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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抓不住的痛

23 抓不住的痛

数天前,当戴婧再一次楚楚风华的站在陆瑶面前问候:“陆瑶是吧,程骏常提起你”那句话时,她就已预料到,这个女人在程骏面前:没戏。

除非程骏的脑袋撞了墙或是他的审美倒退回了青春年少时的无知。

一个没有内涵的情敌,对陆瑶来说,根本就不配与她交手,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均以微笑视之,甚至连跟她过过招的欲望都没有。

但她没想到的是,八年来,她在程骏的心目中,竟然也是一无是处!

悲哀,来自于无人理会的心,被自己揪痛的惨烈。

陆瑶双­唇­紧抿,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目光涣散地看着程骏眸子里的怒火一点点的消失,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空,象站在临近悬崖的山谷,万壑之间有风袭来,却都带着凌烈的呼啸。

失神的站起身,她的身体象幽灵似地向门口飘。

程骏心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拽回来,掌在自己怀中:“该死的你想去哪儿?”

陆瑶不说话,只是执拗地扁过脸不看他,心里在发抖,双手指头紧扣着掌心,掐进柔柔的掌心里,连一丝痛的感觉也没有。

程骏被她这副倔强的样子气得怒火直线上升,再不管充斥在她眼里的是伤心还是恼怒,单手扣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对上自己的脸,然后如鹰般一个俯冲,带着不容抗拒的怒气,吻住了她微微哆嗦着的双­唇­,霸道的噙住,恶劣的连吮带啄,恨不得将这个不听话的怪物吞到肚子里去。

陆瑶气得浑身哆嗦,双手双脚一同上阵,对欺身上来的男人连抓带踢。如果是平时,程骏会假装受伤假装无力抵抗地东躲西藏,可此时的程骏,正憋着一肚子的怒火,哪里会容忍一个弱小的女人对他拳打脚踢。

身体的力道顿时加重,象一坐大山般地压住手脚乱舞的女人,腾出双手将她的一双纤手毫不留情地掌在手中,固定在头顶,叉开双腿,膝盖狠狠一撞,正好抵在陆瑶正踢得起劲的两截小腿上,疼痛带着痉挛袭来,陆瑶顿时散失了战斗力,身体紧绷的防线被瞬间击溃。

乘着程骏换气的时机,陆瑶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正好程骏的身体再一次下压之时,她张口,狠狠地咬住了程骏的胸肌。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程骏的胸肌也依旧显得坚硬如铁,程骏闷哼一声,陆瑶却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泪水开闸般的泄出来。

该死的男人,他究竟是什么做的,一口咬下去,牙痛,痛得她半边的脸都跟着一起痛。

程骏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被女人的哭声和眼泪影响。

陆瑶停止哭泣时,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霸王龙扒光扔在地上,沉重的呼吸压着她,没有抚摸甚至没有一丝怜惜,身上的男人已挺枪而入,痛得陆瑶如第一次时惊慌的尖声高叫。

虽然这杀猪宰羊般的声音不甚好听不甚动人,但程骏还是禁不住了浑身一个激灵,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突击之后,差点在那­干­涩和□的挤压下败下阵来,开创他不战自降的历史记录。

身下,陆瑶的狂吼尖叫声不止,身上的程骏又恼又急,动作也急切起来。实在逼得急了,程骏一个反手,将陆瑶翻过来,提起高翘的后臀挤在□突击攻城。

陆瑶整个人象被提到了半空,害怕随时都有摔来的可能,又有一跌就飘渺飞走的惊恐。心,随着霸王龙的冲撞忽上忽下的飘,心里空落落的,想抓住什么,却一抬手正好抓着那个抵进她体内的罪魁祸首上,血脉膨张的坚硬顿时让她心如鹿撞。

而身后的男人却­奸­计得逞的冷笑着,蓦地伸手扣住了她正随着身体的运动而不停晃动的双峰,指尖轻捻。

程瑶一侧的脸贴在床单上,被揉来揉去摩擦的痛了,换了一边脸继续抵抗,但身体早就背叛了她的心,陷落在湿润的汪洋里。

秋日的下午,阳光穿透在每一个空隙,四处寂静,却独有一室的旖旎中,噼啪的水响声有节奏的响到了那秣阳光羞涩地躲过窗口。

陆瑶半跪在床上,早已没有了声息。

程骏跳下床来去取了毛巾给陆瑶擦拭身体,双腿竟然有些打飘了。

陆瑶浑身被汗湿透,整个人晕死过去。

程骏伏在陆瑶身上,做着专业的“人工呼吸”,一阵轻喘之后,陆瑶缓缓地睁开眼睛,却感觉浑身哪儿都痛,双腿双臂都感觉是从哪儿借来似的,一点都不听调配。

程骏在浴室里放好了水,出来时正碰到陆瑶痛恨的目光,他脸上竟然全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结婚八年,他第一次觉得做男人可以如此疯狂,三个小时,前前后后轮番轰炸,胜利的喜悦早已挤走了之前的不悦和怒火,此刻声音温柔如水。

“我带你去洗澡。”

陆瑶不敢说不愿意,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刚刚抵抗的教训还没冷却,她哪里还敢再对这条凶悍的霸王龙说半个不字。

浸泡在温润的水里,顿时感觉浑身散了架般的瘫软。程骏把自己垫在浴缸底下,让陆瑶躺在他柔软了一些的身体上沐浴,抬起双手,轻柔而细腻地陆瑶­嫩­滑的肌肤上慢慢抚摩。

陆瑶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少女般的柔­嫩­和娇滑,每每,抚着她肌肤的感觉,都会让程骏莫名忘记心头的烦忧,曾经,当她抚着她身体的时候,他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上没有背负着许多许多的责任,他一定会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与自己怀中娇若玉脂般的女人耳鬓厮磨一辈子。

但是,守着如此可人的娇妻,八年了,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话的失误,他便永远被她拒绝在心门之外。

可是今天,他竟然没有控制也自己……

结婚至今,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洗澡,而且是在如此一翻激烈运动之后。

陆瑶心里憋着火,不吭声,可程骏却依旧盼着她能对他说点什么,哪怕是对他撒慌,只要让他感觉到她其实是很需要他的。作为男人,知道自己还能被女人依靠还能被女人重视,甚至比他拥有多少财富都感觉幸福。

可惜从始至终,陆瑶都没再开口。泡在水中,身下垫着霸王龙暴虐的躯体,不动也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在看完本章节后,千万别让您优雅的玉指闲着,请顺手点一下:[收藏此文章],或者在[灌水区]里为妖送上两分,还可以顺手捎带给妖一束花花,妖不胜感激。

落入谷底的婚姻

24

陆瑶醒来时,身边静悄悄的。

程骏何时离开的,不知道,宽畅的屋子里,残留着男人熟悉的气味,但却找不到丝毫温馨的感觉。

枕边,放着一款红­色­烤漆亮晶晶的手机,款式是陆瑶喜欢的。手机作为时尚女­性­的通迅工具,更多的时候还充当着饰品的角­色­。

陆瑶犹豫了一下,抓起来,很有质感,与程骏现在所使用的手机,属于同一款式。

结婚八年,程骏从没给陆瑶送过礼物,她早已习惯了。但现在,这款与程骏的款式相同的红­色­手机,捏在陆瑶的手中,烫手,更令她心慌。仿佛是一种宣言,象最后的晚餐,用这种温和的方式,宣告一个段落的结束!

虽然从答应嫁给程骏的那天起,陆瑶就在自己的内心做好了某天某刻这种结局面临时的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一时刻的到来,她的心还是空茫的厉害。

在手中握了很久的东西,终于要放下的时候,蓦然松开时手心有些凉,因为早就知道那件东西不会永远属于自己,尽管不舍,却也没有那么多的悲伤,都是她预料中痛。

手机的电话薄上,被她摔碎的旧手机上的信息象被粘贴了似的,一条条都恢复过来。

看来,为了让她永远记住他也理所应当地放弃他,程骏是很想了些招数的。陆瑶明白他的用心。

自从万方和柳宇凡结婚之后,程骏的便起了很大的变化,总觉得他与以往不一样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样,陆瑶却又不敢想。

平淡无波的婚姻,在她们各自心照不宣的耐力战中,显得很诡异,似乎两个人都憋着劲在考验着对方的耐­性­。一场势均力敌人的战争,突然出现在她们生活中的戴婧只是个契子。尽管程骏诚心诚意地解释戴婧是因为无家可归,祟瑶也心悦诚服的相信,可她明白,他们的这番解释与对白,都是各自做的表面文章。

陆瑶捏着手机的指尖,有些颤,但她还是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永兴会所,是枫城一家名不见经转的高级休闲会所,陆瑶和秦桦进去的时候,VIP大厅里,海虹的刘永刚和孟莎莎正等在那里,满脸都是民高临下的虚妄。

陆瑶和秦桦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 ,走向各自要攻克的目标。

不得不说,秦桦的举止足够风雅,才几句不冷不热的玩笑,倾刻之后便哄得小MM眉开眼笑,但碍于小天王骨子里的冷傲,却不敢象一块棉花糖一样的冒然往上贴。

这头,陆瑶恩威并施,只淡若无意地轻轻点拨了海虹这些年来那些投入到金石的来历不明的资金,已唬得刘永刚吓出了一身冷汗。但看着面前的女人象个没事人一样的,才微微镇定了一点。

一切都在陆瑶的预料中。关于海虹的背景,她点到为止,只是想借此敲山震虎,并不想真拿此事去要挟他。相反的,知道了海虹的资金来源之后,陆瑶早已改变了主意。

等安若回来,不管海虹是什么态度,她都会力谏安若与海虹解约。替不明真相的组织洗钱,若是被警方查出来,金石将面临灭顶之灾。

今晚,她约了刘永刚,而且含沙­射­影的露了那么一句,只为了震摄刘永刚,别在金石正危机四伏的时候落井下石的踩一脚。

一切办完,陆瑶向正逗着那个傻妞在玩拼酒游戏的秦桦送去了一微笑,然后两人会意,在海虹的两个强人一个酒意正酣一个头昏脑胀的时候,离开了永兴会所。

“想去哪儿?”秦桦开车,陆瑶的心情不错,伸手按下半边车窗,让呼呼的凉风透进来:“去魅影喝酒,庆祝一下。”

秦桦难得看到如此无拘无束的陆瑶,愉快地答应,油门加足,车子立即加速,但是陆瑶说的要庆祝一下,他却没细想,她想庆祝什么。

车子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被挤着车速时缓时疾,陆瑶似乎并不着急,仰靠在坐椅上,双目微闭,微薄的凉衣下,两坐凸起的玉女峰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看得身边的热血男儿浑身不由一热,乘着红灯停车的时候,情不由衷地侧过身来,在陆瑶紧阖的娇­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触电的感觉,瞬间贯穿两人的神经,陆瑶蓦地睁眼,看到正仓皇离开的秦桦,看到了他眸中的惊慌。

若在平时,秦桦开这样的玩笑,陆瑶肯定会狠狠地训他,可现在,她竟然奇异地没有生气。睁开眼,只是一瞥,眼角的余光便离开了秦桦:“这里太堵了,绕到国道上去飙会儿车。”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她心底突然潮潮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醉人的愁

秦桦一语不发,没有问陆瑶为什么,也不去劝她不停地往自己肚子里灌酒,但是陆瑶在故意将自己弄醉的同时,还不忘清醒的提醒秦桦:“你不准喝酒哦,要不然没人开车,我就回不了家了。”

在酒吧里一直折腾到两瓶白酒见底,陆瑶端起杯子实在无力举到自己嘴边,秦桦终于不忍心,夺下她手中紧握不放的酒杯,将她沉重的身体抱离吵闹不休的酒吧。

陆瑶醉酒后很沉默,象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静静的坐着,乖极了。

她没有睡着,但微微耷拉着的眼皮却看得出她已很疲惫的神­色­。秦桦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陆瑶,是最没完全感的时候。因为身边,没有她认为可以让她放心托付自己的人。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对她来说,永远都是最危险的。虽然跟秦桦在一起共事六年,但是在她的心目中,秦桦永远都是个没有长大而且随时都需要人照顾和呵护的孩子。

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程骏,再没有可以保护到她的人。

想到这里,陆瑶嘴角露出一个浅薄的微笑,白天的烦恼,似乎也随着这个微笑而消失的了无痕迹。看来,酒真的是个好东西。

浑身无力,陆瑶便任由秦桦抱着,从下车到进门,直到秦桦最后站在陆瑶家门口,敲门,半天无人答应,遂将陆瑶放下来,让她软软地靠在自己怀中,然后抓起她的包包在里面翻钥匙,然后再一把把地在锁孔里试。

家里没有人,但是灯亮着。

当秦桦将陆瑶放躺到床上然后跑去厨房倒水时,穿着一身露骨而飘怡的睡衣的戴婧突然如幽灵般地站在了他身后。

秦桦吓一跳,没有把住,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

显然戴婧也慌了,她没料到抱着陆瑶进门的男人并不是程骏。

秦桦看着陆瑶乖乖入睡的样子,心头起伏,有一些心疼,明明白白的写在他俊美的脸上,但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有些不舍的起身离开了。

无论他如何的不舍,如何的不想放弃,但没有办法,这个女人,不属于他。

陆瑶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程骏还是没有回家,甚至这大半天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倒是安若回来了,手机的屏幕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安若打来的。

陆瑶捶着闷闷疼痛的脑袋给安若回了电话,约好了见面的地方后,拖着两条找不着地面的腿,软软地走进浴室去洗漱。出来的时候,戴婧幽灵般的依在门口,眸子红红的盯着陆瑶的时候,眼里似乎还噙着泪。

“你­干­嘛?”陆瑶倒退了一步,浑沌的脑袋蓦地清醒了一截。

“陆瑶,你昨晚醉得很厉害,现在好些了么?”戴婧的声音沙哑,象是高烧后发炎的状态。

陆瑶站在她敌对的立场,原本担心的话,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倒是她这副样子,直瞪瞪地看着她,让她觉得有点怵。

这个家是她和程骏的,一起拼钱买房,一起紧紧紧巴巴地还贷,但是现在的程骏不在,作为程骏心中永远割舍不下的另一半,戴婧似乎很有权力修理她。

仓皇中,陆瑶忘了,戴婧只是寄住在她们家的客人,即便她再强大,也不可能有修理女主人的权力。

想想,这一刻,是戴婧身上的气场震摄住了她。戴婧的身上,有一股与程极其相似的霸气和邪气,平日里,当着程骏的面,她表现的极其的温顺贤良,但是现在程骏不在,陆瑶被她堵在四壁冰凉的浴室里,她的本­性­便毫无保留地泄露出来。

“你尽快收拾好,我有话跟你说。”戴婧依旧瞪着陆瑶,她的声音极轻,极细,但听到陆瑶的耳中,却如铮铮而响的战鼓,声声都催得她心颤。

陆瑶强作出一抹浅笑,撤出口中的牙刷,“对不起啊,早餐你自己对付一点,我去上班了。”

站在身后的戴婧象是没听懂陆瑶的话,但是走出浴室的陆瑶却懵了:太阳的光线直直地­射­进南面的窗户,这种时候,哪里是吃早餐的时候。看来,她真的是睡了很久了。

昨晚,程骏未归,而接近后半夜的时候,陆瑶被她手底下的一个艺人送回了家,醉得没有模样。

戴婧推开陆瑶半掩着的房门,看到卧在床上那个清俊的女人,心头挂着浓浓的妒忌,但那一刻她的脸上,却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这个时刻,她等了很久。越王勾贱十年卧薪尝胆终于等到了复辟,戴婧,她也等来了自己的春天。

程骏和陆瑶,虽然在人前伪装得很好,甚至很恩爱,但是那种表面的恩爱,却总是让戴婧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天一早,看着依旧醉卧在床上的陆瑶,听着静悄悄的空气,她终于想明白了。

很多时候,这对夫妻都不象是夫妻,更象是一对搭伙在一起过日子的朋友,虽然表面上他们是一家人,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却缺少夫妻之间最起码的相互关爱。

程骏的确很忙,只要睁开眼睛,从踏入办公室到下班,他一天的工作简直象是在打战,但是戴婧知道,他并不是忙得连给妻子打个电话相互问候一声的时间都没有,而是他不习惯,甚至也没有培养这个习惯的设想。

在程骏的身边做了他一个多月的特助,事无俱细,对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戴婧甚至已了如指掌,却也没从程骏那繁忙的近乎热线般的电话事务中听到陆瑶的声音。

清晨起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大杯冰水之后,她终于想清楚了陆瑶和程骏之间的关系。

再见,亦不是从前

再见,亦不是从前

陆瑶走到小区外面,直接伸了叫了出租车。破例没有再步行去公司,不仅仅是因为她跟安若约定的地方远。给司机报了自己的目的地后,她的脑袋依旧感觉木木的,胀得痛。

刚刚,戴婧拦住她,强行将她堵在卧室里说的那番话,直到现在还让她回不过味儿来。

秋日午后的阳光依旧很毒,但安若却就那样一直站在门口,一身白­色­的休闲服饰,站在光与影的交替中,他的身材更是惹人的好看。

陆瑶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故园门口的他,微微一笑,心头的烦恼顿时流光溢彩般散的再也不见。

故园是一家有着深厚的日本风情的咖啡厅,数年前,还是金石经济人学徒的时候,安若带陆瑶来过这儿。

那时的陆瑶,身上还有着浓浓的学生的优雅,不象现在这样成熟老到。那时,她坐在同样也是一身白衣的安若面前,与这个风一样优雅男子谈论着金石的现在、未来,也是从那一刻起,她认定这个表面上痞痞的一副似玩世不衷模样的男子,内心其实很博大。

其实那时的安若,还什么也不是。

但是陆瑶认定,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们会合作的非常默契。

事实证明了陆瑶的预计。

那时的金石,还是一个由港商­操­纵着的单纯的影视媒体公司。安若踌躇满志,甚至顶着会被家族除名的风险,借助海外朋友的融资拿到了金石,他需要一个­精­通多国外语的海外代理人,正好程骏将陆瑶介绍给了他。

陆瑶学金融,对影视和娱乐界的事情完全陌生,但是那时的她,却不知道,当她刚下飞机,看到出口处手持一支玫瑰看到她便迎上来的程骏,听到他那句“欢迎程太太回国的声音时,未来所在走的路其实早就被安排好了。”

她接过那枝玫瑰,尽管只有一枝,但那一刻,她却幸福得忽略了世界,甚至忽略了她一直以来坚持不肯放弃的专业。

后来她才知道,自从接受了程太太这个身份之后的她,在枫城就业的机会已近乎等于零。

据说程骏的父亲惹到了什么人,牵扯到了许多不该牵动的势力。虽然程骏远离父亲的势力范围,但是中国就那么大,官场也就那么大,一动而牵浑身,这种时候,谁敢与程氏家族有染,那等于是自掘坟墓。

当然这些事情陆瑶并不知道。

程骏先她回国一年,音讯全无,陆瑶尽乎与他断绝了联系。

自始至终,不管是柳宇凡还是程骏,从认识他们时起,陆瑶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起过他们的家庭,但是她却从他们那不同于平常男生的言行举止和那幢与众不同的别墅间接的了解到了一些,他们家世,并非普通的官或商,甚至他们也不是普通的富二代或是权二代。

初次见到安若的那一刻,陆瑶更是清楚,这几个她熟悉的和将要熟悉的人,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纨绔子弟。

当她将自己的小手放心地伸进程骏的大手中,任由他握着走进没有人祝福的教堂完成她一生最重要的那个时刻时起,甚至都没有想起要去问询程骏的家世。

平民家庭出生长大的她,站在如神砥般傲岸的程骏面前,他的光环令她莫名的自畏,更别说他的家庭。

陆瑶跟安若聊了这些天来金石发生的事情,但令她诧异的是,昨晚她与秦桦去恐吓刘永刚的事情,安若竟然也了若指掌。

“喂,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我这样舍命的想帮你,你却隔岸观火,你什么意思?”陆瑶看着安若那一脸痞笑,甚至连端起面前的咖啡全泼到他脸上的冲动都有。

安若笑的甜蜜,似乎她的生气全然与他无关:“几天不见,倒是脾气见涨了。别着急嘛,等我慢慢说呀。”

“好,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安然怎么回事,要秦桦续约真的是你的意思,还有拉上荣氏投资的事。

陆瑶没想到安若会点头。

“嗯。”他说

“安若,你脑袋被门挤了。”

安若继续不说话,陆瑶更恼:“秦桦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用这种手段逼他就犯,安若,你知道什么后果吗。《绯­色­》年底就要杀青,在这个片子上我们投入了多少我们又期待多少回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种时候你去要挟秦桦,天,你有点风度行不行,即便是金石真的舍不得秦桦的离开,那换一种方式好好跟他谈,即便不成,我们还可以培养其他人,比如艾伦手中的大梁就不错,是棵很好的苗子。

安若,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考虑问题也这么没有目光了。

还有,荣氏的事情。程骏的脾气你比我更有领教。荣氏是国资企业,不是他程骏的私有产业,拿手中的权力给自己老婆的公司投资,而且方向又是驴­唇­不对马嘴,这事闹开了,你让程骏如何给董事们解释。

你是他的好朋友,什么时候起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此不择手段陷兄弟于不义过。”

自始至终,安若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将他脸上的微笑保持到结束,直到陆瑶气呼呼扭过头,堵气地不看他。

“说完了。”安若看陆瑶发完了火,不紧不慢地端起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为金石的长远计,秦桦必须留下,至于如何留,现在我还没想好,但就目前来说你大可以放心,不管金石或者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影响目前《绯­色­》的拍摄。至于荣氏,那不是我的主意。

陆瑶,我提醒你哦,你老公可是一块大肥­肉­,身前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名媛贤淑们在垂涎,你可得看紧了,到时候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陆瑶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金石的高层会议。

“你不参加吗?”放下电话,陆瑶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安若。安若诡异地一笑。

“我回枫城的事情,只有你知道。”他的意思,陆瑶很明白。枫城,毕竟是安若的根据地,初来乍到的安然想独撑局面,如果跟前没有一匹识途的老马,恐怕会前路会坎坷不平。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陆瑶率先起身,拿起手包,在出门时还不忘再补充一句:“你今天的解释我不满意,想说服我,你还是另外编好理由。”拉开包间的门,前一只脚刚刚踏出,后脚还在门内,身体却象触电般地僵住了。

走廊的另一头,走来两个人,男人身材高大,浑身透着令人胆寒的威严,而女人则身材纤柔,如一株攀附在橡树上的牵牛花,S形的身材几乎是贴在男人身上走路的。

很明显,他们也看到了刚刚出门的陆瑶。正贴着男人身上的女人停住继续对男人的轻柔耳语,顿住的脚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松开了交缠在男人臂弯里的手,向陆瑶走来。

“六姐,这么巧,你也来喝咖啡。”迎上来的许默轻轻用手抚开垂在胸前的如瀑黑发,一脸娇嗔的笑。

陆瑶看着正慢慢向她移动着脚步走过来的程骏,顿时心跳如鼓。一股热血向上,冲得脑袋木木的,只听到耳朵里嗡嗡不停地响声,象瞬间飞进了一万只蜜蜂一样的喧闹。

而浑身的血液,却似在这一刻突然凝固了般的,她想动一动,但手脚麻木,甚至连嘴都僵得说不出话来。

许默看着陆瑶的目光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身上,刚刚还热情洋溢着的脸,此刻突然沉下来,一转身,再次紧紧勾住了程骏的胳膊,象害怕被人抢走般的对陆瑶宣布她的占有和属­性­。

“我男朋友程骏,阿骏,这是我现在的经济人,陆瑶。”

谁比谁更痛

男朋友。

经济人。

陆瑶突然想笑。

原来,一直想找自己的角­色­,一直想给自己定位,却没有想到,某一天,某一刻,自己的定位却原来是如此简单又如此特别。

程骏深邃的眸子直直地向她看过来,陆瑶怯怯地躲开,垂下了眼睑。

很多时候,她害怕与那潭幽深对视,害怕那里的神秘,害怕那里的森然,仿佛那是个深不可测的陷阱,稍不留意便会坠入其中,粉身碎骨。

现在也一样,明明,此刻她应该有捉­奸­在床的理直气壮,但是对上那双黑如深潭的眸子,她还是缺少与他对峙的勇气。

“你要走吗,看看我们同不同路,顺便捎你一段。”程骏咬牙,将心中的怒气强力逼回去。看着她手上的包,盯着她的眸子一眨不眨,但Сhā在裤兜里的手却已握成了拳,手心里,有汗渗出。

“谢谢,不用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陆瑶抬眸,依旧不敢看程骏,只对仍旧依附在他身上的许默轻轻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看不出表情的微笑,云淡风轻。

程骏鼻子里冷冷地呼出一个粗气,连带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转身走人。还缠附着他胳膊的许默,冲陆瑶礼节­性­地笑笑,点头的功夫,怕跟不上程骏的大步,转身紧跑着追上去,却还记得回身朝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站在走廊里的陆瑶挥挥手。

远去的两人,一个高大,一个高佻丰满,宛如一对无懈可击的壁人,报扎得眼睛生生的痛

陆瑶绷紧的意志,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一直在大脑里嗡嗡盘旋着的蜜蜂蓦间扎成一堆,无数只毒锥齐齐地­射­向她的心脏。

痛,瞬间袭来,万箭穿心般的令她的原本僵在原地的身体蓦地痉挛,形同虚设的骨架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一边倒下。

安若一步上前,接住了蓦然瘫软如泥的陆瑶,浓眉紧蹙,“陆瑶,你没事吧?”

陆瑶被重新扶回到沙发上坐下,依旧浑身无力。她想回答一句没事,她想对安若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象是被抽去了筋骨的风筝,心里空空如也,如同一座深不见底的墓|­茓­,放进去一具尸体,瞬间便被黑暗埋没。

失去,原来是这种感觉。

曾经,她自以为是的坚强,自以为是的淡漠,自以为是的坚持,只要他的男人每日可以在她的视线里出现,只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丈夫,她就不会在意其它,甚至是他身边的其它风景。

她自以为是的认为,不管他对她是如何的情感,只要他还在她的生命里,爱,只要让她一个人来完成就足够了。

尽管她千百次地设想过某时某刻,终有一天会碰上他除了她之外的女人,碰上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设想在面对那些事情的时候,她可以脸上如风般的笑过,然后抛下一个随意的态度,告诉他们:“你们继续。”

但事实真的在自己面前真真实实发生的时候,她却没料到,自己的承受力尽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曾以为,她爱程骏,便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一切,可以包容他的一切一切,即使是他如何的不在意她,如何的忽略她,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只要早晨睁眼可以看到他,晚上睡觉前可以和他道一声晚安,幸福就是一生的约定。

可是现在,她竟然发现原先对自己心底的那些承诺,全都是骗人的,她在乎他,在乎他对她的每一丝感觉,每一种情感。

原来,她一直都活在自欺欺人的童话里,用一种自娱自乐的形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心底那种可怜又可悲的甚至是廉价到随处可抛的爱情。

没有人骗她,从始至终都没有。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自己欺骗自己,宁愿用天真的幻想为自己纺织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程骏会是那种随意的男人。

因为,只要他不出差,便会每天回家。

可是她从没想过的是,每年他在自己家中度过的时间,永远都没有出差的时间长。

安若张张嘴,想说句什么,但看着陆瑶此时的样子,准备好的话还是咽了回去,末了,狠狠地在心里骂自己:安若,你TM真不是东西。

安若慌了。伸手,在陆瑶面前晃了两下,落在她微微抖动着的肩上:“陆瑶,醒醒,别这样,心里难受就哭出来。”

半晌,陆瑶才微微地晃动了一下脑袋,踊里呢喃般地说出一句:“我没事。”

包间里,桔黄|­色­柔软的灯光舒缓的洒下,照着她如满月般光洁的面庞,肌肤柔­嫩­而细腻,大大的眼睛这会儿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羽毛般轻盈,眼里满满地蓄着晶莹,却被那轻薄如羽的睫毛挡住。

安若轻叹出声。她始终是这样的人,心里有事,永远一个人讧着。此刻,明摆着那么伤心、那么生气,最终还是选了自己吞下去。

陆瑶,你这样会有内伤的,刺猬。

女人,原本都是喜欢依赖的,可是她却用表面的坚强为自己筑了一个堡垒,什么事都可以自己解决,可以独自承担,从来不接受别人的丝丝怜悯。

从坐下来的那一刻,陆瑶便下意识地用双手捧住了面前的水杯,那杯水,清澈,更主要的是,水还是温的,透过玻璃,还有些许的温度,可以让她一路下沉的心,不至于降到冰谷。

安若起身,拿起旁边小桌上一把白­色­的­精­致水壶,将陆瑶手中紧握的水杯拿过来,将里面已凉了的水倒进门后的茶盆里,换上热水,重新又推到她面前。

陆瑶的脑袋依旧木木的,但看着那越来越重的雾气,还是开口,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安若再次将手和放在陆瑶的肩头,手中用了力道,重重地一按,陆瑶抬起头,回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那只手才从那停止了轻颤的肩上移走:“我去下卫生间。”

­精­致的镂花细格木门,在安若身后轻轻地拉上,看着那身优雅飘逸的白消失,陆瑶眼里的泪才终于忍不住,如泄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地涌出。

双手紧紧地握着微微烫手的玻璃杯,额头抵在双手背上,伤心的轻轻抽泣出声。

程骏的步子有些乱,几乎是以跑的速度回到了地下停车场。

心乱到了极点,甚至在车辆不多的停车场,找不到自己的车。掏出钥匙,捏了数下,才听到嘀嘀的声响,回过头,原来,那辆黑­色­的宝马,就在他刚刚经过的地方。

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掏出手机,急急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程总,你这么急……。”许默终于小跑着跟上来,刚刚钻进汽车里,便发现了程骏的神情很不对劲。

“对不起许小姐,我不能送你去片场了,麻烦你自己打车回去。”

程骏­阴­冷的声音不等许默坐下便劈头盖脸的轰过来,让许默莫名其妙的愣住,“你,不是约了戴勋吗?”

“你替我对他说声抱歉,改天我再约他。”

“哦?”许默被这样的程骏吓坏,僵在坐椅上,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许默,请你下车,我还有事。”程骏冰冷的声音,看都不看旁边一脸僵硬表情的美女,两只闪着冷冽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手机的屏幕,不停地跳动着一个号码上。

许默坐着没动,下一刻,程骏突然散失了耐­性­地大吼出声:“还不走。”

心烦,烦到了极点,与他不相­干­的人,此刻他一个都不想见,尤其,心里还有一种想掐死人的冲动,身边的这个女人,如果她再不走,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手指会不会卡住她的脖子。

许默醒悟过来,漂亮的脸蛋瞬间唰白,推开车门,惊慌地逃出,向着出口的方向拼命奔跑。

电话终于有人接听,程骏的表情立刻出现了紧张。

“怎么样,她什么反应?”

今天,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搏。如果她依旧不在乎,如果她依旧不会生气,那他就真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八年,在她的淡漠里挣扎了八年,他真的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周妖的文都在榜上,请筒子们多多给予支持,收藏,打分,留言,总之能支持的筒子们尽量给足支持呵,妖抱谢了!

彩­色­婚姻,纯真的梦

听筒里,传来安若尽乎歇斯底里的怒吼:“程骏你这个浑蛋,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让你这样来伤的,你听着,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会杀了你。”

\奇\不等他的回复,电话已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的茫音。

\书\半天,程骏举着电话的手才缓缓的放下,被冷骏凝滞的脸上,泪水涟涟。

不在乎,不珍惜,谁说他不在乎谁说他不珍惜,只是他从来都没对任何人说过,八年的时间,陆瑶,早已象一株藤,长满了他的心,占据了他所有的情感。只是他将曾经受过伤的心紧紧地包裹在冷硬的外表下,不敢再□,害怕再一次的受伤。

男人,不管多么坚强,也总会有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脆弱。

手机“咚”的一声从手中滑落,掉在脚下,伏在方向盘上的程骏,双肩颤动,低低的泣出了声。

无数个日子里,他忍着心中的空洞,期待着她的热情,期待着她眼中,除了曾经的盲目之外的其他情感,可是八年来,他看到的,始终是她脸上的淡漠和她身上半推半迎的责任般的敷衍。

什么时候,她可以将他当做是她的爱人,什么时候,她可以将他视为自己的恋人,将他当做她烦恼时倾诉的对象,高兴时分享的伴侣,甜蜜时一起缠绵的情人。

陆瑶的淡漠,似乎是与来俱来的,无论何时何事,一尘不变,让人看不到她的心,感觉不到她的热情。

“瑶,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点点,哪怕只是刹那?”无数次,看着她熟睡的面孔,他轻轻的问出声,可是他却不敢在她清醒的时候张口,因为他害怕拒绝,害怕那一句话出口,便会成为他们的终结。

记不得是哪一年,只记得那时,也象现在一样,是个秋季。下午的阳光随意地从窗口洒进来,照得一屋的温暖。

那天是个星期天,宇凡带了几个同学回家,但是家里的厨师却请假回老家了。一帮十六七岁的孩子在客厅里打闹着,但是没有厨师的厨房里却传来菜刀碰着菜板的声音。

他下楼去厨房喝水。

长长的一溜台案前,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细细的身子,紧身的湖蓝­色­T恤包裹着她正发育的身体,手中的菜刀熟练地将面前的蔬菜切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整齐的码放在盘子里。

菜刀和菜案上,沾染着细细的碎末,每切一道菜之前,那只如葱般的小手都要沿着锋利的刀沿去清理一下,身后的程骏便跟着那只小手,一颗心提得悬了又悬。

那个秋日的午后,他和在一帮比宇凡的年龄还要小的孩子中间,愉快地度过,只为了看着厨房里,那个小巧而机灵的身影,将一盘盘做好的菜端上餐桌。不是因为有多饿,只为了享受那个过程,那种令人幸福的烟火气息。

金石的高层会议,安然一身的跋扈,在上面讲了些什么,陆瑶模糊记下了几句。面前的笔记本一直开着机,她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很认真地在做着记录,但是跳动在键盘上的指尖,敲出的文字,却是胡乱的符号。

坐在旁边的许沛轻轻捅了捅她的胳膊,她才从恍忽中清醒过来,“什么?”她轻声地问。

许沛象是没听懂这句什么中的含义,瞪着大眼睛看了她一眼之后,冲她递去一个怪脸,然后用只有她能看懂的口型告诉她:“陆瑶,你完了。”

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很有秩序地往外走,一边窃窃私语,讨论着会议的内容。

陆瑶双手依旧按在笔记本上,恍忽的神情更加的恍忽。

结束了。

所有的角­色­都纷纷退场。

只有她还依旧傻傻地呆在原地,头脑中是无际的茫然。

安然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脚步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那张漂亮得有点惹人的脸上,薄薄的嘴­唇­轻轻一翘,送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靥:“别想太多,或许这不是件坏事。”

她的话,莫名其妙,说的什么,陆瑶完全不明白。

走出金石的时候,感觉身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有恶毒的追过来探询的目光,她没有停下脚步。

现在她是个最失败的人,所有的人都有嘲笑她的权力。她想。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贴着她肌肤的地方,麻麻的。

接起来,是万方带着哭腔的声音,随后跟着是一声锐器碎掉后的咔嚓声。声音在听筒里震耳朵欲聋,盖过了万方的声音。

陆瑶的神情蓦地被震醒了一些。

陆瑶的出租车在枫城佳园,柳宇凡的别墅大门口停下,阿姨却没有象往常一样送她进去。

才进院子,乒乒乓乓,锐器的碎裂声便传出来。

因结婚而新装修的别墅客厅里,墙角的装饰花瓶和墙上的挂画,不管名贵与否,统统被怒气冲冲的万方踩在脚下。陆瑶进去的时候,万方正在客厅与餐厅的陋段前,一边叫嚣一边拿起酒柜里的名酒,狠狠地砸到地砖上。

碎裂的酒瓶飘洒出的酒叶,让满室飘香。

柳宇凡象个被气傻了的葫芦,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透明的烟圈包裹着他异常颓废的脸,看起来很疲惫。

陆瑶还没顾得上换鞋,脚下已一个趔趄,踩在一堆碎破碎上。

“小心。”柳宇凡蹦起来,一把扶住了她,又很快松开。

“怎么回事?”陆瑶看着狼籍一片的客厅,眉头皱起来,拧成了一朵花,看着气冲斗牛的万方。

如果她没猜错,一定是知道了柳宇凡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万方抱住陆瑶,她俏削的肩膀在陆瑶的怀里一阵紧似一阵的颤抖不止,大哭的声音慢慢慢慢成了低泣之后,才松开手臂。

万方白皙的胳膊上,有一小段的划伤,渗出的血已经凝固,结上了­干­痂,看这形势,战斗已持续了很久。

万方毫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伤,抬头,抹一把泪水横流的脸,断断续续的指责柳宇凡。

“柳宇凡,今天,你当着陆瑶的面给我说清楚,景园的那幢房子,你是用来养哪个小狐狸的,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你给我说清楚,你外面究竟有多少女人,还有多少个窝。我就说嘛,狡兔三窟,怪不得你总是不回家,什么在公司加班晚了回不来,什么出差,全TMD是放屁,全TM是借口。天知道你柳宇凡的后宫有多少佳丽,今天当着陆瑶的面不给我说清楚。

柳宇凡,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了。我爱你,你不爱我,没错,我都知道,我也都认了,可你别以为我万方的爱就这么不值钱,别以为我爱你就显得有多下贱,告诉你,我爱你是不假,可要爱我也要爱得有自尊。即便是分手,我也要你给我解释得清清楚楚,即便是死,我也不做那个糊涂鬼。”

万方的一头如瀑黑发散乱地披在头上,乱蓬蓬的,象是刚刚从疯人院跑出来的病人。原本漂亮的一张脸,因为泪痕和灰尘,也花了,显得苍白。

陆瑶没有劝,不管是柳宇凡还是万方,她都没有劝。手包扔在沙发上,她弯下腰开始收拾散乱在地上的残迹。

不是不想劝,实在是不知道要劝他们什么。

柳宇凡是兄弟三人中唯一进家族企业的人,也程氏幕后的产业,柳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陆瑶从回国后就发现,各种各样的报刊上,柳宇凡的名字在娱乐版出现的次数永远比他哥程骏出现在财经版的次数多,而大多是花边新闻。

虽然从程骏口中没听到过什么,但是陆瑶对柳宇凡的生活圈子却并不陌生。当万方花痴般发誓非柳宇凡不嫁的时候,陆瑶就给她透过底,只是没想到,万方所发的誓言,只是叶公好龙般的豪言而已。

真的目睹了柳宇凡真实的生活后,她还是发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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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人的地方才叫家

哭累了也闹累了的万方,绻缩在圈椅中,双臂束紧,抱在怀中的样子,格外的凄楚。

陆瑶看着这样的万方,心头复杂的情绪占满了她的眼。“万方,也许,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想想程骏身后站着的许默,想想她当时的自我介绍,想想自己在婚姻中扮演的角­色­,想想程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陆瑶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单恋模式的婚姻,她已经错了一次,不希望万方也沿着她的足迹,再将今天的伤痛重来一遍。

缩在自己体温中的万方,眼里的泪,早已流­干­,此时面对满室的狼籍,冷静了许多,薄薄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弧度,脸上有着同样的倔强:“我不会离婚的,我爱柳宇凡,而且我也相信我能够改变他和他的生活,我有自信让他爱上我。”

“凭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吗?万方。婚姻是很认真的事,不是堵气,也不是玩笑。你有耐­性­改变他,但前提是他也得有让你慢慢改造的耐­性­才行。”

“会有的,他会有这个耐­性­的,柳宇凡的­性­格你比我还了解,一旦认准了的事,他不会轻易放手,既然当初他肯答应娶我,他也就会有耐­性­适应这样的我。陆瑶,其实昨天我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跟我坦白他的私产而生气,而是因为景园,那幢别墅。明明里面的门卫和佣人都是他的手下,可是他进去了,那些人却偏偏拦着不让我进去。我闹,他也明明看到了,听到了,却没出来阻止劝说。

其实他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你早就跟我说过,我也早就有耳闻,可我却从没约束过他,为什么,不是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要他摊开来把这些事情跟我说清楚。

男人,哪个外面没有一点花花草草的事,我不是个小气的女人,既然选择了他,我早就想过要如何应对他他身边的那些事情。只要他对我明说就好,他却偏偏瞒着,所以我生气。”

万方冷静下来的时候,的确算得上是聪明的,也明白事理的人,一番话,听得陆瑶心里一震一震的。

男人外面的花花草草,只要不闹到面前来,任是哪个女人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了事实婚姻的存在。而男人其余的行为,那些女人看不到眼里的事情,都可以自欺欺人的忽略不计。

傻女人前赴后继。

卧室的地毯,很厚,是天然的澳毛,坐在上面,暖暖的,柔柔的。陆瑶和万方,四只红红的眸子对在一起,半天的功夫,喝­干­了一瓶白酒。

陆瑶的酒量不如万方,在她双眼冒金星的时候,万方却蹬蹬地跑下楼去拿酒。

陆瑶倒在长毛的地毯上,不醒人事。在自己好朋友的家里,她一向没有安全感的心,完全放松。

这个月,她第二次醉酒。

程骏还不到六点就回家了。陆瑶没有回来,戴婧也没有下班。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楼上楼下的转悠着,紧悬着的心,一直七上八下。

这个家,虽然面积不大,虽然装饰的没有景园的别墅豪华,但他生活了八年。八年,是他一生中过得最踏实的日子。从进门,看到自己的女人象个陀螺似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偶尔还会吆喝着他去厨房洗锅刷碗,或者在她洗完了衣服之后,会喊他去晾,那样的事情,在他曾经的岁月里,指尖都不曾碰过的,可是他却心里乐着,脚下也跑得勤快,象一个十足的顾家男人。

也许这样的日子,对普通人来说,再寻常不过,可是于他,却是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在美国的第三年,突然有一天,远在瑞典的柳宇凡给他打电话,请他帮忙照顾一个同学。后来他在一个朋友的家中,果真见到了刚刚来美留学的陆瑶。

她喜欢蓝­色­。美国的冬天很冷,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但是她却依旧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衬衫,躲过客厅里的暄哗,独自站在阳台上,痴迷地看着外面的雪景,身上,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倔强气息。

这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子。当时他想。

她说,美国冬天的雪景,和老家关中平原的不一样,特别的冷,特别的刺骨。话语间,透着思恋故乡的愁怅。她还说,她已经有两年没回过家了。她当时说的随意,但他却一字不拉的全都记得,直到现在。

寄住在朋友家中的陆瑶,身上没有其它留学的中国女孩的怯弱,适应能力很强。面对不同面孔的陌生人,她始终如一的露着淡无烟尘的微笑,大方地与每一个人打招呼,说笑。

“你是宇凡的同学吧,他有提到过你。”陆瑶在厨房里做面,程骏端着一个透明的杯子进来找水,他知道,如果冒然的说是受柳宇凡所托,有意地参加了这个聚会,只为了找到她,而且给她帮助,她会拒绝。

“我也认识你呀,你是柳宇凡的大哥,会拆笔记本电脑,把黑屏给弄亮。”她浅笑着,露出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带着羞涩,却让人感觉得到她的火热。程骏刚刚喝到口中的水,一下子喷出来,她的这句话,让他呛到了。

“你的意思是我会颠倒黑白吧。”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从纸盒中,抽了纸过来,轻轻抹掉滴在他手背上的水滴,动作温柔的象孩子对待摇篮中的婴儿。

那一霎,程骏的心轻轻地一颤。记忆中,类似的动作,是很小的时候,爸爸唯一抱过他的一次,大手抚在他被水淋湿的手腕上,动作生疏地替他卷起半截弄湿了的衣袖。

“如果没有实际行动证明,我就认你是在诋毁我。”

“要怎么证明?”

“我的公寓里比较乱,想不想去帮我打扫?”

“什么意思?”

“跟我分摊公寓的租金,不过我可以多负担一些,前提是你不但要打扫所有的房间,还要负责做饭。”程骏看着陆瑶那只灵巧的双手在面团上舞蹈,弄出一根一根细长细长的面条,心里扑腾扑腾的热,仿佛泡在温泉里。

“成交。”陆瑶没意识到她正以万分火热的心,扑进了一个圈套里,脸上乐得盛开了花似的,看得程骏的心莫名的紧跳了两下。

陆瑶搬进了他的公寓。但她却是弟弟的女朋友。而他亦在热恋中,在那个爱情的岁月里,所有的风景都与她无关。

那个男­性­气息浓烈的公寓,被她打理成了一个象模象样的家。

清晨,他起床,餐桌上,已有可口的早餐等在那里。

傍晚,他回来,她会如小鸟般的飞出来,替他将脱下的大衣挂好,拿好拖鞋放在他的脚下。

常常,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坐在餐桌前,慢慢的喝着水,看着她亲手将那些新鲜的蔬菜打理成一道道工艺口似的菜品,然后再一盘盘地端出来,在冒着冉冉热气的时候,将一双古桐­色­的筷子交到他手上:“开饭了。”

其实她做的饭菜,并没有餐厅的好吃,也不如他专门请的厨师做的有形,但他却喜欢整个过程,慢慢地品味,享受那种与他远如隔世般的烟火气息,那种家的味道。

程骏抓起一个抱枕,躺在床上。窗外,是灯火明灭的夜景,身下的床单和枕头上,到处都有陆瑶身上的气味,淡淡的,毫不张扬的体香,象她的人。更多的时候,浑身飘散着的,是种不被人轻易发觉的暗香。

他紧紧地闭上眼,惬意的享受。

八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淡漠的相处,如亲人般的关系。这种感觉,细腻,绵长,象早已长进了血管里的瘤,想要切除,会有­性­命之忧。痛,已不能代表简单的意义。

戴婧回来的时候,把进门的声音搞得很大。程骏蓦地睁开了眼睛,时间不是很长,但是他却睡着了。

载婧没有脱鞋子,高跟鞋嘀嘀嗒嗒的声音一直响到卧室的门口,顿了一下,突然的推开门,看到的却是程骏一张凝如寒冰的脸。

蓦然出现的面孔吓得戴婧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心跳如鼓。“你怎么在?”

“这是我的家。”程骏随意地扫了她一眼,走出卧室。

客厅的灯,刚刚打开,一屋的黑暗乍然离去的瞬间,还有些昏暗。程骏抬手,将所有的壁灯按亮,刺眼的灯光,照在墙角的木塔灯座上。

七点半了,陆瑶还没回来。程骏开始心慌。目光从坐钟移到门口的衣帽架上。那里,只有戴婧刚刚挂上去围巾。

“陆瑶还没回来?这都几点了,不会是下班走丢了吧。”载婧嗲声地数落着,一边将脚上的鞋子脱在玄关处,拉出陆瑶昨天穿过的新拖鞋。

“她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你的你自己去买,要么就别穿。”程骏坐进沙发里,随手拿起报纸。

“好奇怪呀,她的拖鞋款式我都好喜欢,可我就是不知道她是在哪里买的。”那双拖鞋,她只是拿了拿,还是没敢套到脚上,瞄一眼沙发上冷着脸的程骏,依然又放回原位置。

“你不是要做我的着装秘书吗,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如何胜任。”

戴婧诧异地转过头来:“你也喜欢这种款式?”她的确没想到。现在的程骏,与数年前的那个程骏,完全的不同。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也许是他身上,少了曾经的热情吧。

“不懂的事情,是要学的,而不是用嘴说的。载婧,注意你在这里的身份。”

戴婧的脸唰地红了一半。她当然清楚,在这个家里,她只是个局外人,除了寄宿,唯一可以上台面的身份,仅仅是:程总的着装秘书。虽然是她毛遂自荐的,但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地与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对视。

自己的男人在家里放一位着装秘书,可见女主人在男人穿衣打扮上的粗疏。这是她唯一与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抗衡的优势。

程骏的手机在裤兜里轻轻的震动,他瞅着屏幕上忽闪忽闪的一组号码,两道浓眉蓦地拧紧,同时,一双盯在报纸上的眸子,蓦地紧蹙,眯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看文一定要收藏,要给分哦!

心静,亦是痛

他就对她微笑,满脸都是阳光:“我一直好好儿的呀。”

心静,亦是痛

陆瑶醒来时,已是凌晨五点。

她揉了揉发怅的脑袋,嗓子­干­得要着火。兴许就是因为如此,她才醒来的。

轻薄的窗帘挡不住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依稀看得见睡在她身边的人。陆瑶伸手替万方掖了掖卷向一边的被子。床很宽,怪不得有人睡在她身边都没有感觉。

不记得是如何从柔软的长毛地毯上移动到床上的,不过从这时的情形看来,万方似乎醉得比她还厉害。

记得清楚,她在睡着前,她和万方坐在地毯上,喝了很多酒,而多一半是进了万方的肠胃。

腿有点重,但她还是站起来往外走。

腕表上的时候已指向五点一刻,她竟然在万方这里呆了一夜。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此刻突然有些慌张,有些害怕,竟然连口渴的事都忘了。

白天的事情想起来一些,只是过了气,心头已堵得不那么厉害。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回家去的。不管是风还是雨,那儿才是她该呆的地方。

走廊里和楼道上的残迹,已被打扫­干­净。陆瑶还记得昨晚扎到脚上的那蓦然一痛,小心翼翼地迈着脚,落下去时,每一步都没有她预料到的残骸,走得顺利。

客厅里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啪”地一声,柔和的灯光蓦地亮起,朦胧中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沙发上站起来。

陆瑶蓦地停下脚步,心紧了几分。倒是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人有些诧异:“你,怎么醒了?”他以为他的咳嗽声吵到了她,语气中有些小心,有些歉意。

柳宇凡的声音,嗓子哑哑的。客厅里虽然空调一直开着,却依旧飘散着一股浓浓的烟味。

程骏不抽烟,家里永远闻不到烤烟味,这蓦地闯进,让她第一时间就闻到。

站在柔和灯光下的柳宇凡,神情有些涣散,一双没有戴眼镜的眼睛里,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今夜,他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已是第二个不眠之夜。看着窗外由黑渐亮的天­色­,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一直那样定睛看着那个过程,那个等待天亮的过程,毫无困意。

“你没睡?”柳宇凡的样子,突然让陆瑶有点心疼。

他一直都这样,一直都不知道心疼他自己。但是这样落魄的柳宇凡,她还是第一次见。

一直以来,他的样子都是灿烂的,愉快的,会绕在你身边给你讲有趣的笑话,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就帮你解决一切难题的那一个。他表面上看起来来文静,总是静静的,话不多,但只要张口,总会带给你快乐。

不论人前人后,他很少露自己本­性­的另一面,以一副柔弱的形象示人。却鲜有人知他的另一面。发起怒来简直象只豹子,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常常在别人忽略了他的存在的时候,他已出其不意地制服了对方。象一条静静等候机会的眼镜蛇。

陆瑶认识柳宇凡的时候,就是那个感觉。

好多同学扭在一起打架,她急得团团转,跑过去拉这个,又跑过去拽那个,结果把谁也没拽开,倒是她真真实实的成了那伙人的活靶子,在一片混乱中,被推倒在地上,浑身都痛。

也就是在那一刻,一直冷眼站在一边旁观的柳宇凡出手的。她小小的身子,被他看似单薄的手臂捞起,放在一边,然后她都没有看到他动,他的影子就冲进了两伙群殴的人群里,一顿噼哩啪啦之后,四周只听得一片哎哟声,十几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自始至终,陆瑶都没记住他是如何出的手。

就是那样一个表里不一的男人,此刻狼狈地站在柔和的灯光里,浑身透着挥不掉的落寞。

陆瑶心疼这样的柳宇凡,一直象王子一样优雅的柳宇凡,不该是这个样子,可是她帮不了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我想回家。”她的声音很轻,象蚊子一样,但柳宇凡听到了。灰吐吐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习惯的微笑,是那么的真诚。

“我送你。”他没有丝毫的挽留。因为从她的眸子里,他再次看到了逃离的迹象。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总是会选择用逃离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在记忆中,他是从来没有挽留过她的,从来没有强拗过她的。她只要说柳宇凡你讨厌,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他便立刻转身走开。她说柳宇凡你这个木头,你就不能好好儿的吗,他就对她微笑,满脸都是阳光:“我一直好好儿的呀。”

所以他们相处的融洽,相处的平和。象朋友,象知己,却唯独缺少恋人之间的那份浪漫和细腻。

陆瑶对他没有那种感觉,柳宇凡一直都知道。

渐凉渐凉的晨曦里,院中的树上已挂上了一层薄霜。白露节气已过,昼夜的温差明显,还没有被阳光洒过的空气里,丝丝寒意,透着彻骨的凉。

陆瑶在车中打了个激灵,柳宇凡看到,不吭声,只悄然打开了空调,温度调得刚刚好。

“柳宇凡,你如何对万方?”柳宇凡的车速不快,路已行进到一半的时候,陆瑶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柳宇凡依旧那样笑了,这是他的习惯,说话之前的第一个表情就是微笑。与往日不同的是,此刻他的表情里,闪过了一丝苦涩,一晃而逝,陆瑶没有看到。

“我不会主动放弃的,我对她承诺过。”

“你这又何苦。当初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我说过我会负责的,不想让她带着终生挥之不去的痛,你都知道的。”她知道,她的确都知道。

那是半年前,嘉禾春天的同学会,那天去的人很多,已婚的带着伴侣,未婚的带着恋人。陆瑶带了她的死党万方。其实那晚是万方听说柳宇凡也去,硬缠着陆瑶一起来的。

柳宇凡是热心的组织者,到处张罗着招呼人。

大家都喝了很多酒,高兴,忘了谁是谁,一起抢麦克风喝歌,一起抢桌上的杯子喝酒,忘记了那些酒杯谁是谁的,吼得嗓子都疼。

柳宇凡悄悄的走过来拉开被几个男生缠住的陆瑶,说陆瑶你喝醉了我送你去休息。他长臂一升,一手夹着一个离开,上了楼上的套间。

陆瑶睡觉挑床,更何况她根本就没喝醉,掂记着昨晚程骏有没有回家,有没有吃饭,还不到半夜便偷偷地溜回了家。

果然程骏没回来,他没打电话给她,却在家里的电话里留了言:“陆瑶,公司临时有事,去中东,需要一个月左右。”简单的几句话,但声音听着让人舒服。陆瑶抱起话机,放在­唇­边狠亲一口,然后说声:“一切顺利。”放下电话洗澡睡觉。

早晨上班,出门才走到一半,电话响了,听筒里,是万方杀猪般的嚎叫。陆瑶大惊失­色­地跑到嘉禾春天,十二楼的套间里,柳宇凡象个蔫茄子,看到陆瑶进来,一张好看的俊脸红成了猪肝­色­,扭过一边,羞得不敢看她。只是十指紧握成拳,象要把什么砸碎似的。

万方坐在地上,身上披着毛毯,一头如瀑的黑发披散在脸上,面­色­苍白。

一个不好的预感让陆瑶浑身一顿,她走过去,直直地走过去,站在柳宇凡面前,狠狠的一掌甩过去,他没有躲,白皙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片红斑。

她不用问,眼前的这架势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宇凡没有狡辩,转过脸看着她,眸子里,竟然是挥都挥不去的悲伤。

陆瑶愤怒的眸子,凝滞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里不是昨晚她们住的那个套间,是隔壁。昨晚她走时忘了给外厅的门上反锁,万方有梦游的毛病,她忽略了。

其实那个时候,万方是清醒的。陆瑶起身离开的时候,她一直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一直看到她出了酒店的门,招手坐了出租车离去。只是她不知道柳宇凡的门为什么也没锁。

本来她是想过去跟他聊聊天的,喝了酒本来就睡不着,心里一直是柳宇凡那只有力的用力架着她,在她肌肤上摩擦的感觉。

结果柳宇凡还没睡,只是半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紧闭了眸子犯迷糊。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唇­,白皙的肌肤,那副样子,要多美有多美。万方看得呆了,竟然不由自主地走近,伏身,张口咬住了那张­唇­。

结果,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柳宇凡是在清晨酒醒后发现身边躺着个人才知道错了的。

“我会负责,条件你提。”他没有回避,对万方眸子里的羞愤有丝歉意。

“你娶我。”万方开出的条件让柳宇凡原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头更紧地一拧,刹那,从这个女人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叫算计的东西。

“这不可能,你另外提个条件吧。”

“没有商量,只有这一个条件,要么我做柳太太,要么明天见报。反正我俗人一个,不怕被人笑。”

柳宇凡一撇­唇­,就笑了:“如果你认为这样可以威胁到我,随便你。”

“是吗,你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你议论你,那么陆瑶呢,你也不在乎?”万方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似的,眼里的轻佻毫不隐藏。

柳宇凡果然被这句话击中。沉起眸子盯着万方,有那么几秒:“你试试看。”这个女人绝对没有陆瑶说的那么简单,也不似她外表那么简单。她摸了他的底,知道他在乎的东西,更知道他的底线。果然她把握的很好。

陆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抬手的那一巴掌,泄露了她的心底的气愤和不屑,也证明了万方的预料,陆瑶果然愤怒了。只是那一刻陆瑶没看到万方脸上­阴­谋得逞的笑。

“我会娶她的。”他扭过脸,谁也不看,但话说得绝决,语气象将要奔赴刑场的义士。

他不怕她的算计,若论­阴­谋,他可以轻松玩死她,可是他怕陆瑶被算计。她太善良,太没有防备,太相信万方。

没有开灯,程骏手中握着电话,双手交叠在胸前,站在窗前,透过一道薄纱帘,看着窗外,看着小区里的那条路。

当一束车灯驶进来,停在院中的时候,他仿佛可以听到二十二楼以下的空地上,那声轻缓的刹车声。

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中走下来,绕过车头,打开另一侧的车门。陆瑶那纤柔的身影便象童话中的公主,袅袅娜娜的走出来,跟为她开车门的柳宇凡站在一起,竟然那么的般配,看上去很刺眼。

一夜不归,竟然是跟柳宇凡在一起。是旧情不断吗?还是从来就没有断过?八年来,她人在他身边。心里却一直装着另一个男人,给他一点空地都不留!

电梯的声音,在寂静的晨时,格外明显。近了,近得可以听到她细细轻轻的脚步声,近得可以听到她翻包掏钥匙的声音。

不再停留,他转身走进了书房,在他关上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极轻的碰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妖半夜更文,又要跳出来吼两嗓子了:筒子们,支持啊,看文时要收藏啊,打分啊什么的,好文,有大家的支持才是硬道理嘛。

情恰在此时

陆瑶轻轻推门进来的时候,程骏刚刚换上睡衣躺到床上。

陆瑶洗过了澡,浑身散发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薄荷的香味,清凉。

轻声地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陆瑶挨着程骏躺下。结婚八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走进他的卧室,主动躺到他的身边。但是此刻却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感觉别扭。

“我知道你没睡着,陪我聊聊天好不好。”她平躺着,老老实实地平躺着,两眼看着平整的屋顶,眼睛稍稍的眯了一下。

这是程骏的风格,他喜欢简单的东西,实用而不失美观,处处透着优雅。

“嗯。”程骏翻了个身,与她的肩膀平齐,只是眼睛没睁,依旧是紧闭的。“想聊什么?”

“今晚,我一直在柳宇凡家里,从昨天下午就过去的。”她的声音很淡,尽管洗涮过,口中依然隐留着酒味。程骏皱了一下眉,这个味道,从她进门就闻到了。

“嗯。如何。”程骏的语气平淡,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可陆瑶知道,他一直在专注地听着。

“突然感觉他们两个都好陌生,好像一结婚,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美好,我想,当初,我应该坚持到底,反对到底,这样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发生了。”

陆瑶说的很淡,但一句一句,都沉淀在程骏的心里。他似乎已料到了什么:“你不是她的父母,没权­干­涉,选择是她自已的事,与你无关。”脑子里出现万方那双风月透明的眸子,心里冷哼了一声。

陆瑶稍稍的侧脸,看着朦胧的晨曦里,程骏­精­美的五冠轮廓:“可是柳宇凡呢,他是你的亲弟弟。”

“他不是孩子,怎么做事,他有分寸。”

陆瑶轻叹一声:“你们兄弟,怎么都这样,是压抑狂吗。”

程骏心头顿了一下,陆瑶的话说得如此直白,难道她一直都在试图翘开他的心吗?

“我们是男人,知道怎样的选择适合自己。”

“爱情,没有爱情也可以的吗?”陆瑶忍不住了,两天来,在脑子里不停地翻着浆子的问题突然脱口而出。翻了一下身,侧过一半身子,手肘半撑着床,居高临下的看着程骏。

他很帅,连闭着眼睛的样子都那么令人着迷。心中叹一口气,她承认自己,又一次被他打败。

程骏突然睁开眼睛,与她的对上,陆瑶一下子慌了,有些措手不及,但来不及了,程骏的眼睛就象导弹拦截系统,紧紧地追着她,令她的慌乱无处遁形。

“有话直说。”

“他们把家里砸得一团糟,这次好象真闹的很严重。”突然的,脑子里出现了万方所说的景园。柳宇凡在那里的别墅,没让万方进去。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程骏也说过,景园那个地方。虽然轻描淡写,但是说得娴熟,现在想来,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地方吧。

景园,几乎就是枫城官和富的代名词,住在那里的人,又岂是人人都可以窥靓的。

狡兔三窟,那里也是有他的一个窝的吧。心里凉了一凉,到嘴边的话,又停住。

“你是怕委屈了万方还是委屈了宇凡?”从柳宇凡告诉他要与万方结婚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结局他早有料到,而且宇凡也似乎有心理准备,他们两心照不宣,因为都明白里面的原委。

程家的男人,从来不做无缘无故的牺牲,即使是面子上的事。但他接受不了陆瑶用这种心疼的语气。

“程骏,我想请万方的妈妈过来,陪她一段时间,这样可能会好些。”

“万方现在在金石混得正风声水起,她愿意让家人抛头露面吗?”程骏的话虽然是一句揶揄,但陆瑶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

家,妈妈,她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而她的家,妈妈又多久没有来过了。

万方不愿意家人在她身边,是怕自己的出身暴露在柳宇凡面前,寒酸,卑微。程骏说得没错,可是他不知道,妈妈不愿呆在她的身边,那是确确实实的不愿意。

这个世上,除了爸爸和她,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妈妈的身世,没有几个人知道妈妈曾经生活过的那个环境。

她从那样的奢华生活中出来,看着女儿时的眼神,时不时地就象有担忧,虽然她不明说,但是陆瑶知道,妈妈在担心她会过得不快乐。

一个类似循环的因果关系,儿女捡起来的,总是父母扔掉的,而被父母看重的,往往又都是儿女们不屑一顾的。

“阿瑶,程骏看似不象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跟他在一起,你要懂得分寸,肚量放大些,不要强求太多。”强求太多那些男人给不了你的东西。妈妈把后面的一句话压下去了,没有明白说出来。

陆瑶明白这些,所以她从来不问程骏的家世,只要他不说,她不会主动去问。但万方不同。

她要的,是她想得到的。

“在想什么,是不是我说错了。”见陆瑶突然的不出声,程骏侧过脸来,看到陆瑶脸上正伤心的表情。

因了柳太太的身份,跟着陆瑶进金石却又一直默默的做片场的万方,突然成了众人羡慕的焦点。行为嚣张,做事高调,他提醒过宇凡,别在这个女人手里坏事。宇凡没吱声,但是他的神情程骏放心,宇凡,从来都不是个做事草率的人。

陆瑶堵在喉间的一丝苦涩,狠劲地往下咽了咽,直到突然的转身,伸手勾住程骏的颈子,还有些哽咽,“抱抱我,就一会儿。”

程骏的心突然的跟着一颤。她从来都不跟他提要求,她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如此的柔弱过,现在,她是怎么了?“抱抱我,就一会儿”,她怎么会说得如此谦卑如此小心翼翼。他们是夫妻,何时竟然生疏到了如此。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让程骏突然莫名的紧张。

伸手捞过她的身体,贴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抚着她绻缩在自己怀里的头,声音温柔如水:“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男人。”他宣布他的权力他的地位,突然就害怕失去:“以后不准再这样跟我说话,我的女人,嗯?”她的身体,微微的有些抖,胸前,烫烫的。她在哭。他的下巴抵在已被她揉皱了的头发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噌着,这种感觉让他的心里酥酥的,痒痒的。

她听到,她感觉到,可是心里的波涛却越来越汹涌。他说得都没错,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深陷。

景园,是她不了解的。

许默,是她不愿去了解的。

戴婧……戴婧呢?

她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为他做了那么多,她压抑着对他的爱,为他面临的困境四处奔走,甚至都不奢望让他知道!戴婧,在她的心里,程骏就是她的命。

从昨天到今天,陆瑶一直在惭愧。她也同样的爱着程骏,可是她却从没为他做过些什么,甚至他在事业上遇到了什么她都不了解,跟戴婧相比,她的爱太肤浅,太单纯,太理想化。

也许,从开始时她就错了,不该在他最失意的时候答应他的求婚去代替另一个人在他心中的那个位置。

结果是什么都没代替得了,却让他更加的孤独。

最熟知程骏,最了解程骏的戴婧,她才是最应该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结婚八年,她不但不了解程骏的世界,更是没有帮过他丝毫。

可是真的要放手吗?程骏,早已象藤罗般长进了她的生命中,要割舍,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痛!

从昨天看到万方和柳宇凡闹成一团糟的生活,她就开始做这样的准备了。在她与程骏还没闹到如此尴尬的地步,在程骏还没讨厌她讨厌到要让尼古丁占领自己的时候,在还没有看到他那副如柳宇凡一样悲伤的神情的时候,选个合适的时机放手,最大限度地减少两个人的伤害。

晨曦里,她推门进来,客厅里没有灯光,但是月光从窗帘开着一条缝的窗户里洒进来,那一束笔直的光线柔和地照在地上,她似乎看到,有个人,一直站在那个地方,浑身洒满了清冷的光线,心里冷到了极点。但他的怒,是在极力压抑的。

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

床上,两个人抱在一起,亲吻,抚弄,这是一次从未有过的契合,没有拒绝没有抗拒没有任何间隙的拥吻爱抚,两个人完全心无旁骛的融合,持续到清晨的阳光替代清冷的月光,持续到那束柔和的晨光一直爬上他们的床,铺在他们大汗淋漓的身上。

暖,从清晨开始

陆瑶做的早饭,红枣稀饭加­鸡­蛋饼。很家常的味道,厨房连着餐厅,红枣的香味和­鸡­蛋葱花的香味飘满了屋子。

陆瑶是在程骏洗澡的时候穿衣服起床的,身上已不着寸缕,乘着程骏不在,跳下床来捡起昨晚扔在地下的衣服匆忙套上。

今天,起得太晚了。

先洗了手,然后进厨房淘米洗枣,先把粥炖上,才出去仔细梳洗。

程骏习惯了简单,也更是习惯了陆瑶简单的早餐模式,竟然谁也没想到过要改变。

陆瑶在厨房里煎着葱花蛋饼的时候,戴婧才收拾利索下楼,如往常般的冲到卧室去替程骏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已经整理好自己从书房出来的程骏,看着戴婧在他的卧室里翻腾,突然就有些嫌恶,眉头皱了一下,正在扣着的衬衫袖扣,就那么松散着,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温水。

陆瑶将早餐摆上桌的时候,戴婧已经拎着程骏的衣服出来了,站在他身后:“骏,还是换一件吧,今天早晨要见中东客商的。”温柔的语气,有些小心,带着甜腻,本来是在说公事,撒着娇的语气却象是对着自家的庞物。

陆瑶斜睨了一眼戴婧千娇百媚的脸,将拖盘中的碗碗碟碟一一的摆到桌上:“吃饭吧。”

程骏走到餐桌前坐下,连看都没看戴婧手中的衣服,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戴婧有些尴尬,拎着衣服有些无措的,进退不是。

陆瑶将三双筷子摆好,觉得程骏和载婧之间的气氛好象不对,没有再吭声,一言不发地坐在了一边。

三双碗筷,戴婧没有坐,一双就一直空在那里。陆瑶的心里,突然感觉很别扭,象整个客厅都长满了眼睛,个个眼睛都­射­出清冷的辉,看她如何出耳反耳。

昨天,她答应过戴婧,要放手让程骏去得到他的幸福。但是今天早晨……虽然已做了八年的夫妻,此刻,优雅高贵的戴婧站在她面前,似乎前一刻的缠绵都已被人窥视到,象偷了别人男人的小三,心慌到无措。

“戴婧,我让苏琳给你准备了宿舍,你自己打电话给她,让她带你去看房,今天你就不用上班了,处理好自己的生活。”程骏舀了一勺汤放进口中,连头都没抬。

但是陆瑶的慌乱,却落进了他的眼里:“怎么了,什么事?”他问,看着陆瑶,不打算放过她。

“我,没事。”陆瑶看了戴婧一眼,又匆忙的离开,嘴里应付着,赶快撕了一块饼送进去,让自己咽了一下。

原本就尴尬地站在地中央的戴婧,更是进退不是,当着陆瑶的面,更是难堪。抬脚,动了动,勉强一笑,还是不失风度地微笑着,转身上了楼。

早餐匆忙,两个人向来吃得快。程骏和戴婧说话,陆瑶明白程骏话语中明显的是在逐客,却不好开口说什么。

本来自已没错,心中觉得亏欠。

戴婧拎着自己的包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报纸,随意浏览了一眼。陆瑶明白,她是在故意磨蹭着,想跟程骏一起走。

陆瑶聪明地站起身,拿了空碗去厨房洗。

“陆瑶,你上报纸了哎,程骏,你快看,这是陆瑶也。”客厅里,戴婧突然兴奋的喊了一声。正在往厨房走的陆瑶,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停住,回头,看戴婧的表情不象是开玩笑,放下碗盘,向客在走过来。

刚刚咽下最后一口稀饭的程骏,脸一下黑了,手中的碗狠狠地掼在桌子上:“给我滚出去。”

程骏的怒声很大,一下子让两个女人懵住了。

陆瑶擦掉手上的水,还是拿起那份报纸。

她的照片在娱乐版,大大的标题醒目的黑体字:“兔子也吃窝边草,当红小天王移情。”

两张照片,一张是跟秦桦举杯同饮的,照片中的秦桦,目光温柔,脸上露着甜蜜至级的笑容。而另一张,是张吻照。侧面的陆瑶看的不太清晰,但秦桦的脸却俊逸迷人。俊男美女,四­唇­对接,情真意切,比演戏还动情。

只一眼,陆瑶的脑子里蓦地出现了秦桦匆匆印在她­唇­上的那个吻。

记得清楚,那一刻她正闭目靠在椅背上想着心事。

照片上的她,半边脸被挡在车窗玻璃上,看不太清楚,但那个角度,似乎是很迎合男人的一个角度,竟然还有一只手搭在秦桦的颈间。

“这个男人就是小天王秦桦呀,我说呢那天他送你回来的时候感觉面熟熟的象是在哪儿见过呢……”

戴婧的一句话,提醒了脑袋木木的陆瑶。

她吁出一口气,越过象摧残般饕餮着那些蛋花饼的程骏,想也没想,抓起了电话。

电话好半天才接通,陆瑶第一时间说话:“安若,该死的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报纸怎么回事,拿我开戏事先不跟我打招呼,有这么玩的么……你别跟我说这事你不知道,秦桦的知名度现在不需要用绯闻来铺垫,给我查是谁在搞鬼,十分钟后公司见。”

自始至终,程骏都没有出声,也没有抬头,盘子里的几张蛋花饼,不知不觉全被他吞入腹中,这时候感觉撑得厉害。

陆瑶松一口气,脑子里竟然无比的清晰。

怪不得昨天在公司,别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可是,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了,要理清。

那天跟秦桦去永兴会所的事,除了万方,没几个人知道,而且那个吻也是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等待红灯的时候。看来盯着偷Pāi的人不是普通的狗仔队。

预谋?

目的?

转过来,看着脸­色­­阴­沉的程骏。她知道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报纸是昨天的,程骏习惯每天早晨看报,但他从不看过期的报纸。

知道这件事情后面的不简单,但站在程骏面前,陆瑶依旧怯怯的,有些对不住程骏的罪恶感。不管怎么说,另一个男人印在她­唇­上的那个吻是真的,即便是如蜻蜓点水般的匆忙。

“程骏,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程骏扔下手中撕得只剩一小块的饼,抽一张纸巾擦擦手,甚至都没象往常一样去卫生间洗一洗,伸手抓起昨夜随意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往门外走:“我送你上班。”

他在玄关处换鞋,僵在地上的两个女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动,不知道他要送的人是谁。

“陆瑶,你不是说十分钟到公司吗,难不成你想打飞的过去。”已经一只脚跨出门的程骏又突然转过身来,瞪着陆瑶,只一眼,陆瑶已明白了他的用意。

公司大楼外,躲在墙角里的身影,不时地向着大门的方向探头探脑,陆瑶额头上竟然有汗渗出。这么早,这些记者就开始盯人,看情形,他们在那里似乎等的时间不短。

程骏的车在大门外的停车场停住,看了眼身边紧张的陆瑶:“要我陪你下去吗?”

程骏的话问得多余,他知道陆瑶不会答应。

比起这则绯闻的男主角秦桦,程骏的身份更令人瞩目,这时候牺牲他来为自己漂白,陆瑶打死也不会。但是,程骏的这句话,还是让她心头一暖。这种时候,有个信任自己的男人站在身边,即便是上战场去赴死,也会觉得幸福。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时常会被一些突然发生的事情感动而改变最初的决定,所以此时的陆瑶,突然鼻子就有些酸,眼里沁着湿润,不敢张口。

程骏一直扶在方向盘上的手,厚厚的手掌,温柔地抚在她的额头,指腹的温暖,划过她冰凉的额头:“先去处理自己的事,其他的,都暂时放下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陆瑶的心还是跟着一凌。虽然是句鼓励,但程骏的话里有话。晶莹通透的眸子,蓦地一眨,想要出口的话还没说出,大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柔韧和谐的丰盈,饱满得恰到好处。

许默!

陆瑶的心,象瞬间停止了跳动般的木了一下,有一根刺,突然扎过来。

一脸温柔笑容的许默,看到了程骏的车子,迈动两条长腿,优雅地走过来。程骏落下车窗,让外面的阳光直接洒进来,没有看许默,只侧身看着陆瑶:“有人来为你护驾了。”

陆瑶愣住,没明白程骏的话,但是许默已走到了跟前,笑着跟她打招呼:“六姐,安总回来了。”

程骏看着陆瑶,脸上有丝笑意,看着愣头愣脑的陆瑶,有那么一瞬的恍神。

陆瑶被看得红了脸。最近不知是什么状况,动不动就犯迷糊,许多的事情,突然就有些想不明白。

程骏拉住陆瑶已经打开了车门的手,手中劲道一暗,陆瑶被握住的手腕跟着向前移动,很自然地,身体歪歪扭扭的跌进了程骏的怀抱,促不及防的,­唇­压过来,盖住了陆瑶的­唇­,被吸住,辗转着引入深渊。

当着许默的面,陆瑶惊慌如鹿,双手抵在两个身体之间,推拒着,一来二去,程骏的胳膊堵住了车窗外的光线,随即数声“咔嚓”的闪光灯响之后,程骏合上了车门,打上玻璃,车子里,光线一下子暗了。

程骏松开陆瑶,看着她红得如蕃茄般的脸,突然就失笑了:“怎么,被自己的老公吻还用羞成这样,没见过象你这么失败的老婆。”

“去。”陆瑶一掌捶在程骏的胸膛上,硬硬的触感让她狂跳不止的心慢慢松懈下来,莫名的踏实。她知道刚刚这一幕程骏是有意的。

“我先下去了。”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象逃跑似的打开车门,顾不得外面等候纠缠的记者。

程骏追过来,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腕:“下班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陆瑶回头,依旧红着脸,回复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大声疾呼,看文要收藏哦,要打分哦,要拥抱哦,支持,支持,再支持!

以牙还牙

“安然,这么个玩法,你觉得有意思吗?”金石总裁办公室内,安若将一叠报纸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安然冲着她这位一向好脾气的哥哥嫣然一笑:“怎么,你终于沉不住气了,这是好事呀。”

“你到底想做什么?”面前的这个妹妹,突然变得陌生,安若的态度蓦地谨慎了一些。

“金石一直都在替黑帮洗钱,你别告诉我,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然也吓了一跳,但是手头大量的证据都证明此事不假。

“安然,你是聪明的女孩,应该做聪明的事。金石它不属于安氏的家族产业,你想得到你应该得到的,我不反对,甚至我还会帮你。但是在这里,你得不到任何的东西,现在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不想伤害你。安然,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安若脸上一副泰然自若,对安然刚刚说出的话,甚至连一丝的反应都不给。

安然气馁,刚刚的那番话,简直象是往大海里扔了一个小石子,没起到她预期的效果,甚至安若连起码的震惊都没有一点。

她突然就有些挫败感,转了话锋:“你说的不对,我想要的,就一定要从这儿拿到手,这是一次机会,我不会放过的。”

安若咧嘴一笑,知道她所指的什么:“程骏不是十年前的程骏了,你得不到他的。”

“陆瑶呢,难道你不想得到她吗?看得出来,她很帮衬你,你别不承认你对她有想法。”在认识陆瑶之前,哥哥是有过女朋友的,虽然关系不算稳定,但起码他愿意跟有好感的女□往。可是自从认识了陆瑶,哥哥就全变了,连家里人都看得出来这几年的哥哥变成了清道夫,甚至到了不近声­色­的地步。

“安然,再重复一次,不要管我的闲事,管好你自己,否则,惹出事来,没人给你收拾残局。现在安氏有多少人都在等着你出局,你最好别给自己惹麻烦。”安若躲起来,不问任何事,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安然受家族所托来收他的权力,他只是需要时间来弄清一些事情。

“除了程骏,我不害怕失去任何东西,安若,只要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也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程骏不是好惹的,他跟陆瑶也不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他们之间的关系,你,捍不动。”

“你错了,安若,你看到过谁家的夫妻相处得象他们那样平淡如水的。戴婧住进了他们的家,就在陆瑶的眼皮子底下,你有听过她抱怨过什么么。

而陆瑶,跟秦桦不清不楚,甚至还跟柳宇凡藕断丝连眉来眼去。可是他们谁在乎了,谁都没在乎。这是为什么?明摆着,他们并不约束彼此的生活,也不在意彼此,他们在乎的,只是婚姻这种形式的存在。所以安若,让我们来帮他们结束这种没有爱情的僵硬生活,不好吗!”

安若冷笑,程骏和陆瑶之间微妙的关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安然的建议不错,可是他不会那么做。

程骏是他的朋友,陆瑶也是他的朋友,君子不夺人所爱,他更不想失去做他们朋友的权力。

“安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明白我所做意味着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些东西,我要想达到目的,可能需一点周折,多绕些圈子,可是你就不一样。只要你稍稍的使一点劲,得到那些,你比我更轻松。安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知道爱情对一个人的一生意味着什么,你也更清楚你想要什么,安若……”

“安然。”安若冷下脸,打断了妹妹的话。“我现在想要你马上从这儿离开,否则所有的后果自负。再说一遍,程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程骏了,你触到了他的底线,如果他动手,没人能保得了你。”

在安然的记忆里,安若从来没发过火,痞痞的,带着玩世不恭的戏谑,几乎在她的记忆里,安若的脸就是快乐。

但是现在安若火了,脸沉下来,冷得吓人。安然果然乖了,只是她不服输:“就算他知道这些事情是我做的,也轮不到我来背责任,放心吧,有盾牌在前面挡着呢。还有啊,这个位置我坐着很舒服,在安氏董事会没做最后决定之前,我想我还是很适合这里的。既然你不配合我,那么请你自便,公司很大,你找个办公的地方应该不难。”

“安然,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安若眸子蓦地一凌,脸冷下来。

安然恢复了脸上志得意满的骄横,再次巧笑嫣然:“你翻不了盘的,我手里有金石洗钱的证据。”

“也许你抓紧的这根救命草会把你淹死,安然,你别逼自己。”安若轻笑,但是那笑容却如同一把冷剑,刺得安然心里一寒一寒的。这样的哥哥,突然让她觉得陌生,可怕,而且某些地方,与程骏很相似。

安若转身,一身轻松的白­色­,却让安然感觉压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程骏的车,在金石门前的停车场调头之后,绝尘离去,只是谁也没想到,一脸红晕从车上微笑着走下来的陆瑶,却在金石门前亮了一个大手笔。

涌上来的记者和一直埋伏在暗处的记者,看到边讲电话边下车的陆瑶,倾巢而出。看到他们一直准备伏击的这个目标非但没有象现象中那样蒙着脸试图逃离,而是微笑着冲他们招招手,更是兴奋得忘了东西南北,一个个调试好设备,围过来。

陆瑶向他们打出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先等她讲完电话,拥挤的场面一下子静下来。

金石的大门内,拥出十多个保安,围在陆瑶身边,却被她一个手势全打发了。她放下手中的电话,走过去,站在门前的第三个台阶上,可以清楚地看清下面每一个记者表情的位置。

淡如烟岚的微笑始终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没说话,只看着面前的记者,任凭他们手中的相机咔咔地响个不停。

身后,大门内急急地跑出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身上背着数个相机,一脸冷傲的扫了一眼前面的记者,冲陆瑶点了点头。

陆瑶笑了:“都是枫城的媒介­精­英,很感谢大家今天齐聚这里,但是,这样的机会错过了有些可惜。”说完返手指向身后背着相面的男子:“这位是我们金石最有名的摄影师汤芥,大家应该都知道他,现在就让他先给我们合张影,留下这难忘的一瞬,然后我再来回答各位的提问。”

陆瑶没有再征求记者们的意见,而是径直玩走下了台阶,站在已摆好了架势的记者们面前。

汤芥听到任务,抓起相机,调好位置,却没有象陆瑶般走下台阶,而是居高临下的,对着面前的人群,从各个角度,取下了正面的一瞬。

陆瑶走上来,抓起汤芥手中的相机,脸上的微笑依旧,但声音冷了许多:“辛苦各位了。”

“陆瑶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公众人物,跟各位中的任何一位一样,我有公民的生活不被人­干­涉的权力,所以刚刚大家拍到的车中的一幕,纯属陆瑶本人的私生活,现在给大家三十秒的时间来删除。”

“这个相机里,记录了现在每一位同仁各个角度的肖像,如果陆瑶的私生活照片或者与陆瑶的私生活有关的事情在报纸或者其他传媒上出现一个字,你们都将会成为被告受到传训,无一幸免。从你们站到这儿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出了事情,大家人人有份,请大家相互监督。如果有谁不信,尽可以放马过来一试。”

陆瑶冰冷的声音停下来,面前,几乎是静了几秒钟之后,便开始一片窸窸窣窣的动作声,有识相的记者,开始带头删除照片。

程骏要牺牲自己的公共形象替她挡镜,可她不会允许别人拿他做茶余饭后的笑料,牺牲,她一人足够。

陆瑶嘴角的笑意稍稍的收敛了一些,脸上的表情瞬间郑重其事。

“现在,有问题的朋友可以提问了。”陆瑶不惧,自若地面对那些被挫败了的记者。

有人上来,不服气刚刚被逼删镜的事情:“陆小姐,您既然说自己非公众人物,但是昨天报纸上登出的您与您手下的艺人秦桦的事情 ,能否给个合理的解释。”

“很乐意回答你这个问题。

首先,大家都知道,秦桦是跟我合作共事六年的搭裆,他的成绩,有公司给的机会,更多的,还是靠他个人的天赋。在金石,有许多象秦桦这样认真而又敬业的演艺人员,作为他们的同事,能与他们相处,是我的荣幸。至于那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照片,相信看过秦秦桦片子的朋友都不会陌生,做为剧情发展的需要,那样暧昧的镜头,随处可见。见报,并不稀奇,好多的宣传海报上都有。秦桦的一位粉丝,就曾剪了两百多张寄给他,相似的镜头又何止一二,这在金石尽人皆知,已不是什么新闻。”

陆瑶回答问题,丝毫没有一丝扭捏的局促和作做,下面的记者,一下子又活跃起来。

又有人问:“陆小姐,既然你是金石的高层之一,那能否解释最近传金石与最大的合作方海虹解约的真实­性­,原因是什么。”

“很高兴回答你这个问题,首先申明,这个问题不是空|­茓­来风,也不是捕风捉影。

一个星期之前,经过金石与海虹的高层一致达成的共识,解除金石与海虹六年的合作关系,从此,再没有任何经济往来。至于海虹投资由金石执拍的广告片,金石已收回了全部的收益权。原因很简单,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世间事,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万物共存的定律。分,只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陆瑶回头,示意后面的保安退开。

又有人站出来:“陆小姐,听说最近金石内讧,企业要换帅,这消息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比较锐利,陆瑶还是想了一想。早晨她气呼呼的跟安若发火,那一刻,安若的答复给了她一个依据。

“金石就是金石,象每个有影响力的企业一样,它有它的运营模式,如果­阴­谋者想拿它当一枚棋子来试试运气的话,可能结果不会有预期的收效。对不起各位,今天的采访先告一个段落,有关细节,金石会举行一个专场采访,请大家等待消息。”

陆瑶毫不恋战地转身,步伐透着优雅与沉稳,没有慌,也没有恼,让一直默默站在她身边的许默倒吸一口气。

亲见

“路瑶,这个笑话太冷了,雷到我了。”安若坐在陆瑶的办公桌上,手中拿着那份过期的绯闻报纸,笑得花枝乱颤。

陆瑶瞪他一眼,伸手扫过,将安若的ρi股从办公桌上清理:“还不是你这莫名其妙的失踪给闹的,说吧,躲谁呢。”安若不理陆瑶的怒­色­,还在笑,一下子又跌坐到沙发里:“这个记者是谁啊,登这新闻的时候应该跟我商量一下,把这个男主换成我多好。”

陆瑶抓起桌上的书砸过去:“有你这样看人笑话的吗,还嫌不乱呀。”

安若看到陆瑶的脸­色­,是真生气了,刚刚笑得岔气,这会儿收敛了一些,但心底冒出来的笑因子,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星期一要开懂事会,陆瑶,你怎么看。”

“如果是给安然的合理就位提供借口的话,我拒绝出席。”三年前安若拉陆瑶入了股,注入金石的资金数目可观,但是陆瑶至今弄不明白安若是从哪儿弄的那么多钱,但是她明白,这是安若分散股权的一种策略。

现今的金石,除了安若,陆瑶是最大的股东,只不过知道这个内幕的人并不多。

“陆瑶,给你亮个底牌吧,枫城的金石,的确是要换帅了,只不过换的只是总经理,公司的­性­质并不变。”

陆瑶是学金融的,安若的话一出,她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狡兔三窟,安若,你不会是背着董事会在搞什么猫腻吧。”

安若没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总部要换地儿了啦,枫城,将成为历史,或者说是一块根据地。陆瑶,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金石正在融资,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股权份额将增加百分之三十,为全面进入国际市场打下基础,现在,金石缺一位能够全面运营金石扩股的CEO,陆瑶,有兴趣一试么?”

“你在开什么玩笑。”陆瑶蓦地站起来,安若的话让她半信半疑。因为工作的­性­质,虽然是公司的董事,但陆瑶对公司的实际经营情况和动作模式很少过问,只是因为专业的原因,对公司内部的一些事务关注的比其他人多一些。即便如此,安若现在的这番话对她也是一记惊天的响雷。

说雷,她被他雷到了才是真的。

公司扩股,重新估算市值,这意味着什么,陆瑶不是外行。

“现在我在征求你的意见,陆瑶董事,如果方案可行,下个星期这个计划就可以付诸实施,但是在此之前,金石知道这个方案的人,只有你我两人。”安若的意思很明白,此时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

“公司的新址选在哪里?”

“上海,北京,这两个地方,定一个。”安若是商量的语气,但陆瑶却听得出来,这件事情,他早已成竹在胸了。

“安若,今天,我算是又重新认识了你一回。”陆瑶将手中的文件扔给安若,负气出去了。这件事情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

出门的时候,正好与正面走过来的秦桦撞了个满怀,陆瑶揉着痛痛的额头睨他一眼:“走路不看路,往哪儿撞呢。”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火星,秦桦没敢张口,扁了一下身子,让陆瑶过去。

“又哪根筋犯错了?”他看向安若,后者直接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状。

秦桦进去的时候,安若突然一改刚刚的嘻皮笑脸,转身坐在陆瑶的位置上,期待着秦桦开口:“说说你的想法。”

中午饭陆瑶没来得及吃。

身材姣好的许默特意从外面订了两盒快餐,笑吟吟地刚拎进来,万方便象后面有狼追着般的冲进来,一把拉住陆瑶的手就往外走:“吃什么吃,今天我请客,保管让你吃得意外。”

她的臂力过大,带得陆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许默伸手扶了一下,陆瑶的脚踝已经有些酸。“谢谢。”她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清纯笑靥的许默,突然心也跟着酸酸地痛了一下,但还是跟她道了谢。

“你要赶着去投胎呀,急三火四的。”万方的车子开得疯,陆瑶双手紧抓着扶手,脸上一白一白的。

“慢了怕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万方侧目,眼神怪怪地看了一眼陆瑶,嘴角轻轻地浮上一抹得意来。

“你可真放心你们家程骏。”

“你指哪方面?”

“生活作风问题呗,你以为我谈他还能提什么。”

陆瑶笑了:“又不是组织选拔­干­部,还来作风问题了。”

“陆瑶,你别不信,象程骏这种事情,如果被他的上司发现了,那可就是大问题了。”万方拧一下眉头,脸­色­拉下来,陆瑶咽了咽,隐隐觉得万方的话里有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万方一向大大咧咧,很少有事能沉得住气。

“我现在没法儿跟你说,也说不清楚,等下你去了就知道了。”万方开着车,连闯了几个红灯,最后车子驶上了高速,十几分钟后,停在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别墅区。

景园,枫城的神秘帝国,枫城的帝都之都。

陆瑶放下一颗因万方飙车而提得一悬一悬的心,“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直觉,万方手中握着一些什么。

万方没说话,直接往前走。

景园的别墅区,从外观和气势上看,并没有市区的某些别墅区那样豪华宏伟,但因为这里占据枫城一处最好的位置,风景怡人,环境优美。据说,这坐始建于七十年前的富豪居住区,在始建时,曾有一位得道的风水师在这里占风水,山前山后跑了整整十年,最后在一块地势平整的地方置下罗盘:“此地显贵,所出后你非富即贵。”

此话的真实­性­没有人考证过,但是,自那之后,景园这个原本荒凉的无人居住区却是渐渐的热闹起来了,这倒是实事。以至于发展到如今,这里完全成了权力和财富的集聚地。

万方的脚步没有停,迈着长腿,一直走到景园一号别墅前才停下。

面前,是一幢完全中式的建筑,苏州园林风格,庭前楼榭,假山俪石,一泓清水穿过汉白玉砌的石拱桥,清淩淩地流过。

鲜花与绿地之间,辟开两条路,一条是碎石铺成的小路,直通中式建筑的主楼。另一条是普通的水泥路,很显然是车道,绕过一排竹林,隐没在绿­色­中。

陆瑶还在张望欣赏着这幢别墅怡人的景­色­,万方却伸手拉住她,向大门口走。

门口没有保安,但是四周却用类似于木栅栏风格的金属围栏做了屏障,只留一处七八米宽的大门,木栅栏风格的金属电动门横在面前,纺丝不动。

万方拉着陆瑶躲在门柱一侧的­阴­影里,一双大大的眸子如炬般的紧盯着别墅的主楼,不知何时,手里还多了一个相机。

等待,并没有坚持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走出了别墅。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陆瑶的神经一下子绷紧,紧张得呼吸都瞬间急促了。

从主楼中走出来的程骏,一脸的从容,最显著的变化,是身上的衣服,已不是早晨从家中穿出来的那件。

他迈着从容而优雅的步子从主楼出来,才走了几步,主楼中便跑出了一个女子,年轻,也漂亮,一头乌黑的发,盘成了髻,衬托的瓜子型的脸,如雪的肌肤更加如玉般­嫩­滑。只是那修长的身材稍稍变了形。

孕­妇­。

站在身材高大的程骏身边,倒很是合拍。

陆瑶的眼前象瞬间飞来一个蜂群,在她满眼舞,心慌,心怵,眼前除了那一堆乱乱糟糟的嗡嗡声,剩下的,就只有心脏象擂鼓般的巨响。

程骏曾经跟她提过,他在景园有房产,他还跟她说过,等方便的时候,他会带她去那里。可是,方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等这里的女主人搬出去之后还是她将不再是他女人的时候。

一股寒气突然从脚底心窜上来,迅速地在浑身蔓延之后,停留在她一直轻颤不止的指关节上骨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象是失去了灵魂的植物人,世界,在她的四周静止。

陆瑶对程骏的生活圈子大致知道一些,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面对他十光十­色­的生活,可是这两个多月,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一个接一个的与程骏关系暧昧的女人出现,她却不知道了自己要站要哪里,又要如何面对。

程骏在笑,一脸温和而又愉快的笑容,这是在陆瑶面前很少露出的笑容,但是他却对着另一个女人,一个已有了身孕的女人,笑得甜蜜,笑得幸福。

尤其此刻,她站在离他不到三百米的地方,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与他的女人幸福的谈笑,她算什么,她又在做什么!

陆瑶,你是个很失败的女人!

想也没想,也顾不得跟万方打招呼,一个转身,迅速地离开了那令人心痛的一幕。

万方还举着手中的相机,“咔嚓、咔嚓”拍着程骏站在院中甜蜜地与那个孕­妇­说着什么的画面。

程骏这个王八蛋,我让你笑,总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万方的牙根咬得紧紧,手指狠劲,就象手中用力要将那个令她愤懑的人捏死般地,用力地压着快门。

等待她在不同位置的角度在折拍下这对狗男女亲热的画面满意地收起相机时,一回身,却发现陆瑶早已离开了。

她们停在别墅区外便道上的车子,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万方恨得咬牙,却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跑开。

有些遗憾,没有拍到柳宇凡。

“你跑什么呀,有我在这儿呢,你还怕他们吃了你呀。”万方坐进车,气不打一处来。

陆瑶已经发动了车子,因为是便道,她倒车倒了一头的汗。

“你什么时候­干­起狗仔这一行的,没看出来。”陆瑶的­唇­角露着一抹冷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奶­­奶­滴,还不是为了捍卫咱们的婚姻呀。陆瑶,不是我说你,你对程骏,就是太迁就。就算他娶你不是因为爱情,可你现在是他明正言顺的老婆,他也总该顾着点你的感受吧。

八年,就是块石头都能焐烫了,更何况是人的心。再说了,就算你们之间没有真爱,那现在这种关系是什么,是亲人对吧,亲人也该尊重一下你吧,他这算什么?明面上,官冕堂皇地放着个老婆,暗地里,温柔乡里养着一个,呸,谁知道他还养着几个呢。”

万方越说越气,陆瑶感觉自己就象是一只被吹足了气的气球,迎着风在往上飘,下面坠的东西太轻,完全控制不住她向上飘的速度。

“我告诉你吧,其实这个地方,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敢告诉你,怕你生气。还有,程骏一定没告诉你他要调任的事吧,活该你不知道,听说他后面有个大靠山,是个什么部长。调令一下,升迁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听说是去北京,而且是越级提拔。你想想,这个年代,超级提拔­干­部,他这后面的靠山得有多大的权力呀,所以乘他还没变脸的时候,赶快拿点证据,免得到时候竹蓝打水一场空,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总之,有了这个你大可以放心,不信他不乖乖的答应咱的条件。

养小三,王八蛋,我让你吃了吐不出来,咽死你……”

万方还在说着什么,但陆瑶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眼前模糊的一片,朦朦胧胧,她看不清路,但脑子里,却出现了程骏那双忧伤的眸子,对着满桌子的酒……

相依相随

疾速行驶中的车子,“嘎”的一声,突然刹住。

“陆瑶,你­干­嘛?”没有系保险带的万方被惯­性­摔出去,撞到前台上,慌张间伸手抓住把手,侧脸瞪着正拿纸巾揉眼睛的陆瑶。

公路的一侧,正在施工,有风吹来,扬起一阵风沙,吹进了敞开着玻璃的车内。陆瑶紧张刹车,正好借这个机会,抽出纸巾,将眼睛里噙得满满的湿润擦去。

“什么破地方,风沙这么大,不知道我本来就是砂眼呀。”陆瑶回瞪万方,眼圈揉得红红的。

这一刻,她突然特别特别想见儿子。

儿子,那是她最后的底线。失去,她可以失去一切,生活中甚至可以没有情没有爱,但不能没有儿子。

车子重新启动,驶上高速。万方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说个不停,可接下来她只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好像在听着别人家的事情似的,脸上除了云淡风轻的微笑,不再有任何情绪。

当彤彤象小鸟一样从教室里飞出来扑进陆瑶怀中的时候,陆瑶心中憋了一路的那道防线,突然溃堤,抱着孩子,眼里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流出来。

小家伙被吓懵了,瞪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莫名其妙伤心不止的妈妈,伸出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象汽车上的刮雨器似地不停地为妈妈抹着眼泪。

“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彤彤不乖呀,以后彤彤再也不缠着老师放我出来找妈妈了,好不好,妈妈你别哭好不好。”

儿子稚­嫩­的声音,让陆瑶心里更是一阵阵的酸楚。

儿子,当初她幸亏坚持留下了这个孩子,也给她留下了一份寄托。

那时刚进金石不久,初学领域,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工作,一切都从头开始。她从没抱怨过程骏执意让她放弃自己的专业进入演艺界这样一个陌生的工作环境,所有的压力她独自承担,从早到晚的忙。

从熟悉这个圈子的运作模式到适应各路导演制片演员和经纪人,她一直保持低调高速的工作进度。

突然有一天,她感觉肚子疼,疼得额头冒冷汗,眼前一黑,晕倒在道具室内。醒来时,已被安若送进了医院。

“恭喜你,要做妈妈了。”安若的笑容如同春风,吹得陆瑶的心里一阵阵的暖。

孩子,不知不觉,来到了她的身体,驻守了五个月,可她却浑然不知,甚至纤弱的身体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但是,已经默默的五个月了。

“你确定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陆瑶欣喜万状地拿着医院的化验和检验单回到家,程骏却扔给她一句冷冰冰的话:“现在不是时候。”

可陆瑶舍不得,已经五个月的婴儿,在母体内,要剥离他,已经跟分娩没什么区别了,受同样的罪,同样的痛,一想到因此一番痛苦之后依旧要失去一个与自己不知不觉相依了五个月的生命,陆瑶心痛。

第一次,她拗了程骏,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孩子在她的身体内,她有权力也有能力保护他。

但她付出的代价是与程骏之间的第一次冷战。从那天开始,程骏几乎不回家,不给她电话,也不给她任何形式的过问。也是从那一天起,程骏突然象从她生命里消失的烟尘,与她断了所有的联系。

但陆瑶还是坚持了。

独自,保护着腹中的生命,相依为命。

孩子,是过了预产期十天后才出生的,那天夜里,她被一阵紧似一阵的腹酸惊醒,抓起柜子里早已准备好的孩子的东西,衣服、被褥,奔下楼,打车去医院。

万方回了老家还没回来,安若去了香港,身边的熟人很多,可是那一刻她却不知道要求助于谁。

腹痛,整整持续了五个多小时,她感觉自己在那样生不如死的阵痛中快要失去知觉了。浑身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但她还是咬着牙坚持了,直到孩子最后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出来的那一刻,她始终坚持着没让自己吭一声。

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被她的毅力叹服了:“我们从来没见过象你这样坚强的妈妈,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她们谁都不懂,坚持不让自己在疼痛中失去知觉,只是因为她明白,如果自己晕过去,身边没有人会来将她唤醒;如果她出声痛哭或者呼喊,将会耗损太多的体力,无法坚持到自己的孩子顺利产出的的那一刻。

所有的这一切,只因为,整个过程,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朋友。

坚强,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程骏,孩子的父亲,他只是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婚姻,只是给了她一个让她变得坚强的孩子,其它的,陆瑶从没奢望过。即使是自己独自分娩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她也觉得理所应当,因为他早就阐明了他的立场:这个孩子,他不要,所以他也不用来负什么责任的吧。

所以,在第一次腹痛开始时起,陆瑶就下定了要一个人将他生下来然后独自抚养的决心。从此,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承担。

至于程骏,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在,那是额外的分担,他不在,也是情理之中的。

看到程骏的时候,是孩子刚洗完三日。

天刚蒙蒙亮,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还没有彻底暗去,病房的门一推,一股寒风卷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越过旁边的三个床位,准确地向她奔过来。

那时,正是隆冬时节,那天,外面下着雪,程骏的浑身都透着冰雪的寒意。他走过来,蹲在陆瑶的病床前,拉着她的手,声音阵阵的颤:“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固执,这么狠。”

忘不了那一刻,程骏拉着她的手捂在自己脸上那种滚烫的感觉,忘不了那一刻,他高大的身材,蹲在床前不停颤抖的情形。

她想,他是在怪他吧,执意的生下孩子,固执地没有跟他打招呼。

此刻,她又以同样的方式,抱着自己的儿子,将儿子的小手捂在脸上,让滚滚而落的泪水,烧烫她的心。

儿子,幸亏有儿子!

“妈妈没事,突然见到彤彤,太高兴了。”陆瑶抬起被儿子抹花了的脸,露出一脸酸涩的笑。

小家伙当然不信,只是聪明地赔给妈妈一个笑脸,把这不明不白的伤心场面掩盖过去了:“妈妈,你要带我去哪里?”搂住妈妈的脖子,小小的心里,装满了企盼。

“嗯,你想去哪儿?”陆瑶眨动眼睛,孩子的开心让她心安。

“妈妈,你再怕不怕过山车了?”

陆瑶立刻明白,小家伙是绕着圈子想去游乐场玩的。“好。”她愉快地答应。

小家伙没有忘记上次在游乐场妈妈被吓哭的事情,这次,站在过山车下,小手紧紧拉着妈妈的大手,上下两片嘴­唇­紧咬,半天再不吭声。

陆瑶买了票,直到坐进那笼子一般的坐椅里,把自己固定好,小家伙还似乎不相信妈妈真的有这个胆量。

但是,整个过程,八分钟时间,坐在他旁边的妈妈却连脸­色­都没变,甚至还抽空跟他说笑两句,偶尔看着下面时不时就被颠倒的景­色­,毫无俱意。

孩子虽然聪明,但也依然是孩子,他猜不透妈妈的心,被失落堵堵的满满的心,因为知道自己从没有拥有过,从此也就不再害怕失去的坚定。

小家伙游戏的热情一下子被激发,情绪激动起来。

从过山车到飞碟再到激流勇进,娘俩在游乐场整整玩了多半天。

娘俩出游乐园的时候,小家伙耷拉着脸,心中有些小遗憾。海盗船、蹦极、攀岩这些运动,妈妈都把他撇在了管理处,一个人去体验了,很不公平。

有些累。

陆瑶伸手抚着儿子剪着小平头的小脑袋:“怎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挣开妈妈的手,小家伙一个人自顾自的往前走,不理陆瑶。

陆瑶紧走两步,追上去:“明明撅着嘴,还不承认,给我说清楚。”陆瑶不管,抓着他的小手不放,他耍赖皮,她也赖,反正是不妥协不罢休。

彤彤被她缠得紧了,抬起了小脑袋,脸上,果然是满满的不乐意:“你自私,说好了我们一起玩的,为什么坐海盗船和蹦极都不买我的票。”

陆瑶笑了,笑得弯下了腰,“小东西,原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呀,我还以为……”陆瑶故意刹住话题,眼睛向旁边走过来的小女孩瞟。这个由爸爸牵着手的小女孩,从始至终,一直追随着彤彤,甚至有几次还主动找借口搭讪,均被彤彤的一脸冰容拒绝了,现在又如影随形地跟上来,陆瑶一提,彤彤立马急了,跳起来,扑过去挠妈妈。

陆瑶早已跑远。

游乐园外的便道上,呣子俩追打玩闹的累了,陆瑶首先投降,瘫坐在石阶上。

“我们吃饭吧,好饿。”彤彤依在妈妈身边,累得直喘。这时候陆瑶才记起,直到现在,她连中午饭都还没吃。

快乐,麻痹的又何止是心,甚至连温饱都屏蔽了。

娘俩吃完晚饭慢慢悠悠地走回家时,已是晚上八点了。

客厅的灯开着,但是室内却没有人。

彤彤懂事地冲妈妈扮个鬼脸,娘俩凑在耳小声地叮咛了一句,各自缩进自己的领域。

在夜晚空旷的大街上走了一圈,不想回家,可是除了家,她甚至没有可去的地方,连一个可以将自己藏起来独自哭泣的栖息地都没有。

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在夜风的凄冷中,走了一路又一路,想来想去,还是回到了这个令她尴尬的家里。

陆瑶一推开卧室的门,脚步蓦地僵住了。床边的沙发上,程骏正一声不响地坐着,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门口。

谁对谁错

陆瑶的心瞬间一紧:“你喝酒了?”

“你去哪儿啦,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好饿。”憋了一肚子想对她说的话,想发的火,从听到她声音的瞬间,突然又艰难地咽回去,所有的情感,只换成了那句无关痛痒的话。

“我好饿。”她听着,该是在撒娇吧?

下午,万方拿着数码相机来找他。那一刻,程骏连看都没看一眼相机里的内容就火了,抓起万方的相机直接扔在地上,冲万方咆哮:“给我滚出去。”

他生气了,非常的恼火。

陆瑶,她竟然跟踪偷Pāi他!居然对他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白痴女人,如果她想知道什么,她尽管来问,他不会隐瞒。可是她不问,却动用这种令人讨厌到极致的手段!

怒气几乎不可抑制,最后还是秘书听到声音跑进来,劝走了跟程骏对着发飙的万方。

“告诉你,想把我姐妹踢出局,没那么容易。程骏,我今天就把话摞这儿了,如果陆瑶有事,我即使不把你拖下水,也一定要让你掉层皮,不信你走着瞧。”

万方离开,程骏就抓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了陆瑶的号,憋着一肚子怒火,想劈头盖脸的对她泼出去。

可是,电话不通。关机。

再拨,依旧关机。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听筒时传来的永远都是那个客气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怒火渐渐熄了,心却一下子被提悬了:她关了手机,又没去上班,她去了哪里?

扔下电话,推掉手头所有的事务,冲出办公室,几乎他知道她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跑了一遍。可每次都是满怀希望的去,却又带着失落出来。越是没有陆瑶的消息,程骏心里越焦急,甚至已忽略了陆瑶跟踪他偷Pāi他的事,忽略了刚刚他还很生很生她的气。

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见过她,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程骏心里突然开始惧怕,怕她真的负气离去,再也不回来。

一下午,没有上班,开着车到处找她,直到天黑才疲惫的回家,失望如影随形。空荡荡的家,只剩下他一个,打开酒瓶,一杯杯地往自己胃里灌,却无论如何也驱不走心头的绝望,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曾经,不管如何的别扭,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陆瑶会离他而去,没想过再次被自己所爱的女人遗弃。可是现在,空空的家里,冷冷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突然感觉自己好失败,竟然被爱情一次次的伤害,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酒­精­烧灼着胃的灼痛,丝毫没有减缓心头的伤,但那一刻,却突然想起了儿子。

儿子,此刻唯一还牵绊着陆瑶的牵挂,他差点忘了。

电话打到幼儿园才知道,陆瑶中午就把彤彤接走了。

她关了手机,带走了孩子,程骏突然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如手中的沙子,越是想握紧,流失的速度就越快,以至于现在,他心里都空空的。

手中握着酒瓶,狂饮,记不得喝了多少杯,只记得眼里,泪流得很凶,大脑,那种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孩子,一直都是陆瑶仅存的依恋,远远胜过了对他。他不会忘记,那时陆瑶一脸红润地跑进门,手中拿着一沓票据欣喜地告诉他:“我怀孕了”那个情景。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程骏简直要抑不住心头的激动情绪了。可是他压抑着,没有表现。因为,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

爸爸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为了证明爸爸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他不但放弃了留在北京的机会,而且还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被派往鹿特丹援建工程的任务。

当时位于鹿特丹的援建项目所在地,尚有非法武装势力的­干­扰,而且自然环境恶劣。前一批援建的工程人员,有的已长眠在了那块异国的土地上。踏上那片土地,那就意味着在向自己的生命发出挑战。而且,即便能活着,有爸爸的问题压着,想回来,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当初,为了摆脱围绕在程家上上下下的羁绊,也为了程家的清白,他娶了毫无社会背景的陆瑶,为爸爸的案子开释。这个目的本就不纯,事过一年,对陆瑶,已经内疚不已,再让她为自己牺牲,他真的不忍心。

可是,她却坚持,坚持留下那个孩子,把她的一生,羁绊在他的身边。

他冷着心肠,用不辞而别的方式威胁陆瑶拿掉那个孩子,过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她却那么的固执。

当他听到安若说陆瑶生产的消息时,正在鹿特丹主持工程项目的他,立刻脱下身上的工作服,甚至给领导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驱车向机场跑。独身一人在外的生活,对亲人的思念格外的切,那一刻,他抱定了宁愿牺牲一切,也要与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的决心,随时准备迎接来自排斥势力的打压。只不过,那一刻,他已经不在意那些了。

在这个世界上,与他关系最远的是亲人,最近和也是亲人。曾经,爸爸和妈妈为了他们许许多多的社会责任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舍弃了他们本该拥有的天伦这乐,现在,他不想再沿着他们的脚印,再走一遍。

跟陆瑶四个多月的冷战,他什么都没能改变她,她还是坚持留下孩子,而且独自生了下来,自始至终,竟然都没给他说一声。

四个月,她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他忙,忙得没白天没黑夜,偶尔有空,可坐下来就能睡着,除了工程事务上的事,他甚至都忘记了电话还可以有其它功能。

可是他一直在等她的电话,每次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心里会激动,甚至手都会抖,可是接起来,却不是她的声音。

他忘不了那种失落,那种痛。

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将他推进爸爸的怀中转身离去,被抛弃的心痛,折磨着他,每日每夜。

他以为陆瑶不要他了,再也不要他了,可是她却不声不响地生下了他们的孩子,让他痛得如箭穿般的心,更加的疼痛。

陆瑶,她就是要用这种倔强的方式与他对峙,向他示威,折磨他。但他却犯贱,爱上了她,越来越甚。

失去的恐惧,让他忘了喝酒还可以醉。当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蓦地看到窗外,远远的便道上走来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时,突然跌倒在地,痛哭失声,象个孩子一样,毫不掩饰心中的委屈。

陆瑶还是心软了,走过去,抓起程骏的胳膊,将他沉重的身体拖起来,靠在自己怀中,心中点点的疼。

“程骏,到床上去睡吧,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去做。”他好重,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使她有无法承受之重。

但是她还是将他拖到了床上。程骏的身体倒向床上的时候,他那只一只拉着陆瑶手臂的手却并没松开,陆瑶惯­性­地跟着跌倒,扑在程骏身上。

程骏的一双眼睛,因为喝酒,因为流泪,红红的,此刻,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陆瑶,泛着红光的眼睛,尤如一只饥饿的狼。

陆瑶的心,狂跳。

程骏的身体,越来越烫,紧紧地贴着他,象要被烧化了似的。他那双赤红的眸子,更象是具有魔力般,对陆瑶施放魔力,将她的目光紧紧地吸附在自己身上,一瞬不瞬。

两颗狂跳的心,两对灼热的眸子,在对视了许久之后,拉近了距离。陆瑶温柔地伏身,做出了平身第一次占掠­性­的举动,将瘫软的程骏压在身下。吻,从他的­唇­,移到他的眉,眼,耳垂,胫……

程骏的大手,束在陆瑶不停扭动的细腰上,配合着她的动作,轻轻抚摸,心里痒痒的,魂魄好象不在自己体内。那种从血管里升起的灼热和狂燥,让他浑身难受的想要去撕碎身上的女人,将她彻底的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弥补某处的空虚。可是他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根本就捍不动压在身上的庞然大物。

当陆瑶的吻,移动到他要命位置的时候,他终于再承受不住,大吼一声之后,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求她:“瑶,你杀了我吧。”

陆瑶的双脸早已红透,在雪亮的灯光中,她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盯着躺在她身下一停扭动身体的男人,答应他:“好。”

清晨,彤彤早早地就起床了。虽然在家里,他依然保留着在幼儿园的作息时间。

家时里静静的,没有一声响动。

他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地洗漱完,将被水淋湿的地面打扫­干­净,出来,屋子里,还是静静的。

他就生气了。

爸爸妈妈好过份,居然丢下他不管,早早地就去上班了,甚至连他的早餐都没有留。

生气了的小家伙象头气鼓鼓的小象,鼻子里哼着长气,将冰箱和微波炉的声音弄得山响。没有找到吃的,便直接杀进妈妈的卧室,他要去弄脏她的床,让她明白,儿子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但是推开门,他就傻了。

冷静

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头脑都有些木。

结婚数年间,陆瑶第一次不顾形象地骑在男人身上。程骏喝了酒,浑身无力,更加上他几乎是三十多个小时粒米未进,着实让陆瑶疯狂了一把。

只一次,但持续的时间长,陆瑶的疯狂让程骏突然好担心,好害怕。

果然,后半夜之后,陆瑶醒了,下了床,独自坐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窗外的的寥寥灯光,浑身都透着清冷。

躺在床上的程骏也醒了,没有动,只那样落寞地看着陆瑶独孤的身影,知道有些事情,已到了无可挽回。

睁着两只突然就湿了眼圈的眼睛,­唇­动了动,想跟陆瑶说点儿什么,可是嗓子­干­涩,没有发出声音来,也只是张了张口。

陆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放坐垫,不知不觉,浑身有些哆嗦。其实她只是睡不着,想起来看看窗外的万家灯火,但是深夜,万家窗户却没有想象中的万家灯火的闪亮。

世上事,不如意有八九,就象她现在空洞的心,原本是想用什么来装填的,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空空荡荡的,象冬天的薄衣,时不时被风吹起来,撑得鼓鼓的,里面却全是寒冷。

她动了一下,想站起来,却发现身边,有一双大脚,没有踩拖鞋,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陆瑶一惊,简直是以蹦的速度站起来,盯着程骏红红的眼睛:“你怎么不穿鞋,男人的脚底不能着凉你知不知道。”不管程骏是什么表情,她伸手拉住程骏的衣服将他往床上拖。

程骏站着没动,双脚象是生了根,倒是陆瑶的手,已被他钳住,整个身体都拉进怀里,鼻子里呛呛的。

“你不要着凉了。”其实他是想跟她说些什么来的,可是那些话堵在嗓子眼那儿,就是倒不出为。一张口,唯一说出的一句话,也让他感觉酸涩。真是奇怪,这两天,他总是有这种鼻子和喉头酸酸的感觉。

“我知道呀,你不用担心,快回去睡。”她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下,但没能捏动他的手臂,程骏的胳膊将她箍得紧紧的,双手环抱于她的腰间,霸道的,而又小心翼翼的,盯紧着她的目。

没有开灯,屋子里光线朦胧,但是陆瑶仰着头,她能感觉到他那热辣辣的注视。

程骏怪怪的,身上有一种突然让人觉得陌生的气息,与曾经所有的时候不同,有些柔软,有些细腻……陆瑶不敢再往下想,心蓦地紧跳了几拍,不由自主地往程骏怀里缩了缩,垂下头,在他散露在睡衣外的胸膛上轻轻地蹭。

“去睡吧。”他柔柔的话语吐在她耳际,听起来象呢喃,让陆瑶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陆瑶的手柔柔的搭住程骏的颈子,两个人的呼吸离得如此之近。男人的大手,拦腰抱起女人,将她拖在自己面前,再不想任何的事情,一低头,捕住了那张在黑夜里散发着芳香的­唇­,用力地吮住。

两个身身影再度缠在一起,只是此刻,两个人心里都异常的清醒,知道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要面对,只是语言显得多余了,在如此暧昧的气氛里,话语显得累赘。

两团火焰紧紧缠绕在一起,什么也没做,直到两个人都感觉累了的时候,恋恋地离开对方的­唇­,竟然觉得木木的。舌尖和口中,却残留着对方的味道,浓得分不清彼此。

彤彤猛地推开妈妈的卧室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身上长着体毛的大蟒蛇,将白净和妈妈紧紧地缠住,她那小小的身子,被裹在中间,静静的,连挣扎一下的可能都没有了。

小家伙没有往深时想,也想不到纵深,大喝一声,扑过去,跳上床开始拆卸那条大蟒蛇,手脚并用,连撕带揣,小小男子汉的威风令人胆寒。

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都醒了,但是程骏忍着身上的痛,故意的夹着陆瑶,不松开,裹得更紧。

陆瑶挣扎,一双小拳头抵在程骏的胸前,一张脸烫得象火在烧:“彤彤。”她低低的叫。

“妈妈,有我在,你不用害怕。”程骏的手,终于松了一下,给强势进攻的小家伙可乘之机,拽开他的手臂,一脚揣直去,正好落在程骏胸上。

到底是男孩子,脚劲很有些力度。程骏吃痛,拧着眉,一脸痛苦状。闷哼着,松开了手中的猎物,侧了侧身,闪开一点位置。

小家伙乘虚而入,闪身隔在两人中间,两条小腿分开,抵在两人中间:“看谁再敢兴风作浪。”

此言一出,两个大人顿时噎住,相对而视,竟同时笑出声。

兴风作浪,彤彤的这个比喻还真是形象。

程骏憋着笑,和刚刚被揣在胸口的痛,转身将小家伙挟在胸前:“小子,你敢跟我抢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双手卡住小家伙的小腿,防止他那带劲的小脚丫再次窜上来。

“妈妈不是东西,她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想要抢走。”小家伙没有动,倒是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但是一双大眼睛却丝毫都不示弱,警惕地瞪着爸爸。

陆瑶侧起身,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相本版本的面孔,笑了:“我不跟你们闹了,我去做早餐。”

每天的报纸,送报员都会放在门口的报箱里。

陆瑶做好了早餐,看到打打闹闹一前一后从卫生间出来的爷俩,心情大好。将早餐端上桌,招呼了爷俩,将门外的报纸拿进来,放到茶几上,转进去洗手。

出来时,正好与急急进卫生间的彤彤撞个正着。

“跑什么,着火啦。”陆瑶侧身让过,小家伙手里拿着什么,形­色­匆匆,陆瑶立即警觉了一些。

“你手里拿着什么?”

“我肚子痛,要拉稀,妈妈你快出去。”小家伙一只手藏在身后,开始推妈妈走。

“肚子疼你拿报纸­干­嘛,又不卫生,去,用卫生纸。”她向外走,走到门口,又猛地转过来,一把拿掉彤彤手中的报纸,奔出,关上门。

顺手想扔,却发现是今天的新报。“这小子,我还看都没看呢。”拿着报纸向餐桌走去,走到一半双脚便停住了。

报纸上,一则醒目的红­色­标题,配着一组照片,让拿着报纸的陆瑶怔住,一瞬之后,指尖泛白,开始些微的抖。

餐桌上,程骏正悠然愉悦地咀着牛­奶­。

记得刚结婚的时候,程骏不是喜欢喝牛­奶­的,尤其是在早餐的时候,看到那白糊糊的东西,眉头就紧紧地拧在一起。

后来,慢慢的适应了,但每每看他喝牛­奶­的表情,都象是上刀山下火海一般的涩。

说起没结婚前,他们各自的生活,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但他他还是随着她,渐渐地学会了适应。

他不爱吃带汤的面,现在一次可能吃一大碗,象关中平原上热火朝天的汉子;

他从不进厨房,除了在国外的那几年,他的生活,大到出门乘车小到穿什么颜­色­的袜子,都会有人替他打理清楚,但是现在,他动不动就会主动收起一摞油腻腻的餐具付出厨房,洗完了餐具,还会将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都用把仔细地拖一遍;

他不爱穿棉质的衬衫,现在衣柜里纯棉质的衣服随便就可以找出几套来;

他喜欢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在玄关处脱发鞋子之后便不用再穿拖鞋便可以随处走动,但现在,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地毯的面积加起来还不到五平米;

他想事的时候,喜欢点一支烟,慢慢的抽,即使不抽,也会看着它在指间慢慢地燃尽,因为有了孩子,他彻底的把烟戒了。

八年,细细的想来,他为她,为这个家,其实做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默默的,从来不说,象每天都会照进屋时的阳光,时间久了,让人渐渐忽略了那抹温暖。

陆瑶的眼睛湿湿的,手中的报纸捏得有些紧,皱了。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抱歉啊,两天没更文,发着烧,浑身软绵绵的,一个字都不想写,脑子象是糊掉了。这两天恢复得好些了,马上恢复更新哦

珍惜

身后,一只小小的胖手,不知不觉地拉住了陆瑶的衣服,一张小脸,­嫩­­嫩­的,仰着,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

陆瑶的心,顿了一下,随即,嘴角一抹笑意渗出,掩去了眼窝里的湿润。这第小的孩子,连他都知道要为爸爸掩饰些什么,连他都渴望宁静,看来,这个家里,真的是好久都没有太平过了。

回身,在那张­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一下:“不是上厕所吗,这么快?”

可爱的小脸上,一双黑瞳眨呀眨地闪动了几下,小小的心眼儿还转不过来,他需要理清思绪,去弄懂妈妈:“我想要手纸。”

小嘴嘟哝了一句,可他刚说完,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纸盒里,有白­色­的纸巾露出半截来,而且洗手池的台面上,还有一大包刚打开了封的。纸是好几天前下班时陆瑶顺手买的,早晨她打开往纸盒里装完之后,忘了收起。

小家伙知道自己的小伎俩露馅,吐一下舌头,扮个鬼脸,闪进卫生间,将自己关在自己制造的尴尬里。

餐桌上的程骏,正慢慢的喝着水,一副悠闲的样子。

陆瑶定了定神。原本波涛滚滚的心,这会子,因了小家伙刻意的摭掩,缓释了好多。走过去,坐在程骏对面,将切好的葱花饼夹到他面前的盘子里:“今天没事吗,这么消停。”

程骏没有缓过意思来,只点了点头:“早晨有个会,不过是九点的,还有时间。”他以为陆瑶只是在单纯的关心他,心里还一暖。

陆瑶没有说话,静静地喝了一口粥,很烫,烫得她舌头和上颌麻麻的,停了下,眼睛里闪着泪花。

“程骏,你是故意的,对吧?”

程骏看着陆瑶被烫得眼里盈着泪,突然就笑了:“你看你,饭是你自己做的,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吃不行吗,怎么总这样,好象赶着吃完了要去替谁家吃去似的。”程骏揶她,连忙将自己手中的水杯推给她:“喝口温水缓一缓。”

陆瑶眼里的泪终于没有再忍住,流下来,重重地滴在手背上,烫得她心疼。他总是话不多的,但是一关心起她来,总是象个啰嗦的老太婆。

“我知道啊,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替我挡住那些流言的,但是这何又何必,比起我来,你的位置要重要的多。”陆瑶垂着头,握着程骏递过来的水杯,几乎是一口气就将杯中的水喝完的。

昨天,程骏送她时,车停在金石门口当众吻她,她就知道程骏想­干­什么了,所以她用强硬的手段唬住了那些记者,谁也不敢发稿。

但是,那则照片还是见报了,而且影像的清晰度,完全不象是三流狗仔匆忙间抓拍的,也不象是由照片剪辑合成的。

完完全全的真。

程骏在枫城的社会地位,举足轻重,这样的照片,如果不是经过他本人的允许,恐怕任何一个媒体在发这则消息时,首先都得考虑他们接下来的生存问题。

程骏知道陆瑶所指,但他依旧装着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回给陆瑶一个淡淡的笑意:“怎么了,不合适吗?”

“没有。”陆瑶狠劲地摇头,不敢抬头看他,他的目光穿透力太强,她怕自己轻松就被他说透:“你不该同意登这些照片的,别人会怎么看。”

果然,只一眼,陆瑶心里的担心,全被程骏掌握:“怎么不该,我又不是偶像级别的公众人物,我吻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别岔开话题,我说的是报纸上的照片,我觉得那属于我们的隐私。”

“隐私隐蔽的太久了,也需要拿出来晒晒吗,快吃,待会儿我送你们娘俩。”

程骏说得都没错,可她心里,却始终拧着一根绳,转不过弯来。

一路上,陆瑶坐在后面,两眼只盯着窗外飞驶而逝的景­色­,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前面的程骏和儿子有说有笑的谈论着幼儿园的事情,她只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的听着,心猿意马。

“程骏,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看着彤彤那小小的身影脚步麻利地跑进教室之后,陆瑶开口。没有回头,她也知道,程骏此刻就站在她身后。

“嗯。”程骏没有多话,嗯了一声,嗓子里有些噎噎的,吐出的声音沙哑。陆瑶的背,挺得很直,秋风中,她短短的碎发被风吹开,倒在一边,看起来很零落。程骏突然想伸手,为她梳理一下发,但脚抬了抬,却终于还是没有动。

他想,这个结果,终于是要面对的,陆瑶,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他没办法跟她解释也不能解释。从两人刚牵手的那一刻起,这种误会就已深深地埋下了种子。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解释,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而已。不想给她增加负担,不想让她感觉与他在一起生活会有压力。

可是现在,这种误会已到了实在无法解释的时候了。

她终于要跟他摊牌。

该面对的,始终得面对,只要她下定了决心,考虑足够成熟了,不管她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不再会强求。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幸福,最起码,可以给别人幸福。程骏低着头,看着陆瑶挺挺的背影,踩在地上的那双脚,­精­巧,利落。心,突然感觉似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了一下,痛痛的。

他忘不了,那双脚,­精­美的小脚,凉凉的,焐在他怀里,让他的心都要被暖晕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继续。

“在车上,还是另找个地方?”

陆瑶的背,晃了一下,儿子又急匆匆地冲出教室,跑得有些紧,脚下一绊,摔了一跤,便爬起来依旧张开小手向妈妈的方向急奔,看得她心里一颤一颤的。

隔着闪亮的不锈钢升缩门,彤彤用双手扒住了门:“老师说每个人要交一百块钱的服装费。”

快国庆了,各班都在排练节目,陆瑶怂恿着彤彤报了名,小家伙的舞跳得很­棒­,歌唱得更有犯儿。

程骏没有动,陆瑶已经开始翻钱包。

彤彤将目光直唰唰地投在爸爸身上,他多希望这时候爸爸挺身而出,抢在妈妈面前,但是,爸爸却没有动:他又忘记拿钱包了吧。

小家伙从陆瑶手中接过钱跑远了,陆瑶回过头来,程骏的目光刚好尴尬地离开。以后,他得改掉这个习惯,身上没有现金,好多地方都不方便。

“你不是说还要开会吗,等你开完会吧,你安排一下时间,我去找你。”在印象里,上次去程骏的公司,好像是三年前的事情吧。那时候,程骏还不是荣氏的总裁,在他的办公室里坐了半小时,他忙得几乎没跟她说完一句完整的话。那时候陆瑶还笑他:你真象是流水线上的机器人。

三年之后,不知道他会不会比那时更忙?

其实,他的身边,该有个人的,很贴身的,事事处处都可以照顾到他的人。

程骏坚持送陆瑶回公司,陆瑶却拒绝了。

昨天的一幕,不敢也不能再重演。

陆瑶转身,还没走出两步,站在路边打车,程骏的电话在裤兜里震动。边走边接电话的他,脚步蓦地迟疑了一下,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眉头是皱了,站在车子旁边,好久都没有动一下。

陆瑶坐在车上,走了很远,还看到木头般站在那里接电话的程骏:什么事让他那么凝重了?

包包里的电话,开始了刀郎那深厚的声音。陆瑶掏出手机来,看着这款与程骏款式相同的情侣机,心头重重的,好舍不得。明明没有拿多久的东西,却象拥有了很久似的,暖着她的手,热到了心里。

号码却是程骏的,咳了两声,才吐出一句话:“­奶­­奶­和爷爷要到咱们这儿住一段,你看方便吗?”

陆瑶愣了一下,心惊惊地跳。­奶­­奶­和爷爷?那意味着什么?他的家长?结婚八年,他终于肯让她这个丑媳­妇­见他的家长了!鼻子一酸,眼里突然有泪水,湿湿地涌出来。

电话那头的程骏,没有听到陆瑶的声音,有些为难地抿了一下­唇­,咬住,让自己疼,“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告诉他们不要来。”猜不透她的心,他心里忐忑的。

“不,我没有,没有不愿意。”陆瑶的声音里含着湿意,有些哑,但急切了些,没有带出情绪,电话那头的程骏松了一口气,脸上显出轻松来:“他们可能明天早晨到,下班如果没事,我早点回来,陪你去买菜。”

“嗯。”陆瑶答应,心却早就飞到了家里。

家里太乱,这里,那里,都乱糟糟的没有收拾。更何况楼上还有戴婧没有收拾走的东西,这些,一定不可以让老人看到的。

还有老人的卧室安排在哪儿?年龄大了,上下楼肯定不方便,而程骏的书房东西又太多,搬起来不方便。

她的大卧室倒是好,光线也足,室内还有一个全封闭式的阳台,不想下楼的时候,躺在沙发上晒太阳,那感觉也是好的。只是那张床太硬了些,老人怕是睡不舒服。

陆瑶人还没到公司,已经在车上打了好几个电话。

一个是打给搬家公司的,一个是打给家俱店的。

到公司,跟安若照了个面,叮嘱了秦桦见句,出门时,正好看到一脸巧笑倩兮的许默,一脸乖巧的站在那里等着她。

陆瑶倒是忘了,今天下午电视台的现场红歌会,她安排了许默在刘亦琳之后出场,让新人露个脸。这会儿,她八成是在等演出的排序时间和演出服装。

陆遥的身影象风一样穿过走廊,杀到演播室,跟导演敲定时间之后,把许默带到了休息室。

“穿这套银­色­的,现场要注意配合气氛。”她指着挂在衣厨里那套银­色­的服装,酷酷的,有种超人的感觉。

许默果然皱了一下眉,不情不愿地伸手,长长的指甲在银­色­的纳米面料上,发出一声“刺啦”的声音。

“你知道劲歌不是我的强项,为什么还这样安排,这样故意的针对我,是不是因为程骏?”

陆瑶转过身,小姑娘灼灼的眼神一点都不回避地迎上,有些倔。

“没有什么针对不针对,你的风格你自己知道,这只是一次尝试。我不排除你演砸的可能­性­,但是跟刘亦琳上戏,对观众来说,你的吸引力还不够,你属于基本上没有出路的,所以,要不要接受,你自己定夺。还有时间,换人来得及。”

小丫头挺傲,仗着程骏那个公然出面的大靠山,行事一路高调。底下的艺人们恨得咬牙,但有陆瑶这棵参天的大树盖着,谁也不敢多言。

许默不知道,在高手林立的红歌会上,给她争取这样的一个机会,陆瑶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那天她陪着电视台的那帮导演和制片去喝酒,防护森严的脸上,没少落下那些肥男­色­男们垂诞的眼珠子,害得她晚上做梦都被吓醒,摸了几次脸。

“我只是告诉你,这次,我一不定能演好。”

“尽力就行。”陆瑶没有再继续,她知道小丫头心里的不服气,也知道她憋着火。“下午我不一定到场,你自己发挥就行。”她的话已很明确,再多说,就啰嗦了。

“你也喜欢程骏的,对吧?”陆瑶的脚刚刚踏出门,许默在身后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度。

陆瑶转过身来,眸子直直地落在许默妆容­精­美的脸蛋上。

“我看得出来。但是那又怎么样,追他的人多了,我是其中一个,我也有自信会是最后胜出的那个。”

“好好努力。”陆瑶一脸淡漠,象是在谈论别人的家长里短一样,一点不感兴趣的样子,转身,她不会跟一个小姑娘在这时因为吃醋弄得­鸡­飞狗跳让人看笑话。

许默的脸唰地红了,跟在后面不服气地再补上一句狠话:“我知道我的把握有多大。程骏是个已婚的男人,你是个已婚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他身边留出的那个缝隙,只会收纳简单的填补,而你,太多牵挂了,也太多麻烦。所以,我的意思是,与其长痛,不如快断。也许你的身边人,不是你最满意的那个,但我看得出来,他是最珍惜你的那一个,实在犯不着为了不真实的感情而放弃婚姻,你说呢?”

小丫头的话咄咄逼人,陆瑶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自在。直到许默说完,她送给她一个甜腻的笑,然后抬腿离开。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珍惜的。”

许默看着她那脸笑和轻松的身影,半天还在回味着她的那句话:我会珍惜的。她要珍惜的是什么?是对程骏的追求还是珍惜她目前的婚姻?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妖更文了,赶快来支持,两天没更文,今天的字数多了。

亲人

程骏提前下班,回到家时,陆瑶正跟一对花发老人聊得欢天喜地。看到程骏进来,陆瑶笑笑地迎上来,拉过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你去看看我给爷爷­奶­­奶­新换的床,还来得衣换。”

程骏停在玄关处换鞋的动作,稍稍的怔了怔。沙发上,坐在两位老人,眉目清秀,虽然身上的衣服不是很显眼的贵气,但神情里流露出来的气质却高贵儒雅。

“爷爷,­奶­­奶­。”程骏走过去,笑了笑,脸上的肌­肉­绷着,看不出是紧张还是局促。

陆瑶站在身后,呆呆的。

沙发上的老爷子率先咳嗽了一声,紧盯着孙子的目光移开。倒是老太太识相,招手,让程骏过去:“你媳­妇­儿,还真的没挑。”

“­奶­­奶­,你们提前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去接您,路上还好吧。”程骏窘了窘,偷眼看站在身后的陆瑶。唯恐­奶­­奶­突然说出什么话来。

­奶­­奶­脸上笑笑的,没有生气的迹象,倒是又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了站在身后的陆瑶:“就这么几步路,又不是太远,走着也就过来了。只是委屈了这孩子,一直还当我们是客人,张罗这张罗那的。小骏,你也真是,象家里搬东西这样的粗重活,你该安排了人去做的呀,怎么能让阿瑶这孩子自己动手呢,你看把她给累的。

程骏一颗悬着的心放下,看着陆瑶头上的汗,突然就心疼了:“你做什么,怎么不等我来?”

从程骏进门到现在,陆瑶一直默默的,没有说话。

她早早地回家,将楼上的卫生打扫了一遍,才刚刚将她书桌上重要的东西归了类收拾到楼上,搬家公司的人便来了,紧跟着,新买的床送到。

陆瑶跟着气喘咻咻地抬东西,却敲门进来两位走错了门的老人。

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一身清爽,也许没有坐电梯,爬楼上来的,到门口时,他扶着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倚在门框边,喘得满脸发紫。

陆瑶给他们倒了水,先让在沙发上歇了,放下手中的活,双手在老太太后背上轻轻的抚。

老爷子一直不说话,一直盯着陆瑶,板着的脸上,威严,透着几许慈详。陆瑶便让老爷子去帮着看那张新买的实木床:“给我爷爷­奶­­奶­准备的,麻烦您试一试,舒服不。”老人跟老人赏试东西的眼光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陆瑶想,如果老人说不喜欢,乘家俱店的人还在,更换还来得及。

老爷子坐上去时,陆瑶一直陪着小心地站在旁边,直到老爷子点了头。

程骏跟两位老人的关系,却不甚亲近,淡淡的,只象征­性­的问候了几句,便没了下文。

陆瑶在厨房里做饭,程骏脚步轻轻地进来,站在她身后,口中的热气便飘到了她的颈间:“谢谢!”

陆瑶正在摘菜的指尖,稍稍慢了慢。

他在对她说谢谢。

在他的家人面前,他需要用这种客气而生疏的方式来宣布他跟她的关系,多么尴尬的事。

陆瑶没有作声,半天,才说出口:“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呀,做为你的妻子,就当是我份内的事情好了。”她淡淡的,回头笑笑。看得出来,他们夫妻之间,并不比跟他跟自己的爷爷­奶­­奶­亲热到哪里去。

程骏,也许骨子里就是凉的,跟谁都不亲吧!

程骏喉头咽了咽,到嘴边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十指紧紧地握着,抵着掌心,木木的痛。这种许久不曾面对的冰冷,此刻,陆瑶的话让他心里暖了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坐在两位老人对面的沙发上,不再言语,几双眼睛同时盯着电视的屏幕上,样子生疏的象是坐在影院观众席上的陌路人。

陆瑶做好了饭,一起坐到餐桌前时,气氛才缓和过来。

“爷爷,来尝尝,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味。”陆瑶将一碗金黄诱人的面端到老人面前。

老爷子拿过面前盛着红油油的油泼辣子碟,往碗里放了一勺,然后挑起面,拌了两下才下口。“嗯,很地道的扯面,丫头,你手艺不错,在家时常做哩吗。”宽宽的面,挑在筷子上,已经吸到口中的一半,还没断。

自从进门,这是老爷子一口气跟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陆瑶看着老人吃面,心里喜滋滋的,脸上带着笑,心情也好,忘了程骏闹的那点小堵,给­奶­­奶­的碗里也放上辣子:“程骏不怎么爱吃面,也不常做,都不怎么会做了,爷爷­奶­­奶­也将就着吃,往后您多提点就是了,我再改进。”

“还是阿瑶这孩子说话我爱听,小骏呐,就是个犟脾气,过去的事,都这么久了,还耿耿于怀呢……”老太太的话,刚说了两句,陆瑶还没明白过味来,已被老爷子送过来的一个厉眼打断。

“食不言。”老爷子声音洪厚,语气重了些,再加上他那一眼瞪过来,老太太脸上立刻挂不住,窝着气,在小辈面前又不好发作,忍了忍,埋头吃饭。

两位老人,吃得很舒服,额头已见冒了汗,静静的,几乎听不到吸食汤面的声音,看得出是有着严格家规也很懂礼仪的。

程骏却象是没什么胃口。碗里盛的面原本就不多,他只是象征­性­的夹着吃了几口菜,碗里的扯面,几乎等于没动。

陆瑶将炉灶上煨好的烫端过来,盛了一碗给程骏,旁边单独放着一碗香米饭,跟这份汤,都是单独给他做的。

程骏憋着,一直没说话,桌子上,只有陆瑶招呼着两位老人吃饭的说话声。

陆瑶把自己的卧室搬到了楼上,两位老人在,程骏不好意思继续睡书房,换了睡衣,直接上了楼。

顺手拿起陆瑶放在床头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还是不见陆瑶上来。人心急的时候,时间就特别的长。陆瑶有睡觉前翻书的习惯,床头了放了好几本书,程骏突然对一本原版的德文书感了兴趣。是二战后经济复苏时期的一本经济学论著。

怪不得陆瑶最近一段时期在金石的表现令安若都大跌眼镜,原来她在看这本书。

程骏来了兴趣,逐页的细读,页码翻过去了三十多个,陆瑶才推门进来。脸上红扑扑的,进门时脸上的笑容还没隐去,便生生的撞进了程骏的眼里。有多久没看到过她这样阳光灿烂的笑容了?很久,久得他都忘了她骨子里还有那样一份不加修饰的质朴和纯真。

程骏毫不掩饰的眼神,让陆瑶的脸再次红了一点,脸上的笑意收住,再次换上招牌表情:淡然。

慢慢的移到床前,坐在程骏旁边,从他手里拿掉书:“程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人人都说隔代亲,而且,早晨程骏给她的电话里,那份盼望的神情也很明显,为什么见了面,她看在眼里的,却是这份隔阂和生疏呢?

程骏眼眸里的愉悦一扫而光,烦燥地推开陆瑶,再次抓过那本书捧在面前:“没有。”

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瑶不依,身体也顺势跟着粘过去,贴在他身上,强迫他的脸,对上她的:“我有。”

陆瑶说的肯定,倒是让程骏的心里打起了鼓,眸光凉凉的,带着几份弱,语气很淡,很低,象是乞求。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非要今天吗?”他心情很坏,此刻,当面临着最后决择的这一刻时,他内心仅存的,已不仅仅是烦燥,还有惊慌,还有害怕,还有失落。

在手里握了八年多的感情,说要放弃,当真的要放弃时,哪里会有预想的那般坦然。

陆瑶的眉心泛起了一朵花,不明白程骏的坏脾气怎么来得这样快:“程骏,你现实些,有些事情,是回避不了的。你不是怕事的人,而这些事情,迟早要解决,现在,乘你爷爷­奶­­奶­在这儿,我们得把事情摊开了。”

“陆瑶,你安的什么心,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狠心绝情,这么迫切地想要离开我?”

程骏瞪着陆瑶,眼里的悲伤掺和着怒火,样子凶巴巴的,象要吃人。

陆瑶被唬住,张着嘴,愣了半晌:“你,在说什么?”今天的程骏,从进门以来就怪怪的,现在说出的话更是不可思议。

他在想什么,他的脑子里又存了些什么?

往事

程骏没理陆瑶,背过身,径自睡了。陆遥看着程骏宽宽的背,手不由自主的伸过去,贴着那片火热,顿时感觉踏实。

程骏闭着眼睛,心里莫名的慌。第一次,他感觉在面对她的时候,需要逃避她的眼神。

“其实爷爷­奶­­奶­还真挺有趣的,象两个老小孩,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们相处好的。”陆瑶的声音甜甜的,润润的,乖巧。

程骏动了一下,没有转身,心里却翻开了浆子:“你不会是真的想跟他们长期相处吧?”

“嗯?为什么不想呢?”其实程骏不知道,陆瑶从小就是喜欢热闹的,尤其是窝在老人堆里的时候,听他们谈古论今,说说过去那些有趣的事儿,每回都听得入了谜。

“他们脾气不好,陆瑶,你得有思想准备。如果他们说什么过份的话,你……”其实他知道爷爷­奶­­奶­会跟陆瑶说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们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陆瑶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程骏的肘弯里,轻轻地环在他的腰上。这部分肌­肉­结实,没有弹­性­,但让她心安。

“你真的……”程骏突然转过身,险些将陆瑶的手臂压住,身子挺了挺,护着衬在他身下的手臂,目光有些热。

陆瑶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一个小甜蜜来,手指一伸,竖在程骏的­唇­上,挡住了他后面要说出口的话。躲开他的眼神,却象一只小狸猫样的一顺,缩在了他宽宽的,厚厚的,热热的怀里,小嘴里呢喃着:“我说了,接受你,包括你的全部。”

那句话,是陆瑶在答应程骏求婚的那天早晨说的。

在异国他乡的日子,因了两个人的相互陪伴,过得无虞。很多时候,陆瑶放学回到家时,程骏也紧随其后,陆瑶有时候甚至在想,程骏是不是在路上就发现了她,只是有意地放慢了脚步随在她身后的。

这样问程骏时,程骏总是诡异地撇撇­唇­,一笑而过。

其实陆瑶不知道,她的问题,正好切中的程骏的软肋。他是没法回答她,才选择了沉默的。

陆瑶的学校离程骏的公司不远,每天陆瑶上学的时候同,他其实可以顺便带上她,但是陆瑶不肯,程骏也不坚持。但是许多时候,他的车子都会擦着她身边而过。当她站在路边等候通过马路时,他在车内看着她那简单的身影,倔强而有气质。

程骏跟安若是校友,又是旧识,安若与陆瑶是校友,程骏便有了许多可以堂而皇之进入校区甚至蹭课的理由。

安若读社会学,比陆瑶高两级,再加上他们不同专业,陆瑶认识安若的时候,还是通过程的介绍。

每个周二的下午,陆瑶总是抱着厚厚的几本书,为程骏和安若去占位置。安若对经济学不是很感兴趣,但程骏和陆瑶去听得津津有味。下课的时候,相伴走出教室的身影里,于是就常常少了安若。

其实程骏是很喜欢去旁听陆瑶那个专业的课的,与她在同一个教室,总是在所有的学生都进入课堂的时候,他才最后一个猫进去,坐在最后一排。

陆瑶是个很认真的学生,几乎每个教授的课她都听,都做笔记,因此上课的时候,从来不去注意与课堂无关的人和事。

程骏溜进陆瑶的学校,起初,他对这个土得掉碴的丫头几乎是看不上眼的,如果不是因为宇凡……

正因为宇凡,有一天,他不放心了。

陆瑶走路的时候,也象她做事时一样的专注,象个独行侠,来去自如。

陆瑶不是那种漂亮得耀眼类型的女孩,但是温婉,沉静,举止优雅,身上俱备典型的东方女孩的柔和美,是完完全全的气质型女孩。

程骏发现她身后有鬼鬼崇崇的尾随者时,正是夏天。陆瑶穿着一身柔和的藕­色­衣裤。服装的面料和款式都算不得新潮,是当时国内很常见的亚麻,但是在那个夏天的美国,独自走在街上的陆瑶浑身都透着飘逸的美。

当时的程骏,正开车路过,那副清丽脱俗的身影,让他当时正烦燥着的心,顿时一清。

当时,两人已经错过了,但程骏还是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调转了方向,追上。车子开得很慢,也因了这慢,让他发现了,陆瑶的身后,一直有几个黑皮肤的男人,不紧不慢地随着。这让程骏的心,一下子紧了。

随后的几天里,程骏便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时间,总是不声不响地,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直到有一天,那几个男人准备动手的时候,他毫不留情的出手,断了那伙人的欲望。

那个夏天的那一天,程骏回到家时,包裹着纱布的手,一直躲在裤兜里,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拿出来。

但是,晚饭后,当他走进自己的卧室却发现,床头上,放着一卷雪白的纱布、消炎药和手腕密封­性­极好的塑料手套。

程骏站在床前,足足有五分钟,看着面前的东西,一动未动。后来,他脑子里不知道是潜进了什么,让他象是突然散失了理智般的拉开门冲出卧室。

客厅里,陆瑶还在擦地,穿着家居服的她,朴素无华,看到程骏急急地出来,直起身,往一边让开,眨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表情怪异的程骏。

“那些东西,是你准备的?”其实他的问题,问的只是多此一举。这个几十平米的房舍里,只有他们两人,除了陆瑶,还会有谁呢。

陆瑶没有否认,依旧笑着,表情淡漠,看不出她内心的荣辱娇嗔:“应该的呀,别忘了洗澡的时候戴着塑料手套,免得伤口感染。”

一句话,很淡,可是那一刻,程骏的心里却激起了惊涛骇浪,那一刻,他甚至想也没想便一步上前,堵在陆瑶面前,目光灼灼,居高临下的瞪住了陆瑶,问她:“你喜欢宇凡对不对?”

陆瑶似乎愣了一下,稍即明白了程骏的意思,才大方地对他一笑:“是呀,那么优秀的男生,没有女生会不喜欢的。”她明白了他话里的意识,却没有明白他问话的目的,回答得坦然。

程骏的眸光,瞬间寒了一些,蓦地伸出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钳住了陆瑶,将她抵在墙上:“我问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可以成为他的女人的那种喜欢。”

陆瑶彻底的愣了。

那一刻,她眼里的程骏,已不仅仅是个正在发火的男人,而是一个要吃人的魔鬼。她无数次见识过程骏的­阴­冷,但他如此狠燥的发火,她确实感觉到了适应的茫然。

惊怵,让她好半天才咽下了卡在喉间的唾液,让自己勉强的镇定下来,开口:“如果不是,你会不会赶我走?”

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再遭欺辱,数年前,妈妈就已卖掉了她们的房子,离开了她们共同生活的那个城市……

十几年,妈妈为了独自将她抚养成|人,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和欺辱,不知付出了多少。

留学!如果陆瑶可以象别的有身份有背景的女孩子一样,如果身边也象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亲人,她何尝愿意背井离乡,离开相依为命的妈妈。

昂贵的留学费用,对早就失去固定生活来源的妈妈,已经是捉襟见肘,如果现在再失去程骏有意给她提供的这份方便……

陆瑶懵了。

“做他的女人,你真的没想过吗?”头脑中的热血褪去,让程骏狂燥的心,冷静了不少,但他依旧不想舍弃这个问题。

陆瑶摇头,再摇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如果你有意要亵渎我们的友谊,对不起,我现在就可以搬出去。”陆瑶冷静下来,突然发现,这样的程骏,突然让她接受不了。

他帮她是有目的的,原来只是为了让她成为他弟弟的女人。

她推程骏,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好在程骏没有坚持。当陆瑶很反感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进入自己的卧室后,程骏的脸上却显出了少有的轻松,令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那一夜,他没有回卧室睡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红酒,慢慢的抿。到天亮的时候,面前已摆了五个空瓶。

清晨,陆瑶果然拎着一只沉甸甸的箱子,拉开了卧室的门出来。她没有看到沙发上已经喝红了眼睛的程骏,就在伸手去拉进户门的时候,手中的箱子被扯住了。

回头,程骏一副醉态地站在身后,眼睛红得象只小免子,手劲很大,语气却赖赖的:“我饿了,我要吃饭。”他的身子晃了一下,几乎栽在陆瑶的身上,却还是把持住了。

“我的手受伤了,不能洗衣服,不能擦地,不能做饭,不能……”依程骏的酒量,五瓶红酒,应该不会醉,可是那天,他却在床上醉卧了一天,中途还不顾形象地吐了一次,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陆瑶扶着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脆弱的时候,也可以软成一团棉花。那天,她第一次翘课。在美国的一年多日子里,她第一次,翘了一天。

绕指柔

睡熟的程骏,温柔听话的象个孩子。她轻轻地抚着他被汗湿的头发,滑滑的,黑黑的,每一根都很有型,每一根都透着令人心动的魅力。

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着他均匀的酣声,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副­唇­线张扬的很有个­性­的­唇­,终于没有忍住,俯首,偷偷地,将自己与异­性­间的第一个吻,落在了那张­唇­上。

心惊惊的,酸酸的。陆瑶象逃跑似的躲进了自己的卧室,为刚刚的那份鲁莽,恨得咬牙。

数年前,第一次在柳宇凡家里见到程骏时,他那帅气的一个呼吸,已让她神魂颠倒,甚至很有一段时间,他成了她无数个梦中的主角。

但是,她知道,在她的生命中,程骏,永远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第一次跟着柳宇凡走进他们的家,尽管柳宇凡什么都没说,她也什么都没问过,但是她已明白,她不属于他们的那个世界。

中国,是个极重身份和门第的民族,尽管很多人都说不在乎,但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跳出那个俗成不变的思想观念。

即使他本人可以不管不顾,那么他的家人呢?谁会接受一个单亲家庭无任何社会背景的女孩!

这一生,陆瑶以为她与程骏的交际,在跨出那幢庄严的别墅时就结束了,却没想到,数年后,他们会在美国再次遇见。而且,还那么的巧,她做了他的室友。

明白两人身份差别的陆瑶,将程骏深深地埋藏在自己情感的深处,尽量避免一切会与他擦出火花的举止,小心翼翼地相处,却还是不知不觉地沉沦。

那一次,她放学回家,却在临近家门时,看到程骏从车上拥着一个身材娇美的女子下来,走向他们的居处,她的心,霎时痛得让她额头直冒冷汗。

那天,她借故没有回去。程骏后来打电话,说她未婚妻来了,从国内来看他,希望跟她一起共进晚餐。

陆瑶的胃,痛得让她滚在同学的床上,额头冷汗直流,但是接起电话,她依旧笑的轻松,还伴着同学宿舍里几个人的笑声,道出了她的祝福。挂上电话,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哽咽着,让嗓子都哽出了血,吐了一整晚。

戴婧在美国呆了半个月。

陆瑶正好跟着教授去了华盛顿,在一家投资公司实习了一个月。

回来的时候,人瘦了一圈。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程骏,看着拎包进门的陆瑶,眼睛顿时瞪圆,看着她,象个陌生人。

“天,陆瑶,是你吗?”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陆瑶爽爽地笑笑,压着心底的酸,将手里的行李扔在地上。

程骏的手,象钳子一样,夹得她胳膊疼。

“混蛋,你这一个月做什么去了,有没有吃过东西。”他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里的心疼比惊诧多。那一瞬,陆瑶突然鼻子一酸,没有忍住,扑进了程骏的怀里,将大把的眼泪洒到他白­色­的衬衫上。

程骏慌慌地轻抚着她的背,轻声的哄:“发生什么事了,别哭,慢慢说。”

陆瑶离开程骏的怀,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笑了:“回来的感觉真好,那个公司,全是白皮肤的人,看谁都凶巴巴的,见到自己的同胞,真好。”

程骏眼里的疼惜,渐渐地黯淡,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程骏和瑶虽然同居一室,很多时候,他们之间都没话。

程骏总是很忙,不在家的机会比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但是只要他在家,只要陆瑶在客厅和厨房这些约定的公共区域内活动,程骏肯定会在这两个区域的某一个位置出现。

有时候,陆瑶做饭,程骏便捧一杯水,坐在餐桌前,隔着中间那道透明无摭的玻璃,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每一个从细到粗,从小到大的动作,整个过程,一丝不拉地看进眼里。

陆瑶的身体原本就不胖,再加上从华盛顿回来后瘦了一圈,整个人,戴上围裙,娇小的象个孩子。

看着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的忙,有几次,程骏都不忍心地去帮她,结果却被陆瑶连搡带推地赶出来。

索­性­,他就坐在外面看,看得心里软软的。倒不是他很喜欢吃陆瑶做的饭菜。相反,外面的餐厅做的中国菜,比陆瑶的手艺好不知多少倍,但是他喜欢看她小小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的感觉,那种特别的浓浓的家常味,那种浓浓的亲人的感觉,他做梦都想得到的生活,是他与她相处时,最让他享受的。

寒假的时候,柳宇凡从温哥华回来,三个人的家,一下子热闹起来。程骏从不来都没见过那么开心的陆瑶,跟柳宇凡在一起,似乎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其实他不了解,在陆瑶的心里,阳光般俊朗的柳宇凡,是竖立在她生活中的一面旗帜,看到他,莫名其妙,就会想到快乐。

因为没有课上,乘着寒假的时候,陆瑶打了一份零工,每天到一家杂志社去做录入。工作是计数制的,按劳取酬。陆瑶便全身心的投入,希望可以多赚一些,于是。每天,很早出去,中午几乎不休,只是杂志社从不让工人加班,下午的时候,柳宇凡在杂志社门口等她。

“你想带我去哪?”坐上柳宇凡的车,方向却不是回家的路。

柳宇凡看着陆瑶脸上的紧张,调侃地笑笑:“去一个只有我俩的地方。”整天都是三张面也相对,柳宇凡心里有话,想对陆瑶说,可是总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陆瑶说你就闹吧,小心你大哥把你抓回去。

柳宇凡依旧阳光的笑笑:“我是大人了,他还管我呀。”

车子出了市区,驰上了高速,一路疾行,都是陆瑶不熟悉的景­色­。她头歪在坐椅上,半闭着眼养神。柳宇凡便放慢了车速,将坐椅给她放躺了些,瞅着陆瑶的脸,眼波里会是温柔。

陆瑶就笑他:“小心前面,当心碰到护栏。”话才刚落下,柳宇凡的车子果然好巧不巧地撞在了护栏上,好在车子速度慢,人和车都没有损失。

柳宇凡便故意咬牙,虚张声势地要捏她的脖子。陆瑶笑得就更凶,一口唾液涌上来,她呛了一下,咳嗽起来。柳宇凡软绵绵的拳头立刻换成了轻柔的手掌,那一刻,他也没想什么,便顺着陆瑶的胸口轻轻的抚,是怕她呛得太厉害,其实嘴­唇­都紫了。

但是陆瑶的心却一阵狂跳,他抚顺的位置,正好是她刚刚发育成形的圣女峰,女孩子最神圣也最敏感的地方。

于是,一个巴掌,在柳宇凡的手还没来得撤离的时候,已落到了他的脸上,那张白皙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指印,紧接着,红成了柿子。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车里,一个眼波里全是愤怒,一个眼波里全是哀伤。

整整一路,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他们到了那个目的地,原来是一个很大的湖泊,冬天冻了,两人走在僵硬的河床上,陆瑶想着心事,柳宇凡跟在身后。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背后一声巨响,陆瑶回过身,柳宇凡去正拍着手上的灰土。、

“你­干­嘛?”陆瑶脸上瞅着柳宇凡,河面上,一块刚刚落上去的大石头,在坚硬的冰央上,留下了一个坑洼,溅起了一层冰屑。

柳宇凡咧嘴一笑,白净的脸上顿时显出阳光般的温暖,使得陆瑶心头一颤。他拍拍手,移开目光:“我要不弄出点动静来,你都忘记了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太静了。

陆瑶知道,她的心事又飘远了。的确,刚刚,她是忘记了身边还是有他这么个大活人的。

“我们要去哪里?不会在这么冷的地方转一还在吧?”外面的风很冷,每一丝都似要钻进人的肌肤深处去似的。

柳宇凡麝皮的棉茄克,但陆瑶的身上却依旧是她穿了N个冬天的棉衣。虽然显得旧了点,也不怎么保暖了,但是她喜欢那个款式,喜欢红红的颜­色­。

更主要的是,这件衣服是妈妈买的。

那个冬天,为了不再让她的手脚冻肿,妈妈偷偷去卖了血。所以,穿着这件棉衣的时候,陆瑶总是觉得妈妈就如影随行的在身边。

“我们去烧烤,很地道的美国加洲风味。”柳宇凡的目光稍稍的在陆瑶的身上停了一下,嘴角的笑还在继续,人已经开始前行。

陆瑶从来没到过美国的农村,一见才明白,美国的农民,并不象中国人那样,大冷的冬天,烧一盘土炕,然后炖一锅­肉­,然后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烘烘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国庆,祝所有的筒子们:节日快乐!

错过

这家家居式的乡村烤吧,里面的家具也象这间屋子的风格一样,里面是全木制的古老陈设。

柳宇凡拉着陆瑶在靠近壁炉的木桌上坐下,支起烤炉,将已被主人肢解的动物尸体放在烤炉上,屋子里,立刻传出一股焦味。

陆瑶看着柳宇凡熟练的烤­肉­的动作,一双原本就不小的眼睛再度放大了一倍:“你对这里很熟悉?”她的话是不定式,但她知道柳宇凡听得懂。

柳宇凡稍洗脸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着他手中的活计,半天,才慢慢的说:“我是在美国长大的。”

“?”陆瑶的嘴,立刻圈成了O型。

“你,在国内呆了多久?”突然意识到什么,陆瑶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五年呀,你都知道的。”柳宇凡将一只烤好的­鸡­翅膀递给陆瑶:“尝尝,熟了没有。”

陆瑶伸手接过,却半天没有送进嘴里。

五年,她当然是知道的。从初一到高二,那五年,他们一直是同学的五年。

“你,为什么要到枫城去呀?”陆瑶一瞬不瞬地看着柳宇凡俊朗而白皙的侧脸,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头象有东西压着一样,呼吸困难。

柳宇凡转眸,看着她这样痴痴的样子,突然就笑出了声,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我是中国人,枫城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亲人,怎么啦,赶快尝呀,拿在手里都凉了。”

陆瑶慢慢地将手中的食物送进口中,慢慢地咀嚼,却是没有尝出是什么滋味。突然的,柳宇凡的话,柳宇凡这个人,突然让她感觉好有压力。

“不喜欢就别勉强。”柳宇凡的眉头蹙了一下,将陆瑶手中的­鸡­翅膀夺过去。七分熟的食物,她未必习惯。看着她象吃蜡一样的痛苦状,他心里不忍。

“你,是因为我才留在击枫城的。”空着的手,突然有一丝寒意侵入,让陆瑶的身体蓦地僵了一僵,眸子也冷了许多,象有一股怒气在凝聚。

感觉到了陆瑶身上顿时凝聚的寒意,柳宇凡不再说话,反复的将手中的钎子翻转着。炉火照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显得很有骨感。很少见柳宇凡有这样沉默凝重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陆瑶觉得,他的这个表情,这个姿势,象极了程骏。

烤焦的味道慢慢的被食物的香味代替。柳宇凡将烤好的­肉­装到盘大里,推到陆瑶面前:“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象你,自以为是。”

“柳宇凡。”陆瑶只喊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细,没有完满地将她心中因自卑而生起的愤怒表现出来,嗓子有些­干­。

“快吃,今天除了吃东西,什么都别多想。”

“你没有回答我,是不是因为我才留在枫城的。”陆瑶不会忘记初识柳宇凡的那天。

下着雨,她狼狈地从洪安东的毫宅里路出来,顾不得身上被撕碎的衣服,拼命地往前跑。

撞进了一个怀抱,那个被撞的人趔趄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她的肩,然后,她惊恐地抬头,看到了一张吃惊的,俊朗的脸:“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帮你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已有人追出来。

一个高大的男子,生得槐梧,脸上的一堆横­肉­,因为生气而一颤一颤的。

面容生得俊朗的男生,轻轻一推,将陆瑶护在他的身后,面对满脸横­肉­,身高和体重都明显占有优势的男子,毫不胆怯。

“你是谁,别多管闲事,滚开。”洪安东一张品,一声大嗓门仿佛几里外都听得到他的怒气。

“对不起,这位小姐好象很怕你。”握着陆瑶的手,她的颤抖,让他确定她此刻的无助。

“怕我?在枫城,好像还没有听到我洪安东的名字不害怕的人,小子,我谅在你不清楚的份上,放你一马,识相呢,就乖乖回家找你妈撒娇去,如果敢跟老子结梁子,我保证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有“有声有­色­”,嗯。”洪安东捏着手指,骨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柳宇凡下意识地握紧了陆瑶的手,揽着她,后退了一步:“这个女孩,她很胆小,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你,你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她。”

洪安东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坏笔,似乎对柳宇凡的这个问题感觉很好笑:“放过她?哈哈!她是我弟弟合定的女人,我放过她,我弟弟的下半辈子靠到哪个女人身上去,瑶瑶,你说是不是?”洪安东往前走过来,陆瑶立刻尖叫一声,死死地揪住了柳宇凡的衣服:“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我不嫁给他,我不要。”

陆瑶的大喊似乎给柳宇凡了一点什么提示,让他刚刚犹豫着的手上,有了力量:“这位先生,不管这位小姐与你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很脆弱,情绪比较激动,所以不方便与你交流,等她恢复正常了,你们再好好谈谈。”

柳宇凡不顾正在向他逼近的洪安东眼中越来越甚的怒气,公然揽着陆瑶转身。

陆瑶不知道,就在他们转身之后,身后,突然窜出了两个黑衣保骠,挡在了洪安东的面前。

陆瑶只知道,因为柳宇凡的出现,洪安东从此再不敢找她的麻烦,更不敢逼着她嫁给洪安北。

但是,自此之后柳宇凡去Сhā班,与她做起了同学。

整整五年,他几乎没离开过她的视线。

被洪家逼做童养媳的事情,在枫城,尤其是在她的学校,除了陆瑶和她妈妈,也只有柳宇凡一个人知道。他为她保密,他答应过,永远不向别人提起。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对不对,现在才突然觉得,自己好傻。”陆瑶抓过盘子里的­肉­,连佐料都没放,狠狠地放进嘴里,撕了一块下来,费劲地嚼。

柳宇凡静静地看着,有些心疼,但张不开口,他承认,初识她时就是有好感的,留在她身边,的确是抱着目的。

“柳宇凡,我告诉你,我不会,不会接受的,不管你想什么,我都不会接受的,我讨厌这种施恩式的情感,讨厌你为了这些刻意的做的那些事。”脸上流着泪,嘴里满满的嚼着东西,发出的声音象嗡嗡,但柳宇凡还是听清了,他那好看的眉头,不由地狠张了一张,脸上的表情严肃。

“我是真心的,真心的想让你幸福。”

“幸福,真可笑,你以为随便施舍我点什么,同情,怜悯,我就幸福了?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幸福,我只要尊严,我只要一点可怜的尊严你知道吗。”陆瑶扔了手中的­肉­站起来,眼里汪着泪。

柳宇凡心疼,但不得不拉住情绪险些失控的陆瑶:“我没有,真的没有,陆瑶,你知道我的,从来没有低看过你,真的只是想让你幸福。而且呆在枫城,也不是人所想的那样。

枫城是我的家,枫城有我的亲人,我哥哥,我爷爷和­奶­­奶­……”

“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陆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重新坐下来,没再继续吃东西,冲着柳宇凡,勉强地笑了一下。

柳宇凡看着,心里难受,却不好再说什么,也只能一笑:“你吓坏我了,我以为你真生我的气了呢。其实啊,我知道你的,从来都把我当朋友的,想想,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多失败,竟然动不动就惹你生气,真是该死。”柳宇凡把烤好的­肉­,放到嘴边,闻闻,味道还不错,咬了一口,莫名的苦。

陆瑶尴尬地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生气啊,我以为你……也是等着螳螂捕蝉的那个,等着要将我收入嚢中呢。”

“天,陆瑶,你有这想法?早知道如此我跟你隔袍断义好了。陆大小姐,千万别想歪了哦,赶快吃,省得凉了我再重新烤。”

陆瑶抬起头,净净的眸子里,一眼看得到底的清波:“嗯。”她愉快地答,象曾经的任何一次一样,甜蜜的声音,敲在柳宇凡的心上,突然象一记重锤,砸得他象要五脏俱裂。

“我看呀,你赶快找个心上人,免得整天对我疑神疑鬼。”

陆瑶的脸就红了,柳宇凡的话,让她心中小兔乱撞般的跳:“其实,我早就想过了,要嫁,只会嫁给程骏那样的男人。”很有安全感觉,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柳宇凡刚刚吃到口中的­肉­,没防备,猛一下嗯下去,噎得他眼睛瞬间瞪圆,手指卡住脖子,喉咙猛烈的上下滑动了一番。

“你,爱上大哥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瑶的脸更红:“我没有爱上他呀,我只是说,要嫁给象他那样的男人。”

柳宇凡喝了一口水,咽下了卡在只喉咙中的食物,接下来,吃的没滋没味,但他还是很象样子的吃完,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寒冷的幸福

柳宇凡离开的很早。

清晨,陆瑶很早就起床。夜里一直做梦,睡得不踏实,穿好衣服站在地下,还是感觉有点困。

客厅里静悄悄的,陆瑶揉着眼睛在空荡荡的地上转悠了一圈,才清醒过来。往常,这个时候,卫生间里已经可以听到程骏的洗涮声了,可是今天,屋子里却出奇的静,静得有些特别。

甚至连柳宇凡的房间里,也是静悄悄的。

柳宇凡是个习惯了早起的人,可是,却没有任何动静。

陆瑶做好了早饭,屋子里依旧没有人。

逐个的去敲门,才发现,程骏和柳宇凡的房间里,都是空的。

柳宇凡的桌子上,放着一张他自己亲手做的名信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文字很简单,却看得出他是用了心在琢磨完之后才留下的,字迹工整,看不出他昔日的潦草。

陆瑶拿起这张卡,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似乎明白柳宇凡的心事,但是,他们却是永远都无法走到一条线上相交的良人。柳宇凡,程骏,如果你们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多好。

圣诞节的夜晚,每个美国的同学都早早的放假回家,或者同朋友们一起出去了。陆瑶不喜欢美国人的那种闹翻天的感觉,没有一个至亲的人在身边,这样热闹的时刻,她觉得更加的寂寞。

一个人,缩在屋子里,破例与妈妈通了一小时的越洋电话,心头的空寂才被温暖填满。

电话刚刚挂断,她的手还没来得及从电话上离开,一阵焦急的铃声骤然响起,吓了她一跳。接起来,就听到程骏喷火的声音:“混蛋,你在跟谁打电话,占线这么久?”

陆瑶心虚的停顿了一下,有些愧意。一个小时的越洋电话,费用肯定不少,所以,程骏发火,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没有吭声,但电话那边的人却没有停下来,而且,注意力似乎也不在她的电话是打给谁的这个问题上,语气稍稍的缓了一缓:“帮我找找我的房间里是不是有个A4大小的黑­色­盒子,皮的,马上去,速度要快。”

陆瑶象逃避似的放下电话,长舒一口气,冲进程骏的卧室、书房去找东西。虽然这两个地方她常常打扫,但是象这样肆无顾忌的翻东西,还是第一次。

程骏是个爱整齐的人,所有的东西,都象他本人一样,收拾的一丝不苟,整齐而有序。

陆瑶不敢翻得太过份,每样东西都轻拿轻放,却又要刻意的保持好速度,必竟,那头的人还等得急切。

程骏的书桌,所有的抽屉都是没有上锁的,虽然上面是设置了锁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个都没有上锁。陆瑶翻起东西来,便便利了许多。

中间的一个抽屉里,放着一个­精­美的相册,出于好奇,陆瑶伸手打开。厚厚的一本相册里,照片满满的,都是程骏与一个漂亮女子的照片,或合影,或单人。

陆瑶几乎没见程骏笑过,但是照片上的程骏,与这个漂亮的女子在一起时,每次都笑得轻松,笑得自如,笑得幸福。

照片上的女子,身材高佻,面容俏丽,骨子里有种自然而成的贵气,眉眼间透出的高傲与幸福,让陆瑶的心里,狠狠的不舒服了一下。

但是照片上的一对玉人,男人俊逸洒脱,那个人漂亮高贵,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如果说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是真实的故事,那照片中的两人,就是最完美的现实版童话。

陆瑶怔怔的,看着照片上笑意如春的程骏,一遍遍抚着他光滑的脸颊,心里说不出的酸,说不出羡慕。

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她见过她的背景,她知道她的名字叫戴婧,是程骏青梅竹马的恋人,是他现在的未婚妻,未来的妻子。

有句话,说如果真正的爱一个人,你就会真正的希望他幸福。陆瑶脸上露着笑意,在这个寒冷和热闹的夜晚,照片上的程骏和照片上的戴婧,让她感到了心安。

急促的电话声音,再次打破了宁静,陆瑶匆匆地合上相册,象个可耻的小偷,脸红心跳地关上抽屉,慌慌地逃出去接电话。

刚刚,程骏让她找东西,陆瑶并没觉得太重视,以为他只不过是象以往的任何一次,让他帮他找书找笔或者找一个小玩意儿一样的随意,只是这次不同,那件东西,对程骏来说,也许真的重要。

“你笨死算了,怎么会找不到,再去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程骏的语气越来越急,直接要叫嚣了。

陆瑶终于在程骏的床柜抽屉里,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个标志的黑­色­盒子。­精­致的黑­色­盒子,皮质的表面,印着传统的中国结,被包在一块明黄|­色­的锻子里。

不明白这个盒子对程骏意味着什么,但是这样充满中国元素的格调,却真真的让陆瑶有些爱不释手。将盒子拿在手中,忘记了重量,沉浸在莫名升起的温暖里。不知为何,今晚,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家,想念家乡。

陆瑶按照电话中程骏给的地址将盒子送过去时,一幢四十多层的大楼前,已有人等在那里。

是一个黑肤­色­的男人,他将电话递给陆瑶,里面是程骏的声音:“把东西给他。”

陆瑶没有问为什么,将手中有些沉重的盒子递给面前的男人,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那张绷得如同要杀人一般的脸。

男人没有将盒子打开,只是放在手中掂了一下份量,拿一双­阴­冷的眼睛在陆瑶身上扫了一遍,在转身要离开时,才张口:“在这里等,不要离开。”

十二月的美国,圣诞节的夜晚,凌冽的寒风穿透身上的棉衣,丝丝缕缕的钻进血液里,冷得彻骨。

陆瑶站在原地,不停蹦,不停地跺着脚,身体却依旧寒冷,而且,随着越来越烈的风,她浑身上下也越来越冷。

刚开始只是感觉身上冷,渐渐的,双腿不停地打颤,牙齿和牙齿不停地磕碰在一起,不由自主地发出嗒嗒的声响,象空旷的林子里,一只孤独的啄木鸟,不停地在树­干­上寻找食物。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远处的街道上,有鞭炮的声音传过来,节日的气氛,让陆瑶稍稍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但是对面的大楼,却依旧沉浸在黑暗和宁静里,如一只沉睡的庞然大物。

陆瑶开始让慢跑,在原地不到十米的地方,来来回回的跑,让一双快要冻僵的双脚给身体传递一丝由运动带来的温暖。

寒风中,她举起双手,捂在麻木的脸上,在脸上的肌肤有了一点知觉之后,再撤下来,然后伸进衣服里取暖。已经僵硬的十个指头,隔着内衣贴在身上,甚至已感觉不到肌肤与肌肤之间的存在。

面前的大楼,依旧暗着,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些担心,担心此时的程骏,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刚刚那个黑肤­色­的男人,投在她脸上的一瞥,让她有些惊慌。

来到美国两年,在这里与程骏相处了两年,直到现在,她竟然都不知道程骏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到底是在上学还是在工作。

对程氏兄弟的生活环境,陆瑶一直有些怯,从不敢过问,莫名其妙的就害怕知道真相。

寒冷而孤寂的夜晚,陆瑶站在寒风凌咧的街头,不停地跳着脚,听着远处的大街上传来狂欢的歌声,突然脑子里就出现了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那是个童话,但那个女孩,的确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样一个万家狂欢的夜晚,离开了世界的,因为她要去的另一个世界,有她的亲人。

陆瑶心里一个激灵,颤了一下。

刚刚的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有些憔悴,只是那一刻她只顾着高兴,忽略了。现在突然想起,心惊惊的。

妈妈独自躲在离枫城五百多公里的偏僻小镇,给一所私立的学校教授音乐和英语,四十多岁,年龄并不大,但是长期的节俭,使她的身体常常有病。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不知道妈妈有没有舍得给自己租一间有暖气的房子?

离开家两年了,陆瑶好想妈妈,可是,她身上却连买一张机票的钱都拿不出……

亲人,亲人!

不知不觉,一滴眼泪滚出来,流在面颊上,烫烫的,让她感觉到了一股酸涩的温暖。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知不觉地靠近。陆瑶歪了歪头,看到了一身黑­色­衣装的程骏,脸上带着寒意。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那么真实地靠近,陆瑶­唇­角一斜,露出了一抹笑魇,停下不停晃动的双脚,这才发现,两条腿木木的,已有感觉不到的寒冷和疼痛。

因为肌肤的僵硬,也许在程骏看来,陆瑶的这个笑容实在是比哭还难看,但是那一刻,陆瑶却真实的笑了。

“那个人,让我在这儿等。”

在异国他乡,在寒冷的午夜,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心头的感觉,何止是温暖。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在这样一个思乡心痛的夜晚,亲人就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了面前,世界上,恐怕已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程骏,你没事,你好好的!她在心里默念,没有说出来。

“你这个笨蛋。”程骏刚刚正坚如寒冰的心,在看到这副模样的陆瑶时,渐渐松软,抬起手,轻轻抚在她早已冻得麻木的脸上,手掌温暖,让陆瑶的怔怔的眼睛象痴子般了忘了眨动。

其实,他从刚一出停车场,就看到站在路边这个孤单的身影了。他不敢保证那个不停地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的黑影真的是她,但是他还是走过来了。

“大哥,小心。”属下突然抢在他前面,拦住了他,但是他却伸手,将属下挡开了。

“不会有事。”他拒绝了属下的保护,执意的向她走过来,越近,他的心跳的越猛,直到真实的看到了她的笑,他的心才安静下来。

在这样充满危机而寒冷的夜晚,有人站在路边等他,翘首,张望着他有可能出现的方向,在牵挂着他的安全!

突然觉得幸福,原来被人牵挂的被人掂记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美好。

程骏忍住了要揽陆瑶入怀的冲动,拉着由于冻僵而行动迟钝的陆瑶,回到车上。陆瑶的嘴,已不能利落而清晰地吐字了。程骏额头几道黑线,沉着脸,不说话,只将车内的空调重新调了一下,看着她不停地哆嗦着的身子,眸中的神­色­,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疏离

程骏放躺了坐椅,然后将陆瑶来不及缩回去的脚抓在手中,脱掉她脚上的鞋子,甚至连袜子也扒掉,抓住一只塞进自己的怀里去焐。而另一只,他轻轻地用手搓着脚心。反反复复的,直到搓的那只脚心有了热度,才再次塞进怀中,取出另一只,再次反反复复地搓。

陆瑶象个听话的孩子,自始至终,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瞪着两只大眼睛怯怯地看,心里有些小甜蜜,有些小惊恐……

那天夜里,程骏将陆瑶放在自己的床上,不让她动,却隔着薄薄的睡衣,从脚一直搓,搓到了两只手、两只耳朵都热了,才松开手。

陆瑶不敢睡,一直看着程骏专心致志地做着事,静静地看着他额头渐渐渗出的细汗,一层又一层。

在美国的两年,在与程骏安全相处的两年,两个人,第一次,因为这个圣诞节的夜晚,离得这样近。

整个晚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两个人都默默的,但两个人的心里,却都不再平静。

天快亮的时候,程骏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站起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而且,我也不喜欢为了男人牺牲自己的女人,笨女人。”

程骏关上门出去了,陆瑶却再也没有忍住眼里的泪,汹涌地流出来。

后来的陆瑶,脸上和脚上,都生了冻疮,红红的一片,遇热就开始痒,尤其是那张圆圆的,白白­嫩­­嫩­的脸,突然鼓起了两个红二团,还时不时地有脓水流出来……

好在是假期,没有同学看到,只是更多的时候,陆瑶都独自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偶尔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是摭着一条围巾或是戴上口罩。

那段日子的程骏似乎很忙,几乎不在家里吃饭,能跟陆瑶照面的时间就更少,早出晚归。即使不是陆瑶刻意的避着,能正面碰到程骏的机会也不多。

传统的春节很快到来,但美国的冬天依旧很冷。陆瑶脸上的疮口渐渐的愈合,出门活动的时间也多了。

乘着闲散的时间,陆瑶兼职了一家杂志社的文字录入,因为是计效,她晚上回来的很晚。

进门,手还没碰到壁灯的开关,客厅里,浓浓的酒味便扑鼻而来。

程骏从不在家里喝酒,可是那天,客厅的茶几上,却放着两三个空酒瓶,但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的程骏,却依然没有醉意。

看到站在面前一脸诧异的陆瑶,他苦闷落寞的心里,突然不再那么空,不再那么烦。

陆瑶慢慢地走过来,蹲下,伸手,从他手里接过已洒了一半的酒杯,声音柔软如绵:“我帮你喝吧。”

他说过,他不喜欢为了男人牺牲自己的女人,可是那一刻,陆瑶还是举起了那个酒杯,将剩余的酒,灌进了自己的胃。

这样的程骏,这样颓败而孤寂的程骏,是陆瑶不熟悉的,也是最让陆瑶心疼的,明明知道他的喜好,明明知道他跟她的距离有多么的遥远,但她还是做了,按照自己的授意,替他喝光了面前所有的酒。

她不想看到他在酒­精­中麻醉自己的痛苦,尽管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在痛,但是她就是不想看到他这样的情形。

看着陆瑶喝得红朴朴的脸,程骏的心里很是不忍,却没有阻止她。好半天,才声音纳纳地开口:“你喜欢宇凡的,对吧,你一直都很喜欢他,很爱他。”

陆瑶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身子有点了儿飘,但程骏的话,她却听得明白。心中酸楚,却无法表达。

“你要回房间去睡,还是我帮你拿被子出来。”桌子上已是一片狼籍,陆瑶知道今晚的程骏,大概是不会睡觉了,但是除了替他喝酒,她再帮不上他什么。

果然,程骏一点想回到自己房间的意思也没有,却相反的,将沉重的身体往后靠躺进沙发上,­唇­角瞬时荡开了一抹讥笑:“陆瑶,别故意装矜持,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女人都是一样的,口是心非,明明心里爱着一个男人,却整天要强颜欢笑地陪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对他说着我爱你,真是滑稽,告诉我,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陆瑶没想到程骏说出的话会这样的刻薄,站起身,心里的怒意压了又压,没有吭声,只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狼籍。

程骏却突然前伸,抓住了她正拿着抹布的手,一双红红的眸子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宇凡是个天才,但为了你,他放弃了一切执意留在了枫城。他爱你,爱得无微不至。可是你做了什么,别以为你的吻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堪,因为宇凡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永远不会放弃我的亲人。陆瑶,你知道吗,你很笨,一个地地道道和笨蛋,不管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但我告诉你,只要涉及到我亲人的利益,我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明白!”

程骏的眸子里闪着寒意,这是陆瑶不熟悉的疏离,让她胆寒,也让她心寒,但是那一刻,她什么也没说。

固执地抽出自己的手,默默地收拾完桌上的狼籍,将程骏的被子抱出来,帮他放倒沙发,然后转身。在进入自己卧室的那一瞬,她脚步停了一下,回头,再次看了一眼依旧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的那个醉态的男人,那一刻,她已下定了决心,那一刻,她知道,她跟他的交际,已划上了句号。

程骏看着那抹清瘦的身影,犹豫了一下之后在面前消失,突然心里一阵绞痛,喝下肚去的酒在胃里翻江倒海。

等他吐完,身体摇摇摆摆回到客厅时,世界又复归了宁静,雪亮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放的修长,修长的甚是孤单。

程骏躺在沙发上,不想回到卧室。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只要他进去,关上自己的门,那个清瘦的、家常味浓浓的身影,就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留下爱屋的孤独。

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本意地想阻止一些什么。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刺得他眼疼,才醒过来。头胀胀的痛,胃里依旧难受,却已无任何可吐之物。

整个房间里,依旧静静的,厨房里,收拾的­干­净,保湿箱的灯闪着。程骏打开,里面两个餐碗,分别盛着两种汤。餐桌上,­精­美的牙签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两份汤,一份是醉酒的,一份是补充胃营养的,喝完之后再吃正餐。

和骏手里抓着纸条,心却跳得慌。想起昨晚对陆瑶说过的那番话,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地转身,一把推开陆瑶的卧室门。果然,屋子里,已空空的,所有有关于她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屋子时收拾的­干­净,却连一个纸纸屑都没有留下。

“陆瑶你这个混蛋。”在那间空空荡荡的屋子里,程骏狂吼一声,握紧的拳头重重的砸在门上,高大的身子,象一个坠着重物的落水者,瘫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

这个世界里,有多少东西是他守不住的?

她身边的危险

陆瑶是后来碰到安若才知道程骏失恋的。

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的戴婧,劈腿与另一个男人结婚了!

那天夜晚,陆瑶静静地躺在那家杂志社的仓库里,她临时搭建的木床上,睁着眼一直睁到了天亮。

她没有恋爱过,不知道失恋之后是什么滋味,但是她明白,在离开程骏的这几天里,她没有一时一刻可以忽略掉他的影子在自己大脑中留下的那些痕迹。

清晨,安若来接她一起去吃早饭,她神情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安若看着她眼睛里的红血丝,笑着打趣:“怎么才过了一晚,你就把自己净化成猫了。”

陆瑶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对着安若。那是几天来,她第一次露出笑脸。

安若将一块煎饼递给她,看着她的样子,满眼中都是柔情。

餐厅的玻璃窗外,正在匆匆路过的程骏,无意间看到那幅画面,心里立刻涌起了波浪。

陆瑶,那个女人,她竟然对着别的男人笑得如此甜美。心中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抗拒,有种排外的冲动。似乎是专属于他的某件宝贝,看到在别人手上把玩,心里很不是滋味。

陆瑶,是他的,她不可以。她怎么可以对着别的男人笑!她生了他的气,就想到要离家出走,想到要离开他的视线,却在这里,与另外的男人谈天说地,笑靥如花。

可是他呢?

他独自呆在留有她太多气息的房间里,面对着赶都赶不走的孤独和寂寞,他就能好受到哪里去了吗。她知不知道这几天他吃不下睡不着,心里早已被她填满了吗!

狠心的家伙,你到底搬去了哪里,竟然让我满世界都找不到你的影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别人会怎样的担心吗?

心头,一波一波的醋意翻上来,又压下去。程骏几乎在外面站了五六分钟,才终于将心头的怒气消了一消,弃除了想冲进去将陆瑶拎出来的冲动,迈步走开。

直到第二天,他突然出现在陆瑶面前,心里,准备了一整晚的话,到头来却还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看着她那张清瘦的脸,他的心突然就软起来,但从嘴里嘣出来的话,却硬梆梆的,不带一丝丝的温度。

“陆瑶,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我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明天早晨之前答复我,不然我不会再等。”

程骏冷竣的身影离开,陆瑶却想着他那副某名其妙的样子,再也无心工作。

程骏说,她一直都想嫁给他?

这的确是她的真心所想,可从没对别人说过。对柳宇凡也只是淡淡地提过,只是个比喻而已。但不管怎样,这件事情是的的确确摆在了面前的事实。

陆瑶很清楚,程骏是不喜欢她的,他亲口说过的。

不知是听谁说过,人在失恋的时候,都喜欢找另一个对象来填补空虚。陆瑶承认自己是爱程骏的,可是,她不愿意做他的填补,不愿意在他失意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做他清醒之后的包袱。

程骏一整晚没合眼,甚至­精­力高度集中的听着门的动静,哪怕是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他都会第一时间从床上跳起来拉开门。可是从门口消失的脚步声却永远都是陌生人。

他期待的心一阵一阵的狂跳不止。他不知道陆瑶会不会来,他后悔用那种语气那种方式跟她表白。可是现在却都已无法改变。

从来没有感觉,等一个人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煎熬。他没有脱外衣,双手抱在胸前,在自己的卧室里踱来踱去,希望陆瑶会突然的出现在他面前。那种感觉,那种心跳,想想都会窒息。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外面的电话突然响了。程骏连犹豫一下都没有,脚步已象箭一档的窜出去,抓起听筒。

电话里,是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请问陆瑶在吗?”

“不在,她补课去了。”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谁,程骏的声音都有些颤音,想也没想便顺口替陆瑶撒了慌。

电话中的声音稍稍的沉默了一下,象是在思考该不该说什么 ,半天,女人的声音才又继续:“你是……柳宇凡的哥哥吧?”

“嗯,我是。”程骏心里酸酸的,介绍自己,还要在前面加上别人的名字。

我是陆瑶的妈妈。程先生,阿瑶总提起你,在美国这么久,谢谢你对阿瑶的关照。”

陆瑶妈妈的话,突然让程骏的心里暖起来,语气也顿时活泼了许多:“阿姨,您别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他心里甜甜的,那语气就象在说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宝贝,在向别人陈述着有关于自己爱人的一些事情。

但是稍后,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列沉默了,好一阵的犹豫,久到程骏都以为她已经挂线了的时候,陆瑶妈妈的声音才又开始继续:“程先生,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请讲。”突然意识到陆瑶妈妈可能要说什么,程骏的脸蓦地沉下来,心跳随之加速。

“这段时间我可能没有机会再打电话给阿瑶了,所以,请你想办法阻止她,不要再让她往家里或者任何亲朋好友那里打电话,那帮人已经查到了她在美国的消息,所以……程先生,我的女儿很可怜,从小没有爸爸,没有人保护她……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想独自解决,可是,我们必竟是普通人,斗不过的……所以,请您无论如何帮帮她,我知道你是好人。”

陆瑶妈妈的话,让程骏听得云里雾里,从没有过的陌生。

等到陆瑶妈妈停顿下来,他才接上话:“阿姨,如果你信任我,就请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不然,我无法帮她。”

兴许是陆瑶妈妈原本就想将事情的原委说给程骏听的,兴许是她的身边突然发生了什么,程骏的话才刚落下,陆瑶妈妈已急急地开了口。

“有一个大户人家的智障孩子,从小就看上了阿瑶,他们家就想法设法的逼阿瑶就犯,这些年,不管我们逃到哪里,都能被他们找到。几年前,如果不是柳宇凡出手救她,阿瑶可能就被糟蹋了……阿瑶怕别人笑话,一直不让跟别人说。程先生,你千万要保密啊,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程先生,帮帮她,阿瑶是个好女孩……”陆瑶妈妈的话没说完,电话突然挂断了。

程骏握着电话的手,半天都没有放下。耳中,嘟嘟的茫间一直在响,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保持着那个姿势,在话机前站了很久。

她身边有危险,一直有,可她却从没在他面前提过!

回归

认识陆瑶几年,第一次知道在她阳光灿烂的笑脸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故事!

柳宇凡,数年前他就知道陆瑶的这些事情,所以他不声不响,坚持留下来!

他喜欢陆瑶!

他爱陆瑶!

那么程骏他自己呢?

喜欢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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