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她吗?
不知道,不确定,他只知道,在知道这件事后,他的心里象有一把小锤子在敲打般的疼痛着,心里在焦急,甚至一刻也不想再等的,马上就想要见到陆瑶。
他只知道,他不想放开她,不想错过她。
她身上,那种淡淡的优雅,那种朴实的美,那种暖暖的家常气息,是他从小就很想很想得到的东西。
她生他的气,堵气搬走了,让他的心里空落落的,整天象丢了东西般的患得患失,心神不定。
他派人四处找她,学校,她的同学,他知道的她的朋友那里,几乎他可以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几天过去了,却始终都没有她的消息。
其实那几天,他每天都在害怕,害怕她就那样,从此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戴婧的劈腿,只让他的尊严受到了重创,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可是陆瑶的离开,却让他恐惧让他不安让他心烦。
戴婧的劈腿,伤心,难过,也仅仅一天就过去了,可是陆瑶,却折磨着他几天都寝食难安。
放下手中的电话,抓起外套便往外冲,直到这一刻,他心里隐藏了N久的那个声音才跳出来,告诉他:程骏,你爱陆瑶,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爱了,只是因为,她是你弟弟喜欢的女孩,所以你才压抑。
外面的天还没有亮,程骏开车,奔驶在空旷而宁静的街道上。车子在飞,可他依旧感觉速度太慢,恨不得自己Сhā上翅膀,马上就飞到陆瑶身边……
其实他心里明白,即使是等到天亮,陆瑶也未必会答复他。
她自卑,她自尊,那天,他说的话伤了她,所以,她只会觉得,答应跟他在一起,实际上,是在自取其辱。
“陆瑶,等我,等我,不要答应别人。”想起白天她面对着安若时的笑容,程骏就焦急,害怕自己晚了一步,她就投到别人的怀抱……
疾疾的敲门声,在静寂的夜里飘得很远。程骏站在这个潮湿而阴冷的地下室的门口,眉头蹙紧,正在怀疑他手下报告的地址地否有误时,面前的门却开了。
一头短发的陆瑶站在面前,清清瘦瘦的脸,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瞪得象一对小铜铃,看着他,有些惊讶。
程骏憋了一肚子的话,再次没有说出,对着她这副怜弱的样子,眉头一皱,突然就放出了一句狠话:“蠢货,也不问问外面是谁就开门,就不知道考虑会不会有危险。”
陆瑶栖身的地方,是个堆放杂物的仓库,凌乱的空间,被她收拾出了一个小小的角落,用一块块废弃的木板隔开,拿破桌子安了一张床。
大冷的天,床上的被褥单薄,空气中更是飘散着难闻的霉味的,潮湿和阴冷,让程骏心头的怒气和愧疚翻来复去的搅。
“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私自离家出走。”也不管陆瑶同不同意,也不管陆瑶是否会答复他,程骏已霸道地打开箱子,将陆瑶摆在桌子上正看着的书,一古脑推进箱子里,然后拉着陆瑶的手出门。
“程骏,你想干什么,我的东西还都在里面?”
“不准要那些东西,以后,只准用我的。”他拉着陆瑶的手,直到将她塞进、汽车里,陆瑶的嘴还是撅着的。程骏心里突然想笑,面对陆瑶的可爱相,他的自我克制力终于垮台,一个大力,伸手将陆瑶捞进怀里,冰凉的唇就盖了上去。
那晚,程骏没有带陆瑶回到他俩相处了两年的那个家,而是带她去了一间位于陆瑶学校一侧的公寓。
公寓很小,但暖暖的,很整齐。从落满桌上的灰尘来看,这间公寓,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这是我在美国的住处,以后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再去。”进门,程骏便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长T恤递给陆瑶。
陆瑶四下里看看这间小但温暖的屋子,突然就有种熟悉的归属感:“你在美国的住处蛮多的。”狡兔三窟,不知道象他这样神秘的男人,还有多少象这样的洞窟在藏娇纳媚。
程骏似乎看懂了陆瑶的心思,脸上微微的露出笑容:“那是宇凡的公寓,他妈妈早就给他准备的,让他上学用。”
陆瑶蓦地转过身,程骏的话,突然让她觉得自己象掉进了一个阴谋里。
“小脑瓜里什么都不准想,现在只管去洗澡,听到没。”程骏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没有理睬她,转身走掉。
等陆瑶回来时,程骏已收拾好了屋子,刚刚还一层灰的家俱上,此刻纤尘不染。
陆瑶穿着程骏的长T恤,有些尴尬地站在客厅里,进退不是。这套小公寓,只有一个卧室,而此时的程骏,已换上了睡衣。
他走过来,双手托起陆瑶的脸,让她的眸子对上自己,然后将自己的唇贴上去,封住了她的粉红:“留在我身边,不准再跑。”
陆瑶脑子里木木的,有些惊慌,却也有些期待,迎合地抬手勾住程骏的颈子,迷离的眸子里,看进去的,全是他俊逸的脸和印着她样子的瞳孔。
那晚,她展开自己,将保留了二十三年的清纯,完完全全的献给了自己所爱的人。
整整一个假期,程骏没有让陆瑶离开过自己的臂弯。他们象一对被蜂蜜粘在一起的动物,不分白天黑夜的交缠在一起,象两个刚尝过糖豆的孩子,痴迷的忘记了自己。
陆瑶新学期刚开,初春的阳光才刚刚消释了树稍的冰凌,程骏却要回国了:“程太太,我在枫城等着你的归来。”陆瑶将程骏送到机场的时候,程骏吻了她。在陆瑶的记忆里,那一刻,那句话,让她无比的甜蜜,又无比的失落。以至于在以后程骏音讯全无的日子里,这句话,几乎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程骏俊朗的身影消失在陆瑶的视线里,从那一刻起,程骏,只给了她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便在往后一年多的时间里,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再也联系不到了。
直到一年以后,陆瑶学满归国。一架国际航班,降落在枫城机场的时候,陆瑶拎着自己单薄的行李和一颗落寞的心,走出机仓。却没想到,当她走出候机室的时候,一大捧鲜花突然递到了面前。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站在面前,俊朗酷神的男人,就是给过她承诺的程骏。
“欢迎程太太回国。”他笑,带着期待和迫切。
“程骏,你讨厌。”她笑,带着责备和喜悦。
一年多,原来他从未放弃过对她的关注。只是陆瑶不知,程骏前脚离开,后脚已有保骠在暗处开始保护她的安全。
他不在她身边的一年多,但她每天的学习生活等情况都会如期汇总到他的电脑里。其实他是不放心她的。
她那么弱,她那么善良,她那么单纯,一点点防备常识都没有的她,万一那个恶毒的家族突然找到她,她该如何应付。
一年多里,他担心最多的就是她的安全,好在她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程骏和陆瑶的婚礼搞得很低调,用程骏的话说:“婚,我们在美国已经结过了,现在只是给大家补一顿喜酒。”
到场的人不多,除了程骏单位的几位领导,陆瑶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万方和安若。
但是守在程骏身边,陆瑶觉得幸福。
劝离
正如程骏所言,爷爷奶奶都不是那种普通人家,可以随意好沟通的老人。
对这个八年后才正式见面的孙媳妇,爷爷从不言语,倒是奶奶。几天的相处熟悉之后,老人总是盯着陆瑶转圈的视线,停在她脸上,不动了。
“女人的眼睛,不要太灵,尤其是看着男人的时候,不能随意的乱晃,要不然就会乱了习性。”
陆瑶不明白奶奶的这句话究竟是何意思,她眨动着长睫毛,看程骏。
程骏装作看不到,将视线转移到电视屏幕上,再不动。
“阿瑶啊,看得出来呵,你家教不错,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呀?”见陆瑶不吱声,奶奶往陆瑶身边移得近了些。陆瑶的耳垂很厚,但没有扎耳孔,从耳根以下的颈部露出衣服外面,肌肤不是纯白色的,但白得很健康,甚至那细腻的皮肤看上去,类似于透明。
陆瑶感觉到了颈间的热气,向老人身边偎了偎,对老人,她是自来熟:“我是单亲,妈妈把我养大的,她很辛苦,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说起妈妈,陆瑶眼里又湿了。
多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哦,一个女人独自带孩子,是不容易的哦。”老人轻叹了一声,眼中的慈爱转瞬即逝。
“奶奶,你冷不冷,我给你拿条毯子盖上吧。”陆瑶起身去屋里拿毯子,刚刚,老人的手在微微的颤,说话时语气似乎都在抖。陆瑶想,年龄大了,可别生病,若不然,程家的人会怪她没有把老人照顾好吧!
可是程家的人,除了与她熟悉的柳宇凡,除了现在这两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她还能见过谁呢。
“阿骏啊,陆瑶这孩子是不错,可是小婧为你做过那么多,你真的就不在乎吗?远的咱就不说了,你看现在,为了你,她把自己都逼到什么地步了。家没了,房子没了,她都不抱怨,阿骏,你也心疼心疼她,必竟,你们好了那么多年……”陆瑶前脚刚踏进卧室,身后便传来奶奶细细的、嗡嗡的声音。似乎并不想避着什么,声调的高低,控制得刚刚好,陆瑶脚下静的时候才听得到。
明显说给所有的人听的。
程骏没吱声,奶奶的声音继续:“我们程家,欠戴家的,我和你爷爷这一辈还不起,你爸爸这一代更是还不起,到了你这一代……”
“我会想办法补偿他们的,如果我做得到的话。”程骏闷闷的声音,打断了奶奶的话,脸上阴云密布。
奶奶到底还是不放过陆瑶,到底还是说了。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小婧为你付出的,青春、清白、名声、前途,这些,你都要拿什么补?”
“奶奶,你觉得戴婧为了我,失去了很多,那么这么多年来,我们程家被戴家的事情压得抬不起头来,不敢挺胸做人,现在你再要让我象曾经那样对戴婧,你看着我过得不幸福,你心里就好受吗?”
“戴家的人无论做了什么,也抵不过他们几辈人对我们程家的恩。阿骏,你不小了,不再是那个初生不怕虎的牛犊了,你好好想想,戴婧和陆瑶,哪一个对你的帮助更大些。”
“奶奶,你不用再劝了,这个问题,八年前我就给过你们答案了,现在我更是不会变。程家的荣誉,我会尽我的所能来维护,但永远不会拿我的家庭,拿我的妻儿去做质押。”
“你的妻儿?八年了,我们程家有谁认可过你的婚姻,有谁承认过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奶奶今年七十六了,活不了几年了,但是今天我把话给你摞这儿,我这一辈子,只承认小婧做我程家的长孙媳妇,其他人,连脚步都休想迈进我程家一步。”
“我和陆瑶的婚姻,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承认,但是,我的儿子也依然会姓程。另外。”程骏知道,近在卧室之内的陆瑶,她不会听不到他跟奶奶的这番话。既然如此,他不想再瞒她。
“陆瑶,你先来一下。”
陆瑶从没见程骏一板一眼的跟人发过火,听着他们爷孙之间的争吵,心里怵怵的,跳得猛,情绪复杂,站在地中央,不知是进还是退。
程骏拉着陆瑶的手,从卧室里出来,站在气鼓鼓的奶奶面前:“奶奶,爷爷,不管你们和爸爸同不同意这场婚姻,但我都要告诉你,我爱陆瑶,爱我的儿子,爱我的家,这一生,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不会跟他们分开。陆瑶。”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妻子:“我爱你。”
陆瑶的手放在程骏手里,早已被他握出了汗,也让她的心暖得如同阳春。尤其是那只厚厚的手掌,传递给她的安全感,让她此刻,只觉得被幸福包围得满满当当。
眼里,早已盈满了泪,就那样,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象久别重逢的情人,又象刚刚认识的恋人,眼里,聚满了幸福和柔情。
两位自峙身负重任的老人,用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跟陆瑶培养感情,想从她身上找到将她劝退的突破口,结果被陆瑶和程骏的“难舍难分”打败,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夜里,陆瑶心里不踏实。程骏当着爷爷奶奶说的那番话,那番表白,不知道有多少做戏的成份。
虽然程骏从不提起戴婧,但是陆瑶知道,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绝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分手,更何况据奶奶说,程骏和戴婧还是从小就订过娃娃亲的。
程骏还在书房里,门关着,有断断结结续续的声音传出来,是程骏在和什么人通电话,时间时高时低,时缓时疾。陆瑶知道程骏还在办公。
程骏很少在下班以后的时间去应酬生意上的事情,甚至也很少加班。他的工作效率很高,上班八小时内,几乎没有虚度的时候。在外面不明真相的人看来,程骏是个很守作息规律的人。实际上,他把一部分工作,留到了下午下班以后,回到家。
程骏书房内的办公用品和设备,科技成份很高。有时候,陆瑶睡到半夜,发现程骏的书房灯还亮着,推门进去,发现他还在电脑前,开着视频。
程骏的工作,并不回避陆瑶,只是陆瑶觉得,那是程骏的一部分隐私,如果不是他主动,她不会主动去询问。
婚姻中,谁都不是谁的唯一,谁都可以保留自己的一部分私密,这是给对方的自由,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陆瑶睡不着,一个人窝在沙发里,一动不敢动,结果就那样睡着了。睡梦中,她还在问:“程骏,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一下跟文的筒子们,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在《婚姻》快要结尾的时候,妖真诚地跳出来,跟大家说声谢谢,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关注,希望下一部文再聚。
离别
一连许多天,程骏消失在陆瑶的视线里。
他没有告诉陆瑶他的行踪。
那天清晨,陆瑶醒来,逗着彤彤在床上玩了好长时间也没听到程骏的声音。
做好了早饭,推开书房门。屋中静静的,素洁的阳光洒在收拾整洁的书桌上。陆瑶走过去,拿起桌上程骏遗留下的手机,心里急急的。
程骏是个心细的男人,很少有丢三拉四的习惯,可是,这么早,他人不在,手机却端然放在书桌上,而且还是那么明显的地方。
手机下,压着一张纸,陆瑶拿手机时没有注意,直到她慌慌地要拨程骏公司的电话,让他派人来取手机时,那张纸掉在地上,陆瑶才注意到。
素净的白纸,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映着几行诗句: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陆瑶握着纸的手,抖抖的,一种强烈的失落重重地袭来,让她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程骏,他终于还是走了。
忍了八年,
期待了八年,他终于还是走了。没带走曾经一样熟悉的东西,甚至是一件普通的日常用品。
是不屑于再用那些东西,还是早就厌恶了与那些东西相伴的日子?反正他离开的很直接,很简捷。
陆瑶突然想起那天奶奶说的那番话:“八年了,我们程家有谁认可过你的婚姻,有谁承认过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原来他的那句表白,只是一个华丽丽的慌言。其实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早就料到陆瑶会因为那句话而沉浸在幸福和甜蜜里,放松警惕,这样,他便好给自己设置撤退的时机。
其实,即便那天奶奶不说那番话,即便那天他不用表白,他也是一样是要离开的吧!既然不是同类,生活在一个池子里,有一个迟早会因为不适应而憋死。而这个人不是陆瑶,所以程骏选择了择机逃离。
陆瑶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有掉,带着儿子,去了郊外。
自然的田园风光,让呣子俩顿时陷入了难得的快乐中。陆瑶满脸挂着笑,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跟儿子在一起,嘻笑滚打,消磨掉了那段伤心痛苦的时光。
安若和秦桦窃窃密语了几天之后,乘着年度新片杀青上映宣传的机会,秦桦当着众多一线影星和业界人士的面,公然宣布淡出。
这个消息无疑是平静的湖面上一个惊天的巨浪,陆瑶的眼睛瞪得有几倍大,盯着台上的秦桦,恨不得杀人的表情。
秦桦装作没看到,磁性的声音继续:“我决定退出影视做金石的专职制片人,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我爱的人,她在乎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绯闻。”
台下顿时哗然,此时的秦桦,却将目光毫无保留的向陆瑶投过来。
陆瑶窘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幸好坐在最前排,直对着秦桦的位置,这一刻,没人注意到她的表情。
前台的接待悄悄滑到她身边,依着她坐下,不留痕迹地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陆瑶点头,然后起身离开。那一刻,她看到秦桦的脸上,全是期待中的幸福表情,这一刻,那胜利的感觉,比他拿影帝奖的感觉还好。
接待室里,安然正陪着一位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子坐在那里聊天。见到陆瑶走过来,红衣女子微笑着,起身,向陆瑶伸出手来:“ 是陆瑶吧,很高兴见到你。”
陆瑶知道这句话,只不过是客套而已,安然的朋友,特别想见陆瑶的话,也是希望很快将她踢出公司的对立敌友。她笑笑,捏着伸过来的那支手指尖,轻轻握了一下:“你找我?”
女子站起来,陆瑶注意到了她的服饰,是一身很宽松的孕妇装。陆瑶突然认出来,这个女子,正是那天跟万方在景园一号别墅见到过的那个女子。
心不由一阵狂跳。
她早就告诫过自己,对程骏的离开,要淡定,要忍住,要坚持住,要坚强,可是见到这个已有身孕的女子,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的跳,肩膀也跟着微微的抖。
红衣女子看着她,没有说话,重新坐下,从头到脚,审视着陆瑶,有几分钟之久。
陆瑶突然有些火大。
女子生得很俏,即便是怀了身孕,也一点不显得她臃肿累赘,沉默,不说话的时候,异常的静,如一泓止水。
陆瑶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与某人很相似。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程樱,论起来,我应该叫你大嫂的。”女子一张口,声音细细的,清清脆脆的,煞是好听,陆瑶怔了怔,脸上的表情换成了轻松的浅笑。
“有话请直说。”
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的安然突然张了口,也许是怕程樱会累着,直接抢过了她的话头。
“你还不认识她吧,她在程家长大,也算是程骏的妹妹,不过现在是程骏的弟弟程晨的妻子。陆瑶,你知道当初程骏是因为什么娶的你吗,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说给你听。”
陆瑶对安然趾高气扬的架势很是反感,还不等安若说完,直接开口打断她:“对不起安总,我没兴趣听这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先走了。”陆瑶站起身,礼貌地向两位美女欠身。
夹在两个身材相貌气质都明显高贵的女人之间,陆瑶自卑,更甚的是,因为程骏的离开,在气势上,她输于这两个女人。
安若没有让她顺利地离开,拦住她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你看看这些东西。”
安若将一个文件袋扔在桌子上,双手环臂站在一边冷笑。
陆瑶打开,袋子里,全是一些过期的报纸和照片。
那些是九年前的一些报纸,大多是娱乐版。大字做标头的新闻下面,程骏的笑脸很阳光,是曾经陆瑶刚认识时那个冷魅的程骏,浑身散发着意气风发的魅力。只是,照片中与他相携相伴的,竟然是陆瑶。
那些照片,从她们初识,到后来在美国的生活照,应有尽有,更甚的是,一则新闻在报道程骏和陆瑶的关系时,将她们描绘成了甜蜜恋人。
陆瑶怔怔地翻着报纸。
那些照片,那些画面很熟悉,只是以恋人的关系示人,她觉得突兀。
“我相信这些照片都是真的,只不过我在遗憾,程骏找替身,怎么会找到你?”安然的眸子狠毒的瞪着陆瑶,会议桌上大方端庄的形象一点不见。
陆瑶紧一口气,心境却相反的平静下来,将手中摊开的报纸和照片重新装入袋中,把文件袋复又扔在桌上,目光转向程樱:“有话要说吗?”
程樱扯唇,一丝微笑浅淡而高雅:“这是哥哥的意思,这些,其实你早应该知道,他不该瞒你这么久,但是,这个故事很长,需要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好,你选地方还是我选,或者干脆就在这儿?”陆瑶脸上的笑容轻松,虽然她看到这些照片时,心情很糟,但是她并不恼。
不管程骏是出于什么目的与她交好,那段感情她都是真心付出的,没什么可遗憾,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必竟,她全心全意地爱了。至于他,爱不爱,又爱着谁,现在已不重要。
他是她的宝贝儿子彤彤的爸爸,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这个事实,无人可以改变。
较量
程樱的眸光锐利,在盯着陆瑶看了足足几分钟之后才张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你,其实,你一点儿也不优秀,一点儿也没他说的那么好。”
从她的眸光中陆瑶早就料到,她对她审视良久后得出的结论,同安然无二。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安然的朋友,出此言,不意外。
更严酷的是,从程樱的眸光中,她看得出,同安然一样,面前这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深深的爱着程骏。
只是从未听程骏提起过他家庭成员的构成,不明白这个程姓的女子,与程骏之间有着怎样微妙的关系。但是,她的双眸,象一把照妖镜,清楚地捕捉到了陆瑶的心思。
“我是在程家长大的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陆瑶,对程家,你好像知道的很少。”
程樱张口,表情中有着与程骏相似的霸气。
陆瑶唇微微一扯,一丝好看的微笑挂在脸上,声音果断也凌厉:“请切入正题。”
她爱程骏,数年来,矢志不渝。至于程骏爱或者不爱她,那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想让别人来指手划脚。
陆瑶的强势,让程樱好看的眉毛微微一蹙,一丝不悦明显地挂在脸上。
“我是代表程家人来跟你谈话的,陆瑶,希望你能离开程骏,因为你们两个不合适。
程骏是程氏的长孙,不管他现在在做什么,将来的家族企业都是要交到他手上的,而你,不是可以帮到他的那个人。
刚刚,安若给你看的那些报纸和照片,也许你会觉得很无聊,很无趣,可你不知道,那些,就是当初程骏娶你的初衷。
不是因为爱你,而是需要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伴侣为他漂白。
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初,你为什么可以取戴婧而代之的理由。”
程樱出口咄咄逼人。如果说安然的话语是属于刻薄的那种,程樱的这番话对陆瑶来说,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可惜她遇上的对手是陆瑶
程樱的话还没说完,语气停顿在继续的蓄势待发上,陆瑶已不耐的站起。
“对不起,我与程骏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指手划脚。我是程骏的爱人,是他法定的妻子,如果他对我哪儿不满意想要对我怎样,我希望是他亲口告诉我。程樱小姐,对于你,我的态度也是同样的。如果程骏没亲口告诉我你是他的妹妹,我也只当你是个不相干的人。
不过你说的对,对于程骏的家庭构成,我的确不了解。但是我相信,不让我知道这些,是程骏对我的保护。因为他知道,在程家,有太多象你这样无理取闹的人会伤害到他的妻子,所以不说,不让我亲近,请问,我说的对嘛?”
程樱的脸唰的就变了,刚刚还一副冷酷无情的表情,此刻,除了镇怒,竟然还有些讶异。眸光转身一直站在身边的安然,有一些难以置信。
的确,程骏拒绝将陆瑶带入程家,正是因为此。
陆瑶不理两大美女的茬,直接转身。转身的瞬间,还没忘记优雅地朝两大美女送去一抹微笑。
胜利者的微笑。
狗对着它的敌人叫得凶,是因为没有自信可以战胜敌人,于是用狂吠的声音来摭挡自己的弱势。这两个女人,恐怕是站在葡萄架下的狐狸。
脚步才移了两下,程樱也跟着站起来。因为态度有些急,起身的时候速度快了些,腹部瞬间感觉有些些的痛感。
“陆瑶,程骏真的希望你能离开他。”
陆瑶转过身,对着这个其实应该是她小姑子的女子,历眉横目:“为什么?”
“他在医院,你自己去问他吧。”程樱说完,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已有了汗珠,为了不让陆瑶发现,她告诉了陆瑶程骏住院的地址。
刚刚走下新闻发布面的秦桦,在走廊碰到慌慌往外跑的陆瑶,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有事?”
陆瑶看清来人,狂奔焦急的情绪稍稍的稳了些,返手拉住秦桦的胳膊,象害怕他突然逃跑似的逼视:“车钥匙给我。”
秦桦从没见过这样冲动的陆瑶,顽皮笑容的脸上立刻换上正容,手怯怯地伸进内袋:“我送你去吧。”
其实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只是直觉不是很放心,陆瑶的情绪,实在反常。
“不用。”陆瑶的手已先他一步冲进衣袋,抓出钥匙,在手上一晃,丢下一句话,眨眼间人已消失在电梯里。
走在医院的过道上,陆瑶的腿都在抖。
好在程骏所住的楼层电梯是直达的,中途没有停顿。过道里很清静,与其它病区的走廊不同。陆瑶心里急着,忽略了这样静的原因,眼睛在一个个门牌上搜索。
程樱告诉她的那个地址,象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的手抖抖的扑在门上,606,就是这间,她的程骏在里面!
门口,突然伸过来一只黑色衣服的手臂,将她挡住:“请出示证件。”拦住她的人,一脸黑线,眸子瞪着陆瑶,一瞬不瞬,警惕的紧。
陆瑶一下懵了:“什么证件?”来时程樱没告诉她,要进入程骏的病房还得带证件。可是她出来的匆忙,甚至连自己的手包身份证都没带。
“探视证。”男子声音冷冷的,堵在她面前,象一个巨大的屏障。
“我没有。”陆瑶慌了,不怕死的抓着男子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让我进去看他,我是他的妻子陆瑶,麻烦你放我进去。”眼里有湿润涌上来,堵得她嗓子涩涩的。
“对不起,程先生还没醒,如果你没有证件,我不能放你进去。”男子似乎对陆瑶所讲的身份有些怀疑,却也不敢太强硬,语气顿时缓和下来。
程家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堵满了病房外的休息室,他们都是经过保安部确认的,但这个自称是程骏妻子的女人,却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我是他的太太,为什么我探视自己的先生还需要拿探视证?程骏他到底怎样了,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陆瑶再不顾其它,抓着男子的胳膊,使劲地将他往开推,但这个男子却象双脚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陆瑶急了,抓起他的手臂一口咬下去,牙齿和肌肉契在一起,陆瑶下意识地收紧了牙关的用力。
男子轻哼了一声,抬起一只手推开陆瑶,捂住已经见了血的胳膊:“你只能远远看他一下,别给我们惹事。”男子的语音一落,陆瑶已推门冲进去。
进门的休息室里,从沙发上到凳子上,坐着的,站着的,满满的,人站了一地。陆瑶无心去理会,直接冲向里面的病房。
白壁,白窗白床,一个包扎的象木乃伊的人躺在床上,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陆瑶再不顾其它,推开病房门冲进去,一把握住了那只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程骏,你这个混蛋,为什么扔下我不管。”扑在他身上,终于哭出声来。
后面跟着追进来的人,停步,站在她身后,一个个想张口,脸上带着怒意,却不知该说她哪里的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踊跃发言,不秋好坏,妖一律照单会收。最后大力的拥抱看文收藏的筒子们。
受伤
程骏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裹着纱布,呼吸弱弱的。紧闭的眸子,将他那张好看的脸聚起,苍白。
陆瑶坐在床边,静静的看,象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般的,眸子里带着羞涩,脸上的光晕红红的,忘了这是在医院,面对着重度昏迷的爱人满满的,全是温柔。数年来,也只有此刻,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盯着这个男人看。
柳宇凡走过来,在她身边静静的坐下,盯着程骏的脸,有那么几秒钟,情绪复杂,有些心疼,有些内疚。
“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是那么没用,他不会这样的。”他的声音细细的,有些颤,听得陆瑶心里一紧,本能地想到了什么。
“是马奎干的?”
柳宇凡点点头,看了一眼转身退出去的家人们:“他们从报纸上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派了人过来。大哥一直都派人在你身边,他们没机会下手,便约了我过去谈。我不知道他们是设了陷阱的,跑过去才知道上当了……
他们逼着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出来,我骗了他们,把电话打给了大哥,结果全都中了圈套……”
陆瑶静静的,听着柳宇凡说这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握着程骏的手,慢慢的,柔柔的抚。一下一下,都是很用心很用情,象要做一件每天都会做的熟练的事情,理所当然的等着她付出后该得到的成绩。
柳宇凡慌了。
陆瑶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越是这样沉默、沉静,心里越是蓄着事故:“陆瑶,你别急,他不会有事的,叔叔已召集了程氏旗下医院所有的名医,妈妈也请了美国最著名的脑外科专家来会诊过了,手术很成功,现在只是术后的短暂昏迷。”
静静的房间里,只有柳宇凡的声音细细的在颤动。昏睡中的程骏,眼皮微微的弹了弹,没有睁开,继续的那样的宁静。
陆瑶脸上的淡漠化开了些,迎着程骏微动的眼皮,显出了一丝丝笑意:“笨蛋,睡觉也不踏实,宇凡是你的弟弟,你怎么可以不相信他。”她的声音柔柔的,似在说给闭着眼睛的病人,又象是说给身边的小叔子。
柳宇凡清了清嗓子,喉咙里干得冒火,眼睛更是红红的,几个晚上没有睡觉,眼圈都黑了。
“陆瑶,想骂你就骂吧,是我没用……你也别想着去找他们了,可能,现在也找不到了。
大哥的身上一直都带着体温监控器,刚受伤,梁子他们就找到了。如果不是他们到的及时,我和大哥可能都逃不掉。”柳宇凡看着站在门口那个一身黑色衣装的男子,胳膊上绑了一条毛巾,受着伤,依然没有离开病房门口半步。
“昨天二哥就已去默临了。马奎在那边很有些势力,二哥说,铲不平豫北的马家帮,他就不回来见我们。”
陆瑶不知道柳宇凡说的这些人,或者说,他说的这些人,这些事情,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现在,她静静的,眼里,心里,她的世界里,只有沉沉的睡着的这个男人。
豫北的马家帮!
陆瑶心里冷下来。
程骏的真实身份,她不清楚。但她知道,他背后有个强大的势力集团。金石的事情出来,也才短短的两三天,她以为刘永刚会做什么手脚,会给金石放水,所以她找了柳宇凡,让他查海虹,结果发现海虹在替人洗钱。
陆瑶本以为借此证据要挟刘永刚就万事大吉了,结果,那个猪头男人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海虹却以拍卖的方式被程氏收入旗下。
金石无事。程骏从不说,但陆瑶知道是谁在帮她。
程氏,一个战时合,盛时疏的家族企业,业务遍布海内外,陆瑶是了解一些的,但是跟独霸一方的马家帮相比,程氏太文静。跟马奎相比,程骏太仁和。
“你们斗不过他们的。”良久,陆瑶才幽幽的吐出一句话来。若论财力,马奎与程氏无法相比,但拼狠劲,两家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而马奎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柳宇凡的眸子里出闪过一丝黯然,与马家周旋了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马奎在豫北的势力有多大。甚至在枫城,如果他们两家真的斗起来,也不见得会有人敢站在程氏这一方。
柳宇凡的担心终于露出来,不但为亲临一线的二哥,更为这个从始至终几乎没有悲伤表情,没有怨言没有激动的亲人加朋友。
“陆瑶,你……”想劝她一句什么,终于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唇微微的启了启,再次合住,咬紧。
“宇凡,谢谢你,代我照顾万方。她其实是个好女孩,只是骨子里的自卑在作祟,虽然嘴里不说,其实是害怕失去你,你别太记恨。
两个人的婚姻,在一起,要用一生相守,仅有爱情是不够的,还要看两个人可以相互担待对方容忍对方多少。
宇凡,我知道跟万方结婚,你非自愿,只是出于一份责任,我很感激你,没有让万方悲伤。这样的想法,太过于自私,从没站在你的角度去想过,不知道你的感受。如果有一天,你们都觉得这样的责任太沉重,那就把这个包袱放下吧,必竟,一生的路,很长,如果鞋不跟脚,双方都痛苦。
即使如此,我依然要感谢你,感谢你照顾万方。”
陆瑶的眸,直对着柳宇凡,毫不回避,却没有任何杂质,看得柳宇凡心慌慌的。本能的感觉到,接下来,陆瑶可能要做些什么,这番话,说得都在理,但听着,却象是在交待后事。
程骏的伤,完完全全的在头上,后脖颈,挨着颈椎的位置,额头和左耳的部位,也有轻微的擦伤。
程氏的亲属和各大医院组成的会诊人员,将外间的休息室堵得满满。陆瑶没有参与,整整一天,坐在程骏的床前,用温水细细的擦拭着他的手脚,象彤彤刚刚出生那时一样,抓着他的小脚丫,轻轻柔柔的擦洗,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弄伤了他嫩嫩的肌肤。
程骏的手脚,些微的有些活动。
其实陆瑶早就看出,程骏的伤势,远远没有柳宇凡说的那样简单,要不然,程樱也就不会大张旗鼓的到金石去找她。
外间的屋子里,涌进涌出的人,陆遥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想去认识。但是那些叵测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陆瑶。
有脚步声渐渐的临近,纷乱,没有章法。
陆瑶知道这一刻迟早是要面对的,握着程骏的手,紧了一紧,面带微笑,轻声吐字:“放心吧,我没事。”这时候,躺在床上一语不发的男人,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世界,是她的一切。
口袋里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陆瑶毫不回避地接起,听筒里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喊了一声“妈妈。”
陆瑶应声,将电话贴在程骏的耳边:“听听,彤彤来看爸爸了。”
安若三天前消失,刚刚才联系到,第一时间,她让他带彤彤过来。也许那个稚嫩的声音,可以唤得回程骏的意识。
安若在听筒里的声音很沉着,似乎对程骏的事情,比她还清楚:“陆瑶,你要好好的,我曾经说过,不管我走多远,但凡你需要我的时候,只要你一个电话,不管天南海北的,我都会及时出现在你面前。”
良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其实他们都明白,有一种熟悉,总是比任何语言都让对方感到安心和鼓励。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相处是静默的,却总是让彼此感觉得到他们相互的关心。
有一次安若开玩笑说:“下辈子再投胎,让我做你父亲,把你捧在手心呵护着。”
陆瑶说:“父亲不好,据说今生做父女的,都是上辈子的情人,所以,你还是做我哥哥吧,这辈子做兄妹,下辈子依然是亲人,我也一样开心。”
两个人无心地开着玩笑,却彼此都明白,亲情只是拿血缘给出的一个让人与人相互亲近的借口,但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是此生的缘分,遇到了,都会珍惜,都会令人感动的一种情愫。
彤彤挣开安若的手,象小燕子般的飞进来,贴着程骏的脸,狠狠地咬在他耳朵上。陆瑶吓得心下一紧,赶忙上去拉,小家伙却又扑到他的怀里,伸出一双胖胖的小手,一边揪他稍稍长长了一些的胡须,一边嘴里嘟噜着,眼里泛着晶莹一片,忍着,没有掉下来。
小小年纪,在心里,已经在做着害怕的挣扎。
安若的手,轻轻的在陆瑶肩上拍了拍,给她一个手势。回头,果然程家的人全都示威似的站在身后,盯着她,虎视眈眈。
“去吧,这里有我。”安若抓住了彤彤到处乱窜的手,代替陆瑶,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看着程骏凝眉的样子,唇角挤出微笑来:“放心吧,她应付得来。”
站在陆瑶面前的,都不是些普通人。
陆瑶的目光在他们的服饰上扫了一圈,情绪镇定:“作为程骏的妻子,我感谢大家在程骏受伤的第一时间给予他的照顾。大家不管辈份,不论远疏,都是他的亲人,以后麻烦大家的事情不断,请大家念着程骏曾经的好,为他祝福。”
没有等那些盯着她等着要向她发难的亲戚们张口,陆瑶已率先开口,以怀柔仗阵展开第一轮反击。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八年来,陆瑶一直在各姿各态的名人大腕中打滚,深谙制人致胜之道。她知道这些亲戚们要跟她说什么,于是她早有预料,让安若把彤彤带过来,下一步,她不会觉得自己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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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
陆瑶从没见过程骏的家人,没想到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事实上,站在陆瑶面前的,没有一个是程骏的直系亲属。
“你就是陆瑶?早听程骏说过的,不过,看来你们的关系处得并不好么?”身材高佻的女子,眉毛弯弯如月,表情冷竣,话语咄咄逼人。
虽然程骏从不在陆瑶面前提及自己的家人,但同柳宇凡相处的数年中,隐约知道,程骏和柳宇凡还有程晨的父亲,是位神密到儿子们都不愿提及的人物。虽然经历了两次婚嫁,却没有一位妻子陪在他的身边。
柳宇凡和程晨年龄相仿,但是突然跳出来的这个女子,却似乎比柳宇凡年长些,应该不是他们的姐妹。陆瑶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声音淡而凌厉:“请指教。”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陆瑶会如此的好说话,原本准备了一腔的盛气凌人,顿时象剑入棉花,发出去的有力,指向却差强人意。
“你跟程骏的关系,大家也都看到了,自从他出事,你是最后一个到场的,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原来你也明白,亲情也是可以分先来后到的。”陆瑶淡笑,迎着女子的眸光,一丝不怯。
女子的眉头瞬间紧了又紧,再不好说什么,必竟在大庭广众之中。但是她旁边的一位中年妇人却狠狠地瞪住陆瑶,发话了。
“有些道理,我们大家都明白,只怕是你想不通吧。”
陆瑶转向这个未知是何身份的妇女。依她的相貌,应该不是程骏的母亲,自然也不会是柳宇凡的母亲。
“陆瑶从小愚钝,哪里做的不周到,请您指正。”
中年妇女的身边,象模象样的坐着三个女人,年龄相貌的类似,陆瑶肯定这是一帮姐妹在集体向她发难。跨前了一步,端起桌上的水壶,给各人斟了一杯,放在面前:“大家润润嗓子。”
陆瑶举止大方,行为颇有教养,刚刚发话的女人,看到大家的沉默,也识趣的闭上了嘴,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事,就算发难,也师出无名。更何况这个娇娇瘦瘦的女子,以静制动的招数甚是了得,才刚一碰面,便已占了上风。
几个家长们自知无趣,尴尬的端起放在手边的水杯,却不知咽下去的滋味。
戴婧是继程骏的家人和安若离开后,最后一个到来的人。
手中拎着一个大包,里面零零总总,全是程骏的生活用品。
已是黄昏时分,病房里,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为了不刺到程骏的眼睛,陆瑶在上面特意摭了一张纸。
戴婧却准备得充分,从包里取出一只藕色的小莹光灯换上,室内的光线,顿时柔和又温暖起来。
戴婧的手上,有一只小小的铃铛,握在手心,小小如豆,放开来,悬在指间,却是清脆的响。挂在床头,哪怕是掌风轻轻地抚过,也会发出叮铃的声音,让空寂的室内,响满了欢快。
陆瑶的手,握住程骏的大手,感受着他指尖微微的颤动,心也跟着一阵阵的颤,就象床头的铃铛,一下一下,震得人心慌。
戴婧象个温顺的妻子,在病房里不停地忙活着,将晾温了的水,含在口里,将吸管的一头伸进程骏的口中,一头叼在自己口中,一滴一滴地往他口中送水,动作娴熟而轻柔,看得陆瑶有那么一瞬,觉得惭愧。
后半夜的时候,万方跑过来,替换了陆瑶。连续数天守在病床前,陆瑶的眼圈明显地向里凹进去,带着一个黑圈,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的样子。
万方心疼地抚着陆瑶的脸:“你回家去休息吧,今晚,这里交给我。”说着,向坐在程骏另一侧旁若无人般拉着程骏的手抚摸的戴婧看了一眼。
陆瑶明白,万方是好意。毕竟与自己丈夫的前女友呆在一起,共同呵护自己的爱人,实在是件别扭至极的事。
陆瑶点点头,起身退到病房外,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绻缩着小小的身子躺下。
病房的门关着,隔着一道隔断幕壁,里面的灯光透过来,让休息室的光线影影绰绰。
陆瑶躺在沙发上,睡不着,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程骏的床边,一左一右,戴婧和万方各拉着他的一只手。室内静得出奇,两个女人细细的嗡嗡声,便成了响彻天空的惊雷,一声一声,震得陆瑶心痛,那一刻,她后悔死了自己竟然有那么好的听力。
“戴婧,你最好不要食言,该做的我都做到了,或者人或者钱,兑现一样,我马上消失在你面前。”
“兑现?他现在躺在这里,未来祸福未卜,你让我兑现你什么。再说了,现在你得到的还少吗,柳太太的身份,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做人,最好是别太贪。”
“戴婧,你别转移重点,我早就说了,跟你合作,我要的是程太太的头衔,这是你答应帮我的,你可别反悔,否则……”
“万方,我也说了,这个程太太,可不是谁想做谁就可以做得来的。你以为柳宇凡是傻瓜吗,你手里握着程骏涉黑的证据,他会这么轻松就放了你。”
“这个你不用管,对付柳宇凡那样的生瓜蛋,我自有手段。还是你抓紧时间兑现给我的承诺,要么给我程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要么,让我取陆瑶而代之,做程太太。两个方案任选一,尽快给我答复。如果你敢跟我耍花招,当心我把你们戴家的老底都掀开来晒。记住哦,我可是没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的。就算最后失败了,我也依然还有个柳太太的身份在,可是你,下半辈子就得要在监狱里过了。”
黑暗中,隔着一道幕墙,陆瑶看不到她们的表情,但是戴婧愤愤的起身走向窗口的脚步声,还是清晰的判断得出,心里郁结的怒气。
陆瑶的世界里,瞬间一片漆黑。
她们断断续续的话,在陈述着一个阴谋,而这个阴谋,柳宇凡知,陆瑶不知,戴婧知,程骏不知。
她和程骏,其实从相识的那时起,就成了别人摆在案板上的肉,被她和他背后的这些亲人们,一块块的分割。如果不是彤彤这根扯不断的牵挂,此刻的程骏,被分到了谁的餐盘中还不得而知。
心中想着事,身体一动不敢动,瞌睡便来得快。
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的睡意,被一阵阵紧张的脚步声惊扰,陆瑶才坐起来。
病床上已经空空如也,没有程骏,也没有戴婧和万方,只有几名来去匆匆的小护士在收拾着病床上的东西。
陆瑶一下懵了,心紧跳着,似乎要蹦出来。腿脚软得支撑不上力,挪一下,便要栽倒般的颤。
“程骏呢,我的先生哪里去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袭来,使得陆瑶眼前晕晕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
小护士转了转薄薄的眼皮,在她身上匆匆扫了一眼,语气生硬的回答:“你连自己的丈夫去了哪儿都不知道,你这个妻子是怎么当的。”责备,连一个小护士都敢对她横眉冷对。只是此刻,陆瑶完全顾不得这些了。
此刻,什么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她的爱人程骏,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不见。重要的是,她要知道他的消息,不管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她都要在他的身边。
程骏,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他醒了,在特监病房。”
小护士的话还没说完,陆瑶已冲出门去。后面她说了什么,她都不需要记住了,她只需要清楚,她的程骏,醒了!
程骏的特监病房,不象他前些天的重监室,相比之下,大了许多,也宽畅了许多。
已醒来的程骏,半靠在床上,头上依旧包裹着纱布,依旧是那个木乃伊的造型。但是他在说话。跟围在他床前的那帮亲戚们,笑得随意而温馨。薄唇轻动,依旧是那样的俊逸迷人。
万方已不在,戴婧依在他身边,修长的手指,抚着他脸颊上的异物,眼眸里全是温情脉脉,与昨晚策划阴谋的嘴脸,完全判若两人。
陆瑶的眼睛湿湿的,被泪水完全模糊。此刻,她的视线里,除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再也看不到其它,再也无心顾其它。她颤颤的,走到离程骏近一些的地方,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在回答着亲戚们的问候,心里暖暖的,顿觉踏实。
但是,她的前面,隔着一道人墙,她推不开,搡不动,似乎所有的人,都是在故意的拒绝着她加入这个圈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瑶终于再忍不住,疲软的身体被谁撞了一下,跌倒在地。心里装着心疼和委屈,无处可泄,索性隔着人墙,轻轻的哭出了声,唔唔的。
一下一下压抑着的抽泣声,让围拢在程骏床前的人稍稍的让开了一条缝隙,让半躺在床上的程骏,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坐在冰凉地板上伤心拗哭的女人。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程骏身上转移到了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哭泣的陆瑶身上,一脸的讶异和鄙视。一瞬之后,又不约而同的转向程骏,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妖还是重复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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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决
程骏收住了脸上的浅笑,从陆瑶身上收回目光,没有说话,眸子却顿时寒冷,脸上带着些许愠怒,忍着没有发作。伸手,接过戴婧递过来的水杯,唇在杯口缓缓的试了试温度,才勉强往口中咽了一点。顿了一顿,嗓子润了,才开口,眼睛却是盯着杯中。
“你回去休息吧,以后没通知你,就不用再过来了。”
他说得轻淡,语气却是万分的狠戾,使得站在身边的人,个个倒吸凉气。
陆瑶坐起来,怔怔的,似是没有介意程骏的话,似是习惯了他的戾,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流着泪,一步步的走向自己朝夕相处了八年的男人,在他床边站住。
程骏的脸,已渐渐恢复了起色,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气色。还好,手术没有在他的精神上留下任何的不适。
陆瑶失落担忧的心,渐渐复原。站在床边,一句话不说,只那样看着他,象要永远记住他的模样,眸子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刻动人的场景。直到程骏抬头,她对上他那如霜的瞳眸,细细柔柔的声音才吐出:“醒过来就好,大家都在为你担心呢。”
“嗯。”程骏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喝杯中的水。身边都是亲人,当着他们的面,心痛的紧,却说不出什么。
“我去接彤彤,让他看看爸爸醒了,他可是一直在挂念着的。”
“过两天吧,小家伙太吵,我想清静,多休息几天,你们都不用操心。”他张口,毫不犹豫地拒绝。陆瑶脸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没有为难,没有难堪,象个逆来顺受的童养媳,看着自己的丈夫,怯怯的。然后平静的点点头,答应一声“好”之后,向站在身边的人微笑示意过,然后转身,步伐平衡,气定神闲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这样的状态真好。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陆瑶长吐一口浊气。
昨晚后半夜理清了思绪,此刻心中坦然了不少。
只是,从安若到柳宇凡,身边,似乎没有一个让她可以信任的人。
“不管我走多远,但凡你需要我的时候,只要你一个电话,不管天南海北的,我都会及时出现在你面前。”这句话是安若的承诺,类似的承诺,柳宇凡也曾说过,可是现在,在没有摸清这个阴谋的真实目的之前,她不会再选择信任他们。
安然是所有的熟人里,唯一没到医院看过程骏的人。那天,她几乎是和陆瑶前后脚离开了公司。
陆瑶一声不响地进来坐到她面前时,安然的表情中少了份从容,多了份诧异,似乎没想到,此刻的陆瑶,神情会如此镇定。
“明天就要出发了,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陆瑶将手中的文件摊开,放到腿上,似乎又细细的查阅了一番,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将文件合上,放到安然的办公桌上:“这是许默的资料,这个小丫头很有潜力,成绩不会输于秦桦。如果让焦璐做她的经纪人,成绩可能不会达到预期。万方虽然对这一行不精,但她资质甚高。最重要的是,她与许默配合默契。
以上,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具体事宜,安总一定心里有数。”
说完,站起来,陆瑶似乎不想征得安然的意见,只身往外走。
安然好看的眉头蓦地挑了一下,站起来,绕过桌子,往前追了两步:“陆瑶,你什么意思?”
影视歌三栖影星秦桦的谢幕巡演,最长时间超不过三个月,况且去的是南亚,路途并不遥远,可陆瑶的话却象是在交待后事。
陆瑶站住,回头,冲安然嫣然一笑,“我的辞职信夹在里面,你可以现在批,也可以三个月之后再批。”
安然依旧霸占着安若的办公桌,那张熟悉的桌子,那个熟悉的空间,可惜站在那里的人,让她觉得别扭。
“陆瑶,你跟程骏……”后面的话,安然没有说出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隐隐,有种怅然若然的恐慌。
陆瑶和程骏决裂,是她一直都在期待中的结局,可是终于要面对这一刻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结局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完美。
陆瑶走时,带走了彤彤。
一个七岁的孩子,不管放在哪里,都没有带在身边更让她放心。
枫城医院的病房里,程骏听着手下的汇报,紧蹙的眉头,越拧越紧。隔了很久,才张口,对着一直沉默坐在一边的安若开口:“我想听你的实话,女人和财产之间,你到底要哪样?”
安然咬了一下唇,好半天,才敢看程骏凌厉的眼神:“大哥,你会把万方怎么样?”
程骏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那根吸管太长,影响了他看向杯底的视线:“那要看她做到哪一步。她是你爱的女人,我不会随意对她动手,但是,如果她伤了不该伤的人……”他柔韧的手指,蓦地用力,手中的吸管,被拧成了一团,嘴角挂着冷冷的笑。
安若的脸,顿时煞白。被耀眼光环笼罩着的程骏,只有在面对着自己一帮下属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他骨子里的狠戾凌厉。
“大哥,我知道,她做的过份了,但是,请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份上,对她手下留情,我会劝她的。”
“如果能劝,她就不会嫁给宇凡。安若,宇凡是我的弟弟,你也是我的兄弟,你应该知道,我没阻止她去伤害宇凡,但并不代表我就可以纵容你去受伤。还是那句话,为了那个女人,不值得。”
“大哥,你说的都对,可是你不了解万方,因为你从小从没在那样贫寒的家庭长大,你不了解她的生活环境。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拥有的,常常是她要付出几十倍的努力才能得到的,有时候甚至付出了也得不到,所以,她的行为,我能够理解。”
程骏的嘴角,笑容更冷:“该提醒你的,我已提醒过,此后不再重复。你去打理新公司的事情,香港那边,交给宇凡吧。我答应过,还你一个崭新的安氏,一定做到,只是你还缺乏磨炼,那么大的一团乱麻,要理顺,光靠头脑不够,还要用手腕。”
香港的安氏集团,已是一团乱麻。第二股东策反一帮小股东突然拆股,让安氏陷入了从没有过的困境中。
安若的那几个叔你伯们更是火上浇油地跳出来分家产,此时的安氏,纵然再有回天之术,也难以挽回曾经辉煌的局面。
“你真的放陆瑶离开吗?”柳宇凡站在程骏的面前,看着他手中一截截被他揉断的吸管,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努力过了,如果真的不可以……我相信缘分。不说这些了,宇凡,盯紧安氏,等三分之一的股东一拆股,马上启动收购,我们不能让这块肥肉掉到别人的盘子里。”安若,只是他诺大棋般上的一个棋子。但是,他答应还他一个安氏。只是那个安氏,此后将不再姓安。
“可是,你还要忙去北京任职的事情?”
程骏一指自己被包裹成木乃伊一般的脸,露出以往温存的笑意:“你没看到吗,我这副样子,怎么适合去任职?”
柳宇凡不说话,程骏一抬手,招呼弟弟在身边坐下:“你二哥回来了吗,马家帮的事情怎么样了?”
“二哥传回的消息说,马家这两天正在给那个傻子办丧事。动静搞得挺大,帮会那边,也都无声无息的。”
“你告诉你二哥,太静了,我们就分不到羹。要让马家帮永远为我所用,就要先让他乱。”
“我知道了。”柳宇凡谨慎的答了一句,心头还哽着话,双说不出口,只能瞪着程骏冰霜一样的脸。这个哥哥,总是让他有些怵。
“有话就说吧。”程骏看出来,唇角轻轻一扯,表情温和了一些。
柳宇凡被鼓励了一下,终于再次开口:“陆瑶那边……”
程骏的眉头,蓦地拧起:“宇凡,做你该做的事。还是那句话,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别乱打听。”程骏扔掉手中的吸管,没有再看柳宇凡,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柳宇凡明白,这是他结束谈话的表情。
不管是安若还是柳宇凡,即使是他们不说,程骏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柳宇凡爱陆瑶,为了不让她被万方伤到,他娶了万方;
安若爱陆瑶,为了陆瑶,他对万方展开了怀柔攻势。
可这一切,起到了什么作用?
陆瑶是他心头的痛,没人会理解,他对陆瑶的那份情感。
但是,他不可以流露,不可以让别人握到自己的短处。冷漠,也许是对她最有效的保护方式。只是。这次的陆瑶,似乎很绝决。
故人
陆瑶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飞机,却出人意料地又出现在了柳宇凡的面前。桐华区的别墅,是柳宇凡的私人居所,知道这个的人并不多。
陆瑶是半夜三点的时候按响了门铃的。柳宇凡一个人住,夜里,原本就没睡,只是喝酒喝得迷糊,歪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大哥绝决的表情。
当陆瑶站在他面前时,那一刻,他以为是幻象,是一个太过于逼真的梦。
陆瑶一把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柳宇凡,柳眉顿时一蹙:“柳宇凡,你喝酒了?”手指抚上他手臂上的肌肤,真实的触感,让柳宇凡顿时清醒,却是在看到她那一脸的关切时,心头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十几年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不管不顾地将陆瑶拉入怀中,伏在她肩头哭泣。
“他答应过要好好待你,他答应过不让你受伤害的,阿瑶,是不是我错了,当初,我就不应该放弃,即使你不爱我,最起码,我是可以好好的保护你的。”
陆瑶没有迎合柳宇凡,也没有将他推拒,她知道,他的心里,现在一定矛盾,而她,不想再给他制造麻烦。
柳宇凡喝了酒,再加上一顿海哭,困意来得快,只十几分钟时间,已睡沉过去。
陆瑶将柳宇凡扶到床上,照顾他躺下,从他衣袋里,掏出了他的手机。
柳宇凡与马占奎周旋了十几年,对他的行踪即使没有了如指掌,也是知道个大概的。尤其是此刻,程骏受了伤,已成了惊弓之鸟马占奎,他可以不跟其他人联系,但是柳宇凡却不然。
在陆瑶认识的那么多朋友中,马占奎想找她,甚至没有直接跟她联系,而是把电话打给了柳宇凡,不难分析出,他们之间保持着的默契。
所以这个时候,在枫城,能够找到马占奎可以和他联系上的人,除了柳宇凡,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枫城的寒香苑别墅内区,一幢三层的白色小楼,尽管已是深夜,却依旧亮着灯。古典装修风格的客厅里,陆瑶面对着十几年不见的马占奎,原本准备充分的心,还是怯怯的,半天,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妖孽一样深邃的眸子。
马占山从楼上走下来,挥手,让身边的手下退出,脸上带着一贯阴邪的笑容,站在陆瑶面前,看了她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才转过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走过来,伸手,将一只酒杯递给陆瑶:“瑶瑶,见你一面,还真是比见总统还难。”
陆瑶怯怯的,没有接酒杯,双脚倒退了一步,迎上马占奎的视线,张口,叫了一声:“二哥哥。”
“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二哥哥。”马占山毫不避让地上前了一步,抬起一只端着酒杯的手,伸出细细长长的食指,挑起了陆瑶的下颌,让她的一双眸子直直地对上自己:“害怕我在酒里下药?”
陆瑶浑身一凛,不由自主地再次向后退。不得不承认,虽然事过十几年,这个从小再熟悉不过的二哥哥,还是让她怕到了骨子里:“我,我想见占山。”
马占奎的手,稍稍的停了一停。一丝愤怒,蓦地闪过:“这就是你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是。”
“可惜,你来晚了一步,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去了哪里,我可以去找他,我有话要跟他说。”陆瑶突然胆大地迎上马占奎那幅险些喷火的眸了了,不怕死地向上一步。
“他去了天堂,你是不是想去天堂跟他说!”马占奎迎着她眸子,突然眸光一冷,向陆瑶狠狠地凑前一点,盯住她的脸。
“他,死了?”陆瑶大胆地问了一句,心里跳跳的,大大的眸子眨了一眨。
“死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死的,三哥哥他,身体一直很好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让陆瑶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抖。
“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的老公,那位程骏程大公子。”
“不,这事跟程骏有什么关系,他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的。”陆瑶一直退后,一直退后,直到身体抵到墙上,再也无处可退。
“程骏,你以为程骏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我杀过人。”马占山暴躁地大吼一声,另一只手中的酒杯被他扬手,狠狠地摔在地上,琥珀色的液体,瞬间在浅色的地毯上画了一圈可怕的深红色印痕。
陆瑶一惊,突然从惊怵中恍过神来,一双眸子直直地对上马占奎,象一只愤怒的母豹子:“你胡说。”
程骏,是她的底线,她们的夫妻感情怎样,那是她们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权对他们的人格说三道四。
“瑶瑶,我忘了,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伏在地上给我们当马骑的小瑶瑶了,好,好样的。既然如此,那要不要让我来告诉你,程骏是个什么东西?”马占山红着眼睛,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红酒,然后重重地将空杯子掼在桌子上。
“程骏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既然三哥哥不在,我改天再来好了。”
陆瑶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你以为这个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马占奎一个箭步,陆瑶才走了一步,他已堵在了她面前,大手一伸,小小的陆瑶已象一只小鸡般被他拎起来,扬手就扔到了沙发上。
“死丫头,我们马氏兄弟再怎么不好,也是跟你一起长大跟你知根知底的兄弟,程骏算什么,你这样要死要活的护着他。”
陆瑶被扔在沙发上,头撞得晕晕的,爬起来,还是狠狠地瞪过去:“程骏是我丈夫,我不准你抵毁他。”
“瑶瑶,我还以为你是真清高呢,居然连这样的人渣你都舍不得,告诉我实话,当初,是不是他逼你的?”马占奎坐在她身身,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着她撞红的额头,眸光里有些心疼。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爱他,是我先爱上他是我愿意嫁给他的,你要想怎么样,只管来找我好了,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陆瑶一把挡开他的手,愤怒的眸子里喷出火来。很奇怪,竟管十几年没见,可对着这个妖孽一样俊美的男人,她依然能不顾形象地发起火来。
“这样的话,当初柳宇凡在我面前也说过。傻丫头,如果你嫁的人是柳宇凡那个傻瓜,曾经的事情,我可以永远不再提,因为我知道那个人可以让你幸福。可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嫁的人居然是程骏那个败类!他有什么资格做你丈夫,他又拿什么保证你的幸福!瑶瑶,你醒醒吧,别再错下去了,程骏,他不配。”
“你住口,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话。我嫁给和程骏是因为我爱他,他娶我,是因为他爱我。你不是我什么人,用不着你来替我关心这些。”
“爱你?”听完陆瑶的话,马占奎突然起身,发出一阵哈哈的大笑:“程骏会爱上一个人?我宁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这类鬼话。程骏是什么人?那是在百花丛中打滚的浪子,心狠手辣的恶魔,他会去用心爱一个人?这个笑话也只有你这类傻子才会信。”
陆瑶再不能容忍别人这样玷污程骏的清白,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沙发上的抱枕便朝马占山扔过去:“你混蛋你胡说,程骏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马占奎没有躲,直直地站着,任轻飘飘的抱枕砸在他的身上:“那你告诉我程骏是哪种人?除了那个傻瓜柳宇凡,你又接触过他的哪位家人,他们都对你是什么态度?怎么样,你都不知道吧,要不要我来告诉你,嗯?”马占奎嘴角一扯,一丝冷笑挂在他的腮边。
“不,我不要听我不要知道。”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陆瑶是很想知道程骏身后的故事的,可是马占奎……从小一起长大,她见识过他的狠戾,见识过他的霸道和残暴,却从来没从他嘴里听到过慌言,现在,她真的好怕。
捂上耳朵,她想从马占奎的冷笑里抽身逃离,可是一脸阴郁的马占奎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象拖着一片轻飘飘的落叶,拉着她便往楼上走。
二楼,最边角的一个房间,亮着残淡的灯光。马占山拉着她进了门,松开了她的手,反手,将门关上。
陆瑶胆颤地看着这间没有任何装饰物的房间,在正面的墙上,看到了那个弱智三哥马占山的遗像,心头蓦地一惊:“三哥哥真的已经……”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怔怔地看着马占奎手中燃了香,走向遗像前,将手中的香Сhā在香炉中:“三弟,瑶瑶来看你了,高兴吗?你看看,她现在还是这么漂亮,笑容还是这么甜,声音还是这么好听。我们有十九年没见过她了,很想她是不是?当初我们都不愿打扰她了,都以为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都以为她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快乐的女孩了……
都怪二哥不好,不应该听了陆阿姨的话,相信她结婚了找到自己的真爱了。可是……她竟然嫁了一个比你二哥还混蛋的男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也什么都没给过她,你看看她现在这副寒酸样,看了真叫人心疼……
三弟,你放心吧,那个混蛋欠我们的,这次,二哥加倍的给你们讨回来,即使是搭上这条命不要了,也要给你们讨个公道……。”
陆瑶傻傻地看着遗像上的人,虽然马占奎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她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照片上的那个人,是她陪着一起长大的三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筒子们,妖也很意外,意外接到了网站入V的通知,甚至连文都没准备好……声讨我吧,妖有罪!
谁比谁的心痛
因为马占山生来就弱智,家里人也不敢带他去外面,所以从小陆瑶便响应学校的号召,为残障人员献爱心,成了唯一个愿意陪智障儿玩耍的学生。一直到她快初中毕业。
如果没有马家妈妈极力的搓和让她嫁给智障的马占山,如果不是因为马家仗势欺人的给她和妈妈制造种种困难逼婚,如果不是马家的人拿走她洗澡时脱下的衣服强行将她关在马占山的屋子里逼她就范,现在,他们应该是她最好的兄弟,必竟,她们在一起,有十年的友谊……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事隔十九年,陆瑶看着挂在她面前的这张遗像,泪流满面。
“三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离开,等着我,去陪你玩。”陆瑶在心里默默地许诺,如果这样做可以化解马占奎和程骏之间的过解,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值。
烧完香的马占奎,转身到一侧,关掉了屋中那原本也不亮的灯,悄悄地走到陆瑶身后:“我让你看看一个真实的程骏。”
陆瑶的身体晃了一下,被马占奎及明的托住,将她扶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一面黑暗的墙壁,突然亮起了一方屏幕。陆瑶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个男人,她熟悉的,她深爱着的男人:程骏。
录像显然是非正式拍摄的,所以出现在镜头里的程骏,表情自然,举止随意。而这些,却是陆瑶从不熟悉的另一面。
俊逸而极有风度的男人,沉溺在声色犬马当中,举手抬足间,摄人心魂的魅力,都是陆瑶所不熟悉的。但是,他却表情极其的自然,甚至,在他面对着残酷的血腥场面时,也依旧笑的淡泊随和……
录像,有声音,有画面,都是陆瑶熟悉的人,不熟悉的情景和故事。陆瑶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画面,几个小时时间过去,她却一点也没留意。
程骏,原来是如此一个挥金如土的男人,她却不知,还傻傻地扳着指头,跟他算计着每天的生活费,算计着需要还清的房贷;
程骏,原来是个留连于风花雪月中饱尝粉黛的猎手,可她,还在傻傻地期待着他的爱情;
程骏,原来是出生于权贵之家的官二代,太子党,那么多的棘手,他挥手即可搞定,而她却还傻傻地替他担心,在替他谋划。
相识十年,过了八年的夫妻生活,却是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原来是个可以只手摭天的人物,从不用她去为他担心,财经版的红人,更是圆滑的政客,脚踩两极,不需要刻意,却依旧混得风声水起。
天已经大亮,身边,早已没有了马占奎的影子。
陆瑶盯着雪白一面的墙,刚刚还是一块大屏幕的地方,心里象被什么东西突然砸了一个大坑,空空的痛着。
起身,移动着麻木的双腿,慢慢的象吐着灿烂光束的投影仪移去,原本近近的,一两米远的地方,她去艰难地,象是要翻越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才可以到达的关隘,费了很大的力气。
手,终于抖抖地抖接近了那个黑色机器上的开关按键,“啪”的一声关机,声响却吓了她一跳,神情也终于清醒了一些。
时间已是上午的某个钟点,有阳光透进来,照在雪白的墙壁上,让那张神情木纳的遗像,布满了委屈和酸痛。
她明白的,照片中的那个人,其实生性善良,只因为智障,总是让人用另一种嫌弃的眼光看待。
而她陪在他身边的那段时光,应该上他最快乐的,因为有人尊重,让他成了正常人的伙伴。其实他想要的,也仅仅只是这个人,陪在他身边,也仅仅是份卑微的尊重。而十几年后,却因为这份期待而渴望,送掉了他活得委屈的生命。
客厅里,茶几上,马占奎丢下的烟头,已装了一大烟灰缸。阳光早就洒在了他的裤腿上,他却浑然不知,就那样一直坐着,不动,只有闪闪灭灭的香烟,陪他,从静静的夜晚,一直坐到了此时。
他的心,有些痛。
陆瑶说的没有错,她是爱那个男人的。
从打开投影仪,看到她似悲似怒的神情开始,他就知道,早在十年前,他就遗落了她,早在十年前,她就再也不是他嘴里叫得亲热的“瑶瑶。”
陆瑶轻轻地移动麻木的双腿走下来,象童年无数个在马家的日子里一样,动作娴熟地替马占奎倒掉了烟灰缸里的烟头,擦洗干净,再送回到原来的位置。没有说话,做完这一切后,默默地坐回到了马占奎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凝眉的样子。
“想问什么就问吧。”马占奎似乎早就知道陆瑶这样坐在他身边的目的。必竟相隔了十九年,儿时,不管再如何亲近,那些时光也已一去不返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成了别□子的女人,神情中的疏离和陌生,让他的心,一阵阵的痛。
时间,永远不可能停在原地,等一些过去的事情和过去了的人。感情这种东西,也实在是淡泊,一点都不经不得光阴的考验。
泪水,早已从陆瑶的眸子里消失,再也不见,她静静的掩藏着心事,只因为某些心事,已淡泊飘远。
“万方,是你安排的,是吗?”万方是陆瑶最好的朋友,如果说有人想从她身上挖一个缺口,刺探到她婚姻深处的某些隐密,万方便是最好的契机。那天晚上,在医院,万方与戴婧的对话,陆瑶冷静下来后已想明白。
万方认识程骏的时候,彤彤已经两岁,即便她再想垂诞她婚姻之内的一些东西,她的实力也远远够不着那个天神一般冷骏的男人。
这一点,陆瑶知,万方知。如果她的背后没有一个强大到足以捍动程骏权威的势力,程骏对于万方,是个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马占奎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冰水,一饮而尽。
“可以跟我说说戴婧嘛,你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一夜之后,马占奎的神情中,已没有了昨晚的激动,表情沉默下来的时候,令他的那张脸,更是妖孽一般美得动人。但是陆瑶知道,这种表情,是马占奎心情最糟的时候。
“你想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甘心,不甘心你跟着别人跑到国外去。当时,我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才知道了你妈妈的落脚地,但是,你妈妈却告诉我,你去了国外,而且,是跟柳宇凡的哥哥程骏在一起。
戴婧,你可能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有多强悍,可是她也仅仅是程骏无数个青梅竹马的小情人中的一个,是程骏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玩偶。她一心想登上程太太的宝座,可是事情哪里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更何况程骏,从八岁时就被他父亲带在身边处理大大小小的公务,耳听目染。他学到的,都是同年龄的孩子永远都学不来的老诚世故。
一个屈屈的戴家,想绑在程家这棵大树上往上攀,谈何容易。
程骏可能都没告诉过你,戴家对程家,不但有提携之恩,更有救命之恩。谁都以为戴家老头泄露国家机密的事件发生后,程家会拼足了实力去打捞。结果,程骏却在那种关健时刻与戴婧劈腿,娶了一个无任何身份背景的妻子,以此来表明与戴家关系的纯净,落井下石。只是我当时并没想到,他所娶的那个女子,就是你。
当时,从报纸上看到他结婚的消息,他身边那个瘦骨嶙峋的女子,我根本就没有认出来……
瑶瑶,不是打击你,如果不是另有目的,你跟程骏身边的那些女人,根本无法相比……而戴婧,也只是个牺牲品。
她嫁给我,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捞她几乎灭顶的家族。跟我离婚,我的目的也很明确,各取所需。
事过多年,没有感情基础的生活,既然存在着是累赘,何不放开彼此,为自己的幸福,而戴婧,却可以得到婚姻之内,我无法给她的东西。
瑶瑶,我知道此刻你想说我这样做很卑鄙,可是我要告诉你,这些麻烦,都是你自找的。
十几年前,如果你早就答应了跟着我,如果你早就能看明白我的心,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一个人能够伤害到你一丝一毫。
可是你却跑了,连我一句解释都不听,躲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去了……那天,我看着你坐进了柳宇凡的车子,我恨,恨不得连杀了柳宇凡的心都有。可是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他可以给你我给不了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你会嫁给程骏,嫁给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碴!瑶瑶,你身边发生的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因为我不服,不甘心输给一个比我还腹黑的家伙,他凭什么?”
陆瑶完全懵了!
马占奎的这番话,简直就是晴天里的一声雷,把她炸懵了。
原来,马占奎要强留她在家里,只是因为爱她?
原来,程骏娶她,是因为要与戴家漂清关系?
原来戴婧和万方还有金石的种种,都是因为这两个男人不甘心的较量?
而她,陆瑶,只是一滩祸水!
落寞
“二哥哥,不要再跟程骏争了,好不好,你就念在我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妹的份上,放下这段恩怨吧,毕竟,他是我儿子的父亲。”
马占山正对着窗户站在阳光里,正午的阳光均匀地洒在他身上,将他原本就修长的身材,衬托的更是纤长落寞。
这个男人,这个笑容永远没有离开过他表情的男人,内心有多么的空寂,这个世界上,今生,不可能有人知道,不可能有人敢去了解。
他站在那里,永远是一棵树,傲岸,挺拔。即使是倒下,他的样子,也如同沙漠中倒地千年的胡杨,不屈而不折丝毫。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却包含着一颗热烈真挚的心,苦苦的等待着原本离他很近又突然消失得很远的幸福。
陆瑶小小的身影,远远地站在他身后,她的声音细细的,甜甜的,每一下,都象春天的雨珠儿,浸软了他的心,让他心里生出一枝枝软软的柳枝儿来,抚打在水面上。
裤兜里,那只斩荆披棘的手,此刻早已握出了密密的汗水,可他却依旧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回头。
陆瑶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不知道他心中的愤恨是否依旧浓烈,想移一步,才发现,看着这个背影,心里,第一次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二哥哥。”她轻声的唤他,声音依旧甜甜的。
光线里一身白色衣服的身影动了一下,转过身来,脸上依旧一脸看不出表情的微笑,伸手,在她头顶的发稍上揉了两下,亲昵而柔和的动作,象儿时的任何一个玩笑的瞬间。
“别想那么多了,上楼洗洗去睡会儿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嗯。”
陆瑶听话的点点头,不再回避马占奎的眸光,迎着他,愉快地笑了。仿佛时光倒转,再次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童年,她身边,为她扶起跌倒了无数次的自行车的那个二哥哥。
枫城,洞天会所的台球厅里,程骏正潇洒地举杆,对准了桌上的彩球,却迟迟不下杆。
安若有些耐不住性子地跟上来:“阿骏,你到底在等什么?”
程骏正聚精会神的瞄准,他知道安若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打球上,他的问题,也不是在问他下杆的彩球。没有抬头,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答复的语气轻而又轻。
“在等这个好机会,我喜欢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反正早晚是要动一刀的,不如等他们都把脖子伸出来。”
安若眉头轻轻地一蹙,脸上有些窘,这样的程骏,突然让他捉摸不定:“还是那句话,对万方,可不可以手下留情?”
程骏一杆终于挥出,两颗红球争先恐后的向两个洞眼里跑去,挺拔的身材向上一提,浑身的霸气,明显就给人一种威摄:“我也是那句话,看她做到哪一点。宇凡是我的弟弟,陆瑶是我的妻子,这两个人,哪怕是动一个,我都会让他加倍的偿还,就看她聪不聪明了。”
“陆瑶现在去了南亚,已经是没人能伤到她了。至于宇凡,他是个聪明人,跟万方之间也是逢场作戏而已,从没动过真格的,应该不会有伤害的事情发生。”安若心里急起来,万方面前,他无法明确地跟她摊牌,必竟没有说透,安若也不是站在她的战线上,对他有防备,这是应该的,可是他却不能坐视不管的任她泥沼深陷下去。
“这不是还有你吗,随时可以通报军情的特级谍报员。”程骏抬起那双深邃的眸子,只一眼,便看得安若毛骨怵然。
“大哥,你怀疑我?”
“我怀疑你什么?看把你吓的,你是我的兄弟,跟我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不信任别人,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呢。”放下球杆,程骏走到休息区,打开了一瓶饮料,扔了一瓶给安若。
安若接住,脸上,竟是担忧。
他并不担心程骏会将他怎么样,他担心的,是那个一根筋的万方,如果真的一意孤行去伤害了柳宇凡……
程骏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他向安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屏幕上闪动的陌生号码,语气突然象换了一个人似的,老诚执重。听筒里似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半小时内找到陆瑶,否则,我让你永远活在地狱里。”
程骏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紧浓浓的眉头蓦地一蹙,脸上的表情阴了几分。
他知道这个电话的对方是谁,只是没想到,他的话,竟然关系着陆瑶的安危。
“发生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程骏突然控制不住地冲电话头的马占奎吼起来。陆瑶,是他的底限,任谁敢动他一下,他都会跟他拼到底。他小心呵护在身边的小小花朵,躲了九年,终于还是要面临着暴风雨的这一刻。
他那么狠心的让程樱去找她,对她说那番狠话,医院里,更是一副冰山面孔的对她,只想让她走得远远的,离开他的阴险,离开危险、阴谋、算计、远离一个残酷冷血的丈夫,给她心里留一些美好。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整天面对的是什么,永远也不可能了解,远离了家庭,她的丈夫程骏,是一个怎么狠辣的男人!
可是,她终于还是没有躲过。
即便是她上飞机时的录像,他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深信,他的陆瑶,他的妻子已经离开了这场事非争斗,此刻,马占山的电话,他那一向狠戾的语气,还是让他的心突然就蹦出来,悬在了嗓子眼儿。
陆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对陆瑶究竟做了什么?
电话中的马占山,牙关咬着。他预料陆瑶去找他的事情可能程骏并不知道,只是他没有预料到,程骏竟然对陆瑶的去向一无所知。“白痴。连自己的女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告诉你,我现在放了你二弟,用他的命,换瑶瑶的,如果你在半小时内找不到她,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我会让你的下半辈子活在人间地狱里为她陪葬。”
电话突然挂断,让程骏慌乱的心绪来不及梳理,便被听筒里嘟嘟的声音惊到。从七八岁出道,商场,官场,黑道白道,面对一幕幕险象场合从来都应对从容,可是此刻,接听马占奎的一个电话,却让他六神无主,乱了阵脚。
不管他内心如何的否认,那个瘦瘦小小的女人,那个笑容甜蜜的女人,早就象树藤一样的长进了他的生命里,哪怕想剥离一点,都是撕心裂肺的痛。陆瑶,你知不知道,我在为你担心?
“大哥,发生了什么?”安若看着程骏这突然反常的表情,脸的上表情怪怪的:何时见他这样失态过?
程骏就象没有听到安若的话,握着电话的手,愣怔了几秒钟之后,突然开始,拨号。
电话几乎在响了五六声之后才被接通,还不等对方的声音传过来,程骏已经开吼了:“告诉我,陆瑶在哪儿?”那是他为了保护陆瑶的安全而安排在巡演队伍中的一个内线。
本以为,放陆瑶离开,他就可以放开手脚扫清身边的这些障碍了,却没想到陆瑶却在上飞机后,还不等飞机起飞,人就不见了。
“混蛋,为什么不及时报告。”程骏狠狠地合上手机,声音冷冽的恨不得将接电话的人撕成两半。
安若看到程骏突然变化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跟陆瑶有关的吗?”
“是,她没走,现在不见了。安若,马上吩咐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花多少代价,半小时内,必须找到她。”
安若没有再说话,一声不出地提着自己的东西出去了。程骏在休息室的地上踱步,紧蹙的眉头,仅仅十几妙之后舒展,眸光蓦地一亮,扔掉了手中的饮料瓶,抓起放在旁边的衣服便冲出去。
看着陆瑶上了楼,马占山才出门。可是等他傍晚回到家时,陆瑶却不见了。房间里,留着一张字条,绢秀的字体,是马占山熟悉的。可是印在上面的字,却让他恐惧到了极点。
“二哥哥,结束这些恩恩怨怨吧,你和占山哥哥,都是我永远最好的哥哥。可是我嫁了程骏,不管他爱不爱我,今生,除了妈妈,他已经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是我孩子最亲最亲的爸爸。
我去陪占山哥哥了,我知道,这是哥哥全家,在他有生之年都希望能为他做到的事情,只可惜瑶瑶不懂事,辜负了大家,现在,这个心愿,我只能去九泉之下实现了。
如果我的死,可以换回大家的和睦相处,瑶瑶今生也开心了。”
看完这段话,马占奎几乎要疯了。派出去寻找的人,没有一路有消息的。他开着车大街小巷的钻,心急的象无头苍蝇。
时间已经是傍晚,如果再找不到,一夜过去,谁知道她真的会做出什么来。打通了程骏的电话,那一刻,如果他在面前,他真想一拳狠狠地砸在他脸上,只要他能还他一个活蹦乱跳的瑶瑶来。
失踪
找不到陆瑶了,她像是凭空蒸发了般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不管是神通广大的程骏还是眼线众多的马占奎,谁也找不到陆瑶的踪迹。甚至连彤彤,也跟着一起失踪了。
程骏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着急上火,嘴里嘴外被水泡堵得满满的,嗓子也急得哑掉,吼不出声,干着急,逮着谁都想发火,可是嗓子里就是发不出声音。越是这样,他越是急。
“报警吧。”柳宇凡也急了,五天过去了,即便是一只小动物,花这样大的代价,也应该能找到个头绪了,可是陆瑶是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却找不到点滴珠丝马迹。
马占奎找不到陆瑶的消息,更是急得直跳。不顾程骏身边保安的阻拦,一脚踢开程骏的办公室门闯进来:“报警,你程骏不问问你自己,连你都搞不定的事情,报警有什么用。”
被马占奎一吼,一帮人更是急,可急有什么用。
在整个枫城,甚至冀西三省内,程骏和马占奎两方明明暗暗的势力加起来,也不比警察差到哪儿去。如果连他们联手都搞不定的事,正如马占奎所说的,报警有什么用。
更何况陆瑶的身份非比寻常,一旦公开,面临的危险,难以预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管是安若还是程骏,亦或是气场十足的马占奎,谁都没有迎合柳宇凡的这个主意。
“程骏,你家里看了没有?陆瑶一向不是个马虎的人,即便是出走,也不会什么都不带的,也许从她带的东西上我们可以分析……”
安若的话还没说完,程骏已象一股风般的向外面冲出去了。
这几天,的确是急糊涂了,倒真的把家里这条线给忽略了。
空荡荡的房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所有熟悉的一切中,却唯独少了曾经熟悉的人。
书桌上,静静的放着一封信,纯白的纸张上,只留着一句简单的话语:“程骏,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今天,我万分虔诚的要求你:放下。”
程骏握着纸条的手,在不停地发着抖。
放下,这句话可能别人看不懂,可是程骏却明白,陆瑶,在依依惜别这个这时,最想对他说什么。
一行清泪,忍了数天,此刻,却还是隐忍不住地流下来,漫住了他的视线。
陆瑶,她为他做出过很多,可是正如她所说,她从没要求过他什么,一次都没有。
走时,她带走了彤彤的东西和她自己随身换洗的衣服,也带走了她用习惯了的笔记本电脑。
陆瑶,她的离去,其实都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吧,难怪他们派出去了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马占奎长吐一口气,转身,率先离开。
柳宇凡睡到正午时,才被一阵阵的电话声音吵醒,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接听电话。
“宇凡,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中,妈妈的嘤声细语传来,柳宇凡顿时清醒了不少。
“妈妈,你在哪儿,是不是有事?”十二点,此时的温哥华正是午夜,这么晚,妈妈打电话来?
“我在北京,明天就到枫城,宇凡,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当我这个妈妈是个摆设吗。如果不是前天程樱说漏了嘴,这件事情你准备瞒我多久?”
柳宇凡一下子懵了。
早就知道跟万方结婚的事情是纸里包不住火的,爸爸妈妈早晚会知道,可没想到,消息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到妈妈那里。
陆瑶离家出走的事情,风波未平,所有的人都在一筹莫展,这个时候妈妈杀回来,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妈,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要不,你先不用来枫城,我去北京找你。”柳宇凡小心地敷衍着,能拖一时算一时。
“来北京找我?你要早有这份心,结婚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丑媳妇还迟早要见公婆呢,我是你妈,你的婚姻大事难道我都没有过问的资格吗?不知道搞什么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媳妇儿,竟然瞒着让妈妈都不能见一见。”电话中的柳海鹰,语气温婉,却句句都透着锐利,震得柳宇凡头皮一阵阵的麻。
昨晚,他刚刚跟万方签了离婚协议。
万方执意要离,去意已定,更何况他心绪也不佳,既然是一场名存实亡的婚姻,注定是要离散的,早一天晚一天,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万方态度绝决,视柳宇凡为死敌,柳宇凡心里有数,将枫城的一处房产划到了她的名下,加上额外赔偿给她的五百万现金,半年的婚姻,万方赚到了她这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一笔财富。
“万方,该给你的,我不会吝啬,但是你要记住,如果你再干涉陆瑶和程骏的婚姻,我不会让你过得太平。”
万方扭着她那副妩媚无敌的水蛇腰,从柳宇凡面前走过,浓浓的香水瞬间在空气中飘散:“放心吧,我想得到的,都得到了,至于陆瑶和程骏,别忘了,除了我,窥觊他们这段富有争议的婚姻的人,可是大有人在,去了我万方,还会有后来人。”
柳宇凡清澈的眸子,看向万方的背影时,露着阵阵寒光。
陆瑶,是他的底线,不管她的生活跟程骏过成了什么样,那都是她自己的私事。但是,如果别人想Сhā手进来制造事端,他第一个会站出来。
“陆瑶,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必须要相信你自己,未来,你一定可以过好的。”
柳宇凡答应了妈妈,这边的事情忙完就随他回加拿大去,但是他没想到,麻烦才刚刚开了个头,妈妈竟然亲自杀上门来要见儿媳妇了。
“我跟万方离婚了,现在,我到哪里去给她找个媳妇儿去。”柳宇凡在电话中,无奈地对程骏诉苦。
程骏也跟着头大。
柳阿姨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柳海鹰是程氏实际的掌权人之一,虽然她的婚姻早已与程氏无关,可是母凭子贵,她拥有柳宇凡,这个程氏未来的顶梁柱。
程骏这些年在国内政坛如履薄冰。名义上,他早就与父亲脱离了父子关系,可是亲情哪里可能脱离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程骏父子在演双璜,缓兵之计而已。
都说距离可以产生美,有时候,距离,产生的也是机遇。
这一点,从程骏的父母身上体现的再真实不过。
在公众场合,他们三人相见,与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领导接见部下,有不可轻视的身份在上面做保护伞。私下里悄悄见面,却是热火朝天的一家人。
程氏,经过几代人的打拼,现在已是一方风景独好,可惜程骏的叔叔膝下无子,唯有两个女儿,却也个个都不争气。程氏未来的大任落在程骏弟兄三人肩上。
但是,要想保护着这艘大船在波涛滚滚的大海上顺利航行,他的身边,需要一批强有力的护航队伍。
九年前,正意气风发在商场上春风得意的程骏,突然遇到变故,父亲被已经翻了船的戴家一口咬住,叛徒同谋的罪名,差点让程家万劫不复。
关健时刻,程骏借着载婧的一句气话,毅然与她分手,紧接着与父亲划清了界线。
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程骏同时也放弃了程氏财团的继承权,甘于沉默地站在程氏大船的护航编队里。
程家这条般太大,全都绑在一个人身上,任凭是超人,也拉不动。□出来的程骏,毫不犹豫地娶了一个平民身份的女孩为妻,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她学满必会归国。
一年内,他断绝了与新婚妻子的任何联系,让时间来考验他的真诚。
陆瑶果然如期归国。程骏爸爸冤案平反的那天,程骏毅然扛起了工程设备,随大部队出发去了荷兰的援建工地。
程骏,对于程氏,永远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而陆瑶对于程家,也同样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在经历过那场劫难的程家人,对于这一点,全都心知肚明。
但是,做程骏的妻子和做程氏的领航人,身份的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程骏的爸爸最后可以翻案,多一半原因是戴家松了口,将所有的罪责独自承担。
但是戴部长在被执行判决前,要求程家的唯一个条件,便是戴婧:“生,她必须是程骏的人,死,她必须是程骏的鬼,否则,现在翻过去的事情,终有一天还会浮上来。”
这句话,象巫师的诅咒,阴魂不散地笼罩在程家人的头顶,让人人自危。
显然,柳定凡和程骏都知道,此时的柳海鹰是为何而来。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陆瑶出走,不管是对程骏还是对程家,都是一件大事。既然是大事,便难免别人向上通风报信。
“大哥,怎么办?”柳宇凡再次征求程骏的意见。现在,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同盟,一动而牵全局。
程骏沉吟了一会之后,嗓子哑哑的,发出一个级低微的声音:“不变应万变吧,既然躲不过,迟早要面对,那就让该跳的人都跳出来,该面对的,我们一齐面对。”
妈妈
万千山的北山凹,是檀香山最大的公墓。
每年的九月九,是陆瑶爸爸的祭日。
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妈妈的陆瑶,在爸爸的祭日之前,赶回了檀香山。如同心有灵犀一样,陆瑶的妈妈陆文静,已经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里住了下来。
檀香山离市区很远,很多在这里祭奠完亲人的游客,如果当天回不去,都会选择住在山脚下的这些农家院舍里。久而久之,这个原本荒凉的山凹便变得热闹起来,有集市,有饭店,旅馆和零零散散的农家屋,更是遍地开花。
陆瑶到去的时候,已是下午。班车将她和彤彤放在了檀香山脚下的道口,便向前开走了。
天有些凉,徐徐的冷风一阵阵的吹过来,树上的落叶便飒飒地往下落,从没见过如此山野风光的彤彤兴奋的直跳,撇开妈妈的手便象一只从笼子里放归大自然的小动物,一头扎进旁边的林子里。
林子不大,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林子那头的半山坡。林子和山坡之间,有铁丝网围栏。但是那些冷冰冰的设施虽然可以阻挡得了行人无端探过去的脚步,却拦不住栖在草尖上的鸟儿。
彤彤的一双小脚便再也停不下来的追逐着那些形形□的,在大城市里从里见不到的鸟儿,一路不停地往前跑。
陆瑶拎着一个大包在后面追,脸被汗水浸得润润的,红朴朴的,象山坡上的林子里,成熟了的苹果,香甜诱人。
一直向山上延伸的公路,两旁密密地植着杨桦树,笔直的树干,光滑的树皮,挂满枝头的黄叶,给这座原本被凄凉笼罩着的山,平添了一些浪漫和诗情画意。
呣子两个走走停停,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彤彤突然不走了。停下来,用手抹着额头的汗。
小家伙的外衣已经湿透,靠在陆瑶身边,湿湿的热。陆瑶把彤彤的外衣脱下来,披在自己身上,散着湿。
这样的天气,凉凉热热,没有定数。陆瑶只顾着高兴和快要见到妈妈的兴奋,忽略了孩子身上的温度。
陆文静租住下的小院,在山坡的另一面。等陆瑶带着彤彤翻过原本并不算高的山梁之后,太阳已经偏西了。
三年没见,乍一看到站在夕阳下翘首向前张望的妈妈,陆瑶差点没认出来。
妈妈苍老了,虽然只有五十多岁,但乍一看,脸上的皱纹和粗糙的皮肤,却比她的实际年龄大了许多。
但是她娴静儒雅的气质,却是渗透进血液中般的,即使已如此般落魂,陆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四只眼睛同时对上,两副唇同时哆嗦,然后是两双脚步同时趔趄着奔向对方……
已经太久不见的母女俩抱着痛哭,有太多的话都一时无从说起。
“妈,您身体一直不好,等这个假期一过,你就不用再上课了,歇着吧。”
妈妈拉过一条毯,盖在趴在女儿肩头睡着的孙子身上,眼里闪动着慈祥的笑意:“我也想啊,可是闲不住。几十年了,跟孩子们在一起习惯了,猛一下离开他们,适应不过来,还是这样吧,挺好的。”陆文静看着女儿凄凄怨怨的眼神,停顿了一下,将话题转开:“程骏呢,他还好吧?”
陆瑶轻轻将彤彤放在暖暖的炕上。才刚进九月,农村已开始烧热炕。陆瑶一时适应不了,额头渗出汗来,脸透得更红。
“嗯,挺好的,要调北京了,比以前更忙。”
陆文静何许人也,一辈子生活在形形□的表情里,女儿目光中的那丝躲闪,她岂会看不出来。只是刚见面,陆瑶还在兴奋中,她不愿给女儿此刻美好的心中再添堵。
“妈,我想先去看看爸爸,你在这儿陪着彤彤。”
进入陵区,有专用的环保车可以一直将拜祭的人送到公墓区。陆瑶一身轻装,手中捧了一束黄|色的掬花。
天色已近黄昏,这种时候,进入墓区的人几乎寥寥。陆瑶上车的时候,前面已坐了一位身穿黑色紧身工装的女人,白皙的皮肤,一副宽边墨镜几乎摭住了她的半边脸,只留着下面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和一双浓艳香绝的唇。
女人手中捧着一大束白菊,看到陆瑶上来,香艳的唇立刻蹙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这位小姐,你的□很漂亮,请问,是你的亲人喜欢这样的风格吗?”
陆瑶收回环顾着四周高高低低墓碑的目光,对前面转过身来的女人莞尔一笑:“不是的,来的匆忙,没有准备,时间又晚了,山下的花店只有这一种花。”
“哦。”女人微笑着轻声回应。
天色已晚,阴风森冷的路上,有个人在身边做伴,感觉的确踏实了许多。
车子停下的时候,两人一起走下,但是戴着墨镜的女人却转身,脸上依旧挂着那样的笑容。
“请问,我能帮你什么?”陆瑶不是初涉尘世的懵懂少女,终日里在那些心思缜密心眼如织的艺人们中间周旋,饶是一个眼神,她便可以猜出对方的三分心事来。此刻,这个香艳的女人突然回头对她微笑,当然是有求于人的暗示。
“我们今天同病相怜,诺。”女人说着将手中的一大束白菊举了一下,陆瑶立马神会。
“没问题,我们可以互换。”说着,已动手解开束花的丝带。一大捧白菊和一大捧□,互掺之后,已不似刚刚那般单调。只是陆瑶和这位香艳的女人所去的墓区,却是完全的南辕北辙。
空寂无人的墓区,只有习习阴风擦着肌肤穿过,身体因为凉的缘故,不经意地会颤抖,却也不敢忽略,那样的颤,是因为心灵深处的怵……
陆瑶的爸爸去世的很早,那时,陆瑶还没有出生。后来,妈妈便拿着爸爸的照片,从她开始学说话时起就教她叫爸爸。一直到后来,爸爸,这个名词,对于陆瑶,只是一个寂寞的时候可以对着照片吐吐心里话的故人,实在与亲人无关。
爸爸葬在这里的时间很久远,以致于他的墓碑上没有象其它的墓碑一样,将故人的照片镶嵌在上面。
昏昏的光线,竖在面前的石碑,有些低矮,有些寒瑟,有些凄凉。好在那凉的水泥底座上,放上了一束鲜花,并排还放了几十枝香烟。陆瑶将随身带来的酒打开,一一的淋在香烟上,然后点着一只,放在口中吸了几口,放在了旁边。
陆瑶在爸爸的墓前,跟爸爸聊了一会儿,等往外走的时候,光线已暗沉得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太清楚了。好在墓区的大门处有灯光,影影绰绰的照过来,依稀还可以看得到前面。
墓区蜿蜒的通道一侧,陆瑶不由地看了一眼刚刚那个香艳女人所去的地方。果然,那处零零落落的墓区,有亮光,明明灭灭。
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身影,但陆瑶的直觉,那个女人还没有离开。
天色已晚,阴风习习,那样一个娇艳如柳的女人,独自一人呆在坟地里,似乎有些恐怖吧!
想了一想,已走过去了一段的陆瑶,还是折返回身,想也没想,便朝着那片影绰光亮的方向而去。
但是,走到跟前,看到眼前的一幕,陆瑶却愣住了。
这哪里是坟地,简直就是一处浓缩了的别墅!红墙碧瓦的院舍,雕梁画栋的廊柱,汉白玉石砌的围栏,花岗岩的墓碑!如果不是廊柱上那星星点点闪烁着的淡淡灯光照亮了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陆瑶真的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这里原本便不是墓地,而是别人家的院落。
那个香艳的女人,绻缩着身子,紧紧贴在冰凉的墓碑上,摘去了眼镜的双眼紧闭,竟然睡着了。
陆瑶蹲下,将女人身边未燃尽的纸火轻轻挑了一下,原本奄奄一息的火苗立刻迎着风又窜起来,使得紧闭着眼睛的女人蓦地醒来,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细致的女子。
“你……?”
“天晚了,我们结伴儿下山吧。”陆瑶看着地上的纸火全部燃尽,站起身,带着细腻而淡泊的微笑,将手伸向依旧坐在冰凉地基上的女人。
昏暗的夜色,两个身材精致的女人,牵着手,轻声地谈笑着,从墓区的小道上,一直向山下的灯火处走去。
下班之后,墓区的环保车便不再开,陆瑶拉着女人的手,一直走到妈妈租住的院落前才停下:“我住这里,你呢?”
女人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明亮的眸子瞪圆,流露着诱人的一抹瞳波,那一瞬,陆瑶突然觉得这双眸子有些熟悉,只是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
“不了,我的车子在下面,前走两步就到了。”女人拒绝了陆瑶的邀请转身向山下走去。
“要不要我陪你下山?”陆瑶跟着喊了一声。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摇了摇。陆瑶怔怔地看着那个精致而挺俏的身影,眼里突然有丝湿润滑出。
那抹身影,笔直而果断,但是背影里,却是透着那么强那么深的孤独!
突然想起那个墓碑上照片,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儒雅,俊逸,一双超然物外的眸子,审视着世人的辛酸……
柳宇凡……
陆瑶的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让她挺立的身体蓦地一凛,神志随即清醒过来,但那个孤独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了。
解惑
彤彤发烧了。
晚饭是店主做的拉面,陆瑶想喊彤彤起来,却被妈妈拦住了:“孩子累了,让他睡吧。”
一连好几天没有睡好觉的陆瑶,跟妈妈聊着天,不知不觉也跟着睡着了。半夜,妈妈突然将她推醒:“瑶瑶,彤彤发烧了,快起来。”
果然,彤彤的一张小脸,已红得透着些微的紫色,薄薄的嘴唇更是起了一层干皮,嘴里喃喃地在说胡话了。
陆瑶跳起来去敲房东的门找药,陆文静已浸了湿毛巾敷在孙子的额头。
从出生到现在,彤彤几乎没生过什么病,这让陆瑶一直忽略了出门要随身带药的事情。深更半夜,房东家里找出来的是碎碎的白色药片,陆瑶疑惑了一下,还是没有给喂。
“妈,你留在这儿吧,我背他去医院,听房东说,离这儿三十多里地有家诊所。”
“不行,孩子烧成这样,你再这样背着出去,万了再受了寒怎么办。”相比之下,陆文静倒是比陆瑶冷静的多,她抓着孙子的脉搏,翻了翻孙子的眼皮,陆瑶急得都要哭了,她才慢条斯理地吩咐女儿去跟房东要几个鸡蛋过来。然后用针在蛋壳上戳个小孔,让蛋清滴出来,流到毛巾上,然后将毛巾敷在孙子额头。
“这样能行吗?”陆瑶看着妈妈操作,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陆文静的一只手,几乎没离开过孙子的小手腕,此刻,眼睛更是在孙子的脸上,一瞬都不松懈地盯着:“或许能起点作用吧,这孩子,体内还有些阴毒,单纯的退烧,恐怕也不行,你去找房东,用红糖熬点姜汤来去去阴吧,好歹也得等到天亮,还是要送大医院保险一点,快去,别耽误了。”
折腾了半夜,天亮的时候,彤彤终于醒了,神情蔫蔫的,只有一双大眼珠灵动地眨着:“妈妈,我饿了。”
陆瑶一看儿子醒过来,又高兴又担心,抱着小家伙已凉下来的身子自己先哭了:“小东西,你吓死妈妈了。”
房东清晨的早饭是传统的小米稀粥,陆文静给孙子盛了一碗过来:“先别急着哭,赶快收拾东西吧,等孩子吃完,我们就动身。”
彤彤有些挑嘴,又加上刚刚才发过烧,看到奶奶手中的稀饭碗,眉头立刻皱起来,小嘴厥得老高,抵抗不吃。
“乖,稀饭好消化,等彤彤的烧彻底退了,肠胃通畅了,彤彤想吃什么,奶奶都做给你吃。”
小家伙眨着眼睛,看妈妈也无奈地站在奶奶身边直挠头,知道这一关挺不过去,只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往下咽食。
陆瑶收拾好了东西,让妈妈背着两个包,她背着彤彤向山下走。太阳已升起了老高,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只是没有车,陆瑶只好顺昨天来时的原路下山。
“需要帮忙吗?”冷不丁一辆车子在旁边停下,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从车中探出头来。
竟然是陆瑶昨晚在墓区遇到的那个女人,依旧一副宽边的墨镜摭住了半边的脸,只是换了一身米色的衣服,比起昨晚来,显得精神多了。
“你的孩子?”女人看着陆瑶怀中的孩子,鲜艳的唇好看的张合。
“嗯,我带他来给我爸爸上坟,谁知道突然发高烧,彤彤,叫阿姨。”
小家伙一点也不认生,看着好看的女人,大眼睛一眨巴,一句好听的“阿姨”从嘴里飞出来。
女人的嘴一下子笑开了:“好可爱的孩子,不过你叫岔辈了,我儿子如果结婚,现在我孙子应该也这么大了,还是改口叫我奶奶吧。”几个人坐在车里,女人好听的声音让车中的人立刻轻松起来。
彤彤改口叫奶奶,但是静静地坐在陆瑶身边的陆文静,眉头稍稍的一蹙,却沉默得象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她的存在一样。
车子,在柳城医院的门前停下,陆瑶带着彤彤下了车,陆文静随后跟着走下,正当她们道谢准备转身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女人却将她们叫住了:“陆文静,是你吗?”
陆瑶怔了一怔,站在一边,看着表情平静的妈妈。
陆文静嘴角微微一扯,苍桑重重的脸上,出奇地露出一抹笑容来:“海鹰。”
“文静,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现在……还好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你真是的,你知道吗,爸爸临到最后一刻都在挂念你们,真是的……哥哥呢,他还好吧?”柳海鹰拉着陆文静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断断续续的语言,听得陆瑶一头雾水。
陆文静表情依旧淡淡的,仿佛早就洞悉一切般的淡泊:“海辰早就不在了,离开我们,今天刚好满三十二年。”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柳海鹰,此刻突然愣怔,光张着嘴,半天吐不出话来。
“哥哥他……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文静,你是故意的……他是怎么死的?你快说他是怎么死的?”柳海鹰突然发疯般的抓着陆文静的胳膊大吼,吓处彤彤直往妈妈怀里缩。
“请等等,你有话可以慢慢说,我妈妈她身体不好,经不住这样的。”陆瑶一手牵着儿子,一手伸出将妈妈护在身边,生怕这个女人发起威来将她的妈妈吃掉。
“你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柳海鹰一把拉住陆瑶将她推到一边去,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去掉眼镜的眸子,象喷火的蛇一般地紧紧盯着陆文静的脸。
“他说他会过得很好,陆文静,你也保证过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个男人,给我老老实实地说清楚,我哥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站在医院的门口,柳海鹰的大声,立刻引得过往的行人驻足。身后,两个高大的男人从另一辆车中走出,不动声色地站在柳海鹰身后,象是在等着她的一声令下,就会扑上来将这老老少少的三个人掐死般地瞪着面前的局面。
“海鹰,这里人多,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陆文静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柳少鹰身后的保骠,表情淡淡的,语气不卑不亢,不等柳少鹰回答,她已经转身,跟陆瑶一人一只手地牵着彤彤进了医院。
彤彤的烧,果然只是表面上退了。
彤彤躺在病床上,陆瑶不放心。陆文静看着大夫给孩子挂了点滴,有点不放心地看着女儿:“你不用担心,妈妈会跟你解释的。”
妈妈出去了,陆瑶知道,她是跟等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约好了地方的,但是自己走不开,又不放心妈妈,恨不得此时自己□的术。
彤彤迷这瞪瞪地睡着了,陆瑶心急地在病房的地下来来回回地踱,看得旁边病床的人心里烦,直瞪瞪地盯着陆瑶:“你吃撑了到外面溜去,别在这里影响其它人休息。
陆瑶心里郁结,却不好发火。
晚饭的时候,陆文静才回来,只是她的身后,跟着那个早晨同她一起出去的女人。
“你就是陆瑶?”柳海鹰走上来,上上下下重新将陆瑶打量了一番,大大的眼睛里,蓄了一抹湿润。
陆瑶点点头,疑惑地看着表情依旧平淡的妈妈:“我是。”
陆瑶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是柳宇凡的妈妈。眉眼间的相象,使她对这个原本就有好印象的女人本能在亲近。
“瑶瑶,程骏现在在走你爸爸的原路,你真的可以坐视不管吗?”医院外面的一间咖啡厅里,柳少鹰说话时的表情,一板一眼的严历,还真的与柳宇凡有几分相像。
陆瑶肯定地点点头,对姑姑的关切抱之一笑。
如果不是妈妈亲口所说,陆瑶任凭怎样都不会相信,她的爸爸正是七十年代名贯大江南北的黑色王国领袖人物:海辰。
“我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自己的父亲,陆瑶了解的很少,但是程骏,她完全相信,他不是那种狠戾不负责任的男人。正因为如此,此番阴谋之后,她才毅然独自离开,让程骏可以无后顾之忧地解决身边的棘手。
那天,在医院里,穿过层层将她与程骏隔开的亲人们的身影,她的目光与程骏的相遇,那一刻,她突然地读懂了这个男人,凄冷目光后的深沉。
那一刻,虽然他什么也没说,手指只是折在那段透明的吸管上,唇轻轻的吸吮,可是她却看出了他的暗示:“陆瑶,离开我。”
她明白的,她的男人,今生,可以不爱她,但是他爱着这个家,爱着自己的孩子。他的肩上,是担着责任的,于公,于私。
身边,没有人知道,陆瑶的丈夫,如今已是名贯冀北的知名人士,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荣氏集团的总裁,却同样也是个恋家的男人。结婚八年里,如果不是外出,如果不是有实在推脱不掉的事务,不管迟早,他会每天坚持回家,坐在小小的餐旧前,与妻子共进晚餐,从没间断过。
这样的男人,本是有责任感的男人,除非,有一天,他的能力实在无法承认不堪承受之重的时候,他是不会轻易将身上的担子卸下的。
这样的男人,与陆瑶风雨同舟,共同走过了八年,点点滴滴中,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早已有了默契。
“陆瑶,你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着什么吗?程家上上下下,一致拒绝你的加入,虽然程骏一直在坚持,可是他叔叔那边……瑶瑶,你要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柳海鹰关切的盯着陆瑶,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侄女,她的聪慧,已让她另眼相看。
“姑姑,请说实话,程骏是什么态度。”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此刻,陆瑶最想知道的是,程骏在家族里面的态度。
“你们不回景园一号别墅,单打独斗,在外面晃悠了八九年,你说程骏的态度,还用得着再重新估量叶绿素?”
陆瑶男女轻轻一广笑:“谢谢你,姑姑,这就是我的答案。如果程骏需要我离开他,我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如果他想跟我共同面对,所有的风险,我们会一起分担。”
柳海鹰轻叹一声,尔后摇头:“如果执意如此,程骏可能会失去在程家的地位,步上他爸爸的后尘。”
“财富,不管拥有多少,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能够与自己长伴一生的,是幸福和快乐,我想程骏也知道,今生,他想要的是什么。”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这么一根筋呢,跟宇凡这样象,你就不能妥协一点么,这样,对大家都好。”
“姑姑,听妈妈说,当初,也是为了顾全程氏的大局,你才选择了离开程骏的爸爸,这么多年了,你收获到了什么。姑姑,不是我坚持,而是,有些牺牲,实在无谓。”
“瑶瑶,听姑姑一句话,你斗不过他们的。我已经搭上了一个宇凡,现在,不能连你也一起跟着陷进去。”
“宇凡?这事跟他有什么关么?”陆瑶纳闷了,她从来没听柳宇凡说过跟程家的牵扯啊?
“他娶了一个叫万方的女孩,对么?”
“嗯。”陆瑶点头:“万方是我的朋友,宇凡是自愿娶她的。”
“可是你了解万方的家世吗?”柳海鹰灼灼的眸子逼视着陆瑶,让她的慌乱无处可逃。
“她,的确跟宇凡不是门当户对的,可是,他们相爱……”
“真的是这样吗?”陆瑶的话没说完,便被柳海鹰打断。陆瑶一时语塞,说不上话来。柳宇凡与万方的婚姻,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过程。
“姑姑……”
“万方是宇凡婶婶的亲侄女,这点你恐怕不知道吧?”柳海鹰一语命中陆瑶的软肋,陆瑶顿时懵了。这层关系,她的确不知道。
“可是……万方的家庭条件很不好的,她妈妈,还一直拿低保的……”
柳海鹰鲜艳的唇一扯,一抹冷笑随之付出:“那些都是假的,万方?她真正的父母现在都在加拿大。如果她身后没有那样一个寒酸的家庭,如何能驳得你的同情跟你套近关系,瑶瑶,你还真是天真。”
陆瑶越听越糊涂了。
“还有程骏身边的那个安若,你以为他们都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们是亲兄妹,被程北安Сhā在你们这两个笨蛋身边的杀手而已,关健时刻,等着给你们下套捅刀子的。”
“万方,他是安若的妹妹?那安然……”陆瑶脑子里一转,过去在金石,那些解不开的乱麻,似乎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
万方,她是安若的妹妹,与安然一样。只不过安然在明处,万方在暗处,他们伙同到一起,加起来,目的仅仅是为了破坏她跟程骏的婚姻?
“可是,据说,安氏在香港,是名门望族,怎么会卷进这件事情?”
柳海鹰细细的眉头轻轻舒展,语气,在下一刻平静下来:“搭上程氏的一班车,在商场上不知可以少走多少冤枉路。这些策略,不知道多少人动过心思。当初,我们柳家也不例外。只不过我是假戏真唱了,让自己掉进了感情的旋涡里,无法自拔,但愿,安氏的这几个孩子中,也是有动了真情的。”
陆瑶的头脑渐渐的明白过来,差点将万方和安然对程骏的垂涎说出口。
“瑶瑶,其实,程骏的爸爸妈妈,早就想见你,早就想抱抱他们的孙子了,只是让我抢先了一步。彤彤真的好可爱,如果当初你选择的人是宇凡,那现在的这个孙子,可就是我的了。”柳海鹰笑着转身走了,陆瑶的脸却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柳宇凡,竟然是她的姑表哥哥!
如果时间倒退几十年,这种姑表结亲的事情……
好险。
好在她爱上的人,是程骏!
行踪
陆瑶临走时,将手机销了号,现在的新号,只告诉了秦桦。
陆瑶跟妈妈在新城安顿下的第二天,秦桦的电话便打过来。陆瑶看着屏幕上闪动的秦桦的头像,从卧室里起身,站在阳台上去接电话。
“秦桦。”陆瑶刚招呼了他一声,那头的秦桦就发出嘘的一声,电话中的声音立时停住,过了四五秒钟之后,秦桦的声音才传过来,是压抑着的低沉的声音。
“安若在到处找你,陆瑶,接完电话马上换号。”电话突然挂断,那声:“对不起我出卖了你”的话,是在临挂电话前,秦桦匆匆说出口的。
安若在到处找她!
陆瑶苦笑了一下。
这种局面,其实她在出门前就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安若会这么快就找到秦桦。
陆瑶回到客厅,妈妈正跟彤彤坐在地板上玩搭积木。才几天的时间,这一老一少便已相处得熟络,尤其是进入游戏,陆瑶仿佛被他们当成了空气。
新城是妈妈的老家,也是妈妈教学的地方。
十几年躲躲藏藏的生活和为了送陆瑶出国留学,陆文静早已将自己的房产卖掉,从此,到哪里教学,便吃住在哪里。
陆瑶回来,去看了妈妈执教的私立小学,想不到当年剑桥的高材生,今日会委屈在一个不到两千生源的私立小学做英语老师。
学校分派给妈妈的那不足八平米的宿舍兼办公室,到处都摞着学生的作业本和厚厚的书籍。
虽然已退出枫城大学的讲坛,十几年来,妈妈还一直保持着阅读外文书籍的习惯。
那些摞在床头和椅子上的书,堆起来,足足占去了原本就不大的房间三分之一的空间,想来,这些年妈妈是把自己全部的积蓄都用来买书了。
看着这间小小的但很整齐的房间,陆瑶鼻子酸酸的:“妈,我不是每月都给您寄钱了么,怎么您还住在这么小的地方,多憋屈呀。”
妈妈却随意的笑了:“一个人,有个地方能睡觉就行了,要那么大的地方干嘛,闲着还觉着孤单呢。”
陆瑶先让妈妈带着彤彤去了校食堂吃饭,她从学校出来,便去了房产交易中心。
买房,暂时没有合适的,陆瑶身上的钱也不够,但租房却绰绰有余。好在看好的这套两室一厅,家俱全带,她们拎包入住就行。
陆瑶拉着妈妈头脚搬进来,后脚搬家公司的人便把妈妈所有的书籍给搬了过来。在金石数年,陆瑶早就练就了一身雷历风行的做事风格,凡事一点不愿意马虎,妈妈张嘴还想说几句什么,却被陆瑶一句话堵回去了。
“彤彤,这儿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跟奶奶生活在一起,每天跟奶奶玩搭积木好不好?”
小家伙黑珍珠一样的眼珠子滴溜的转了一圈,小嘴一扯,乐了:“好。”
陆文静心里压着疑惑,可是陆瑶不给她问出口的机会。
陆文静去学校上课,陆瑶便陪着彤彤在新城的大街小巷上溜达。
新城是座旅游城市,历史名胜古迹到处都是。小家伙觉得新鲜,便在这儿走走那儿看看,顺带着还扯着妈妈撒个娇让她背着,这种整天跟妈妈在一起享受亲情温暖的时光,可是比他上幼儿园的感觉好多了,乐得多一些妈妈全天在家的日子,哪里再愿意去上那个一星期才能见上妈妈一眼的幼儿园。
陆文静看着女儿接完了电话,借故上卫生间,给陆瑶扔了个眼色。
小家伙还浑然不知地趴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哪里在乎身边的妈妈和奶奶去了哪里。
母女俩关在小小的卫生间里,陆瑶进门,才顺手带上门,脸上便热辣辣地接受了一个巴掌的攻击。
陆瑶摸着脸,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妈妈,嘴嘟噜了一下,没敢出声。陆文静却已是满脸怒色。
“你在玩什么,跟程骏之间到底怎么了,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妈妈连珠炮般的责问砸过来,陆瑶蔫蔫的。在她的记忆里,妈妈还从没象今天这样的对她发过火。
“我们,挺好的。”她支唔。
老太太的火更大,压抑着声音不让外间的孙子听到,但一双大眼睛却瞪得要吃人:“挺好的?挺好的为什么跑这么大老远的来跟我一个糟老婆子住?挺好的为啥你回来这么多天了连程骏一个电话都没有?挺好的你背着我跟别人讲电话还卿卿我我的。跟我说实话,不然今天就是个界限,从此你没我这个妈妈,我也没你这个女儿。”
陆瑶拉着妈妈的手,撒娇似的晃悠:“你们都干嘛呀,怎么都动不动就要断绝亲情关系的,这法子都老掉牙了。”
陆文静不理她,一甩胳膊,果真就跟陆瑶拉开了距离:“说什么都没用,我只听实话。”
陆瑶黑漆般的眸子闪啊闪的扑闪了几下,长长的睫毛跟着颤,唇与牙齿打架,斗了几个回合,还是决定放弃。
“妈,您这么多年,真是一个人过独了,不行,不管你使什么招都没用,我就是想陪您,你看,那么乖的孙子,多可爱啊,是不是。”她和程骏之间的事情,太复杂,在没理清头绪之前,她不想说出来让妈妈担心。
“陆瑶……”陆文静一点不买她的帐,脸色蓦地沉下来,声音提高了分贝,这句连名带姓的称呼,算是警告。
陆瑶当然明白。
“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吗,我不是说了吗,程骏调去北京了,公司放了我大假,妈,我都几年没看到您了您也不想想,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抱养的也不是过继的,你可以不想我,可我能不想妈妈吗……”陆瑶鼻子一酸,声音颤颤的,带出了明显的哭音,眼圈也跟着一红,一滴眼睛就止也止不住地流出来,很快与后面涌出来的,串成了一条线,在脸上开了道。
陆文静慌了手脚,必竟她整天面对的全都是孩子,很少见过大人这样哭鼻子抹眼泪的,更何况,女儿说得也都对,确实是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都说,女儿说想家想妈妈了,必定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此刻,女儿受了什么委屈,她不说,她问不出。陆文静必竟是聪明人,扯下一条毛巾,往女儿手里一塞,冷着脸拉开门出去。
陆瑶心里明白,老太太下了战表,听不到鸣金的鼓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客厅里,响起了一串优美的音乐铃声,陆瑶恍了一下,匆匆擦掉脸上的泪。
屏幕上闪动的是一个熟悉的号码,陆瑶犹豫了一下,接起来,果然,万方那妩媚好听的声音声声入耳。
“陆瑶,你真的不回来吗?你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了?好吧,连你也看我笑话,现在,我已经成了金石的一个大笑话了,陆瑶,你真的这么绝情?”
电话中,万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抽噎。
如果在以前,如果在陆瑶还不知道万方身份的以前,听到万方的这番哭诉,陆瑶第一时间就会着急的跳起来,可是此刻,她听着听筒里的声音,心境却平静如水。
“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这一句。
她的号码,只有秦桦知道,而刚刚秦桦才将她出卖给了安若,这么快,万方就知道了她的号。
好一个连环扣。
“我跟柳宇凡离婚了,陆瑶,我以后可怎么办呐。”万方真的哭了。不管最初,她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接近陆瑶的,但相处了数年,她们已真的结成了相知相惜的好姐妹。
“婚姻,是一种细水长流式的相处,既然选择了,哪怕前面的路是沙漠,会消耗掉一个人的毕生,也要往前走。万方,既然你现在选择了识途而返,那就不要再伤心。不管什么样的未来,都要面对,现在,振作起来你就会开心了。万方,我相信,你做得到。”
“可是,陆瑶,我想见你……你在哪儿,告诉我,我可以去找你。”万方止住了哭声,依旧象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开始关心陆瑶。
陆瑶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声音轻如流云:“不必了,一分钟之后我会挂电话,之后,这个号码会作废。”
万方在拖延时间。
凭着程骏的实力,万方根本就不相伴他找不到陆瑶。原本,这个电话是安若要打给陆瑶的,可就在秦桦刚刚与陆瑶通完话,安若还没将陆瑶的新号输入到手机上的时候,一直在他身边的安然已一步踏进门,伸手将秦桦手中的手机夺走。
“你们都知道陆瑶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知不知道现在的金石出了什么事吗?陆瑶必须马上回来给我弄明白金石的帐目是怎么回事,否则,那个被她动了手脚封存起来的金库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安若,你听没听到,金石已经近三个月拿不出一分钱来了,就连爸爸注入到里面的资金现在也救不了金石了,你就想想办法吧。”安然拉着安若的衣袖,着急的几乎要掉眼泪了。以往的铁娘子作派,此刻荡然无存。
“这些事情,跟陆瑶无关,你别动不动就找她兴师问罪,应该检讨一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安若冷冷地回应着安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是,她是没做什么,可是她老公程骏呢,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他在从中搞鬼么,这种时候,除了他,我再想不到还有谁会有这种本事,可以在金石的核心部门动手。”
“既然你怀疑程骏,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你又不是跟他不熟,再不行,你还可以到纪检部门去检举他,反正我知道,就没有你安然不敢做的事情。”安若一甩手,转身出门去了。
安然气急,冲安若的背影大喊:“你以为我不敢去吗,告诉程骏,这世上,没有我安然不敢做的事。”
“还有你,秦桦。”安然象一条咬人的疯狗,拿安若没办法,转身瞪住一脸无辜的秦桦:“陆瑶在哪儿,马上给我找回来,否则,你别想跟金石解约。告诉你,金石,永远是我安然说了算。”
秦桦无谓地一摊手:“找陆瑶?我没本事,至于其它的,随你便啊。”
安然碰了一鼻子灰,余怒未消,却计上心来。
打开秦桦刚刚的通话记录,将显示的号码发给万方:“马上跟陆瑶联系,我需要知道她现在的位置。”
手眼通天的安然,在万方与陆瑶通话的时候运用了网络定位跟踪,可是才刚刚识别出陆瑶信号的所在地,电话却断了。万方再打,已关机。
“她在新城,马上派人给我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安然冲站在她身边的一帮人下达命令,一张灰突突的脸上,除了愤怒,再无任何情绪。
妈妈带着彤彤去上街了,陆瑶一个人呆在家里。接完电话后的心情很是不佳,却说不上来由。
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这么久都听不到程骏的声音,心里,空荡荡的,象一所没有摆置物品的空房子,碰到哪儿,都能听到恐怖的回音。
可是,握到手里的电话,已不能用,必须要换一个新号了。
新租的房子,离妈妈的学校很近,一个新型的经济开发区。小区四周被一排排的树木浓荫环围着,优雅,宁静。
陆文静带着彤彤在幽静小道上散步,可是孩子喜欢运动。树上飘下的落叶,引得小家伙喜欢得不行,挑挑捡捡,不一会儿就握了满满的一把。却一个不小心,被从身边过来的一个大孩子一把抢走,一扬手,纷纷落入水中。
最后的劫
彤彤被惹急了,也不管那个欺负他的孩子比他大多少,追上去便照着那孩子的肚子一脚踹过去。
年龄大的男孩倒地,哇的一声哭了。彤彤却不饶他,跟上去,又一脚,踏在男孩的背上,嘴里还骂骂咧咧:“你哭什么呀,你不是很凶吗,起来打我呀。”
这下,男孩哭得更大声了。
陆文静紧赶慢赶,跑的紧了些,待跑到跟羊一把将彤彤扯开时,眼前突然一黑,脑子里茫茫一片,晕倒在地上。
陆瑶正好从家里出来,看到小区里的假山后面围着一群人,没有在意,正要走过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吸引得她也跟着围拢过去。
“各位叔叔大爷们,快来救救我奶奶,我奶奶要死了。”一个倒地的老人,身边跪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大大的嗓门,已经哭得满脸泪水。
陆瑶扒开人群围过去,彤彤看到妈妈,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中,哽咽的声音突然象泄了闸的洪水,放大的音量让所有人潸然泪下。
“妈妈,奶奶要死了,怎么办,奶奶要死了。”
童年无忌的声音,顿时让陆瑶浑身瘫软:妈妈,是她往后的精神支柱,如果她不在了,以后,她该怎么办?
程骏再次推迟了就任的时间。
他以为陆瑶总会打电话给他,不管是办公室的坐机还是自己的两部手机,全都办了呼叫转移,二十四小时等待。
奇~!可是没有。
书~!他的觉本来就轻,这段时间内因为掂记着陆瑶,晚上睡得就更浅。可是哪一个突然响起的电话,也不是陆瑶的。整整二十五天,陆瑶仿佛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一样的杳无踪迹。
网~!安氏的问题解决,安若顺利登上总裁的宝座。柳海鹰快刀斩乱麻,抓着程氏现任总裁泄露高层机密的把柄,将几位元老级的干将踢出了董事会,给程骏顺利接手程氏扫清了障碍。
但程骏却一口拒绝了。
“程骏,你不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也应该为你的儿子想一想,这么庞大的财团,如果你放弃了,将来,你的儿子会抱怨你。”柳海鹰对这个一根筋的儿子毫无办法。可惜不是她生的,否则此刻真想给他两耳刮子。
“程氏之前,我的爷爷不是也一无所有吗,以后,我的儿子需要接手的,只是他爸爸单独留给他的,与程氏没有丝毫瓜葛的财富,他自己会明白。”
柳海鹰没辙,只好抓着柳宇凡不放。
诺大个程氏,总得有人来掌舵。经过这几年的磨炼,柳宇凡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喜欢感情用事的懵懂少年了。
“妈妈,跟你去加拿大可以,但是我有些事情还没办完,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柳宇凡相当的不情愿出国,可是眼下的局势已不容他再退却。
柳海鹰澄澈的眸子瞪着儿子,有那么几秒,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落寞:“还掂记着陆瑶吧?宇凡,你跟她不可能,今生,永远没有这个可能性。”
柳宇凡不耐烦地从妈妈脸上扫过:“在你心目中,难道你的儿子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恰恰相反。”
“那你还说这种话奚落我。”
“宇凡,陆瑶是你的妹妹,她是你舅舅的女儿。”柳海鹰当着儿子的面说出这个事实,着实费了些勇气。”
“妈……”柳宇凡的眸子蓦地瞪大了一倍,“你不是受什么打击了吧?”妈妈一直在加拿大,从来没见过陆瑶,更不要说她的家人,她的话,他不信。
“我给你外公上坟的时候碰上她了,她跟她妈妈在一起。三十多年没见,要不是我嫂子耳垂上戴着我们柳家的传家宝,我几乎认不出她们。”
终于还是将檀香山下遇到陆瑶的事情说了出来,柳海鹰感觉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轻松了不少。
可柳宇凡却陷入了迷茫中:“你是说,陆瑶在新城?”
程骏找到陆瑶的时候,她那张耐看的脸,几乎瘦下去了一圈,端着一盆衣服在医院的公用水池边洗。
彤彤先在走廊里看到了他,立刻象一只小鸟般扑楞着两只小手奔过来,在他脸上留下无数个湿湿的唇印。
“妈妈呢?”
小家伙歪着脖子,左看右看,盯着爸爸的脸,象要把他写进自己的记忆里一样,犹豫了好久才伸手向水房一指:“给奶奶洗衣服。”
陆瑶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没有扎,披散下来,摭住了半边脸,人更显得憔悴。看得程骏心里难受,扔下手中牵着的儿子,疾走了两步,从陆瑶手里夺过水盆,一下子撇开,冰凉的水泼到他的手上奇Qīsūu.сom书,浸骨子的凉。
“以后不准再动这些。”不锈钢的水盆“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盆子里的衣服泼了一地。陆瑶恍过神来,突然看到站在面前的高大身影,怒气一下子窜上来,抡起小拳头照着程骏的胸膛上就捶下去:“混蛋,你凭什么干涉我。”
“陆瑶,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这副样子,我心疼。”程骏眼里突然漫上一层雾气,害怕被陆瑶看到,顺势抓住她的小拳头,轻轻用力,将她单薄的身体带入怀中,大手在瘦削的后背轻轻的抚。
“以后不谁再一声不响的离开,不准再一个月不打一个电话,不准再丢下我一个人,不准,所有的一切都不准。”他把头埋在陆瑶的发稍间,眼里的湿润终于再没有忍住,蓦地窜出来。
陆瑶被程骏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懵住,双手抵在胸着,想将他推离开一点,必竟,这里是医院,是公众场合。
不用力还好,这一下,程骏抱得她更紧。分别了二十七天,他在孤独里好像挣扎了一个世纪。曾经,想过实在无继续时,便放开彼此,从此不再坚守这种单纯的婚姻。哪里知道,真的想放手的时候,才发觉,这段感情,这段互相依偎的亲情,早已象鱼鳞般长进了他的生命里,想要剥离,痛的何止是肌肤。
身后,柳宇凡怔怔地看着这一画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酸,甜甜的。一直以来,压抑了许久的柔情,渐渐在眼底聚拢。
可站在门口的小家伙却不干了,小嘴厥得高高的,双手Сhā腰,鼻子里冷冷地呼出不满,连柳宇凡也拉不住,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陆文静还在透析室作血液透析,躺在床上,看到玻璃窗外那张生气的小脸,向彤彤招了招手。
“怎么了这是,是谁惹到我们家小王子了。”奶奶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脸上的笑,慈祥。
彤彤瞪着一对漂亮的眼珠,看着旁边的机器里,从奶奶手臂上抽出来的粉色液体被吸进去,在那些透明的管子里来回的循环流动,鼓着个腮,一语不发。
机器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护士已经开始清理透明的胶管。
“气死我了,哼,他都还没亲我呢。”彤彤终于把不满倒出来,鼻子里依旧呼呼地喘。
陆文静愣了一下,瞬间就恢复常态的笑了:“说谁呢这是,看把我孙子给气的。”
“爸爸呗,他刚来就去跟妈妈亲热,也不顾忌一下我的感情。”
陆文静一听,乐了:“感情这是吃醋了,唷,怪不得呢。”
旁边的护士也给听乐了,看看漂亮的小男孩,满眼满眉的笑容:“人小鬼大,思想复杂,小小年纪,竟然连大人们之间的事情都懂。”
小家伙本想在奶奶这儿赚一把同情,却被奶奶取笑,更是上火,小眼睛一瞪,在地上跳得老高。
陆瑶和程骏进来时,小家伙还在火大地满地转圈。
陆文静早在一年前就查出了尿毒症,一直都瞒着陆瑶在独自做血液透析。她自知自己剩余的时间已不多,争分夺秒地在完成自己最后的著作。
那天陆瑶将晕倒的妈妈送到医院后才知道,原来,妈妈的病,竟然到了危及生命的地步。
“大夫,我妈妈的病,可以治吗?”在医生办公室哭够了的陆瑶,抽噎着转过身,泪眼婆娑的看大夫的脸。
“这种病,除了换肾之外,没有任何希望。血液透析,也只是暂时维持生命的一种措施,不是长久之计,建议你们还是考虑换肾吧。”
肾脏移植,已不是什么攻坚难题,只要等到合适的肾源,便可以手术。陆瑶坐在妈妈的病床前哭,眼睛红红的。
“哭什么呀,我这不还没死呢吗。”陆文静打趣地鼓励女儿,心里也跟着难受。
“我哭,我生气才哭的嘛,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不把我当你女儿了,早早地把我赶出家门,不让我在你身边,竟给自私找借口。”陆瑶边哭,边拉着妈妈的手抚,心里疼疼的,不知多少的不忍在挣扎。
“看你这孩子,让你早早儿的出国,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陆文静知道女儿的伤心是为哪般,脸上带着笑,一来一回地跟女儿斗嘴,脸上却满满的都是幸福。
“哪儿是我找借口,就是你自私吗,反正我不管,你欠我的,我要你还给我,一分一毫的都不准差我的。”
陆文静一愣:“怎么还欠上你的了,说说,妈妈差了你什么了。”
“母爱。”陆瑶突然抹掉脸上的泪,义正辞严的对上妈妈:“就象我对彤彤一样,一点都不能少,相反,还要更多的,直到我再也要不动为止。”
陆文静顿时语塞,女儿细腻的心事,她从小就知,女儿的不舍,她也更是明白,只是,现在的这种状况,她又拿什么去给她承诺呢。
陆瑶瞒着妈妈,去检查了身体。
结果出来,她的各项检查均附合指标,与陆文静的配型完全一致。
“移植器官不是小手术,我们需要你的家属到场签字。”医生看着在门外蹦蹦跳跳的彤彤,为难地皱下了眉头。
“我是妈妈唯一的亲人,我可以为自己负责,医嘱我也可以自己来签。”陆瑶明白医生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从人体摘一个器官,不是儿戏,我们有规定,捐献者,手术时必须有直系亲属在场,否则,我们是不同意手术的。”
医生的态度坚决,陆瑶再不分辩,闷闷地转身。
直系亲属!
现在,除了彤彤,还有谁是她的直系亲属呢?
医院,医生,担心的,无非是手术风险和责任问题,可是,既然她将妈妈交付给了医院和医生,也就是交给他们的一种信任。问题,并不能解决,难的是,一旦真的有意外发生,孤单一个的彤彤,又要交付给谁呢?
考虑了良久,不知道程骏那边的情况,更不知道他去北京赴任了没有,试探性的将电话打到了柳宇凡的办公室。
是他的秘书接的:“请问懂事长午睡了吗?”柳宇凡有午睡的习惯,不管多忙,这个习惯多少年都雷打不动。陆瑶的目的很明确,如果柳宇凡午睡了,那证明现在程骏还在。
虽然程骏从没在陆瑶面前提过,但是从柳海鹰的言语中,陆瑶分析,程骏实际上还暗暗地管理着程氏的生意。
如果程骏走了,那枫城这边的事情会全部落到柳宇凡的身上。
秘书的答复很简捷:“我们董事长刚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谢,没有了。”陆瑶仓惶挂了电话,心咚咚直跳。
程骏还在,还没有离开枫城!那就意味着,他身边的事情还没的处理完。心头,一阵失落。
程骏,他还在枫城,可是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却不是她!程骏,十多天不见,他有没有挂念过她一点呢?或者孩子,他有没有想过,他还有个可爱的儿子?
可是,终究,儿子,还是他的儿子,一旦手术之后,这个世界上,程骏,便是彤彤唯一的亲人。
甜蜜
(倒叙结束)
程骏生得妖贵,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此刻,他却站在医院的公用水槽前,就着北方深秋冰凉的水,一下一下的搓着泡在盆中的衣物。
水盆太小,程骏的大手撑开,将衣服平摊在掌中,抓起肥皂,将衣服均匀地搓遍,扑腾出去的水,浸得他半截衣袖都湿掉。
陆瑶怔怔地站在旁边,象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一个朴实,勤劳的住家男人。看得她完全痴掉,全然不觉,眉眼间,竟然将心底的爱慕全部泄露。
程骏正洗得专注,油然感觉身上象滴了沥青的燃烧体,蓦地窜起灼热。一回头,正好撞上了陆瑶那副痴痴愣愣的痴怔表情。薄唇一扯,狭长的眼角顿时媚意横生:“老公是不是很帅,迷到你了。”
呼 !一股灼热顿时上窜,使得站在原地发痴的人瞬间脸红。心擂鼓般的跳,象要穿过一层层密实的防线,窜到那个媚意横生的男人怀里……
好在这里是公共场合,是又阴又脏的医院公用水房。随之进来淘洗的人,重重的脚步声落在他们身边,瞬间惊醒了两个痴怔的人。
“好讨厌,一点正经都没有。”陆瑶抬起粉拳,一下下的砸在程骏的身上,心昊,被幸福的感觉装得满满。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程骏痞痞地一笑,顺势抓住陆瑶的小手,往自己怀里扯。
得习惯了这个男人的霸道和淡泊,突如其来的甜蜜,让她心慌得不敢招架。
陆瑶柔软的手指,触着程骏的肌肤,将他被水浸湿了的衣袖向上卷起,口中喃喃的,对着他已搓红了的手腕心疼:“不用洗得太仔细,水太凉。”
程骏伸出一只手,拂开摭住了她眸子的一簇刘海,声音细腻:“看看你,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自己,才二十多天没见,你就把自己糟成这样,没想我会生气吗。”
被水冻得麻木的指尖,触着陆瑶细腻的额头,那道浅浅的皱纹蓦然显现,印在他的眼里,象一把钢锯,“刺拉”一下,切开了他的心脏。
“瑶,以后别这样了,好不好。”语气空前绝后的温柔,一改以往的淡漠,那种难以言喻的内疚让他对面前的女人满心满肺的疼惜。
结婚八年,从相识到现在,他从没跟她坦诚过自己的背景,她却也识相地从来不问,只象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夫妻,恪尽职守地操持着自己的婚姻,最大限度地营造着一个温馨的环境,让他从来没有后顾之忧。
其实,陆瑶从来都不知道,程骏喜欢的,就是这种普通人家的朴实情感,真实,也踏实。
可是,陆瑶享受到的,却仅仅只是每月定额存入帐户中的几千元生活费。
他的妻子,一个精致而细腻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幸福。他以为她从来没有爱过。可是,那天,在医院,她穿过那些阻挡着她的森冷目光,一脸幸福笑容地走到他的床前,轻声说出象普通日子里,一个极其平常的叮咛和牵挂时;当她读懂了他的眼神后,一脸落寞地转身离开时,他才终于明白,她的爱,早就已不知不觉地嵌进了他的生命里,点点滴滴,早已浸得他心柔如水。
“手好凉,象个冷血动物。”陆瑶娇羞地垂下眼睑,将程骏抚在她额头的手握在掌心,两只手交叉着,尽量包住,用自己指掌中的温度去焐。
九年前,在美国的冬天,那个寒冷的街头,程骏曾将她冻僵的小手,包融在自己的温暖里。九年后,这个被关爱的对象换成了曾经的温暖。
往事历历在目,生活中的两人,角色已成了夫妻,却从不知晓,被他们互相温暖的,早已不仅仅是两双手。
门外,彤彤和柳宇凡相继跑开的脚步声已消失得听不见。程骏却一直那样牵着陆瑶的手,甚至连晒衣服的时候都不忍松开。便一直牵到了血透室。
柳宇凡象一尊泥塑木雕的像,双手Сhā在裤兜里,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躺在床上,一只手上Сhā着管子的慈祥老人。
(倒叙)
妈妈说,陆瑶在新城,他信了。
妈妈说,新城还有自己的另一位亲人,他疑惑。
妈妈说,彤彤病了,发烧很严重,他再也不敢耽误,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程骏。
“大哥,陆瑶在新城,彤彤也病了。”
电话那头的程骏,声音淡淡的,似乎在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着一句无关紧要的事:“我知道,她妈妈也病了,也在住院。”
柳宇凡着急了:“我想去新城。”这句话,他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电话中的程骏,沉默了几乎十几秒钟,才回应焦急等待答复的柳宇凡,语气依旧平淡:“我已在道上了,如果你赶得及,我们可以结伴一起去。”
程骏从来没问过陆瑶的事情,但是马占奎撒下的网目标太大,不经意就给他提供了线索。事情复杂,如果他不抢在马占奎与安氏余孽的前面,陆瑶,最终会成为谁的盘中餐,都有可能。
柳宇凡的车几乎在快进入新城的时候才追上了程骏。二百多公里的路,他开着很久都没碰过的路虎越野车,一个多小时便追上来。一路上,不知超过了多少车,闯了几次红灯,甚至雷达测速前都没有减缓速度。
如果不是同样超车的程骏被交警拦住,那些一直跟在柳宇凡身后围堵他的警车,他根本就无心去搭理。
两队人马,将两辆超速行驶的越野车拦住,却没想到,被围堵的人,竟然是程氏兄弟。
耽误了十几分钟,程骏最后还是折中地将自己的猎豹留在交警队,跟柳宇凡挤一辆车去新城。
(倒叙完)
程骏和陆瑶在走廊同时停下脚步,看着站在血透室门外的柳宇凡,那挺拔的身材,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孤单。
“不用担心,妈妈会没事的。”陆瑶走上前,与柳宇凡并排站着,没有看他,但她知道,善良的宇凡,是在担心着里面的亲人。
“医院已经安排好了手术,下星期,我就可以给妈妈移植肾了。”陆瑶看着里面正与彤彤说笑着的妈妈,脸上,不自觉地流露着自豪,却全然没顾身边的两个男人,齐齐地将视线转向了她,眸子里的疑虑顿时暗沉。
“什么意思?”象心有灵犀,两个男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张大了嘴巴质问陆瑶。
陆瑶眨了眨密密的睫毛,用微笑安慰两位亲人:“放心吧,换肾手术现在已经不属于高风险技术的手术了,不会有问题。而且呢,我们人体,本来就有两个肾的。而我们的生命中,在正常工作着的只有一个肾,而另一个则处于休眠,这样呢,就有些浪费了,所以,我摘一个出来放在妈妈的身体……”
“不准。”陆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程骏和柳宇凡齐齐地打断。
程骏眼睛瞪得象铜铃,愤怒的表情完全无视柳宇凡的存在,一把将陆瑶的身体扳过来对上自己,象要一口将她吞下去般的,对着陆瑶吼。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陆瑶,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跟你说来的,可是……”陆瑶呐呐的,自知理亏,头垂下来,不敢正视程骏的眸子,连大声都不敢出,一双晶莹的眸子一眨一眨地扑闪。
陆瑶委屈的样子,看得柳宇凡心疼,但是,这种情形下,他又不好张口说什么,伸手拉了一下程骏的胳膊:“这是医院,里面还有病人呢。”
程骏狠甩开柳宇凡的胳膊,表情依旧怒怒的:“说不说都不准,你的人,从肌肤到发稍,完完整整,都是我程骏的。我不允许你,也不允许别人拿走你的一点一滴。”
程骏是真火了,刚刚之前,对着陆瑶时,那眼底的无限柔情,此刻已消失,再也不见,不由分说,霸道的拉着陆瑶的就往外走。
陆瑶被拽得趔趔趄趄的,又是在医院,不敢大声地喊,只好一甩一甩地挣,想从程骏的掌中抽出手来。不苟言笑的程骏她早已习惯了,但象这样对她发火的程骏,乍然面对,她还是有些怵。
“程骏,你干什么呀,放开我。”
程骏根本就不理她,心里憋着火,眸子瞪得通红,脚下一步都不缓。
“好,你现在跟我解释。”在院大里停住,程骏一使劲,松开了陆瑶的手,一双眸子居高临下地盯住陆瑶的眸子,一刻都不错过她的表情。
陆瑶甩了下被捏痛的手腕,一肚子的委屈,瞪着程骏,有些恼了:“我是妈妈的女儿,她给了我生命,又养育了我,培养了我。现在,我只是要把她给我的一个小小的器官还给她来挽救她的生命,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可以的。”
程骏心疼得紧,眼睛里都有些花,冲到喉间的怒火又不忍吐出来。伸手,挑起陆瑶滑腻的下颌,,指尖微微的颤:“你妈妈给了你生命,你要报答,觉得理所应当,那么,我爱了你十年,你又能拿什么来报答我。”
程骏的狠,句句发自己肺腑,说出来,掷地有声,但是,陆瑶却愣住了。刚刚,程骏说什么,说他爱了她十年?
十年,那应该是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开始的,可是那么久,他的爱,竟然比她早了那么久,却从没听他说过半句,流露过丝毫。竟然在他们八年的婚姻中,她都始终在忐忑中挣扎,始终让自己保持一份坚强,以防突然有一天,他宣布他们的关系终止时,她还有支撑着自己继续下去的能力。
程骏的爱,从沉默开始,又在沉默中延续,从不表露丝毫,却是一惯地忠贞。他的身边,偶尔会爆出绯闻,但是琐琐碎碎的生活中,他却极尽其责地守护着自己的家庭。
陆瑶以为,从始至终,他们的婚姻,只因有她的暗恋,在维系着他们敏感的情感扭带,原来竟不知,程骏也在维系着这根扭带的另一头。
原以为,婚姻之内,谁都不是谁的唯一。原以为,婚姻之内,他们夫妻只是各取所需的两个路人,却不料,沿途。程骏竟然是把看风景的心都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此刻,面对着程骏的质问,陆瑶早已泪水涟涟,再说不出什么,才张口叫了一声“程骏,”已扑进了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你的爱,我拿什么来还!
从来都不曾体会,爱一个人,竟然是这般的甜蜜。
回忆那些过去的了岁月,他们从没有过风花雪月的痴缠,更没有过地老天荒的誓言,就连那简单的三个字,彼此都从未跟对方承诺过,但是,丝丝深情却似春雨润物,细腻无声。从来捉摸不到,却时时相随,无处不在。
程骏的心,渐渐柔软,伸手,抚着陆瑶乱乱的发丝,下巴磕在她的顶上,让发丝噌着他的下巴,柔柔软软的,挠他的心。
“瑶,妈妈的手术,先缓一缓好不好。你是妈妈的女儿,也是我的妻子,更是我儿子的妈妈,不管会不会发生意外,我都不会允许你来冒这样的险。”
陆瑶趴在程骏怀里,他身上的温度,暖得她身心都酥酥的:“那妈妈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妈妈。”
“傻丫头,妈妈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我。你们,全都交给我,让我来做你们的盾,好吗。”
陆瑶抬起头,看着一脸温柔的程骏,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轻轻点头。这个男人,从来都让她踏实,似乎是她的天,只要他在,她的世界就不会无光。
冰山一角
程骏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才短短一个星期时间,便联系好了医院,将陆文静转院到了专业的器官移植医院。
手术近在眼前。
陆瑶一大早便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陌生的环境,一双秀眉紧锁。
“老婆在想什么呢。”不知不觉,程骏竟然站在身后,一个冷不防,从背后将陆瑶揽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稍,灼热的呼吸已吐在她白净的近乎透明的耳垂边。
陆瑶被冷不防的亲近咯得痒痒,头稍稍的扭了扭,本能地便想躲。程骏哪里会让她得逞地跑掉,双手一紧,已经从她稍稍宽松的衣服下摆里伸了手进去,贴在滑嫩嫩的肌肤上抚。
“不要啊。”陆瑶浑身一凛,张口叫起来。
不叫还好,这一叫,更是引得身边的男人亢奋:“老婆也知道我们今天还没晨练呢。”
陆瑶的脸一红,这个讨厌的家伙,他倒是知道顺杆往上爬的。
“我刚穿好衣服。”陆瑶伸手推他,“别乱摸。”
“穿衣服就是为了脱的嘛,老婆越来越会吊男人胃口,知道欲擒故纵。”程骏紧紧地贴在陆瑶耳边低喃:“男人在做之前,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帮女人脱衣服,知男人者,老婆也。”
程骏边低语,边将探进陆瑶衣服中的手深入进行调研。
陆瑶差点喷了。
结婚八年,这几天她才算是真正领教了这个男人的腹黑:“滚,没功夫跟你暧昧。”
“我还想到床上去再开始的,没想到老婆比我还心急,那好,我们开始滚。”程骏才说完,陆瑶身上刚穿好的毛衫已被他向上推起,一个借力,将陆瑶就势放倒在沙发上。
陆瑶想挣脱,已经来不及。
腰带早已不知不觉中松开,乘着挪动的机会,齐臀的亚麻长裤已垂落在脚踝处:“老婆比我还迫不及待。”程骏乘机钻进陆瑶的毛衫里,一口吮住了洁白身躯上的两座挺拔的圣女峰。
陆瑶没有防备,被程骏突然而来的吮,扰得浑身顿时象电击了般的一阵酥麻,让原本就乱抓乱蹬的手脚更是无依无靠,一声惊叫再次脱口而出,但声音飘散在空气里,竟然是那种酣畅淋漓的呻吟。
“骏,别,等一会儿服务员会进来。”陆瑶浑身都开始颤抖,伸手,抚着程骏结实的肩肌,眼睛紧张地向门口瞟了一瞟,象偷情/奸/夫/淫/妇。
程骏从圣女峰上抬起头来,大手一扯,陆瑶身上的毛衫和内衣一起飞掉。陆瑶被扒光,一下紧张地脸都白了:“骏。”
“我还没看够,老婆的身体真漂亮。这么多年了,咋就第一次发现呢。”见陆瑶的脸红得象柿子,程骏心里更是喜:“我忘了,以前都是在晚上做,关了灯,什么都看不到,今天我一定要看个够。”
程骏偎在陆瑶身边耍赖皮,顺带着大手向下一捞,陆瑶的身体已被腾空带起。陆瑶吓得闭上了眼,双手和双脚便本能地勾着程骏的身体,象一只调皮的小猴子,附在家长的身上。但是,下一刻,她娇柔的身体就被程骏放在了冰冰凉的桌子上。
程骏□地站在她面前,陆瑶的双腿却还依旧不死不活地缠在他的腰上:“老婆,难舍难分是这么解释的吗?”
程骏象看好戏般的看着陆瑶的惊慌,不动,但两只手却卡在她的腋下,一双美眸在晨时的阳光里,风情万种:“老婆,饿不饿,是让老公喂还是老婆听话的自己吃。”
陆瑶一听这话就更慌了。
在新城,程骏不准她再陪妈妈住在医院里,订了酒店。并且让柳宇凡将彤彤带回了枫城。
陆瑶不知道程骏白天总是不见人影地在忙些什么,可是每天下午他却能准时地出现在病房里。给妈妈的病房已换VIP房间,有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陪护。陆瑶除了跟妈妈聊天,便闲得什么似的。
回到酒店,天已发黑,顾不得开灯,程骏便将陆瑶抵在墙上,用他的话说,“这几年你欠了我的,要抓紧时间补回来。”
在枫城的几天,陆瑶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每晚都被程骏拉着干体力活,累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去病房的时候,妈妈看着女儿的黑眼圈,就开始心疼:“别替妈妈担心,妈妈老了,迟早有这么一天,我可不希望看着自己的女儿把自己累趴下。”
陆瑶的脸就更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一到晚上,一看到程骏的身影,一贴上他烫烫的肌肤,她就止不住地想跟他运动,热身。
此刻,如此近距离,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赤/祼/祼地看男人的完整,她吓得气都呼不匀。
程骏放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一个暗示已送出:“怎么,看不上老公的身体?不知多少女人在排队等着呢,不要算了。”猛地松了下手中的力道,陆瑶没防备,悬空的身体瞬间前倾,在无借力之地的时候,一个慌神,手本能地下垂,就近抓住了一样东西。
“嗷!”程骏呲牙,陆瑶的手劲,差点折断了他的东西。陆瑶被程骏的惊呼声吓得手差点松开,待她发现自己手里抓着的东西时,恨不得拿锤敲晕自己。
“老婆,确定要让我喂吗?”程骏缓下神来,刚刚陆瑶的那一握,差点要了他的命.
陆瑶明白程骏在说什么,不过她哪里还敢让程骏自己喂上来。程骏的冲锋,凶狠异常不同平日的和风细雨,那种把人的心提悬了找不到落脚点的感觉,想想都让她后怕,此时又是白天,正是早晨,男人精力最旺的时候.
陆瑶的脸早就红到了脖了根,不敢抬头看程骏要将人吞入腹中的眼神,乖乖地点头,将手中的硬物贴向自己:“我自己吃呀。”
少了最初的冲刺,稍后,陆瑶还是被程骏的强攻整得差点魂飞魄散。她大睁着眼睛,看着程骏那双瞪得夸张的眼睛,突然就想笑,正好被程骏看到,唇角一扯,身下猛的用了力:“你这只喂不饱的小兽,老公已经很卖力了,还嫌不够。”
陆瑶心旌摇曳,程骏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磁性,简直是种诱惑。下一刻,乘着程骏一个不留神,陆瑶双腿一夹,勾住程骏正在发力的腰身,将他翻身压下。
女人,谁说不可以翻身!
“骏,如果手术不成功,以后,彤彤怎么办。”一场激战之后,两人终于鸣金收兵。躺在浴缸里,陆瑶将水捧起来,淋在程骏汗渍渍的身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沐浴,但随着激|情消退,陆瑶的心情渐渐消沉起来。妈妈今天动手术,虽然说器官移植的手术现在已不属高难度的手术科目,但出现意外的概率也很高。
医生说,也许在手术中途,捐肾者有醒不过来的可能性。
意外,意外的概率是多少呢?
虽然是换了一家大型的医院,但手术的风险却依旧不会改变,她给妈妈移植肾脏的决定也是不可更改的。
程骏则半躺在浴缸里,眯起眼,象永远看不够似的欣赏着她的胴体:“如果手术不成功,彤彤就会有一个新妈妈。”
陆瑶简直要抓狂,回头,白他一眼:“要换就抓紧,最好赶在我还睁着眼之前,免得我到地下还担心我儿子。”
“你不担心我呀?”程骏凑上来,贴在陆瑶的耳根轻轻吐气。陆瑶冷不防,浑身一个激灵,连身上的水也顾不得擦掉,起身逃出浴缸,站在地上,脸上的惊悸未消。
程骏躺在浴缸里笑得花枝乱颤:“美人出浴,果然是副绝好的图。”
陆瑶这才发现,自己从水中跳出来,身上一丝没挂,象一尊雕塑一样的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任他欣赏,顿时窘得无地自容,抓起旁边的衣服就去捂程骏的眼睛。
可是下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刚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只顾着安排妈妈,将行李放到医院还没来得及拿,现在仅有的一套衣服被自己扔进了浴缸里。
陆瑶着急,身上披着床单,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踱。
程骏从浴室出来,边擦头发边往外走,身上还滴着水,但看到陆瑶的形象,立刻就咧嘴笑了:“不错,这个形象去医院,明天,这家器官移植医院就该改科目了。”
“什么科目?”陆瑶纳闷,现在,让她陌生的,何止这个城市。以前相处了八年,竟然没发现程骏还有冰山消融的诙谐一面。
“神经病专科。”
陆瑶被噎得无语,而某人却坐在床上不紧不慢地擦着头发,一副雷打不动的痞样。
程骏的手段
陆瑶看着一副悠闲德性坐在床上的某人,恨得咬牙,想跟他绞劲,实在又斗不过他,只能咬牙。
“我说,程骏……”
“改口。”陆瑶刚一开口,下面的话还没出口,便被程骏一句堵回来。某人侧目,眸光中的神情立刻带着耐人寻味的“阴险叵测”。
陆瑶心下紧了又紧,此刻自己可是浑身不着寸缕的处于弱势,硬碰硬,不见得能占上风。
“改什么?”陆瑶揣着明白装糊涂。程骏的嘴角立时蹙起一圈痞痞的波浪,起身,朝陆瑶走过来,那具系着浴巾的健硕身体,呈现着诱人的胴色,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向陆瑶倾下来,象没吃够的宝宝,捧起陆瑶的脸,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下:“好差的记性,还是没吃不够,要让我每天、每时、每刻的提醒。”
陆瑶被唬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身体的某个地方,还有充肿的麻木感,看这样子,似乎一场浩劫又要难逃。瞪大的眸子瞬间露出了几分暧昧,开始妥协:“老公,骏,亲爱的……”乖乖伸出一双柔嫩玉臂,攀住了某人的颈子,眸子里附上春暖花开的温柔。
“叫哥哥。”程骏的手,顺着陆瑶掉了床单之后再无摭挡的香肩抚下去,一路向下,摸到她柔软滑嫩的腰,动作一下子温柔暧昧起来。
陆瑶身体颤颤的,心里已开始犯迷糊,明明是害怕他强取豪夺的,可现在,依着他的身体,心头竟张开了几许欲/望,目光柔柔的,身体渐渐的放松,将自己主动地贴合了上去。
程骏咬着陆瑶的耳垂,一抬臂,悠忽一个转身,两具身体已落在床上。但下一刻,陆瑶却没有等来她期待的,令她心惊的男人的狂风暴雨。
程骏的动作,仅仅停留在了她的耳垂上,湿湿的,滑滑的吻,间断,又延续,似乎并不想有再深入的交际。
“老分帅不帅。”程骏附在陆瑶已烫得不行的身体上,贴在她的耳根部,轻声呢喃。
陆瑶的心里颤了又颤,象个无耻的欲汝,早已将今天的事情,医院里等待手术的妈妈忘得一干二净,攀着程骏的颈子,轻轻扭动着身子,强行将一条腿勾在程骏的臀/部,眯着眼,大脑早已云里雾里。
“哥哥……我想……要……”
程骏的吻停了又始,在她白白嫩嫩的颈子间狠狠吮了一口:“瑶,你有没有爱过我。”他的声音很低,近乎象蚊子的嘤咛。
陆瑶没听清楚,似乎自己心跳的声都比他说话的声音大,只含乎地嗯了一声,不规矩的手触在男人的敏感处,怔得赶紧撤回来,羞红了脸的咬着程骏的胸肌:“不,不要啦。”
附在上面的程骏,含着陆瑶耳垂正浅吻得投入,听到这句话,身体蓦地僵了一下,唇间的动作渐渐迟缓。好半天,嘴角才重新蹙起笑意:“真是个小禽兽,以后要是哥哥满足不了你,可怎么办呢。”
这句话声音高了点,陆瑶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听得清楚,睁开好看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闪:“那好办呐,换人。”
“你敢。”程骏手下顿时来了力量,抓着陆瑶的双臂,指甲掐进了她的肉里般的狠:“今生,不管做人做鬼,你都是我的,永远都不准再掂记别人。”
看着程骏着急吃醋的样子,陆瑶幸福的有天上没地下,眼睛里全是旖旎之色:“我就想了,你咬我呀。”
程骏扯唇,一抹好看的笑容挂在脸上:“这算勾/引吗?老婆,技术好生硬哦,不过不要紧,我可以给你时间,你得抓紧练习才行,否则,再不给肉吃的哦。”
陆瑶被轻飘飘地搁在了床的另一边,而程骏,果然说到做到,不再给陆瑶一丝甜头的起身,一件件地从内到外穿好衣服,临出门时,将陆瑶身上的被子往上掖了掖,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吻:“这里的衣服我拿去洗,你躺在床上不准动,记得要等我。”
陆瑶等人的耐性自认还是有些修炼的,但是这浑身不着寸缕的窝在被子里等,还是让她着急上火。
妈妈还躺在医院里,程骏也不知道给她安排手术安排得怎么样了,今天还是明天,直到现在还一点消息也没有。
陆瑶睡不着,索性披着床单在地上转圈圈,踩着太阳的尾巴,从窗口一直移到床头。
午饭是酒店的服务生送来的,可能是程骏走时就吩咐过了的。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看着她披着床单的样子,忍着没敢笑:“小姐,您的先生点的餐,请您品尝,如果不合您口味,我们可以随时为您更换。”
服务生将推车中的餐盘端出来一一摆在茶几上,站在一边等待确认。
还好,总共三样菜,甜品和小吃,都是陆瑶最爱吃的。
“谢谢,我很满意。”陆瑶说着,回头在屋内找她的包包。在这种星级酒店接受服务,给服务生的小费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找不到,程骏不知道把她的包包和一些小零碎折腾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个房间,里里外外,除了酒店应有的设施,其他的私人物品,等于没有。
陆瑶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对着服务生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东西放在哪里了。”
年轻的服务生,二十一二岁的小帅哥,看着陆瑶身上裹着床单,一圈一圈地绕着,把自己装扮得象阿拉伯人,嘴里的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地喷出来:“如果小姐满意这次的服务,请您签字。”
服务生将签字本递到陆瑶面前,陆瑶的脸唰地就红了,再不敢看面前的服务生,抓起纸笔,原本就漂亮的一手行书,此刻更是写得龙飞凤舞。
服务生接过签字本礼貌地推着餐车往门口走。
陆瑶这才象想起了什么,张口叫住了服务生:“那个,我的衣服拿去洗了,请帮我问一下洗好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麻烦你帮我买一套。”窘归窘,但要做的事情却一样都不能拉下。
服务生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立刻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您的先生已经订好了服装的,放在前台,只是……”服务生卡了一下,那位酷酷的象是黑社会老大的先生可是吩咐过,那些衣服必须要在过了下午四点钟以后才能拿给他的太太,现在……是不是早了点儿?可是看这样子,没有衣服穿,一个相貌如此姣好的女人,在人面前多尴尬。
“那就快帮我拿来吧。”陆瑶一听就乐了,程骏,想的还真是周到,那么忙,还会掂记着给她买衣服。
服务生的迟疑,在见到陆瑶脸上灿烂笑容的那一刻消逝,只是脸上却带上了为难:“你给前台打电话吧,就说你先生让送过来的,否则我也拿不到。”
服务生的声音压得很低,象蚊子般的哼哼着,神情万分小心的样子,害怕被走廊里的监控拍到,转身离开了。
陆瑶还是听清楚了。
前台果然在接听了她的电话确认之后,才派人将衣服送过来。
一身素雅的裤装,陆瑶穿起,象量身定做般的合适。陆瑶看着镜子里气质神态都相当令她满意的自己,贴着镜子,给了那个冰凉的人像一个飞吻:“陆瑶,这是程骏给你的,奖励你的身材刚好对上他目测的尺寸,程骏说了:老婆,你真漂亮。嘻嘻。”陆瑶一脸幸福,象热恋中的小女孩,脸上因为羞涩,泛着淡淡的红晕,煞是好看。
身上没有钱包,不敢打车,陆瑶只好到前台申请酒店的专车去医院看妈妈。不管背地里跟程骏怎么折腾,躺在医院里的妈妈才是她的正事。
六楼的VIP病区 ,妈妈的病房,已经空无一人。病房里和床上收拾的整整齐齐,仿佛从来就没人住过。
陆瑶的心一下子象空了似的抽起来。慌慌张张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护士站,还没进门,便抓住一个正要往外走的护士,舌头发硬,声音打结盘的问道:“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哪里去了?”
她问得没头没尾,被她抓着的护士听得云里雾里:“想妈了回家找去呀,我这是医院。”小丫头嘴毒,吐出来的声音象两把小剪刀。
“不是,那个,住院的妈妈,她去了哪里了?”陆瑶一听小护士没听明白,更是急上来,越急,就更是讲不清楚。
小护士来气了,胳膊一挑,挣开陆瑶的手:“住院的妈妈多了去了,你找哪个呀?”
里面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的一个护士抬起头来,看到陆瑶,她认出来了,是昨天跟那个明星一样的大帅哥送病人住院的那个女人:“你找10床的病人吧,陆文静?”
护士站起身,从墙上挂着的护理牌中指着上面的名字问。
示爱
陆瑶的脑袋“嗡”的一下,眼里冒起了金星星,而护士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险些将她送上末路。
“给她捐肾的,是昨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先生,程骏。现在手术刚刚开始,你去十二楼的六号手术室门口等着吧。”
“给她捐肾的,是昨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先生,程骏……”
陆瑶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跑到十二楼的,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回荡着护士的那句话,象响雷,在她头上一波波的炸开,炸得她意识开始麻木。
程骏,好一番用心良苦,却是用温柔细腻的多情攻势,生生地网住了她的身心,让她以为可以放心地将诸事交由于他,然后心无旁骛地绻缩在处以为是的幸福里。而程骏,他口口声声地说着要给她永远的幸福,但自己却是背着她来给妈妈植肾!
门口写着一个阿拉拍数字“6”的手术室门,两扇磨砂玻璃门紧闭着,门口上方的警示灯,闪着红色。
陆瑶脑子蒙蒙的,顾不得考虑后果,身体使劲向门上一撞,原本就没有上锁的门被撞开,一条长长的走廊,左右两面,排列着十几个房间。
陆瑶不知道此刻为程骏和妈妈手术是在哪个房间里进行,只好一间间的推门进去找。
“喂,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是重症手术区,家属到门外去等。”陆瑶地毯式的搜索才进行到一半不到,突然从她身后的一个房间里冲出来两个护士,跨前了几步堵住了陆瑶的路,对她凶巴巴的喊。
陆瑶完全顾不得这些,扯开声音,声带发着颤的喊:“我是程骏的妻子,他要做捐肾手术,我不同意,他是背着我做的,如果你们为他做了手术,我要告你们。”
陆瑶的声音很大,在静静的走廊上回荡,同时也毫不迟疑地贯穿进了每个房间的每一丝空间里。
两个护士急了,拉着陆瑶的胳膊就往外推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告诉你了这是重症病手术区,你还乱喊,干扰到了手术,出现意外你负责。”
“我不要你们做手术,我不要你们摘我老公的肾,你们这样做不合法知道吗。你们没有他亲人的签字你们就敢手术,你们……”陆瑶喊得声嘶力竭,被两个护士连推带拉的扔出来,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喘。
两个护士警惕地堵在她面前,不让她再有丝毫的空隙可钻。在这个医院,有史以来,敢这样大闹手术室的,也许只有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吧。
陆瑶被两个护士紧紧的抓着,挪不动身体,又喊得口干,心里的惧怕渐渐的消失,冷静下来,她开始思忖对策。两只惊怵的眼睛开始由空洞慢慢娈得警觉起来。穿过两个护士身体间的缝隙,她看到有两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男医生向她走过来。
陆瑶的心,立刻又慌了。抬头盯着站在面前的两个男医生,象再次见面的仇人,分外眼红。他们,对他做了什么?难不成手术已经结束了?
“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是几床的?”
“程骏,我不知道他几床,他是为VIP病区10床的病人捐肾的。”
陆瑶挣开护士的钳制,说话时嗓音哑哑的。
两个医生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睛里的光线很无奈:“今天你是第二个干扰手术的人,好在手术还没开始,我们免除追究你的责任,病人在第六病区的特护病房,麻药可能快过了。”
陆瑶再听不进医生接下来的说了些什么,直接扒开挡在面前的人,扯开步子就往楼下跑。
但是,长长的一段走廊里,把头一大段,全部禁戒了,走廊两边,七八个身穿茄克的男子,象金钢般的分立两侧,各个面孔冰冷地盯视着在走廊里来来往往人。
陆瑶顾不得这些,看着门楣上挂着那那个VIP标志,便冲过去。却被一个身穿棕色茄克的男子挡住了去路:“对不起,这里不是普通病房,闲人免进。”
陆瑶一听急了:“我不是闲人,我要找我老公,他住在这里。”
棕色茄克的男子不再与她理论,只是堵住她的去路不让步:“你要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你放我过去,我看我生病的丈夫,犯着哪家的王法了,你赶快给我让开。”陆瑶毫不示弱的拿身体去撞,心里为程骏着急,一切行为都不顾后果。
“发生什么事了?”
陆瑶正被棕色茄克的男子推得趔趔趄趄地跌倒时,身后过来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了,看着坐在地上满脸带泪的陆瑶,眉头皱了一下,随后,眼镜片后的眸子蓦地瞪大。
“陆瑶?”
陆瑶纳闷地抬起头,在这种地方,竟然有人叫得出自己的名字?
出现在面前的男人,有些面熟,但陆瑶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陆瑶,你可来了,我是程总的秘书,我们见过面的。”
陆瑶一拍后脑勺,有点记忆,恍惚了一下,立刻跳起来:“我记得得你,徐辉,快告诉我程骏他怎么样了?”眸光突然灵光一闪,陆瑶抓着徐辉的衣袖就象抓住了救命草般的不放。
“你放心吧,他没事。”
徐辉见了陆瑶,脸上终于显出悦色来,回身,对身后的几个围过来的男子一挥手:“是程太太,你们退下吧。”
“陆瑶,你可来了,我们正愁联系不上你呢。他们是程总的护卫,刚刚因为面生,冒犯了你,请见谅。”
陆瑶顾不得辩论这个那个的,更无心去顾忌刚刚的事,一心只着急程骏的安危:“程骏呢,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很完整,在病房里,麻药还没过。”程骏背着一干部下到医院检验了身体,准备给他的岳母捐肾,等徐辉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程骏已经进了手术室,做了全麻。
徐辉指挥着几个手下把住了手术室的门,即不让医生进也不让里面的病人出。医生执行的是整体的手术计划,徐辉理论不过,一着急,直接去找了院长。眼看着院长也不买他的单,徐辉一急,只好搬出了程骏的身份:“做如此重大的手术,如果没有他真系亲属的签字,你们就等于在触犯法律。”
院长将信将疑,但是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在此刻病人并无生命之忧,被迫之下,只得答应取消手术。
病房里的程骏,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却没有一点儿醒来的迹象。
陆瑶跪着,半趴在床边,细细的看着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冠。
她很少有机会可以如此近距离又如此细致的打量这个男人的脸,此刻,眸光停驻在他的脸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拥有了九年的男人,竟然是如此酷逸的一个极品!此刻,如果不是他闭着眼睛,陆瑶许是不敢正视他的。
结婚的八年来,她一直惧怕着他的眼神,一直是在回避着他的眸光的。此刻,只单单是这样的端详,已令她心跳加速了,如果是醒来……那是千万也不敢奢望的劫难吧!
现在的程骏,突然变的腹黑嘴毒,什么话都敢跟她说了,只要是被他逮着一个机会,陆瑶那点细碎的心事,肯定被他和盘揭出来放在阳光下晒,弄得她不但尴尬而且还无地自容。
在程骏面前,陆瑶感觉自己简直象个透明体,什么心事都会被他看穿。看穿也就罢了,他偏偏却是要不知死活地抖出来。
陆瑶暗暗的咽了口唾沫,怪不得别人,谁让她那么贱,不知死活地恋上了他,而且还一恋就是十几年呢!
但是,现在他睡着了,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丢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陆瑶的眼里突然就盈满了泪,心中突然就涌上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程骏,你这个狠心的家伙,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我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讨厌的家伙,你不是说我身上毫发都是属于你的吗,可你的又何尝不是属于我的,我还没有允许,你竟然要私自拿掉身上的东西,可恶的家伙,你可不可以也尊重一下我的意见,你可不可以也重视一下我的存在。
拿掉我身上的东西,你觉得心疼你觉得舍不得,难道我就舍得我就不心疼吗,没良心的家伙,还枉我那么爱你。从十八岁,爱到我三十二岁,十几年的情,都不能让你尊重我一回吗,讨厌,讨厌……”
陆瑶伏在程骏身边边啜泣边喃喃着,却发现旁边的人却动了一下。陆瑶警觉,顿时停住了哭泣抬起头来,正好与某人刚刚睁开的眼睛撞上。
“怪不得我做梦都梦见有鬼在旁边唧唧歪歪没完没了的哭,原来是你,烦都烦死了,还不赶快住声。”程骏的声音宏亮,语调清晰,怎么也不象是九死一生过的人。
陆瑶一骇,忽地起起来,快速抬手抹去了腮边的泪,掩饰着脸上的担忧和难过。
程骏眨着眼睛,象看外星人般的看着陆瑶,浓浓的眉毛拧成了一条线:“太丑了,还不如不穿衣服的样子耐看呢。”
陆瑶知道又上当,被程骏的话一噎,更是吐不出半个字来。在鱼龙混杂的的演艺界混了七八年,陆瑶早就练就了一张伶牙利齿的嘴,却没想到,在程骏这里,却回回都吃鳖。
程骏却是一副事不关已的闲散模样,知道接下来自己面临着什么状况,只是一声不吭,也不给陆瑶任何声讨的机会,伸开活动了一下刚刚恢复知觉的四肢:“睡得我好累。”
陆瑶终于有机可乘:程骏,别以为你会逃得过哦。嘴角掠过一丝算计得逞的笑意,下一刻,已经如扑食的老鹰,直接一个附冲的姿势,将正惬意躺着的男人扑住。
男人,果然是餐美味,尤其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时候,吃起来更香。
程骏体内的麻药刚刚过劲,体力尚无完全恢复,蓦然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战斗力不言而喻,战况结果,也自然是被压在身上如狼似虎的情兽女人吃光抹尽,片甲无存。
终于尽兴得胜的陆瑶,象欣赏自己的杰作般满面诡异的笑容,定睛看着被她刚刚饕餮过的美味,余兴未尽的抿着唇,偷笑。
而床上的猎物,果真已是浑身上下,无不印满了她开疆扩土的唇印。
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体的潜能未能得到尽兴的挥洒,憋得难受,却无法被抚慰,睁着可怜巴巴的眼睛,向早已跳开在一步之外的女人乞求:“老婆,扶我坐起来好不好,这张床好硬,咯得我背痛。”
陆瑶手指含在唇边,得意地看着某人的可怜样,咯咯地笑:“程骏,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哦。”
程骏不理她,一脸痛苦状,想挪挪身体,却无力动弹,一双眸子里,尽是无助:“都是我自找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嗯,看在你有悔过之意的份上,我权且放你一马,现在就扶你坐起来,不过一定要记得今天的教训哦……”陆瑶吃吃地笑着,走近过去,攀着程骏的脖子,想将他勾起来。却不料,她的得意还没完全发挥完毕,自己便如一只轻飘飘的树叶遇到了龙卷风,下一刻,直接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卷入了天昏地暗的旋涡里,等到她惊惧地尖叫出声时,人早已被拖进了万劫不复。
病房门外的人,听到室内的尖叫,猛地推门而入,但看到病床上一副暴饮暴食的画面之后,推门进来的人忙得低下头,垂下眼睑,悄无声息地关门退出。
“一定要记住今天的教训,可是你说的哦!”病床不比家里的软床,稍稍一动,山响的声音立时四起,这让男人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陆瑶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不知天南地北,但是这吱呀个不停的声音还是让她的大脑清醒此刻身处的位置,刚刚的嚣张早已烟消云散,此刻被男人压着,身体颤颤的痛,脸上红扑扑的,声音软得象丝绸:“老公,轻一点儿,这儿是医院。”
程骏脸上全是奸计得逞的狂野,哪里还管是什么地方,女人的声音象一只柔软的鞭子,抽得他浑身的肌肉猛地收缩,尔后粗旷地奔放,寻找着一团被火热包裹里的猎物,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就象被一只野性的小动物咬篾着他的敏感,稍稍的松懈,他的猎物就远远的逃开再也追不到……
男人的撞击实在凶猛,陆瑶飘在云端,忍受着忽然又掉落下来的惊怵,宛如坐在过山车上,又惊险又刺激,尖叫声不断。
原本整整齐齐地病房里,凶猛的击水声不绝,整整一个下午,尖叫声与喘息声不断的门口,再无人敢来。
陆瑶几乎是被程骏夹着胳膊强行拖到妈妈病房的。
下午的阳光甚好,陆文静正静静在倚着床头,戴着花镜静静的看书,突然看到女儿女婿进来,放下书,摘掉眼镜:“怎么了这是,哪儿不舒服?”伸手探向女儿的额头。
陆瑶乘势坐在妈妈的床沿上,身体软软的跌进妈妈的怀里:“下星期手术,妈妈你这几天要好好休息,别累着。”
陆文静心疼地摸着女儿的头,不知就里,还以为女儿是为她的病累着了,心中隐隐的不忍,嘴里也很识相的答应下来:“好,妈妈听话,争取以最好的精神状态迎接关健时刻的到来。”
陆瑶抬起头,红扑扑的脸上,一双晶莹的眸子满含着幸福:“妈妈以后健康了,我的生活也就有了希望,妈妈,为了我们的幸福,一起加油!”
陆瑶跟妈妈击掌,站在一边的程骏看在眼里,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妈妈,这个称呼,总是离他很远,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妈,我跟阿瑶有事要出去一趟,您先休息,有事随时叫人,外面有二十四小时的护理。”
程骏眼窝里酸酸的,不等这娘俩继续亲昵下去,大手按在陆瑶的肩上,一个暗示,强行将她支走。
陆瑶身体软软的跟着程骏出来,脸上老大的不乐意:“你又要出什么阴招,让我多陪陪妈妈都不行么。”
程骏伸手抚开垂落在陆瑶额头的刘海,将她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声音软软的,带着些许的宠溺:“妈妈的病好了,有你们溺在一起的时间。现在,丑媳妇要去见婆婆了。”
“婆婆?”陆瑶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程骏的意思,怔在原地。
已迈开脚步的程骏,头也没回,朝后面的人喊了一句:“妈妈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留给我们,你不抓紧时间,可别怨我不给你婆媳见面的机会。”
结局
从医院出来的程骏,黑着脸,恢复了以往的冰山面孔。陆瑶小跑着跟出来,撅着个嘴,心里老大的不乐意。
一路上,程骏始终保持着一脸的严谨,即使司机已将车中的挡板放下来了,他也始终正襟危坐,与陆瑶保持着恰如其份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睛浏览着窗外的景色,仿佛外面有什么景致,比此刻坐在他身边的秀色更诱人。
车子在离开闹市区不到十分钟的时候,驶入了一片园林式休闲山庄,直接开到一处仿古式的优雅建筑前才停下。
陆瑶跟着程骏出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里走,中途,竟然连一个服务员和工作人员都没有碰到。
陆瑶正在纳闷,程骏已带着她来到了一处曲径通幽的小院前。
这处小院,被门前倒垂的绿色植物所掩,如果不是熟门熟路,初来乍到的话,这么一处绝密的地方,找起来还真的有些困难。
“我说,你妈妈住这里呀?多好的一处外景地,适合拍古装戏里王府的片段呢。”
陆瑶边走边东张西望,话才说出口,便迎上了程骏回头一个厉目,顿时骇得立马住了嘴。
这个妖兽,变脸比变天还快。
小院的朱漆大门虚掩,轻轻一推,一股怡人的花香扑面而来,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竟然种满了大冠野金菊,妖冶的蓝色和橙红色,装点得整个院落贵气十足。
陆瑶跟着艺人们到处游历,自认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可是触目面前的这个环境,饶是定力再好,心头也还是生出了点点敬畏。
越过山门,一堵画着富贵牡丹的照壁墙之后,却没有陆瑶预期中的豪华屋舍。迈步进去,置身其中的,竟然是一间清雅的茶舍。
程骏从始至终,一路上都没有跟陆瑶说话,进得室内,他才指着一边的檀木榻椅:“脚是不是累了?坐下歇一会儿吧。”
陆瑶站在地中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程骏却是极随意地提起一边的精美青花瓷茶壶,给他和陆瑶各斟了一杯水,熟悉的就象是在自己家里。
陆遥四顾着室内优雅的陈设,眉头拧在一起,半天才问程骏:“这儿,是不是又是你的墅宛?”
一想到上次与万方一起去景园一号别墅看到的那一幕,心头不仅沉了又沉。
程骏没有说话,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抬头,对上陆瑶凄凄落漠的眸子,刚想说句什么,门外,响起了很有节奏的脚步声。
程骏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口等待。
一步踏进来的,是一位颇有气度的女人。一头银丝,但细腻的皮肤却衬得她一点也不显老,虽然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与老态扯不上一丝丝的关系。进门的瞬间,与程骏的目光相对,虽然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但那种默契,却不是寻常的熟人之间可能会有的。
两人相互点了一下头,女人便将视线移到了陆瑶的身上,也只是匆匆的,随意的一瞥,陆瑶立刻就显出了紧张。
这个女人,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
程骏给已经坐在他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的女人斟了一杯水,回头,看着一脸局促的陆瑶,用目光示意他走近一点。
“她就是陆瑶,我的妻子,彤彤的妈妈。”程骏给他妈妈介绍自己的媳妇,说话的同时,跟陆瑶并肩站在了一起,象接受将军检阅的士兵。
妈妈的目光,在陆瑶脸上停驻了足足几十秒之后,沉着无波的脸上,才显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的开口:“谢谢你照顾小骏,他总是在我面前夸你,看来果然很出色。”
妈妈一张口说话,那刚劲睿智的声音,立刻让陆瑶记起了经常在电视重大新闻中出现的某位政要……
没想到她竟然是程骏的妈妈,是她的婆婆!陆瑶心里更紧,双手握在一起,十指交缠,额头上已经现出了汗迹,却依然随着程骏的提示,声音低低地叫了声:“妈妈。”
正要端起茶杯的妈妈脸色倏地凝重,半举到面前的茶杯,停在举手的位置,表情短暂的愣了一下。
陆瑶显然也没想到妈妈听到她的这声称呼后反应会如此明显。依她的性格,依她往日的风格,即使是泰山崩于前,她似乎也不该会有这种失态的神态的?
妈妈看出了陆瑶的惶恐,脸上的凝重瞬间循去,换上了一副少有的微笑面孔,伸手,将站在面前的陆瑶拉过来,捏着她柔软的骨指:“小骏眼力不错,虽然你没有显赫的门庭,倒是挺有教养的,小骏,以后好好待她,不准欺负人家。”
放开陆瑶的手,回头,又对着自己的儿子:“瑶瑶妈妈的手术安排的怎么样了,让你联系的医生都联系了吗?”
程骏拉着陆瑶的手,坐在妈妈旁边的椅子上:“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妈妈唇微动,扯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我怎么听说,是你自己躺到手术床上去的,这样的效率,你让我如何放心?”
程骏听到妈妈的揶揄,面子上挂不住,更怕陆瑶的脸上挂不住,赶紧申辩:“您不是总教育我,让我做事之前,凡事都要身体力行的去亲自体验吗,如果我不去体验,怎么会知道麻醉之后醒来的病人会产生莫名的亢奋。”
陆瑶的脸唰地红透,想想在病房里便被刚刚醒来的程骏吃得毛都不剩,此刻再不敢看妈妈的脸,更不敢看程骏,象偷了东西被人逮个正着的小偷,恨不得自己变成穿山甲,马上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
妈妈显然没有要抓着这个话题不放的意思,轻松转移了话题,转身对上陆瑶:“彤彤呢,你们都在这儿了,这段时间谁在带他?”
“有宇凡呢,他们叔侄俩一向亲近,好相处。”
妈妈没有再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宇凡现在也成熟了,程氏的事情,放心的交给他去处理,你尽量不要在里头缠得太深。
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处理完了身边的事情,过去陪陪他吧,人上了年纪就特别怀旧,跟前没个说话的人,就连养个病也养得不踏实。”
“我昨天去看过他了,爸爸想让我搬过去住,可能也是这个原因。”程骏没有将后面想说的话说出来。
这么多年,妈妈心里还是放不下爸爸的,可是依他们现在的身份,却又无法相互关心。
曾经,为了帮爸爸洗清身上的污点,他执意不顾爸爸的感受断绝了父子关系,可是爸爸,宁可自己受伤害都不愿意抛弃他这个儿子。现在,突然看到他鬓间的白发,心底竟然是那么的不忍。
妈妈好象看出了程骏的心事,轻轻叹了一声:“过去的事情,只当是教训吧,往后别犯同样的错就行。”
“妈。”程骏突然站起来,走到陆瑶身边,轻轻地按着她的肩:“爷爷和奶奶还是心里存着气,不肯接受瑶瑶,景园一号也回不去。我娶了瑶瑶,这些年,让她不明不白地跟着我,连个公开的身份都没有,你劝劝爸爸,以前的过错,我都愿意承担。陆瑶是程家的媳妇,她理应得到该得到的。”
妈妈手中的茶杯一直没有放下,捧在手里,轻轻地吹,其实茶水并不烫:“我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是我的儿子,应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摒弃什么。如果总是顾虑重重地走路,任凭前面有开山大军,脚下的碎石也会把你拌倒。”妈妈终于狠狠地抿了一口茶,不去理会儿子懵懂的表情,再度转向了陆瑶。
“瑶瑶,委屈了你这么几年,你怪不怪妈妈现在才见你?”
陆瑶赶紧走过来,执起旁边的茶壶,给妈妈浅了的水杯中注入热水:“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可以的,我没那么不懂事。”陆瑶听不懂妈妈跟程骏之间的谈话,更不懂她这个儿媳妇为什么就不能与自己的家人聚在一起,但她却听得出,刚刚,婆婆突然转向她的这一句,是说给程骏的暗示。
这娘俩,说个话还这么累。
“那好,我今天的日程排得很满,想跟你们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也不行了。瑶瑶,妈妈想送你件见面礼,说吧,想要什么,不用太拘束,就当是在你妈妈面前。”妈妈用鼓励的眼神看向陆瑶,陆瑶立刻明白,妈妈到时间要离开了,心里,突然替程骏有丝不舍。
“妈妈。”陆瑶中规中矩地站在妈妈面前,脸上再也不见刚刚的局促,与亲人相见的温暖,让她莫名坦诚了许多:“我真的可以随意跟您要东西吗?”
“陆瑶。”程骏狠狠拽了拽她的衣角,拿眼睛的余光瞪了她一眼,害怕她果然会狮子大张口的跟妈妈提要求。
“小骏,你别拦着瑶瑶,第一次见面嘛,不管瑶瑶要什么,尽我的能力,没什么的。”妈妈拿眼睛撇开儿子,鼓励陆瑶说下去:“瑶瑶,不要管小骏,想要什么直接说。”
陆瑶受到妈妈的鼓励,原本打算要压下去的话,还是壮胆的说了出来:“程骏从小就就离开妈妈的身边,我体验过一个人生活的那种孤独感。妈妈,如果你工作不忙的时候,可不可以将欠儿子的这份亲情,找仆一些给他……?”
“陆瑶,你太过份了。”陆瑶的话还没说完,程骏突然一个厉止瞪过去,制止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捏住,眸子里燃起来的火几乎要形成火山喷发的状态。
陆瑶吓得赶紧收住话题,妈妈却笑了,拿开程骏抓着陆瑶的那只大手,一脸慈祥的微笑对上儿媳妇:“瑶瑶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么多年了,这句话,妈妈一直也没勇气说出来,必竟,是我欠小骏的,即使是妈妈想为他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瑶瑶,如果小骏愿意,妈妈也希望你们带带着我孙子,常常回家来。”
妈妈的眼里蓄了一些湿润,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老人,再也不是政坛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是一位慈祥的母亲。
陆文静的手术,顺利完成,因为有卫生部门推荐的两位专家亲自操刀,术后的恢复很快。
程骏到任之后,工作忙,白天跟陆瑶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经常忙完回来,已是后半夜。见陆瑶已倒在床上睡着,他只好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酒店的设施虽然很完备,但必竟没有在家里舒服。
柳宇凡带着彤彤来看他舅妈,一家几口人一起住酒店,更是显得凄惶。
躺在病床上的妈妈,看着一直等她醒来的柳宇凡,心里莫名就暖暖的:“那一年我刚刚见你时,就觉着你这长相有点象什么人,心里也莫名觉得亲近,没想到竟然是阿瑶的哥哥,哎,怎么早点就不知道呢。”
柳宇凡给陆文静盛了一碗汤,送到她手边:“现在也不迟呢,你看,一家人,亲上加亲,阿瑶现在又成了我嫂子,多好的事,要是早知道了呢,恐怕也不是现在这状态吧。”柳宇凡笑,但身边的两个人却齐齐地噤了声。
陆文静心里明镜似的。
那一年,在枫城遇到陆瑶和柳宇凡在一起,那一刻她就认为,这个男孩,必是她将来的女婿无疑,谁曾想,她们竟然阴差阳错的换了个个,陆瑶嫁给了柳宇凡的哥哥程骏!
虽然她知道在国外,程骏一直很照顾陆瑶,但比起明里暗里为陆瑶摭风挡雨的柳宇凡,陆文静心里还是对柳宇凡更热乎些。
可惜,陆瑶的婚事没有征的她的同意。
好在,现在柳宇凡是陆瑶的哥哥,要不然,让她再次面对柳宇凡,陆文静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答谢他如何对他表达这份歉意。
程骏不声不响在出现在身后,陆瑶没看到,还不知死活地问了柳宇凡一句:“还曾经沧海呢?”
柳宇凡淡然一笑:“如果你是男人,就不会这么问了。”
陆文静看到进来的程骏,刚想吭一声示意这两个斗嘴的人打住,却不料一口噎到,呛得一阵猛咳,刀口随即扯痛,疼得她额头顿时渗出汗珠来。
陆瑶一看急了,刚起身想跳过去按铃叫大夫,程骏却先她一步压了铃,也不看陆瑶,一张冷脸仿若数九寒天的冰柱。
陆文瑶的伤口处渗了血,好在缝线没有裂开。
柳宇凡看着舅妈苍白的脸,一脸的内疚。程骏则一言不发,拉着陆瑶就出了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陆瑶慌慌的,想挣开程骏钳着她的手,却不料被程骏握得更紧。
“回家。”程骏只丢给她一句话,便不再吱声,直到一直牵着她的手到了医院门外。
汽车早已等在那里,不知何时坐在车上的彤彤,看到爸爸妈妈出来,隔着玻璃大喊,但车外的人却看不到他。
陆瑶被程骏拉开车门扔进去,才看到自己的宝贝正一脸狡诈笑容的坐在里面:“彤彤,你怎么在车里,不是在酒店睡觉吗?”
“是爸爸接我来的,爸爸说,要带我去见爷爷,带我们回家,再也不住酒店了。”
陆瑶一脸尴尬地看着从另一端上车的程骏:“你怎么知道我把彤彤放到酒店了?”
程骏白她一眼:“丢下儿子独自去跟别人拌嘴,你真舍得。”
“妈妈跟谁拌嘴了?”小家伙一听大人的谈话,顿时唯恐天下不乱的来了劲。
陆瑶不服,但在儿子面前又不敢嚷,肚子里窝着气,脸上老大不高兴,把这爷俩谁也不理。
程骏一看陆瑶生气了,知道这句话说得过了点,把心里的不舒服,强行压下去,给儿子递个眼色:“妈妈生气了,快去亲她一口。”
小家伙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珠,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然后抬起手捂上自己的眼睛:“你自己去亲吧,我看不见就是了。”
程骏没辄,这个调皮蛋儿子,可是比他的妈妈聪明太多了。也罢,自己惹的祸自己料理好了。大手一伸,一把将儿子和老婆一起抱过来,毫不费力的放在自己怀里:“好,我代你亲亲生气的妈妈,代你向妈妈道歉,爸爸说错话了,请原谅。”
陆瑶黑着的脸,倏地炸开:“讨厌,你又没惹儿子,拿这个爸爸的头衔道歉,分明就是占我便宜。”
程骏的手,死死扣住陆瑶的腰,往自己怀里带,脸上的笑容瞬间舒展:“我代儿子向他妈妈道歉,陆瑶的老公错了,就罚啃他一口,由儿子来监督执行。”
陆瑶进退不得,贴着程骏火热的胸膛,无奈就犯,二话不说,照着程骏的颈子一口啄下去。程骏呲牙忍着,待陆瑶移开时,程骏的颈间,那个鲜艳的草莓顿时让彤彤笑弯了腰。
程骏的车,一路顺畅地驶进了一个警卫森严的军队大院,前行了十几分钟后,在一处尤如农家院落般的门口停住。
有警卫过来帮他们开了车门,然后向程骏行礼之后,将一行人领进了院内。
院里的警卫依照常规,要求查看陆瑶的身份证件,程骏虎着脸想上前理论,被陆瑶拦住,微笑着向警卫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让他例行登记完,才被放行。
后面的警卫便没再为难陆瑶,跟着程骏,一直进入正厅。
又是别有一番风格的装修格局,一码的浅色调让陆瑶几乎没有看到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背着阳光在看书的老人。
阳光很好,但照在老人身上,却是另一番孤独的意境。
老人看到进来的人,脸上的严肃立刻换成了微笑,对小心翼翼站在陆瑶身边的彤彤招了招手:“是彤彤吧,快过来,可想死爷爷了。”
爷孙两个自来熟,小家伙脱开妈妈的手,扑到爸爸怀里,亲热地将自己的小脸贴在爷爷的胡茬上。
程骏扯了一下陆瑶的衣服,给她递了个眼神,便不再理她地走向旁边柜子,开始在抽屉里翻东西:“爸,你把上次韩叔叔给你买的那个药瓶放哪儿了?”
老人只顾着跟孙子亲热,没功夫理会儿子:“你自己找吧,我不记得了。”
陆瑶的局促,只持续了那么几秒后就消失。
因为有了上次跟婆婆见面的经验,知道这种场合程骏是扮演黑脸的。迈开脚步到老人身边,将垂落在地上的毛毯拿起来,搭在手上:“爸爸,在阳光下直接晒着,身上出了汗容易感冒,还是坐到半阴半凉的沙发上来吧,这些天忽凉忽热的,得注意点儿。”
老人不但没理会儿媳的话,甚至没有拿正眼看这个进门就叫他爸爸的儿媳妇。
陆瑶也不觉得难为情,在婆婆那里领教过大领导的气派,在公公这里一点也不敢怠慢:“要不,我把小一点的这个沙发给你挪过来吧,这样坐着舒服一点。”
老人不吭声,陆瑶的手放在看似小小的没什么面积的沙发上,才知道这个东西的重量远远不是她的力气可以捍得动的沉。
但是许诺已经出去了,总不能再收回来。
陆瑶咬了一下唇,手底下暗暗用力,程骏看到,却也不过来帮忙,只装作没知觉,继续到处找他要找的药瓶。
陆瑶几乎是用尽了吃奶的劲,才将那个面积不大的沙发挪到了阳光的边缘。
老人看着陆瑶满头满脸的汗水,紧凝的眉头舒展开来,终于抬头,正眼看着儿媳妇:“费那么大劲干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些粗重事务,以后少Сhā手,做你力所能及的就行了。程骏,快带瑶瑶进去看看,有没有扭到腰。多重的东西呀,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帮帮忙。”
程骏放下手中刚找到的东西,眼里瞬间闪过一丝胜利的喜悦,却是不露痕迹地走过来,依旧板着脸看陆瑶:“没事吧。”
陆瑶不知道这父子两个在暗暗的较劲,更不知道,她的存在对这个家庭的微妙影响,对着程骏,好没良心地笑着摇摇头。回身,正好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款式陈旧的保湿杯,料到那是公公用的东西。
陆瑶从桌子上拿过保温杯,给里面注了热水,端到老人面前:“爸爸,感冒的人要多喝水,彤彤,你监督爷爷哦。”
老人暗叹这个儿媳妇的沟通和协调能力,接过水杯,一只手轻抚着孙子的额头:“走,爷爷带你去熟悉一下咱们以后的家,瑶瑶,你也歇一会儿吧,听说这些天你在医院看护病人,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我让老刘炖了燕窝粥,待会儿好了程骏去厨房端就行了,要好好补补身体,往后,这一大家子的重任可就落在你身上了。”
老人不明说,却含沙射影地承认了陆瑶在这个家庭的地位,程骏一直板着的脸,倏地展开。等到一老一少离开正厅,他突然如饿虎扑食般的扑过来将陆瑶揽到怀里,打横抱起,便往楼上走。
“老婆,祝贺你终于坐到了这一家之主的宝座,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跟我出双入对。从现在起,我程骏对天发誓,以后老婆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北,我绝不攻南,现在请老婆大人示下,要不要老公给老婆揉揉酸痛的腰。”一上楼,程骏直接抬脚踢开了一个房间的门,随后又一勾脚的关上,将一脸惶恐的陆瑶放躺到床上。
陆瑶恼怒地看着程骏这张易变的阴阳脸,如果此刻不乘这个机会狠狠地惩治他一下,说不定一转眼他又变脸了。
“好,现在老婆吩咐你,自行躺到床上,自行宽衣解带,接受老婆大人的视察,如果表现好的话,还可以接受老婆的临幸,以示奖励,但前提是,老公不得反抗以及做任何与反抗有关的举动,否则,后—果—自—负。”
最后的这句话,陆瑶是贴着程骏的耳垂说的,极其的妩媚,又极其的诱惑,可是听到程骏的耳朵里,怎么就那么象是在威胁?
苍天呐,大地呐,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冷面王子,也有拜倒在女人石榴裙下的这天!没天理呀没天理!
程骏心里大呼不公,却还是在老婆大人越来越近的逼视下,乖乖地扒光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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