有个匪字,真不中听。”

张副官回过头来纠正着:“土肥原是他的名字,人家可不是姓土,土肥原的肥字不是土匪的匪,是肥胖的肥字。”

孙殿英拍拍脑袋暗自笑着:“你看看,不识字麻烦不麻烦,在司令部我还当面叫人家土司令,又闹笑话啦。”

汽车驶上一片高地,孙殿英眼前一片明朗,远处的山脉青秀如画;桥下的一条河流清澈见底,水中的小鱼自由自在地游动着;地里的麦子长势喜人,微风吹动,麦海里金浪翻滚。看见这些景致,孙殿英真想唱上几句,想来想去却没有词,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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