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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狐仙记 > 第二节是历史课,白丁开始在桌子底下翻漫画书,看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感觉四周安静得有点诡异,一抬头,花白头发的历史老师正站在她桌子前面,最后的下场是她的漫画书被没收了。

第二节是历史课,白丁开始在桌子底下翻漫画书,看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感觉四周安静得有点诡异,一抬头,花白头发的历史老师正站在她桌子前面,最后的下场是她的漫画书被没收了。

有点萎靡不振地趴在课桌上,她几乎可以想象书吧大叔暴跳如雷的样子了,那本漫画书好像是新的,他自己还没看就被她搜刮来了。嗯,谁让他叫她四眼钢牙妹的……

上午第四节课还没结束,白丁就开始考虑午饭是在食堂解决呢,还是回家吃泡面,结果一直到下课还没有下决定。有几个带了盒饭的同学开始三五成堆地吃饭,白丁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有些恶意地想着要不去书吧大叔那里蹭饭好了……

“喂喂,学校外面有一个很帅的男人,穿着古装耶!”一个女生蹦了进来,嚷嚷。

白丁僵了一下。

“真的假的啊?”几个女生都捧着饭盒围了上去,热烈地讨论起来。

“真的真的,好帅的!会不会是穿越来的呀!”

“哈哈,罗雪,你穿越小说看多了吧……”

“嘁,你们不信自己去看嘛,真的很帅啊!古风帅哥耶……而且他一直站在学校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不说话也不理人,天呐,酷毙了~”

于是一群女生嘻笑着跑了出去围观帅哥……

没有人注意到白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家伙被一群人围观的样子了……

可是,关她什么事。那个人来历不明,还总是一副古古怪怪的样子,口口声声要渡她成仙。这到底算什么呀,她从小到大做梦都希望能够梦到神仙,结果等她开始不做梦的时候,那个家伙蹦出来说要渡她成仙……

最令她不快的是,那个家伙很可能是害她爹不疼娘不爱的罪魁祸首!

想了又想,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白丁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走出门去。

一路跑下楼,走到校门口。

果然,那个家伙正站在校门口,仍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已经快引起交通堵塞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在等谁?我带你去找呀!”

“喂,你说话呀!”

围着他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他始终静默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帘,以一种老僧入定的姿态面对一切问题。然后,仿佛心灵感应一般,他忽然抬头,看向白丁的方向,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睛有了一点变化。

于是众人一起回头,在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四眼钢牙妹时,都呆住了。

白丁被曝露在大众的视线里,有些恼怒地瞪了那个白衣男一眼,再不看他,转身就走,直接跑到候车亭等公车。

白衣男默默分开人群,默默走了过来,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白丁感觉背后那些灼热的视线几乎可以把她戳穿了,于是愈加心情不好。正在这时,公车来了,她毫不犹豫地上了车,然后感觉身后那个家伙也默默地跟了上来。

在投币口丢了一枚硬币,白丁找了个位置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演员呀?在拍戏么?”司机探头看了看白衣男的身后,仿佛看看有没有剧组一样,然后等了半天,“我说兄弟,你倒是快投币呀,你投了币我才能开车呀!”

“投币?”他愣了一下,看向白丁。

白丁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无视他。

“哎呀,不就一块钱么,我来帮他投!”一旁的大妈看不过去了,站起身道。

“不用了,谢谢。”白衣男子垂下眼帘,走下车。

然后默默看着车子开走。

白丁咬­唇­。

狐狸­精­

天渐渐­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白丁下了车,三步并做两步往家跑,等到家门口的时候,雨点子已经下来了。吁了一口气,她拍拍衣服,甩去心中的烦闷,哼着歌上楼。

掏钥匙开门,规规矩矩地脱下鞋,打开柜子,柜子最底下一层摆了厚厚一打的一次­性­拖鞋,她直接拿了一双换上,顺便将脱下的鞋塞进上层。照例无视整洁如宾馆的客厅,直接走向自己乱七八糟的小窝。

因为天气不好的关系,房间里的光线有点偏暗,她随手拍开台灯的开关,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床上,成“大”字状四仰八叉地躺着,然后望着天花板发呆。

窗户没关,窗口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乱响,有凉凉的雨滴扫了起来,她扭头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起身去关窗。

然后……她呆住了。

白丁的家在公寓的第三层,此时,在小区门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醒目到了极点的人。

那个白衣的男子静静地站在小区楼下,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她。

雨越下越大,他很快被淋透了,衣服被雨水沾在身上,像个落汤­鸡­一般,再也飘逸不起来了。

白丁有些恶意地咧嘴笑了一下。

他还是静静地看着她,无喜无怒,一点生气也没有,像是玉石雕成的人。

白丁翻了个白眼,“砰”地一声关上窗,转身倒在床上,继续发呆。

床头的小闹钟嘀嘀哒哒地走着,房间里极安静,静到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许久,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跳起来跑出房间,开了门走下楼去。

果然,走到底楼的时候,他还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个呆头鹅一样看着三楼的窗户。

“喂!”白丁喊他。

他一下子看了过来,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

“你是白痴吗?遇到雨不会躲吗?你以为我会心软让你进屋子吗?”白丁瞪着他,连珠炮一样道。

他看着她,不语。

“算了,你赢。”白丁再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还愣着­干­什么?等我用八抬大轿去抬你吗?”

闻言,他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

白丁横了他一眼,转身上楼,一边走一边道,“呐,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我警告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上一次试图欺负我的人已经被我打得进了医院!”

他静静地跟她上楼,也不反驳。

他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连个脚步声都没有,白丁以为他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这一回头,惨剧再次发生……

白衣男比较高,白丁比较矮,可是白丁刚好站在比他高一阶的楼梯上,这一回头,额头便刚好撞到他的­唇­。

他的­唇­有点凉,但是软软的。

白丁低咒一声,“蹭蹭蹭”往上跑了好几阶,然后才涨红了脸回头瞪他,“你走路­干­嘛没有声音啊!”

“……抱歉。”

白丁哼了一声,抬头揉了揉额头,继续往上走。

站在家门口,她开了门,先行进了屋子,然后又抽出两双新的一次­性­拖鞋,一双自己换了,一双丢在地上,然后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进来换拖鞋。”

白衣男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靴子,又看了看地上对他来说造型有些怪异的拖鞋,最终默默蹲下身,脱了靴子换上拖鞋。

“你那穿的是什么啊……”白丁嫌弃地看着他脚上白布一样的袜子,“脱了。”

白衣男沉默了一下。

“啊喂,你不要指望穿着那种怪异的东西进我的屋子!”白丁瞪他,心里却有点得意,要是他不脱袜子,她就有理由赶他出门,也不用内疚。

他看了她一眼,再一次默默地蹲下身,将袜子脱了下来。

白­色­的袍子被雨沾在身上,长长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还湿嗒嗒地滴着水,脚上又套了一双与他的气质整个不搭调的赤脚拖鞋……

明明进门换拖鞋是礼貌,是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白丁看着他这副样子,居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欺侮他一样……

轻咳了一下,白丁微微让开了一些,“进屋之前先跟你说明白了,客厅不要随便走动,不准弄脏,不准留下任何你来过的痕迹。”

他点点头。

白丁推开自己的房间,“进来吧。”

他走进她的房间,站在一旁。

“我房间里有浴室,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白丁说着,将他带进浴室,然后丢了一件衣服给他,“换这个吧,我的睡衣。”

他低头看了看那件布满了粉红小樱桃的女式睡衣,没有吱声。

白丁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直接替他关了浴室的门,自己坐回床上开始翻漫画书。直到一本漫画都快翻完了,还不见浴室门打开,她有些狐疑站起身去敲门,“喂!你没事吧!”不会因为缺氧昏倒在里面了吧……

“没事。”正在白丁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里传来了他很镇定地回答。

“那你开门呀!”

“……开不了。”依然很镇定的声音。

白丁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浴室的门是推拉式的,根本没有锁,她气得大力拉开门,便见某人还是湿嗒嗒地站在门里面,动也没动过。

“……你刚刚在里面那么久,都­干­了什么?”白丁忍不住问。

“……”

“靠!你不要告诉我你连洗澡都不会!难道要我帮你洗吗?!喂,你真的不是有奇怪爱好的家伙吗?!”白丁怒了。

他摇摇头,然后……

然后白丁张大嘴巴,他的衣服就这样一瞬间­干­了,头发也­干­了,整个人又回到玉树临风的状态了……只是脚上依然赤脚拖着那双一次­性­的拖鞋……

“你……”白丁一脸惊恐地想起他之前说要渡她成仙的话,“你到底是谁……”

“我叫白乙,是你的师傅。”他说。

白乙……

白丁一脸的怪异,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跟她的名字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叫白甲。”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他解释。

果然……白丁的嘴角开始抽搐。

“你跟我修行的时候还是一只狐狸,我替你取名白丙,你不愿意,便叫了白丁。”某人直白地解释。

白丙……听起来似乎好像仿佛果然……还是白丁好听一些……

不对!白丁猛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狐狸?你说我是狐狸?”

白乙点头。

“修行的狐狸……”白丁的眼皮直跳。

“没有错,当年,你还是一只狐狸­精­。”白乙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噗……哈哈哈哈哈哈……”白丁捂着肚子笑得直打滚,“我是狐狸­精­?你在讲笑话么?哈哈……狐狸­精­……”

白乙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仿佛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值得她这样笑。

“喂!你见过这样的狐狸­精­么?”白丁扯了扯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校服,又指了指鸟窝一样的头发,还有鼻子上架着的深度近视大黑框眼镜以及嘴巴里箍着的牙套。

说起狐狸­精­,从祸国殃民的妲己说起,哪一个不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妖孽,有长成她这副尊容的狐狸­精­么?

“你只是尚未开窍。”白乙一点也不在意她夸张的大笑,如是说道。

“得了吧,你说什么?你是我师傅?好吧,亲爱的师傅,你找徒儿有何事?”白丁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两罐八宝粥,掀开盖子,拿出勺子,舀了一勺含在嘴巴里。

白丁没有注意到,她说“亲爱的师傅”时,他有一刹那的失神。

“我来渡你成仙。”他说。

“这个你说过了,有没有新鲜一点的。”喝着粥,她含糊不清地道,“比如说你从哪里来,你的徒弟,也就是身为狐狸­精­的我为什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师傅?”

听到这个问题时,他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里忽然浮现了一丝波澜,整个都微微僵住。

“拜托啊,你说谎也说圆了嘛,这个谎太没技术含量了。”白丁将剩下的一罐八宝粥推到他面前,“这本来是我明天的早饭哦,看你演得那么卖力的份上给你充充饥吧,刚刚那个瞬间拧­干­衣服的魔术不错,今年流行魔术嘛,要不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变的?”

“我已经等了你两千三百一十二年零五天了。”他忽然说。

“……”白丁无奈地看着他,“请问你贵庚啊?”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渡你成仙,我一定会实现这个诺言。”他答非所问。

“两千三百多年,或者更早之前,我是一只狐狸,然后拜你为师修习仙术,然后某一天我死了,再然后你找了我两千三百一十二年零五天,终于找到了现在投胎成这副尊容的我,来实践你当初要渡我为仙的誓言?”白丁盘腿坐在床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终于理顺了。

“嗯。”这一回,他没有看她,只是轻应。

“这个故事不错。”白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两千三百一十二年零五天,这么久的时间,你可记得真清楚呀,按言情小说来推论,师傅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是和我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要不然你痴痴地找了我这么久又是为哪般呀……哎哟,师徒,这可是不伦呐,不伦也就算了,你是仙,我是妖,还有种族差异,这一定是个苦情剧!”

白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八宝粥罐头,仿佛能够把它看出一朵花儿来。

“兄弟,你是哪个大学戏剧社的吧,不要闹了,我没兴趣跟你排练这个哟~”白丁拍拍他的肩,笑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对成仙兴趣不大,因为我还没有活够活踏实,您老哪来回哪去吧,不劳您­操­心了啊。”

“你不相信我?”终于,他放弃继续看那罐八宝粥,抬头看她,“要怎么样,你才信我?”

“告诉我明天彩票的中奖号码,中了我就信你。”白丁不怀好意地摸下巴。

“涉及人间钱财,不可妄为。”

“嘁,不会就直说嘛,推托什么。”白丁撇撇嘴,“要不你从窗口跳下去,这里是三楼,跳下去不死不残废的话我就信你。”

白丁的话音刚落,刚刚还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忽然不见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家伙已经推开窗,从窗口跳了出去。

“啊喂!演戏不要这么博命啊!”白丁吓得大叫着冲到窗口,然后便看到某人正站在楼下之前站的位置,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白丁松了一口气,刚想骂人,定睛一看,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忽然自她身后响起。

白丁怔怔地转身,果然见他正站在她身后。

雨点子越来越大,从打开着的窗口扫了进来,白丁闭了闭眼睛,果断地转身关了窗户,然后恍恍惚惚地在床上坐下。

“我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天呐我又在做梦了……外婆,我又做梦了……”白丁顺势倒在床上,闭上眼睛,陷入自我纠结里,喃喃自语,就是不肯相信如此灵异的现实。

天呐,她做过大大小小的梦无数,梦里她见过狐妖见过猫妖见过无数的妖­精­鬼怪,连天上的神仙,月亮上的嫦娥姐姐吴刚哥哥小玉兔都见过,可就是没有一个梦是跑出一个仙人来指着她的鼻子说,喂,你是狐狸­精­,跟我修仙吧,我渡你成仙……

天呐,这个梦太诡异太不真实太梦幻太灵异了……

翻个身,再翻个身,继续翻身,然后……睁开眼睛,白丁崩溃了……

那个穿着白袍子的男人还­阴­魂不散地站在她面前,一脸淡定的样子。

“其实……”白丁忽然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看着白袍男,“你是鬼,对吧?”

这是她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一个跳楼也跳不死的男人,还会瞬间转移……

白乙静默……

“啊!”白丁忽然惨叫出声,直愣愣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怎么了?”被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惊到,白乙上前询问。

“都是你!”白丁指着白乙的鼻子,“都是你害我忘记去接白小喵了!”

“白小喵?”白乙怔怔地重复。

“啊……我的白小喵……”白丁抱着脑袋来来回回地走,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白小喵我对不起你……我居然把你给忘记了……”

“白小喵是谁?”白乙见她如此忧心,忍不住问。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一天也不能没有它!”白丁直着嗓子喊,然后拿了雨伞便要出门,“不行,看不到我白小喵会不吃饭的,我得去接它回来。”

白乙伸手拉住了她。

“­干­什么?”白丁皱眉,回头瞪他,凶巴巴地道,“你就在这里不要乱动,也不准去客厅,如果弄乱了客厅以后休想进门!”

“不要去。”他说。

“不要去?!”白丁瞪大眼睛,“你不知道白小喵对我多重要!”

“你本不是人类,不该对这个尘世有太多的感情,否则……等你离开的时候,会很痛苦。”他看着她,轻声道。

“离开?笑话,我去哪儿?”白丁哼了哼,“早跟你讲了,我收留你是因为外面在下雨,我对成仙没有兴趣,现在你放手,不要­干­扰我去接白小喵!”说着,她使劲一抽,收回自己的手臂,便拿着伞冲了出去,直接冲到客厅门口,将一次­性­拖鞋丢进垃圾筒,然后换了鞋子打着伞出门。

白乙怔怔地站在房间里,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若是白丁……若是白丁……万万不会这样离开他……

若是白丁……

可是,他现在到底有什么立场这样想……

白乙定定地站在房间里,如她所言,没有乱动。

这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都是怪诞而又不合理的。

为何人类的衣着如此古怪,为何女子皆露出胳膊和腿脚,为何那些四方形的盒子会载人还会自己走动,为何没有烛火也能照明,为何……

这个世界有皇帝么?这个世界的皇帝是什么样子的?是否也会兄弟夺权,父子相争?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只有静静地站在这里,等白丁回来。

因为,在这个世界,除了白丁,他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认识……

说到底,这两千三百一十二年零五天,他竟然就这样过来了,甚至忘记了一切,只记得这一天天时间的流逝。两千三百一十二年零五天,竟也没有算错,记得那样清楚,可见他有多么的无聊……

一丝淡淡的苦笑逸上他的­唇­。

“布谷布谷……”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十二点的方向,然后一只橘黄|­色­的小鸟突然从房子造型的挂钟窗户里伸出脑袋,开始叫唤。

白乙被惊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墙上的怪东西,对他来说,那自然是怪东西。等它安静下来,白乙忽然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今天是白丁的十六岁生辰。

十六岁生辰……白乙的面­色­猛地变了一下,然后迅速消失在房间里。

十六岁

白丁撑着伞跑出小区的时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在候车亭里等了许久,原本五分钟一班的公车却迟迟没有来。大约因为下雨的关系,候车亭里只有白丁一个人,她低低地哼着不知名的歌,有些无聊地看着街道两侧的梨树。

豆大的雨点打在盛开的梨花上,无数的花瓣裹着雨点落在地上,洁白的花瓣沾上了一地的泥泞。

她伸手摸了摸衣兜里,摸到白小喵的猫粮一包,想着等下可以先给它填填肚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雨幕中,缓缓驶来一辆公车,白丁忙冲了上去,从衣袋里摸了一枚硬币丢进投币口,然后找了位置坐下。等车子再次发动的时候,她才发现整个车厢只有她一个人乘客。

公车一路疾驰,雨大得不可思议,隔着车窗,白丁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路牌,只得凑上前跟司机讲,“先生,我到校东路下车。”

司机先生点点头,应了一声。

白丁放心地坐回位置上,眯着眼睛开始打盹。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车子忽然停了下来。白丁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有些茫然地抬头四顾,一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到了。”驾驶位上,司机先生低低地道。

白丁“哦”了一声,这才抹抹嘴巴站起身,走下车。

下了车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可是四周都是浓重的雾气,阻碍了她的视线。白丁取下眼镜拿衣角擦了擦蒙在镜片上的雾水,又重新戴上,这才看清自己竟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笼罩在雾气中的小径幽深得仿佛望不见尽头,路上铺着奇特的青石板,白丁茫茫然抬头找路牌,在看清路牌上的字后,她被吓得彻底清醒了过来。

铺着青石板的小道上,竖着一个古旧的木牌,木牌上“黄泉路”三个黑­色­的大字清晰无比,令人想忽视都不容易。

“谁在我跟我开玩笑!”白丁吓得跳了起来,忙不迭地匆匆转身想爬回公车上,结果发现来时的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四周是死一般的静寂。

白丁僵在原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噩梦了。

捏了捏脸,很疼。

“叮当……叮当……”

正在白丁惴惴不安的时候,浓雾的深处,忽然响起清脆的敲击声,像是铁链互相敲打发出的声响。那声音清脆而迟缓,隔许久才响一次,而且越来越近,­阴­森森的感觉令白丁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那越来越近的诡异敲击声不停地折磨着她越来越脆弱的神经。

终于,她壮了壮胆子,冲着那声音大叫起来,“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

伴着那诡异的敲击声,四周忽然稍稍亮了一些,然后,一双人影陡然出现在浓雾中。

“来者何人?”一个略带暗哑的声音响起,随着那声音,一个黑衣男子提着白­色­的纸质灯笼出现在白丁面前,白丁注意到他的手臂上缠着一根银­色­的链子,刚刚那敲击声想必就是那链子相互敲击发出的声音。

来者何人?问她吗?白丁愣了一下,刚要回答,已经有一个细细的声音抢先替她回答了。

“白氏。”随着那个细细的声音,一个白衣的女子也提着灯笼从浓雾中现身,她手臂上同样缠绕着一根银链。

“婚配否?”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继续问。

“否。”白衣女子也面无表情地继续答。

“阳寿几何?”

“一十六岁。”

这一男一女一问一答,无比的流畅,白丁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四周寒气袭人,为了抵抗心里越来越浓重的不安和恐惧,她咬牙叫出声来,“喂!你们到底是谁?不要以为装神弄鬼我就会怕了你们!”

她自己也发觉这些话没有一点说服力,因为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白氏,你阳寿已尽,随我等去吧。”白衣女子说着,不理会她的叫嚣,便拿了铁链来锁她。

阳寿已尽?!

白丁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她只是想去书吧大叔那里接白小喵而已,她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公车载到这个莫明其妙的地方,为什么会遇上这对突然间蹦出来的奇怪男女,现在他们在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之后告诉她……她阳寿已尽?

这简直太离谱了!

可是她的挣扎一点用都没有,白丁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对方根本不把她的挣扎放在眼里。

只一瞬间,她便已经被那链子缚住,动弹不得。

“等一下!”白丁拼命挣扎,“你们到底是谁!”

“勾魂使。”白衣女子拉着铁链,转身便走,“随我们走一走这黄泉路吧。”

白丁感觉自己身不由己,双脚已经自动自发地跟着他们向前走,不由得惊恐万分,高声叫嚷起来,“喂!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也太奇怪了吧!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做个糊涂鬼呀!你们不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我死了也不能服气!”

就在白丁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白衣女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竟然低头开始翻书。白丁也没有看清那本书她是从什么地方弄出来的,总之她开始翻书了……

那便是传说中的生死簿么?白丁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地盯着那本书看。

他们翻来翻去,只有一行字:“白丁,阳寿十六”,再无其他。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看准了他们查不出原因,憋了一肚子恐惧和愤怒的白丁再度嚷嚷起来。

于是黄泉路上来来往往的鬼差们都看到了这么一个场景,一个人类女孩嚣张地坐在地上,两个勾魂使大人面无表情地捧着一本书使劲地翻啊翻啊翻……

“发生什么事了。”浓雾中,冷不丁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正翻着生死簿的一黑一白两个勾魂使忙恭敬地站好,微微低下头行礼,“判官大人。”

白丁抬头,死死地盯着那一片未知的浓雾,不知道那里又会蹦出什么来。浓雾中,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从浓雾中迤逦而来,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可是只一瞬,便已经近在眼前,白丁看着那个从浓雾中走出的戴着面具的男子,那张面具上画着一个妖娆的脸谱,他穿着一袭十分素静的青衣,可那青衣上却绣着大片大片盛放的曼珠沙华,如火如荼,美得有点渗人,衣领处微微敞开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和极优美的锁骨。

“为何迟迟不归。”判官的声音透过面具清晰地传来。

“禀判官大人,我等奉命在此等候新到的小鬼,可是……”白衣女子看了白丁一眼,稍稍迟疑了一下。

“如何?”

白衣女子将手中的生死簿奉上,“白丁,阳寿十六,可是生死簿上没有记录她的死因。”

判官看也未看,直接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此乃天机,不必迟疑。”

白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线生机就这么被这个突然间蹦出来的判官大人给毁了,一黑一白两个勾魂使依命锁着她继续踏上黄泉路。

黄泉路十分的­阴­冷,白丁穿得不多,被冻得面­色­青白,她实在想不通,死都死了,为什么还会觉得冷。

走了好长的一段路,迷雾渐渐散了开来,眼前豁然开朗,可是这一刻,白丁宁可她什么都看不到。横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很宽的河,河里翻滚着的都是血­色­的液体,无数面目扭曲的人在河里哀号惨叫。

看到这一幕,白丁感觉自己腿都软了。

一只手臂适时地伸出,扶住她下滑的身体,有人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小心些,掉下去,就上不来了。”

明明是带笑的声音,却听得人遍体生寒,白丁木木地转过头,看到那一张画着妖娆脸谱的面具,她抖了抖­唇­,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为什么是我……”她颤着声音问。

那妖娆的脸谱似是在笑,“走吧,该过桥了。”

桥是奈何桥。

白丁恍恍惚惚地被他们拉上桥,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在上午,她还跟书吧大叔吵了架,她还坐在教室里听课,可是现在……她已经被锁上了奈何桥……

她的生命为什么必须终止于十六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

正想着,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险些掉下河去。

“小心一些。”那张脸谱面具又凑近了来。

白丁没有理他,转头去看那个绊到她的东西。

“是游魂。”那个判官在她耳边窃窃地说,“明明已经死了,却仍是放不下生前种种,不愿走过奈何桥,只在这里徘徊着成为孤魂野鬼,然后……掉下忘川河。”修长的手裹着宽宽的衣袖指向血­色­的河水。

无数怨灵在里面哀号……

白丁闭了闭眼睛,一阵眩晕,指尖无意中触到衣兜里的猫粮,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刻,她竟是忽然想起了那个莫明其妙出现在她生活里的白袍男,他说她是狐狸­精­,他说他来渡她成仙……

“喂。”动了动­唇­,白丁睁开眼睛,“勾魂使,判官,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都齐全了,那是不是还应该有块三生石。”

那判官看向她,似乎觉得她十分有趣,竟然是低笑起来,虽说是笑,听在耳中却还是­阴­测测的。

然后,他指了指桥边的一块貌不惊人的青石。

白丁走过去,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可是青石上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三生石上,居然没有她的前世今生。”白衣的勾魂使很是惊异。

三生石上,没有记载她的前世今生,说什么她前世是狐狸,那个白乙果然是在骗她的吧……白丁低头,想起来今天应该是她十六岁的生日,往年这个时候,外婆总会给她煮一碗香香的­鸡­蛋面,洒上葱花……

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模糊。

“跳下来,跳下来……”耳边忽然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跳下来就没事了……”

白丁惊了一下,Сhā在衣袋里的手差点把握在掌心的猫粮捏碎了,抬头看了看押着她的两个勾魂使,似乎他们听不到那个声音,再看看那个判官,也没有异样。趁着那判官和勾魂使不注意,她悄悄又看了一眼忘川河,那些血­色­的液体看起来是那样的可怕,又仿佛在沸腾燃烧般,她要真的跳下去,说不定立刻就尸骨无存了……

“好了,走吧,莫要误了时辰。”耳畔,判官在催促。

一旦过了这奈何桥,一切就都来不及了,她会喝下孟婆汤,然后转世为人。作为白丁的人生就要到此终结了么?

作为白丁的她,虽然生活并不如意,虽然爹不疼娘不爱,虽然不讨人喜欢,可是……可是……

她狠狠咬牙,她还有白小喵,她不想让白丁的人生终止在十六岁!

赌不赌?

“跳下来,跳下来……”那个细细的声音仍在游说。

赌了!

白丁捏碎了掌心的猫粮,往前跑了几步,闭着眼睛跳下了忘川河……

黑白勾魂使在这座奈何桥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千年,只有拘来的新鬼因为生前做恶太多而过不了奈何桥,掉进忘川河,可是却从未见过有人胆敢自己跳下忘川河……

看着那个女孩从奈何桥上决绝跳下的姿态,明明只是平凡到了极点的模样,却在那一瞬,耀眼得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

叹息着,黑白勾魂看向判官大人,恐其大怒。

戴着妖娆脸谱面具的判官拢着宽大的衣袖,却是从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不出喜怒。

面具下,那­唇­微微勾起。

她居然,真的有勇气跳下去,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

……就是蠢了点。

“走吧。”许久,判官大人拂袖转身,再不看一眼忘川河里那个少女的惨状。

刚刚她听到的声音,只是他做出来的幻像。

他是奉了阎君的旨意,特意在此将她送入忘川河,永不超生的。

虽然知道她生前并无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亦不明白她是为何而死,但这些,都已经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嘛。

知道得越少,他的麻烦也就越少。

黑白勾魂使对视一眼,叹息着跟着判官离开了奈何桥。

跳下河的一瞬间,白丁有点后悔。

灼热而带着腥味的河水迅速将她覆盖,令她无法呼吸。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仿佛她不是身在河中,而是被困在了火中,只待雄雄的大火将她烧得尸骨无存。

她奋力仰起头,看着判官和黑白勾魂使离开了奈何桥,她张大嘴巴,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没有人来救她。

无数在河里挣扎的厉鬼叫嚣着扑到她的身上,带着无尽的怨念啃咬她的血­肉­,白丁昏昏沉沉间,竟是渐渐感觉不到疼痛。她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开始泛出火一样的光芒,那些光芒甚至盖过了忘川河水的颜­色­,那些欲吞噬她的厉鬼也退避三舍,再不敢上前。

周围渐渐平静下来,白丁泡在水里许久许久,都没有再痛,疑惑之下,她试着游上了岸……

白丁泳技不佳,于是她用最难看的狗爬式游上了岸。

坐在忘川河边大口喘气的白丁同学显然没有意识她是几千年来第一个能够从忘川河里游泳游上来的人类……

怕那判官和黑白勾魂使杀一个回马枪,发现她没有死,白丁不敢久坐,爬起来打算寻找回去的路。经过三生石的时候,那块看似不起眼的青石忽然微微闪了一下,像一滴水落入盆中,缓缓漾开了波纹,然后竟然变得平滑如镜。

一幕幕场景竟如电影一般展现了出来。

白丁怔怔地站在三生石边,回望她的前世今生。

一滴泪无意识地从眼眶中滑下,滴在三生石上,白丁悚然一惊,回过神来,拔脚就跑。

可是已经晚了,人类的眼泪落在三生石上,提醒了地府的执法者有异常情况发生,白丁再一次陷入了包围。

“你真是令我惊讶。”看不清妖娆的脸谱面具下是什么样的表情,也听不出判官的声音是喜是怒。

白丁一步一步后退。

“你以为,你逃得过天意么?”判官开口,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讥讽。

“我会带她逃过天意。”一个淡淡的声音在白丁身后响起。

白丁猛地一僵,缓缓回头。

白乙手执玉笛,就站在她身后,仍如千年前一般,清清冷冷的样子,黑­色­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白­色­的长袍纤尘不染。

只是他的脚上,赤脚穿着一双极不协调的一次­性­拖鞋,看起来有点滑稽。

白丁的鼻子,忽然有点酸。

“你要逆天而行?”见到他出现,那判官似乎并不意外。

“渡她成仙,怎算逆天。”白乙依然平静,然后看向白丁,伸出手,“白丁,回家吧。”

白丁迟疑了一下,还没有等她犹豫好,白乙忽然飞身上前,将她带入怀中,身后,一团火球被挡在冰气之外。

白乙没有恋战,抱着白丁速速离开了地府。

白丁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安然站在家门口的候车亭里了。

雨也停了,阳光竟然有些刺眼,白丁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阳光,一抬手,手肘便碰到了站在她身边的白衣男子。

“白丁……”他看着她,眼中似乎有着浅浅的担忧。

白丁垂着头,没有吱声。

许久,她扶了扶刚刚折腾了那么久也没有丢掉的黑框眼镜,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刚刚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离奇的事情了,简直酷呆了。”她笑得一口小钢牙在阳下光闪闪发光,Сhā在衣袋里的手却始终捏着衣兜里那一袋早已经被捏碎的猫粮,仿佛可以从那一袋小小的猫粮里汲取力量一般。

白乙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哎呀,下午的课又没有上,苏玲玲这次一定骂死我。”白丁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脑袋,然后又似乎想通了,“算了,反正已经跷课了,我去接白小喵。”

说着,她转身就走。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始终牵挂着白小喵。

白乙站在候车亭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钝钝的痛感。

“白丁。”他喊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如果不跟我修仙,你随时会被鬼差捉走。”他说。

白丁忽然回过头来,咧开嘴吧,“这样啊,那我一定非修仙不可,我可是很怕死的!”

有些耀眼的阳光折­射­在她的黑框眼镜上,反着光,令他看不清她的眼睛。

挥了挥手,她大步跑开。

白乙不知道自己独自在候车停站了有多久,直到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

然后,他看到白丁怀里抱着一只懒洋洋的黑猫,正走向他。

“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干­什么不先回家?”白丁说着,抱着白小喵往家里走。

“你不是……去接白小喵了么?”他问,不知道为何,声音有些­干­涩。

“接回来了呀。”白丁抱着白小喵上楼,打开门换了拖鞋,顺便拿了一双拖鞋给身后的白乙,“你脚上的拖鞋脏了,换一双。”

“在哪……”弯腰换下鞋子,白乙忍不住问。

“什么?”白丁拿了毛巾替白小喵擦爪子。

“白小喵在哪……”

白丁指了指趴在她腿上的黑猫。

“喵~”白小喵也软绵绵地叫了一声,证明自己就是白小喵,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白乙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小黑猫……它就是白小喵?

“怎么了?”白丁疑惑地看着他。

白乙轻咳一声,掩住自己莫名的心绪。

“啊,对了!”白丁忽然兴奋莫名地抱着白小喵站起身,然后拎着白小喵递到白乙面前,“你看看你看看。”

白乙看着白小喵,白小喵也看着白乙,一人一猫,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终于,白乙开口,不耻下问。

“白小喵是猫妖对不对?”白丁兴奋地问。

“……”白乙沉默,然后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白丁急了。

“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白乙下结论。

白丁不敢置信,然后哼了一声,将开始不满挣扎的白小喵抱回怀里,“果然是神棍,看不出我们家白小喵的实力。”

她始终坚信白小喵是猫妖!

而这个白袍神棍,非但看不出她家白小喵是猫妖,还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狐狸­精­……

叶幸

薄薄的雾气将清晨的阳光晕染成柔和的微光,凉凉的山风吹得村口的榆树“飒飒”作响,山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白丁趴在床上,动了动鼻子,隐约间闻到甜米粥的香味。

“丁丁,起床啦,太阳公公要晒ρi股啦。”温暖的手轻拍着她,外婆笑着唤她起床。

“再睡一下,一下下就好……”白丁咂咂嘴,撅着ρi股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嘟哝。

“小懒虫,快点起来,外婆做了你最喜欢的甜米粥。”

“嗯……”拖长了嗓音,她爱娇地哼哼。

“被子都掉在地上了,小心着凉。”外婆轻斥着,捡起滑到一旁的被子轻轻地压在她的身上。

她扭了扭身子,小小抗议了一下,继续睡。

好累好累好累啊……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累,全身的骨骼都在哀号叫嚣着要休息。

迷迷瞪瞪地撑开眼皮,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衣黑发的男子,他正垂眸弯腰替她盖被子。白丁咕哝了一句“啊,外婆,我又梦见神仙了”,合上眼睛继续睡。

在心里默数三秒,再一次睁开眼睛,白丁清醒了。

没有山风,没有榆树,没有山雀,没有外婆,没有甜米粥,她正躺在粉红­色­的公主床上,虽然床上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堆的漫画和杂志,还有脏兮兮的洋娃娃,可是那仍然是一张公主床。

曾经她很渴望能够躺在这样一张床上抱着洋娃娃睡觉,现在她真的躺在公主床上抱着洋娃娃睡觉了,可是她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是的,一场噩梦。

多希望醒来的时候,她还可以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盖着外婆亲手缝亲手晒,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听着山雀吱吱喳喳的声音。

可是现在,她躺在这里,连晨光也看不到,因为拉着窗帘。

“你醒了。”微微带着暗哑的男声。

很熨帖很舒服的声音……

白丁看了看好好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有些烦躁地扯开扔到一边。

她彻底清醒了。

就在昨天,她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忘刺激的一个生日,她走入了黄泉路,踏上了奈何桥,然后掉进了忘川河,最后又从忘川河里游上了岸,还看到了三生石,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前世今生。

当然,她还见到了黑白无常和鬼面判面。

而所有离奇诡异的事情,都是从见到眼前这个男人开始的。

“喵~”难得被主人无视的白小喵不满自己失宠,跃身跳上床,钻进白丁怀里,软绵绵地蹭着她撒娇。

白丁抱着它坐起身,从抽屉里找出牛­奶­和猫粮来倒进它的专属小碗里,然后松开它,揉了揉眼睛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刷牙洗脸换衣服,拉开浴室门走出来的时候,白小喵已经喝完牛­奶­了,某白衣男却还站在一旁做墙纸状。

“你的牙刷和毛巾在水池边,冰箱里有牛­奶­,你自己热一下就可以喝了。”白丁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伸手招了招白小喵,“白小喵,我们要去学校了。”

白小喵“喵呜”一声,撒着欢跑到白丁身边。

“我也要去。”白­色­的墙纸终于吱声了,他走到白丁跟前,看着她。

“什么?”白丁瞪大眼睛,“你要跟我去上课?不可能!昨天你还没有出够风头么?你这身行头到哪都太引人注目了。”

“你随时会被鬼差捉走。”他提醒她。

想起昨天刚刚和黑白勾魂使,还有那个戴着面具的判官打了个照面,再想想掉进忘川河的恐怖记忆,白丁没骨气地停下脚步,“呐,既然你是神仙,你一定会隐身术吧。”

“我不是神仙。”

“什么?你不是神仙?”白丁跳了起来,“你不是神仙说什么大话要渡我成仙!”

“我是你师父,我答应过会带你修仙。”

“……”白丁翻了个白眼,抱着白小喵走出门。

白乙跟了上去。

走下楼,便感觉春风拂面而来,还带着空气里淡淡的梨花香,白丁神清气爽地从包里翻出一袋牛­奶­,咬破一个角叼在嘴巴里,又顺手翻了一包递给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白衣男。

昨天也没有做那个怪梦呢,白丁斜眼觑着白乙,心里思量着,也许他可以当镇宅石用?他来了之后她的睡眠状态似乎好了很多。对于一个常年噩梦缠身的人来说,良好的睡眠真是太重要了。

“你在发什么呆?”见他定定盯着那袋牛­奶­,白丁皱眉,“你不会开?”她从他手中拿回那袋牛­奶­,龇出一口小钢牙,咬破了一个角,又递回给他,“呐,可以喝了。”

白乙皱了皱眉,“我不用吃东西的。”

“什么?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白丁将牛­奶­塞进他手里,头一转,跑到街旁的早餐店,“大妈,两个烧饼,要甜夹咸的。”

早餐店大妈愣愣地看着白丁身后,不动弹。

白丁回头觑了一眼仍在盯着牛­奶­袋子皱眉的白乙,伸手在早餐店大妈面前挥了挥,“啊喂,回魂了。”

“呸呸呸,大清早的。”早餐店大妈瞪了白丁一眼,“丁丁啊,那帅哥是谁啊,怎么穿成那副样子?”

“哦,你说我小叔叔啊,他是个演员,最近借住在我家,正忙着排戏呢。”白丁撒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入戏太深,说是这样有助于增强演技。”

“哦,我说呢!”早餐店大妈星星眼,“帮我要个签名啊!”

“好啊,你送我两烧饼。”白丁伸出两个指头,嘿嘿一笑。

“成交!”

白丁贼兮兮地回头看了白乙一眼,然后喜滋滋地蹦到他身边,从包里翻出纸和笔,“快快,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白乙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塞到他手里的东西,“这是……”

“这个,笔。”白丁握着他的手,流着口水回头瞧了一眼刚出炉的烧饼,“这是纸,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白乙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淡淡的纵容,挥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她乐癫癫地用他的名字换回两个烧饼。

“快吃快吃,呼,好烫。”白乙讲义气地给了他一个,“这里的烧饼最好吃了。”

跑到候车亭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等车了,毫不意外地,白乙引来了众人的侧目。白丁大咧咧地踏上候车亭,仿佛看不见白乙的尴尬处境似的。她一边啃烧饼,一边哼哼唧唧地念着跑调的歌,间或还掰下一小块烧饼喂到不甘寂寞地白小喵嘴巴里。

白小喵安安稳稳地坐在白丁的书包里,只伸出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优雅地在白丁手心里舔食芝麻粒。

刚啃完烧饼,公交车就到了,白丁拍拍手上了车,经过投币口的时候丢了两枚硬币进去。

跟在她身后的白乙浅浅笑了一下,上了车。

“哟,小姑娘,是你呀。”司机大叔侧过头笑眯眯地打招呼,“我就说嘛,肯定是小两口吵架,和好啦?”

白丁黑线了一下。

“你看你男朋友蛮帅的耶,是演员吧,新人吗?没在电视里看过,不过看他这么有潜质,一定会红的~”坐在前座的大婶一脸的羡慕,然后又八卦兮兮地凑近白丁,“不过看你这副样子,还是个学生吧,早恋没有关系吗?”

白丁默然,继续黑线。

白乙礼貌地颔首微笑。

大婶惊叹着红了脸,回过头去,不敢再看,这电力忒强大了。

“笑,笑什么笑,笑得这么勾人作什么,你是仙,又不是妖。”白丁磨牙腹诽。

坐在她身旁的白乙看着她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连嘴角沾了芝麻都不知道,微微笑了一下,极自然地抬手替她抹去嘴角的芝麻。

白丁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忽然咧嘴一笑,“你可真像我的外婆啊。”

白乙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阵,将手里的烧饼递给她,“还吃吗?”

白丁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继续啃。啃着啃着,她注意到白乙的脸­色­有点发青。

“你怎么了?”她狐疑地将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巴里。

白乙微微皱着眉,摇头。

“你……该不会……晕车吧?”白丁的眼睛越睁越大。

白乙哪会知道晕车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已经两千多年没有这样难受过了。

“头晕?想吐?”

白乙点点头,脸­色­越发的青了。

白丁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笑的话太过分了,可是她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要知道那样一张几乎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脸上出现那样表情实在太……太好笑了。

看白丁嘴巴抽了两下,终于“噗嗤”一下笑了起来,白乙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镜片后的眼睛弯弯的,白丁轻咳了一下,“我让你不要跟出来的嘛。”

白乙蹙着眉头,撇头不语,事实上,他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了。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广播里响起一个甜美的女声,“校车路到了,请从前门上车,后门下车。”

“起来起来,到了。”白丁忙站起来,拎起装着白小喵的书包。

白乙一手撑着座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着白丁下了车。

“喂,你不要紧吧。”白丁见他面­色­煞白的样子,憋着笑问。

“不要紧。”他淡淡地回答,站直了身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说你活了两千多年,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呀。”白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扶着我吧。”

白乙犹豫了一下。

白丁再度翻了个白眼,勾住他的腰,将他的手横过自己的肩膀,分担了他大半的重量。

“男女……”

“男女授受不亲嘛,可惜现在不流行这个了。”白丁龇了龇小钢牙,“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扔这里不管了。”

白乙抿­唇­,垂眸不语。

扶着白乙走到校门左边的书吧门口,她一脚踹开门,“大叔,帮忙。”

“喂,小心点,我的门很贵。”书吧大叔不满地扔下手里的书,“哎哟喂,哪里来的帅哥,丁丁你最近走桃花运么,昨天那个戴眼镜的木头小子呢?”

“谁?哦,你说李斯新啊,他是我新收的小弟。”白丁扶着白乙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把白小喵从书包里抱出来,亲了又亲,吻了又吻,然后放在白乙膝盖上,“白小喵,你乖乖在这里照顾他,我下课来接你们。”

白小喵打了哈欠,“喵”了一声算回答。

“等一下。”白乙站起身,“我也要去。”

趴在他膝上的白小喵受了惊吓,“哧溜”一下窜到地上,被书吧大叔一脸怜惜的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着。

“行了,学校离这里就几步路,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白乙看了看她,忽然抬起手,用食指在她左边脸颊上轻轻画了一圈,“小心一些。”

白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他,然后抓起书包,挥了挥手,“大叔,我走啦。”

书吧大叔应了一声,悠闲自在地抱着白小喵坐回大躺椅上,一边饶有兴致地盯着站在沙发边的白乙,一边随手拿过桌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白乙看着白丁走出书吧,然后扭头淡淡地看向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的男人,“你不是人。”

“噗……”书吧大叔刚喝进嘴巴里的咖啡喷了一桌子,他放开白小喵,站起身,“我说这位兄弟,大清早的不带你这么骂人的哇!虽然我不做大哥很多年,可是惹毛我小心我扁你哦!”

“你不是人。”白乙看着他。

“你你你……”书吧大叔抖着手指了指他。

“你不是人。”

“……算你狠。”书吧大叔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我不是人。”

书吧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仿佛连空气都瞬间凝窒住了般。

“安啦,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贪恋人间而已,没有什么恶意的。”书吧大叔转身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呐,喝点咖啡舒缓一下神经,总这么紧张多不好。”

白乙没有接。

“你想收我?”书吧大叔摸了摸下巴上蓄着的那一点胡子,眯了眯眼睛,然后咧开嘴巴笑了起来,“丁丁知道了会生气哦,丁丁可喜欢我了,丁丁的白小喵也喜欢我,丁丁……”

白乙闭上眼睛,坐回了沙发里。

书吧大叔嘻笑了一下,抱起趴在书桌边的白小喵坐了下来,“这就对了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白丁拎着书包晃进教室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她自觉地停下脚步站在教室门口,昨天下午她没有来上课,现在又迟到,苏玲玲肯定会赏她一顿排头的。

“感冒好点没有?”苏玲玲的声音飘进耳朵。

咦?白丁愣了一下,感冒?

“怎么了?还没好吗?如果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着。”

苏玲玲转­性­了?眼睛转了转,白丁轻咳了一下,决定顺着她的话讲,“谢谢老师关心,我好多了。”

“嗯,那就好。”苏玲玲点点头,“回座位吧。”

白丁点点头,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下,随手抽了一本书打开,然后趴在桌子上发呆。

下课铃响,苏玲玲走到白丁身边,敲了敲她的桌子,“跟李斯新那样的同学走近一点是对的,要多学学人家的学习方法。”

“哦。”白丁眨眨眼睛,有点明白了。嘿,那李斯新还真是够义气啊。

苏玲玲刚走,前排的罗雪便回过头来,“喂,你什么时候认识那个书呆子的?”

“书呆子?”

“李斯新啊,那家伙纯粹的一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罗雪撇了撇­唇­。

“是啊是啊,那个家伙据说常被班里同学欺负呢。”右边的袁佳佳也凑了过来,“要我说啊,男生就该像叶幸学长那样!”

“拜托,李斯新那个书呆子怎么可能和叶幸学长相提并论。”罗雪笑了一下,然后斜了白丁一眼,“不过你也只能和李斯新这样的人认识了。”

“李斯新怎么了?学习好懂礼貌,将来考上名牌大学,走上社会那就是一金领,总比那种只会欺负人的小混混好多了!”白丁不爽有人欺负她新收的小弟。

“你说谁是小混混?”冷不丁一个声音在窗外响起。

“啊!是叶天!”袁佳佳掩­唇­惊呼,眼睛里闪动着无数的小星星。

白丁扭头,看向窗外,看到一个满脸都写着“不良少年”的男生正将脸颊贴在窗子上,恶狠狠地看着她,头上染着一小撮十分显眼的红­色­头发。

“你,出来!”叶天指了指白丁。

白丁抖了抖眉毛,“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啊。”

她想起来他是谁了,就是那天欺负李斯新的家伙之一,好像还是领头的那个,那一撮挑染的红­色­短发那么惹眼,真是令人想忽视都难。

叶天被气得差点吐血,继续敲窗,“出来!”

白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白丁,你什么时候认识叶天的啊。”袁佳佳推了推她。

认识?白丁忍不住想笑,打得他流鼻血算不算认识了?

“叶天是谁啊?”白丁问。

“啊?你不知道叶天是谁?”袁佳佳一脸吃惊,“他是叶幸的弟弟呀!”

“哦。”白丁点点头,然后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一抬头,便看到叶天快要喷火的眼睛。

“跟我出来!”叶天拉着白丁,大步走出教室。

“­干­嘛。”抱着双臂,白丁懒洋洋地靠在走廊上,“还想挨揍?”

“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叶天瞪她,双手撑住走廊,仗着身高优势将白丁困在两臂之间,“如果那天不是因为你突然出手,我会被你打到?!”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叶天气结,“你害我当众出丑,这笔帐要怎么算?”

“那你欺负李斯新怎么算?”白丁翻了个白眼。

“那种书呆子,活该被欺负!”

“我要打你了。”白丁看了看他,忽然道。

“什么?”叶天愣了一下。

“我说,我要打你。”白丁说着,趁着叶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抬手一拳便揍上了他挺直的鼻梁。

“唰”地一下,鼻血再一次流了下来。

“啊靠!”叶天痛呼一声,捂住鼻子,恶狠狠地瞪着白丁。

“看,这一次不算是突然出手吧,我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白丁耸了耸肩,“不要仗着自己能打就欺负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高人一等,我最讨厌像你这种自以为是,其实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叶天脸­色­猛地变了,他握了握拳头,狠狠挥向白丁。

眼见那只比自己大的拳头向着自己的脸招呼了过来,白丁知道她肯定躲不过,­干­脆乐观地闭上了眼睛,等着那只拳头落在她的脸上。

不就是被打一下嘛,她又不是没有被人打过,有本事把她的牙打掉,她就不用带牙套了,哼!

等了好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白丁疑惑地睁开眼睛,便看到叶天的拳头停在距离她的脸颊差不多一厘米的地方。而他的拳头之所有没有砸到她的脸上,是因为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啊啊!是叶幸学长!”坐在教室里的罗雪眼睛都直了。

美颜、多金、智商高,温柔、专情、人品好……传说中完全无敌的白马王子啊啊啊……校草排行榜第一名的叶幸啊……

白丁瞪着眼睛,看着站在叶天身旁的少年。

他……就是叶幸?

他有一张和叶天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他的头发是纯纯的碎发,看起来十分的舒服,还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令人一眼就可以把他和叶天分别开来。

此时此刻,白丁看着那副华丽丽的金丝边眼镜,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一样都是戴眼镜,人家就可以戴出气质,戴出风采,而自己只得了一个“四眼钢牙妹”的恶称呢!

“叶天,道歉。”叶幸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看向叶天。

“我的事不用你管。”叶天狠狠收回拳头,冷哼。

叶幸看了他一眼,然后上前一步,走到白丁面前,“我替我弟弟向你道歉,他只是脾气比较冲,并没有恶意的。”

嗯哼?没有恶意?刚刚要是那一拳直接招呼到她的脸上,她那张原本就不甚乐观的脸蛋就要更加惨烈了。

这个时候的白丁显然忘记了是自己先动手的,还把人家的弟弟打得流鼻血了。不过嘛……既然人家都道歉了,她也不能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不是。

“没关系。”白丁笑眯眯地看着叶幸,再看看一脸铁青的叶天。瞧瞧,瞧瞧,明明是兄弟,怎么就差那么多。

“谁要你帮我道歉!我说过了,我的事你少管!”叶天推了叶幸一把,转身大步离开。

叶幸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白丁忙上前扶住他。

叶幸借着她的手站稳了身子,然后对着她笑了一下,“谢谢。”

他的笑容很特别,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一弯月牙,令人挪不开视线。白丁脸上难得地飞了一抹红,松开了手。

“刚刚……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白丁忙摇头。

“那就好,快要上课了,进去吧。”叶幸说着,笑着挥了挥手,“下次见。”

白丁看着他离开,一转身,吓了一跳,罗雪袁佳佳以及全班女生都站在教室门口,集体用眼刀刺向她。

“就她那副尊容也敢和叶幸学长搭话。”

“就是就是……”

“叶幸学长的修养真好,对着那张脸都可以笑得那么温柔~”

“是啊是啊……”

白丁嘴角抽了抽,然后哼了一声,动动手腕,捏着指关节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众人自动消音,安安份份转过身。

哼,拳头是王道。

勾魂香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化学老师姓薛,是个­干­巴巴的瘦老头,总是­阴­沉沉的样子。此时,他的表情更加的­阴­沉了,“白丁,二十九分,比上次又低了一分,你还真考得出来这个分数啊,倒数第一又是你。”

白丁耷拉着脑袋由着他骂。

“放学不准走,留下来订正试卷。”

在同学们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白丁拿了卷子回到位置。

下课铃声响的时候,白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交谈着离开教室,自己却只能认命地坐在原地,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打了一个鲜红的二十九分的试卷。

“你自己看看,连最简单的题都错得这样离谱!”化学老师敲了敲白丁的脑袋,“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订正,有不懂的问题就问我。”

问题是她什么都不懂啊,白丁看着满卷子的叉叉,在心底哀号,谁来救她……

“薛老师。”一个声音及时出现,打破了教室里的僵持。

白丁一抬头,便看到李斯新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教室门口。

啊,救星来了!

“哦,是李斯新啊,有新的实验报告给我看?”化学老师一看到李斯新,脸上的皱纹立刻笑开了,­阴­沉沉的样子也没了。

“嗯。”李斯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腼腆地笑了一下,拎着袋子进来了,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一本黑皮的笔记本来递给他。

“好好好。”薛老师连连点头。

“我记得您胃不太好,这个时候还不吃饭么?”

“吃饭?我都快被气饱了!”薛老师瞪了白丁一眼,“看什么,还不订正你的试卷。”

“我来看着她吧,您先去吃饭,保证都订正好了才放人。”

“嗯,你在这里我也放心。”薛老师点点头,然后换了个表情看向白丁,“好好做,有不懂的就问问学长。”

“哦。”白丁答得飞快。

化学老师才走出教室,白丁就抬起头,冲着李斯新做了一个鬼脸。

“啊,对了,做好之后下午把卷子交给我。”化学老师又回过头来,嘱咐。

“哦。”白丁忙低头,答。

“老师走了。”李斯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白丁吁了一口气,低低地骂“臭老头”。

“不要这样说,薛老师很好的。”李斯新在她对面坐下,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哼。”

“肚子饿了吧。”

“饿死了~”白丁趴在桌子上哼哼,“饿得我都出现幻觉了,好像闻到饭菜香了。”

“呵呵。”李斯新笑了起来,从塑料袋里拿了一个便当盒出来,“我在食堂吃过了,你吃这个吧。”

“哇哇哇。”白丁一把抢过,打开盒子,“糖醋排骨、荷包蛋、酸甜土豆丝……哇,都是我喜欢的。”

“慢点吃。”李斯新从白丁手下救出差点被她垫在饭盒下面的化学试卷,“你慢慢吃,我给你讲讲这个卷子吧。”

“什么?你饶了我吧,我会消化不良的。”白丁一边啃排骨,一边含糊不清地道。

“你忘记薛老师说下午要交卷子的了?”

“你帮我做嘛。”白丁皱眉。

李斯新沉默。

久久听不到李斯新啰嗦她,白丁狐疑地抬头,便看到李斯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

“唉,好了好了,你讲你讲。”

李斯新这才又笑了起来,“呐,你看这个选择题,选出关于氧化还原反应说法正确的一项”,他指了指卷子,“你选了B,置换反应一定是氧化还原反应,你为什么选这个?”

“哦,随便选的。”

李斯新沉默,黑线。

“被我打败了吧。”白丁嘿嘿地笑,“放弃吧,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别管我了。”

“置换反应不仅有单质参加,而且有新单质生成……”李斯新扶了扶瓶底一样的眼镜,拿笔写,“你看这一题,正确答案应该是这样的。”

白丁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

讲完整张试卷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上课时间了,李斯新收拾了便当盒,离开了教室。

白丁双腿跷上了书桌,“哗”地往后面的书桌上一靠,一个人拿着订正完毕的化学试卷看,“唔,也不是很难嘛。”

趁着上课前的一点时间,白丁跑到办公室交试卷。

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好像是一班的班主任王老虎的声音。王老虎真名并不叫王老虎,只是善于咆哮,才得了这个诨号。

当然,只是学生们在背地里这么叫叫而已,谁也没有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当面称呼他。

“你看看你这次模拟考试分数是多少,已经是升学班了,你还是这样不知轻重吗?还打群架?你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咦,是哪个难兄难弟在她之前来挨训了?白丁好奇地伸了伸脑袋,便看到一个挑染着红­色­短发的少年正双手叉在裤袋里,不耐烦地半闭着眼睛在站在墙边,校服领带松松垮垮地歪在一边,左边的嘴角上青了一块,嘴­唇­也破了。

原来是他啊,白丁撇撇­唇­。

“我还以为你又不来了呢。”正坐在办公桌后面老神在在地喝着浓茶的化学老师看了一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身影,吹了吹茶杯里的雾气,道。

“少瞧不起人了。”白丁用鼻孔哼一声,直起身子大喇喇走进办公室。

“明明是双胞胎兄弟,怎么会差那么多,你好好学学你哥哥。”那边,王老虎继续咆哮,“下午把你家长叫来!”

叶天依然靠着墙,半闭着眼睛,全当王老虎是空气。

这边,白丁大步走到化学老师的办公桌边,十分豪气地将手里订正过的试卷拍在他的办公桌上。

化学老师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试卷扫了一眼,然后居然笑了一下,点点头,“做得还不错,回去上课吧。”

白丁呆了一下。

咦?

她她她……被夸奖了?

外婆去世后,她有多久没有被夸奖了?

白丁木木地转过身,同手同脚地走出办公室,站在楼梯边,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止不住的上扬。真的是止不住的上扬,仿佛已经不听她控制一般,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正笑着,冷不丁脑袋上挨了一记,白丁吃痛地捂着脑袋回头,横眉竖目,“谁敢打我!”

“我。”叶天站在她身后,扯了扯嘴角,作皮笑­肉­不笑状。

“又想打架?!”白丁捋了捋衣袖,瞪他。

叶天哼了一声,越过她大步向前。

“喂!你凭什么打我!”白丁气得跳脚。

“看你笑得像个白痴一样,大爷我不爽。”叶天拍了拍ρi股,坐在楼梯扶手上潇洒地滑下了楼,一路引起惊叫无数。

“懒得理你啊!”白丁磨牙,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正在白丁气得跳脚的时候,上课铃响了,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手机,应该还有五分钟才上课啊。

“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那铃声仿佛是从楼梯上传来的,声音清脆而迟缓,隔许久才响一下。白丁想了想,觉得这铃声实在耳熟。又仔细想了一下,她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然后身上的汗毛全体起立立正,不对,这不是上课铃!

这个铃声她听过……在黄泉路上!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飞快地跑下楼,冲进教室。

背靠着墙,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没有安下心来,便惊恐地发现教室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可能,马上就要上课了,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又是他们在搞鬼吗?!这个教室被动了手脚?

“叮当……叮当……”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

白丁握紧了拳头,死死瞪着教室门口,那里渐渐拢起了一团雾气,然后陡然出现一双人影。

果然是他们,黑白勾魂使!

手心里渗出滑腻腻的冷汗,白丁一阵心惊­肉­跳,慌不择路地冲到窗户边,才想起来教室在二楼,从这里跳下去的话,真的非死即残了。

可是门已经被堵死了,要出去只能走窗户。

怎么办?

怎么办啊!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那提着灯笼缠着银链的一男一女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们缠在手臂上的银链闪着寒光向她掷来。白丁慌忙伸手去挡,手心里的冷汗让她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滑了出去,她顾不得去捡,闭上眼睛咬牙翻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砰”地一声,她落了地。

“啊!”一声惨叫。

白丁感觉自己很痛,可是那声惨叫似乎不是她发出来的。

“白丁!”一个磨着牙,仿佛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的声音在身下响起。

白丁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

“老子的腰快断了!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啊,是叶天!白丁这才发现有人做了她的垫背,她忙爬了起来,然后感觉脚下一软,又一ρi股坐了下去。

“啊!!”又一声惨叫,“白丁,你绝对是故意的……”叶天连哀号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丁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另一边坐下,然后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那里的雾气已经不见了。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白丁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道杀人的视线。

“快给老子叫救护车……”本来很有气势的口气却因为叫得有气无力而有点弱。

白丁又抬看了看二楼,然后再看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叶天,“呼,好险。”

“白!丁!”

“好好好,我叫救护车。”白丁忙低头翻袋子,然后动作顿了顿。

“又怎么了……”

“手机掉在教室了……”

“……”叶天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

“喂,你不要死呀,喂!”白丁忙推了推他,隐隐带了一点哭腔,“你不要死呀!”

“不要推了,老子还没死。”叶天哼哼。

白丁扁了扁嘴,眼巴巴地看着他,不作声了。

“你的眼镜坏了,摘掉,小心把你眼睛刺瞎了。”叶天心情极差,看了看她鼻梁上那副镜片已经破掉的眼镜,他心情更差。

“哦。”白丁忙摘了眼镜,却没有扔掉,而是有点沮丧地摸了摸,放进衣袋里。

叶天看着她,愣了一下。

她的眼睛很大很圆,眼角微微上挑。失去了老气的黑框眼镜的遮挡,那双十分娇媚的杏仁眼衬着白皙的皮肤竟然说不出的……漂亮?

叶天觉得自己被砸傻了,居然觉得这个暴力的四眼钢牙妹漂亮。

“叶天,叶天?”白丁眨了眨眼睛,因为没有眼镜看不清的关系,她有点慌,“你应我一声呀。”

叶天心情郁卒得很,不想理她。

“叶天,叶天……”白丁慌乱起来,伸手慢慢摸索。

叶天稍稍挪了个位置,冷眼看着她眯缝着眼睛在原地摸索,看来她近视得不轻呀。就在这时,上课铃忽然响了,叶天看到她听到铃声后猛地僵住,然后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净。上课铃有那么可怕?她看起来也不像循规蹈矩准时上课的好学生啊。叶天暗自咕哝着,看着她轻颤着­唇­,瞪着无神的眼睛在原地发抖,漂亮的杏仁眼湿漉漉的,盛满了恐惧。

嗬,这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这是怎么了?

虽然存着看笑话的心情,可是叶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线,他轻咳了一声。

白丁听到声音,忙抖着声音问了一句,“叶天,你在哪?”

叶天又咳了一声。

白丁立刻循着声音爬了过去,叶天这才看到她手上被划破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脚似乎也扭到了,他刚良心发现准备伸手扶她一把,白丁已经直接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因为她的冲力,叶天已经受伤惨重的腰又扭了一下,痛得他低咒一声。低头看了看瑟瑟发抖地钻进他怀里的白丁,他觉得自己大概疯了,原本准备推开她的手改了个方向,落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似是安慰。

他非但没有推开她,还伸手抱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肩安抚她,他果然被砸傻了。

“叶天,你在­干­什么?”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白丁吓得瑟缩了一下,鸵鸟一样钻在叶天怀里。

叶天皱眉看着站在绿化树旁的少年,正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叶幸,他没好气地道,“你眼睛没瞎吧,没看到我受伤了?”

“白丁?”叶幸没有理会他,只是看了看叶天怀里的女生,忽然道。

“叶……叶幸?”白丁总算分辩出了声音的主人,想起刚才丢脸的举动,忙手脚并用地又从叶天的怀里爬了出来。

“靠,过河拆桥。”因为她的动作再一次扭到腰的叶天低咒,心情忽然差到了极点。

“叶幸,叶天好像受伤了,你帮他叫救护车吧,我手机掉在教室了。”白丁抬头,眼前白茫茫一片,只能凭着本能望向刚刚声音的方向。

她的近视非同一般的厉害,离了眼镜基本就和瞎子没什么差别了。

叶幸的视线落在没有戴眼镜的白丁脸上,细细地绕了一圈。

因为白丁的话而心情稍好的叶天在看到叶幸看白丁的眼神时,心情再一次差到了无以复加。

叶幸拨了120,然后弯腰扶起白丁,“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你没事吧。”

“嗯。”白丁借着他的手臂站起身,然后发现自己的腿没什么力气。

“你的腿怎么了?”叶幸察觉她的异常。

“没……没什么,大概被吓到了。”白丁有些憋屈地承认她是被吓到腿软……

叶天哼了一声。

“放开她。”救护车还没到,有人先赶到了。

“你是?”叶幸扬了扬眉,看向那个穿着古装白袍,手里执着玉笛的长发男子。

“师父!”听到那个清清冷冷的声音,白丁差点热泪盈眶,她抬了抬手,作势想扑过去。

趴在地上的叶天更郁卒了,靠,这个白痴,见谁都扑的吗?!

清清冷冷的眼神看到白丁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时,微微变了变,白乙走到叶幸身边,伸手,“把她还给我。”

“我叫叶幸,你是?”叶幸看着他,没有松手。

“他是我师父,我师父!”白丁忙不迭地道,态度空前的热情。

叶幸松开了手,白乙接过了她。

一触到白乙的手,白丁自动自发用双手紧紧缠住他的脖子,紧紧贴到他微凉的身上,“呜,师父……我收你当我师父,我收你当我师父了……好可怕……好可怕呀……”她有些崩溃地抱着他的脖子,连衣袋里的黑框眼镜掉在地上都没有发觉。

“没事了。”白乙抱起她,转身走出学校。

叶天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那个白目。”

叶幸托了托金丝边的眼镜,看着他们离开,然后低头看了看落在地上的那一副镜片已经碎掉的黑框眼镜,弯腰捡了起来。

白乙抱着白丁一走进书吧,原本蜷着身子窝在书吧大叔怀里打盹的白小喵忽然尖利地叫了一声,猛地跳到地上,弓着身子对着白丁的方向,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声音,尾巴竖得高高的,毛都炸了起来。

“是勾魂香的味道。”书吧大叔蹲下身一边安抚白小喵,一边看向白乙。

白乙点点头,抱着白丁走到沙发边,放下她。

“勾魂香?”想起刚刚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难堪样子,白丁忙松开抱着白乙的手,在沙发上坐好。

“用勾魂草提炼的东西,勾魂草是长在冥界的,据说只有将死之人的身上才会染上那种味道,会引来勾魂使者哦~”书吧大叔抱着白小喵,笑眯眯地进行科普知识,“勾魂使就是人们常说的黑白无常啦~”

“你怎么知道这些?”白丁狐疑地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十分幼稚的大叔有那么一点深不可测的感觉。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为了掉钓MM,知识渊博一点那是必须的!”书吧大叔抚了抚下巴上的小胡须,作深沉状。

白丁­干­笑,什么深不可测,果然是错觉……

“哎呀,你怎么受伤了?!”书吧大叔后知后觉地叫。

白丁这才想起来自己浑身都在痛,皱了皱眉,“从二楼跳下来,没残算走运的了。”

“什么事想不开你要跳楼哇!”

“……”

“好了好了,白小喵,不要这样。”书吧大叔一抱捞起还在炸毛的小黑猫抱在怀里,转身从柜台下面拿了一个急救箱出来,“丁丁啊,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咧,包扎一下吧。”

“……我要去医院。”白丁不想把自己的生命交给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不靠谱的大叔。

“你不相信我?你信不信内外科权威都没我牛!”书吧大叔昂着头。

“……我要去医院。”

书吧大叔怒了,“婶婶可以忍,叔叔不可忍,让你瞧瞧我的厉害!”说着,仗着白丁没有眼镜眼神不好,直接下手了。

“啊啊啊啊啊啊……”

“还痛不痛?”坐在书吧的沙发上,白乙拉高她的衣袖,用微凉的手抚过她的伤口。

白丁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身上,摇摇头,不作声。

“喂!是我帮她包扎的耶!”书吧大叔抱着白小喵,不甘寂寞地开口,话还没说完,便看到白丁一脸怨恨瞪向书柜的方向,“丁丁哇,你眼神不好就不要乱瞪了,你瞪错地方了,我在这里。”

白丁咬牙切齿。

“学校里有谁刻意接近过你吗?”白乙忽然问。

“什么意思?”白丁一脸茫然地抬头。

“你去学校之前我在你的左脸上画了一个隐气符,现在不见了。”白乙摸了摸她的左脸,“而且你身上的勾魂香是人为放置的,一般人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难道说学校里有人要害丁丁?”书吧大叔的眼睛亮了亮,“哇,无间道,好刺激。”

白丁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丁丁……你又瞪错地方了……”

白丁没理他,开始思索到底是谁在害她,虽然她人缘不太好,可是应该也没有人会恨到要至她于死地吧。

如果非要说有谁恨她恨得牙痒痒,那么只有……叶天!

这时,书吧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西装,剃着板寸头的男子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现在暂停营业。”书吧大叔头也不抬地道。

“我是叶家的司机,这是少爷让我交给白丁小姐的。”穿着黑西装的男子走上前,将一个眼镜盒递到白丁面前,“少爷说,您没有这个,可能不太方便。”

白丁眯缝着眼睛凑到他手边,接过盒子打开,取出眼镜戴上,眼前豁然开朗。

“合适吗?”黑装男问。

“唔,很合适。”白丁摸了摸眼镜,有点窘迫地道谢,是叶天那个家伙看到她的眼镜坏了,才会让人送了一副过来吧,她刚刚还怀疑他来着。

那个家伙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坏嘛。

水晶鞋

等勾魂香的气味彻底消失了,白小喵才停止炸毛,却还是迟疑着不愿让白丁抱。

“你这小没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得这么大我容易么,俗话说儿不嫌母丑,你居然不认我!”白丁气呼呼地指着白小喵的鼻子骂。

白小喵坐在书吧大叔的怀里极其无辜地舔着爪子。

白丁忿忿地瞪了它一阵,瞪得眼睛发酸,却收不到什么效果,只得作罢。哼了一声,她站起身来,“我去上课了。”

“什么?!”这一下,书吧大叔真的惊讶了,忙夸张地伸着脑袋看了看门外,“今天的太阳没有从西边升起来呀。”

“你什么意思啊!”白丁不满。

“平时恨不得连弄断指甲都要请假的白丁,今天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想着要去学校?”书吧大叔凉凉地看着她。

“你……”白丁抖着手指了指他,“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说着,她转身就走。

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去。”白乙说。

“我要去!”白丁坚持,她被“有人陷害”的猜想给刺激到了,她要知道到底是谁恨她恨得要让鬼差收了她。

“很危险。”白乙看着她,微微拢起眉头。

“我要去。”

“我跟你一起去。”劝服不了她,他只能稍作妥协。

“你穿成这样?”白丁挑眉。

“我可以隐身。”似乎是轻轻叹息了一下,他道。

“什么?!”白丁忽地瞪大眼睛,一脸的惊奇,“你真的会隐身啊?早上你不是说不会么?”

“我只说我不是神仙。”他道。

言下之意,他并没有说他不会隐身。

“啊!你误导我,你会隐身你早说嘛,车费都可以直接省了。”白丁扁嘴。

书吧大叔看了看白丁,再看看白乙,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摇头。

白丁带着隐了身的白乙走进学校的时候,收获了无数异样的眼光,眼见着迎面走过来的高一年级的老师连着瞟了她两眼,白丁按捺不住了,她轻轻拉了拉白乙的衣袖,小小声道,“喂,你的隐身术是不是没有修练到家?为什么他们一直在盯着我看?”

白乙摇摇头,轻笑。

白丁见他这样,鼓起了腮帮子,觉得他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不屑跟她一般见识似的,倒显得是她在无理取闹了,着实令人不爽。

“你在找什么?”见白丁回到摔下来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找了好几遍,白乙问。

“眼镜,那副坏掉的眼镜。”白丁头也没回,趴在地上继续找,“那是外婆买给我的,我得找回来。”

找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白丁趴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站了起来,揉揉鼻子回教室,连身上沾到的草叶和灰尘都没有去管。刚踏进教室,她又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因为……教室里竟然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靠进了白乙的怀里。

“白丁?”门外走廊里,响起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

白丁扭头,看到班主任苏玲玲正站在门外,“苏老师……”

“你没有去医院吗?”苏玲玲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白丁缠着白­色­纱布的胳膊。

“哦,我伤得不重。”白丁忙道,然后指了指教室,“可是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体育课,同学们都在­操­场呢。”苏玲玲说着又看了看她受伤的胳膊,眼神有点怪异,“我看你还是在教室里休息一下吧。”

“哦,好。”白丁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然后下意识有些想笑,看来这两天她真的是被吓到神经过敏了。

苏玲玲摇了摇头,踩着高跟鞋离开,看来是时候要找她的家长谈谈了。

一直隐身站在白丁身后的白乙看着苏玲玲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啦?”白丁一回头便看到他微皱的眉头,有些奇怪地问。

“没事。”白乙摇摇头。

见他不愿多言的样子,白丁也没有多问,只是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自己跳下楼前掉在这里的手机,可怜的手机已经被解体了。

她拿着拼拼凑凑好一会儿,居然开了机。刚开机,便收到好几条短信,一看,全都是李斯新的短信呼。

“那小子有什么事这么急啊。”白丁咕哝着回拨了过去。

“白丁?”电话一接通便传出李斯微有些急切的声音,“你怎么样了?”

“咦?连你也知道啦。”白丁有点好奇自己受伤的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

“嗯,大概听说了一些……你不要想不开,那种人……那种人不要也罢……”电话里传出李斯新吱吱唔唔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白丁听得一头雾水。

“那个……”

“你到底听说了什么?”白丁隐隐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你不要发火哦……”李斯新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是决定告诉她,终于开了口,“你告白不成,拉着叶天一起跳楼的事情全校都传遍了……”

“什么?!”白丁感觉自己头上快要冒烟了。

“你也不要太难过……那种人有什么好呢……”李斯新赶紧安慰她。

“闭嘴啦!你看我的样子像会告白的人吗?啊呸呸,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起来像是会喜欢那个小混混的样子吗!”白丁暴走了。

挂断了手机,白丁气得抓狂,枉她还为了眼镜的事情小小感激了那个家伙一下,想不到他那么狠,居然来这一手!难怪一进学校就被人当怪物看,这下子她可真的出名了。

告白?告白不成还拉着告白对象一起跳楼?

叶天,我们的梁子结大了!

急火攻心,白丁抬手摘了眼镜便想摔掉,可是眼镜一摘眼前便是模糊一片,想了想,又不甘心的戴上了,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捏着手机气呼呼地坐下,白丁咯咯吱吱地磨牙,恨不能啃下叶天一块­肉­来。

下课铃响,同学们回到教室看到白丁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原本嘻嘻哈哈的声音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诡异的安静。

白丁自认厚脸皮,也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还好只是沉默了一下,他们又嘻嘻哈哈地聊开了,只是却都避着白丁。对于这一点,白丁是不大在意的,毕竟她的人缘本来就不佳,现在顶多变成透明人,反正她早已经到了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界。

……虽然心里有点憋屈。

无所谓地作了个深呼吸,她想去走廊透透气,站起身的时候,椅子发出响声,教室里又安静了一下。

白丁脸一沉,大步走出了教室。

白乙静静地跟着她。

“不要跟进来,我要去厕所。”她低低地说了一声,钻进了厕所。

推开最里面的一个门,她直接坐在马桶盖子上,垂头扯了一圈卷纸,咬牙切齿地撕成一条一条的。

“诶,你们听说没有,高二三班的的白丁拉着一班的叶天一起跳楼了。”厕所外面传来一个八卦兮兮的声音。

“听说了听说了,叶天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白丁下午就来学校了,真亏她还有脸来啊。”

“好可怕呀,被那样的女生喜欢上,真的好可怕……”

“是啊,告白不成就拉着一起跳楼,怎么会有这样的女生。”

“谁要被她喜欢上也真倒霉,她怎么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尊容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个白丁第一天转进学校就惹出打架事件,真不知道她爸妈怎么不管管,现在可好,跳楼都做得出来,还好是二楼,要是再高点就真的要出人命了,她自己想死不要紧,凭什么拖着叶天一起呀!”

“欸,听说白丁是从山里来的,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的。”

“哦,难怪那么野……”

“咣”地一声,白丁一脚踹开了门,几个在厕所里八卦的女生吓了一跳,见是白丁,忙都匆匆走了出去。

白丁一个人在厕所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洗了一把脸走出去。

一直站在厕所外面等她的白乙看到她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

“还好吗?”他问。

白丁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便是你,何必在意人言呢。”白乙道。

“你从来不会生气吗?”白丁抬头看他,忽然道。

白乙怔了一下。

“是的,你是仙人,你没有七情六欲,你不会生气,不会伤心,也不会高兴,你甚至不会吃东西,这样还有什么乐趣吗?”

白乙轻轻垂下眼帘,漆黑的眼睫挡住了眸中的流光。

白丁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无理取闹,没理由受了气便对他发火呀,况且他这清清冷冷,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进不了他耳朵的样子也真的让她没有欺负的兴致。

轻哼了一声,她转身就走,白乙安安静静跟上。

双手Сhā在裤兜里,白丁低着头慢慢地走,冷不防撞上了人,她习惯­性­地瞪着眼睛抬头,满脸都写着“现在心情不好,惹我就死定了”,却不料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叶幸?

“怎么了,一脸­阴­云密布的样子?”叶幸笑着问。

白丁皱皱眉,要她怎么说?因为他的宝贝弟弟,现在她已经声名狼藉了?

“如果你是因为中午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向老师说明情况了,那是意外。”叶幸托了托眼镜,笑着道。

白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拉着同学跳楼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跟老师打好招呼,说不定在国外的爸爸妈妈就真的要被叫回来了。

……可是,他们真的会回来吗?

为她回来?

不可置否的笑了一下,她点点头,“谢谢你了。”

白丁很快便领教到了校草是什么样的知名度,托叶天的福,她现在也已经是学校里的知名人物了,知了名的不要脸人物。

据说她现在已经是学校论坛里的十大母夜叉之首,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周一是校庆,下午没有上课,班里的男生都被分配出去采购,女生则去大礼堂设置会场。

白丁随手拿了一本漫画书,跟着她们一起往大礼堂走,经过男生宿舍楼的时候,白乙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丁也停下脚步,小小声问。

“我好像闻到了勾魂香的味道。”白乙看向男生宿舍楼的方向。

“什么?!”白丁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在这里吗?”

走在前头的女生们回过头来,一脸怪异地看向白丁,白丁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

“白丁,你在磨蹭什么?”袁佳佳不满地开了口。

“你先去吧,我进去看看就来。”白乙将手里的玉笛递给她,“拿着这个,如果再碰上勾魂使应该可以挡一阵。”

白丁看看男生宿舍楼,又看看白乙,只得点点头,接过隐形的玉笛,在她们的催促中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到大礼堂的时候,已经有其他班级的女生在忙了。

“三班的吗?你们准备一下晚上要用的气球和彩带。”学生会的苏柔笑着迎上来。

苏柔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名如其人,极其温柔漂亮的一个人,学校论坛校园美少女排行第一,即校花是也。

也是传说中叶幸唯一的女朋友。

“哦好。”袁佳佳她们立刻忙开了。

“你是白丁?”见同学们都各自分组散开做事,独留下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苏柔笑了一下。

白丁点点头,对于自己的出名并不奇怪。毕竟她也是学校论坛排行榜第一,母夜叉排行那一栏的……

“苏柔,帮我来看一下这个有没有贴歪!”贴窗花的女生喊了起来。

苏柔应了一声,跑了过去。

白丁左看看右看看,大家都在忙得热火朝天,一个个眉飞­色­舞的样子,没有人要跟她搭档的,便也没有再自找没趣,自己寻了个角落坐下,翻开带来的漫画看了起来。

多有先见之明啊。

“哎呀,气球飞出去了!”快收工的时候,罗雪忽然惊叫了一声。

白丁正看到­精­彩处,没有抬头。

“怎么办呀,那个是晚上舞会要用的,罗雪你太不小心了,现在去买肯定来不及了……”有人小声嘀咕。

“哎,没有飞走耶,卡在天台了!”

“罗雪,你去拿回来。”班长下命令。

“我……我怕高……”罗雪有点委屈,“我有恐高症的。”

“那怎么办?谁上去拿一下吧。”袁佳佳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都低头不吱声,便大声道,“喂,白丁!你都不做事的吗?”

白丁抬起头看了看她们,扔下漫画书站起身。

她仰着脑袋看了看天台,转身搬了一架木梯来,然后踩着木梯爬了上去。双手撑着边沿爬上了天台,左右看看,便看到一串印有英文字母的彩­色­气球正卡在一块有些松动的水泥上,她身子微微前倾,解开了卡在水泥上的绳子。

“拿到了。”嘴角带了一抹笑,白丁道。

没有人回答她。

白丁愣了一下,低头看时,才发现通往天台的木梯已经被搬走了,罗雪他们也已经走出了大礼堂,独留她一个人在天台上面吹冷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丁握着白乙的玉笛坐在天台上,望着夕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大礼堂热闹了起来,参加舞会的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彩­色­的大灯亮起来的时候,白丁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大家抬起头,便看到了白丁红着鼻子坐在天台的蠢样,一阵静默之后,大家哄堂大笑。白丁紧紧捏住手中的玉笛,感觉自己在微微颤抖,是气得发抖。

白丁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她揉了揉鼻子,琢磨要直接跳下去揍人,谁知脚刚一抬,左脚的鞋子便掉了下去。鞋子是镶钻的小皮鞋,爸爸从国外邮寄回来的生日礼物,她一直没有穿过。

因为今天是校庆,她才穿的。

下面的笑声更响了。

“上面那个女生是谁啊?”

“好像是高二三班的白丁耶……”

“啊,是她啊,那个喜欢跳楼的四眼钢牙妹。”

“天呐,她该不是又想跳楼吧,谁去把校长叫来,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呀。”大礼堂里有人窃窃私语。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恶意的嘲笑,大家似乎都很乐意看到她出丑,看到她一个人小丑一样气得跳脚。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明朗的声音在礼堂门口响起。

“叶幸,你看她。”苏柔指了指天台。

“怎么回事?”叶幸抬头看了她一眼。

白丁倔强地咬着牙迎上他的目光,笑吧笑吧,你们通通都给我记住,等我下去之后不把你们揍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叫白丁!

“说是下午布置礼堂的时候去上面拿气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下来。”苏柔一脸担忧地道。

对上白丁倔强的目光,叶幸眸光一沉,他移开视线四下里看了一下,然后走到放在墙角的木梯边,搬了木梯过来。弯腰捡起白丁掉在地上的那只小皮鞋,他踩着木梯,一步一步走上天台。

白丁怔怔地看着他走向她,彩灯一闪一灭间,衬得他白皙的脸颊俊美如王子。

“没事吧。”他踏上天台,脱下外套,披在白丁肩上。

白丁摇摇头。

叶幸轻轻揉了揉她乱糟糟的短发,然后蹲下身,将拿在手里的小皮鞋替她套在脚上。

大礼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叶幸在众目睽睽之下替白丁穿上鞋,镶着钻的小皮鞋在彩灯的映衬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看着他,白丁忽然觉得自己像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正穿上一双漂亮的水晶鞋。

“走吧。”叶幸笑着伸手。

白丁将手交到他的掌心,由着他扶着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木梯。

所有嘲笑的目光一下子都变成了嫉妒。

白乙在男生宿舍转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意识到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后,他循着白丁的气息匆匆忙忙赶到了大礼堂。

礼堂里,叶幸正执着白丁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木梯。

白乙的视线落在那一双交握的手上。

白丁立刻注意到了那一个孤零零站在门口的白衣男子,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脚下的木梯便忽然断裂了开来,她一脚踩空,吓得惊叫起来。

好在已经快接近地面了,叶幸忙伸手将拉住她,两人一起掉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白丁被叶幸扯得一头撞进了他怀里,感觉到自己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叶幸的身上,她吓得慌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没事。”叶幸一手扶住她,“你呢?”

白丁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断开的木梯,白乙已经走了过去。

“木梯被人做了手脚。”白丁听到白乙这样说。

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因为没有人能够证明她们是故意将木梯搬走,顶多只能算是失误,对于罗雪她们也只是小惩大诫。白丁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或许她该感激她们,如果不是她们挪开了木梯,或许她现在已经摔死了。

校庆之后的第二天,叶天出院回到了学校。

这个消息白丁是听班里的大喇叭袁佳佳说的,看到袁佳佳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白丁就没来由的不舒服。她祈祷叶天那个家伙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控制住不揍歪那张和叶幸一模一样的脸。

“出来。”一个熟悉得令人生厌的声音。

白丁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决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低头翻手里的漫画。

“不要假装听不到!”那个家伙又开始敲窗子,纤长的手指“砰砰”地敲着玻璃窗,引来众人的侧目,那个嚣张不已的家伙却依然我行我素。

白丁所剩无几的修养和理智都被那个烦躁不已的声音磨光了,再加上班里的同学都回过头来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她,白丁感觉自己的心火一下子又窜了起来,她猛地一拍桌子,大步走出了教室。

“想无视大爷我?”叶天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在看到她脸上的那副无比刺眼的无框眼镜之后,将手里的眼镜盒子悄悄藏在了衣袋里。哼,无框眼镜,一看就知道是那个虚伪的家伙的品味。

白丁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希望这位大爷有点眼力劲儿,快点从她眼前消失,因为她的拳头已经开始痒痒了,不揍人不舒服。

“­干­什么这样瞪着我?还瞪?还瞪?”叶天扬眉,越看那副眼镜越不爽。

白丁也不爽,真是一张越看越欠抽的脸,明明和叶幸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感觉差那么多呢?

“你的眼镜真丑。”叶天终于还是没忍住,不爽地吐槽。

白丁嘴角再次抽搐,然后一拳头砸上了他的鼻子。

“靠!”叶天捂住鼻子,“你又打我!”

这个家伙!跟他的鼻子有仇吗?他的鼻子已经很脆弱了好不好!

“你、欠、扁!”白丁恶狠狠地瞪他,“再丑的眼镜也是你给的!”明明是他给的眼镜,现在却这样说,是在耍她吗?真是仅剩的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叶天恶形恶状的扬起了拳头,高高地举了半天,却还是没有落下,随即后知后觉地问,“我给的?”

“不是你还有谁啊,那个司机说是你呀,是你呀!叶家的少爷!”白丁恶狠狠地道。

叶天收回拳头摸了摸下巴。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白丁不耐烦地问,希望他快点讲完来意快点滚。

衣袋里握着眼镜盒的手紧了紧,叶天打死也不会告诉她,他见她眼镜坏了特意配了新的眼镜来送给她。而且还是一出院就来看她,这个家伙倒好,一见面就送他一拳头,打得他鼻子冒血。

哼了一声,他拂袖而去。

“不知所谓的家伙!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啊!”白丁冲着他的背影跺脚大喊。

教室里悄悄偷看的众人疑惑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明天上午是家长会,记得通知家长来参加。”苏玲玲收拾了书本,走出教室。

“啊……不要啊,家长会,我妈知道我考那么一点分数一定会骂死我的……”苏玲玲前脚刚走,袁佳佳便夸张地哀叫。

“哎,怎么办怎么办,回家一定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的!”坐在白丁左侧的宋飞捧着脑袋苦恼万分。

白丁默默地合上语文书,塞进书包里。

“啊,我想起来了,白丁你爸爸妈妈都出国了是吧。”宋飞忽然道,一脸的羡慕,“真好啊,没有人管!”

白丁拎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真好吗?

呵呵,真好啊。

家长会

下午第一节课之后便是,白丁侧过头看了看时间还没到就等在教室外面的家长们,垂下头,拿起黑­色­的墨水笔在书本上画了一个猪头。

家长会在三楼多功能教室举行,苏玲玲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白丁,一抬头,便看到她正猫着腰从后门溜了出去。

“白丁!你给我回来!”苏玲玲大怒。

看着班主任横眉怒目的样子,家长们都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玲玲忙低咳一声,保持微笑。

坐在­操­场的双杆上,白丁望着对面的教学楼发呆,然后忽然整个子往后一仰,白乙以为她要摔下来,忙上前扶住她。

她却咯咯地笑着,两只脚还挂在杆上。

“白乙。”白丁倒吊在双杆上,闭着眼睛,忽然开口。

“嗯。”

“我恨你。”她说。

白乙静静地站在双杆旁,一阵风拂过,将他的长发吹乱,衣袂翻飞间,他默静不语。

“恨你突然出现,恨你打乱了我的生活,恨你的……预言。”白丁闭着眼睛,很平静地缓缓吐出残忍的话。

如果不是他的预言,她就不会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如果不是他的预言,爸爸妈妈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躲得她远远的……她甚至想,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不会每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中,不会担心自己随时被鬼差带走,不会遇见那些可怕的事情……

“白丁,你怎么在这里?”

好像是叶幸的声音?

白丁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倒着的叶幸。

呃,不对,倒着的那个是她……

“流氓兔?”叶幸忽然笑了起来。

“什么?”白丁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自己因为倒吊着的关系,校裙整个向上翻了过来。

因为今天是家长会,她难得穿上了校裙,而此刻,她完全是习惯­性­地爬上双杆玩倒吊,完全忘记自己现在的着装一点也不适合这个姿势。

而且,她今天穿的……是印有流氓兔图案的小­内­裤……

脸上烧得通红,白丁“扑通”一声掉了下来,然后便听到“咔嚓”一声,她压在了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手机上。

她可怜的的手机再一次四分五裂……

叶幸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残尸,摆弄了一下,重新组合起来,然后抬头笑了一下,“不用担心,应该还可以用。”

“呃……真的吗?”白丁扶了扶歪掉的眼镜,紧张兮兮地道。

问她为什么紧张?蹲在她面前的是叶幸啊!全校女生都花痴的叶幸啊!而且……他还救过她好几回……

可是她居然让他看到了她的流氓兔小­内­裤!

叶幸扶着白丁一起站起来,将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重新开了机,然后笑出一口的白牙,“你看。”

白丁忙接过,傻呼呼地点点头。

“要不要试一下?”叶幸掏出自己的手机,华丽丽的最新款,正是白丁觊觎已久,无奈囊中羞涩买不起的那一款。

缘份呐……

“你号码多少?”叶幸用优雅无敌的声音问。

“13812298XXX。”白丁忙答。

叶幸低头拨通了她的号码,“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甜得发腻的手机铃声在­操­场上响起,白丁难得地红了脸。

“很好听。”叶幸笑了起来,“看来手机没有问题。”

“嗯。”白丁闷闷地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开家长会吗?”叶幸收起手机,看着她道。

白丁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校草同时也是学生会的会长……

“怎么了?”见白丁不答,叶幸又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白丁撇开头。

“呵呵,你这口气可真像我弟弟。”叶幸一点也不介意地笑了起来。

“叶天?”白丁瞪大眼睛,“我才不要像他!”

“别紧张,我不是来捉你回去的。”叶幸笑着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我是来找叶天的,他也不见了。”

“哦。”白丁放松了下来。

“看来他不在这里,我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叶幸转身离开,背对着她潇洒地扬了扬手,留给白丁同学一个华丽丽的背影。

白丁握着手机痴呆许久,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一个“未接来电”,“嘿嘿嘿”狞笑着存了起来。

“笑得真丑。”

正在白丁沉浸在得到校草手机号的幸福状态中时,一个讥笑声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白丁被吓了一跳,狐疑地循着声音看向双杆不远处的那棵大树,“谁在那里!”

“不就是大爷我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白丁这回听清楚了,她大步走了过去,便看到叶天嘴巴里叼了一根草,正半躺在树下,衣领松垮垮地歪在一边,露出细致的锁骨。

怎么看都是一个美少年啊,如果不是他满身都散发着的痞味的话……

“怎么?看上我哥哥了?”叶天双手枕在脑后,斜着嘴角笑。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白丁涨红了脸,“他有女朋友的!”

“女朋友?”叶天扬了扬眉,那个虚伪的家伙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他怎么不知道?

“整个学校都知道苏柔是他女朋友啊!”

苏柔啊……叶天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你别看那个虚伪的家伙对谁都笑眯眯,看起来超完美的样子,其实他洁癖龟毛还挑食哦。”

这算什么?吐槽吗?兄弟阋墙?

“既然你在这里,刚刚没听到你哥说他在找你吗?”白丁没好气地道。

“那种场合有优秀的叶幸去就可以了,我这种渣滓就不去给母亲大人她老人家添堵了。”他眼睛一转,“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在这种情况下,白丁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难兄难弟情绪,她在他身边坐下,淡淡地道,“我家长没来。”

叶天侧头看了她一眼,“人间惨剧。”

白丁翻了个白眼,“彼此彼此。”

叶天梗了一下,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白丁的手臂,然后拉着她一把扯进怀里,趁着白丁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

白丁大怒,抬手便要揍他。结果她抬左手揍他,他用左手按住她,她举右手揍他,他用右手按住他,白丁气得快疯了,抬腿便踹,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压了上来,让她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被他压制住,白丁气急。

“报仇呀。”叶天笑嘻嘻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揍到么?算算你揍了我多少回了?我不加利息的。”

白丁又气又怕,扭头看向白乙。

白乙摇摇头,“他没有恶意的。”

……白丁在心里开始骂三字经,都这样了还没有恶意?

“怕了?”叶天得意地笑。

白丁忿忿地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昂起唯一自由的脑袋,张开嘴巴便咬上了他的脸。

“啊啊啊!”叶天大叫着一把推开她,然后抬手捂住涨红的脸,“你是狗吗?张嘴就咬!”

“活该!”白丁冲他吐舌头,然后疑惑地看着他,“你脸红什么?”

“大爷我哪里脸红了!是被你咬的啊!被你咬的!充血了!”叶天跳脚。

白丁哼了一声,“你消停点吧。”

叶天看了她一眼,郁卒地捂着脸坐下,“白乙是谁?”

白丁刚刚坐下,便听叶天这样问,吓得又跳了起来,“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唔,该听的都听到了。”叶天坏笑了一下,“包括流氓兔。”

白丁抖了抖眉毛,抬手一拳头砸到了他的脸上。

“靠,你又打我!”

“你、欠、打!”

两个人怒目而视,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三楼的窗口,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们,那人扶了扶眼镜,嘴角牵了一丝冷笑。

“小幸,你在看什么?”旁边,一个气质华贵的­妇­人走过来,“找到小天了吗?”

叶幸回过头,笑着扶住她,“妈妈,您来了,小天有点不舒服没有过来。”

“唉,你又为他撒谎。”叶妈妈摇头,“小天越来越不像话了。”

叶幸低头,“您别担心了,小天只是比较爱玩。”

“唉,他要是多学学你就好了。”叶妈妈头疼地拍了拍他的手。

叶幸轻轻笑了一下,“家长会结束了?”

“嗯,公司还有一个会议,我要赶回去。”

叶幸点点头,“我送您。”

看着叶妈妈上了汽车,叶幸转身缓缓走进学校,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在已拨号码那一栏找到了一个号码,拨通。

轻风徐徐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叶天侧头看着白丁,她斜斜地靠着大村,居然真的睡着了。和煦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照­射­下来,在她的脸留下一片斑驳的影子,白丁微微皱了皱眉,似乎被那光线弄得很不舒服,叶天下意识地抬起手,替她挡住扰人的光线。

白乙就站在他们身旁,他看到了那个外表桀骜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用手替她挡去阳光,眼中流露出的感情令他忍不住心惊。

叶天看着她脸上戴着的无眶眼镜,越看越不舒服,那个家伙送的呢……嘴角勾了一丝坏笑,他悄悄伸出那只闲着的手轻轻取下架在她鼻梁上的眼镜。

摘了眼镜,他细细地打量她。

浓密卷翘的眼睫如落在她眼睛上的黑翼蝴蝶,美得令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见过她的眼睛,他知道那眼睛睁开时有多漂亮,仿佛带了勾子似的会勾人。

而且……只有他见过,只有他知道她的眼睛有多漂亮。

只有他……这个想法让他有点心花怒放,守着这个小小的秘密,仿佛守着自己私藏的宝藏一般。

他甚至私心地希望再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不准任何人觊觎。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甜得发腻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叶天吓了一跳,慌忙收回手。

白丁睁开眼睛,便感觉眼前模糊一片,她手忙脚乱地抬手找眼镜,然后便听到“咔嚓”一声……

“叶!天!”白丁大怒,“你又­干­了什么!”

“哎呀,不好意思,把你的眼镜踩坏了,可是谁让你随便睡着的。”叶天笑嘻嘻地一脚踩烂了她的眼镜。

白丁感觉自己被气得脑袋发疼,对这个家伙真的不能有一点的好脸­色­,她摸到手机,摸索着找到接听键,“喂?哪位?”

“白丁?”手机里传来叶幸温和的声音。

“叶幸?”白丁惊讶。

这个名字让叶天得意的神­色­消失无踪,他的脸沉了下来。

“有事吗?对了,你还在找叶天是不是……”白丁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卖叶天。

“不是,家长会已经结束了。”

见叶幸不给她出卖的机会,白丁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那你有什么事吗?”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手机那头,叶幸带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暧昧。

白丁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烧,只得吱唔了一声。

“明天不上课,你有空吗?”叶幸问。

“欸?”白丁瞪大眼睛。

“我有司空品的演唱会门票,听说你很喜欢他?”

听……听说?白丁的脸更红了,听说谁的?她没什么可以聊心事的好朋友啊?他怎么会听说她的事?故意打听的吗?这算什么……约会吗?

“白丁?”久久得不到答复,叶幸又轻唤了一声。

“可……可是苏柔……”白丁猛地想起来校草虽好,可毕竟是人家的。

“苏柔?”叶幸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关苏柔什么事。

“我有空!”白丁咬咬牙道,万一人家不是约会,只是随便请她看一场演唱会,她这样自作多情的揣测就太尴尬了。

毕竟……她这副尊容……要让人看上也挺有难度的吧。

她的初恋至今空白不是不能说明一些情况的。

“嗯,明天晚上六点,我在体育馆门口等你。”

“好。”白丁刚合上手机,便听到一声冷笑,不由得皱眉,“你笑什么?”

“被叶幸约了?”叶天­阴­阳怪气地道。

“懒得理你。”白丁扶着树站起身,“你把我眼镜弄坏了怎么算,就算是你送的,可是既然送了就是我的!”

这个白痴,到现在还以为那副眼镜是她送的?迟钝成这样,叶幸也是真是不幸。叶天当然不会那么好心提醒她,只撇了撇嘴角,淡淡地道,“大不了再买一副给你。”

“真的?”白丁瞪着眼睛。

“不要瞪了,我在这里。”叶天抬手勾住她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白丁不爽地皱眉,微抬头,眯着眼睛看他,“现在就去买眼镜!”

“不要这样看我。”叶天的手微微一僵。

“为什么?”白丁继续眯着眼睛看,习惯­性­地跟他对着­干­,“你让我不看我就不看啊!”

“因为……”叶天勾了勾­唇­,忽然低头咬住她的­唇­。

白丁惊叫一声,抬手捂住­唇­,“­干­嘛咬我!”

……这个笨蛋。

叶天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调回了­阴­阳怪气的声音,“报仇雪恨啊,刚刚你也咬我来着。”

“啊啊啊,气死我了,你这个小器鬼!”白丁气得一把推开他。

“嘁,算起来还是我亏了呢,毕竟我没有小钢牙呀。”叶天不爽地继续刺激她。

白丁转身就走,却忘了自己现在眼神不好,一头撞到了树。

“噗……哈哈哈哈哈……”叶天捧着肚子笑了起来,看她一脸郁闷地站在原地,他憋着笑走过去,抬手碰了碰她的额。

“­干­嘛啦!”白丁打下他的手。

“帮你揉揉,不揉开淤血会肿哦。”叶天吓唬她。

白丁果然不敢动了,任由他的手嚣张地在她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按揉。

叶天一手揉着她的额,视线却始终胶着在她的脸上,她离他那样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搂进怀里,她茫然略带紧张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那么几分可爱,可是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敢冒冒然伸手抱她,等待他的绝对是一顿暴打。

“喂,好了没啊。”白丁不耐烦地皱眉。

“好了。”叶天轻咳一声收回手,然后顺势拉住了她的手。

白丁甩开他,瞪,“你又­干­嘛?”

“带你去你配眼镜啊,不然怎样?本大爷都纡尊降贵扶你了,你还在不爽什么?想再去撞树么?”叶天拉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白丁气闷极了,只得跟着他走。

“喂,那个是不是白丁啊?”迎面传来同学的惊呼声。

白丁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只听到声音却看不清东西,只得拉紧了叶天的手。

“哎呀,她没戴眼镜吗?哦哦……叶天拉着她的手耶!”

“他们真的在交往吗?白丁告白成功了吗?”

“果然是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吗?这样都能追上?”

白丁气得眼前发黑,拉着叶天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变成捏。叶天咧了咧嘴,有点得意,全然感觉不到手上那点小小的疼痛。

“咦,她不戴眼镜也不难看嘛……”这是男生的声音。

叶天的脸黑了黑,有点后悔挑人多的地方走了。

“喂!你慢点!我看不见啦!”感觉他越走越快,白丁忍不住出声了。

“怕什么,跟着我就好了。”叶天不爽地道。

对,跟着他就好了,只跟着他就好了!闲杂人等通通退散!

刚出校门,白丁便被堵住了。

“丁丁,你这是怎么了呀,和小男生拍拖啊~”书吧大叔有点猥琐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要乱讲!”白丁一肚子气正没处发。

“咦?不是吗?”书吧大叔嘿嘿地笑,“可是你们牵小手耶。”

“我的眼镜坏了!他要赔我!”白丁气得一字一顿地道。

“哦~”书吧大叔拖长了嗓子,“快去吧去吧~青春啊~”

白丁满头黑线。

叶天拉了她就走,她只得跟上。

“喂喂,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家丁丁的小手被别的男生牵么?”书吧大叔拖住了隐身中的白乙。

白乙看了他一眼,“放手。”

“放手?哦哦哦,好有气势哦,快去对那个小男生讲啊!”书吧大叔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出美好的三角恋情。

“我说,你放手。”白乙淡淡地道。

“咦?你不是喜欢我们家丁丁么?你这样看着她被别的男生揩油不会醋么?你的心不会痛么?”书吧大叔不死心地问。

“再不放手,收了你。”

“……”

书吧大叔立刻松了手,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然后他站在书吧门口,看着白乙跟了上去,摇头叹息,“真不愧是仙人,真能忍。”

好在学校附近就有眼镜店,出了校门没有几步路就到了。

“有阶梯,小心点。”叶天拉着白丁走到眼镜门口,出声提醒。

“哦,有几阶?”

“两阶。”

“哦。”白丁小心翼翼地踏上阶梯,“一、二……哎呀!”她忽然绊了一下,一头扑进了叶天的怀里,然后咬牙切齿,“叶!天!”

“都说了小心点嘛。”叶天凉凉地道,“投怀送抱?”

“X的,你告诉我只有两阶的!”白丁爆粗口了。

“哎呀,数错了,我数学不大好的。”

“……”白丁已经没有力气跟他喊了,这个恶魔!

“陪女朋友买眼镜啊?”店员微笑着迎了上来。

“嗯。”白丁刚要开口否认,叶天已经抢答了,然后又假假地问,“你不是要买眼镜?”

“对,我要买眼镜!”白丁点头。

“你女朋友真可爱?”店员笑了起来,“多少度数的?”然后看了看叶天,忽然道,“哎呀,我想起来了,你上次来这里买过眼镜。”

叶天皱了皱眉,他肯定店员认错人了,最有可能的就是将他看错成叶幸了。因为他虽然买过眼镜,可是上次并不是在这里,而且那副眼镜在看到白丁戴着叶幸送的眼镜时,已经被他气得丢进垃圾桶了。正在他想否认的时候,白丁却点头了,“对,上次他买过一副,不过刚才被他不小心踩坏了,他说要再赔一副给我。”

叶天看了看她,眼睛转了转,没有否认。

哼,就让她误会到底好了,让叶幸哭去吧。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店员笑道,“还要上次那种式样的吗?”

“不,换黑框的。”没等白丁开口,叶天便抢先道。

“为什么要黑框?”白丁不高兴了,“他们都说我戴无框的好看!”

“好看个屁啦,我出钱我说了算,黑框的!”

“我不要!我要无框的!”

“黑框的!”

“无框的!”

“黑框!”

“无框!”

店员大汗……

叶天瞟了店员一眼,比了个手势,店员何等­精­明,立刻上前将所有无框眼镜都收了起来,然后微笑着上前,“啊,我刚刚查了一下,无框眼镜已经没有货了。”

“啊?”白丁沮丧。

最终,白丁悻悻地戴上了黑框眼镜,叶天高高兴兴地付了钱。

两个人前脚刚走,后脚营业员就开始八卦。

“哎,真是个美少年啊美少年~”

“是啊,上次来的时候还戴着眼镜呢,看起来纯纯的温文尔雅的样子,这次就摘了眼镜还染了头发,真是别有风味啊别有风味~”

走出店门,白丁瞪向叶天,瞪,继续瞪。

叶天也看着她,唔,果然还是老式的黑框眼镜最适合她,把那双勾人的眼睛遮得一点不透。

“喂,还不放手么?”甩了几次,都没能甩开他的手,白丁忍不住了,咬牙道。

“我怕你看不见。”

“我已经戴上眼镜了!”

“总有个过渡期吧。”

“谢谢!不用了!”白丁总算是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再见!”说完,大踏步离开。

“唉,所以我说,你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叶天摸着自己的手,笑得无比张扬。

前世约

一边走着,白丁一边摸了摸新买的眼镜,虽然不甚称心,可是没有花钱呀,这么一想,她心里又平衡了一些。

白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那个男孩子……是喜欢她的吧。他思量着,不知不觉跟着白丁走到了公交站台,一抬头,正好一辆公交车停在了他面前。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虽然白丁告诉他晕车那种事情,多坐坐就会习惯,可是他一直都没有习惯……

白丁刚要上车,一回头便看到白乙铁青着脸站在她身后。看来有人忘梅止渴,有人见车就晕呢,虽然看着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是挺好玩的啦,不过……

“不上车么?”白乙看着那辆恐怖的铁皮车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白丁。

白丁哼了一声,跳下候车亭,慢慢往回走。

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星月满天了。

洗过澡换了睡衣,白丁扑到床上躺平,盯着天花板发呆,想起下午的时候叶幸的那个电话,想起明天晚上的约会,头顶的吊灯仿佛都变成了叶幸带笑的脸。

在教室走廊里,他在叶天的拳头下救了她;在她被勾魂使追得跳楼,最最狼狈害怕的时候,是他忽然出现扶起她;在她被同学故意捉弄坐在天台下不来的时候,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无比丢脸的她。

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嘿……嘿嘿……”白丁抱着被子的一角在床上打滚,将自己像春卷一样裹进被子里,嘿嘿傻笑。

白乙坐在书桌前,看着白丁傻笑的样子,总是清冷的眸中染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喉间猛地一阵腥甜,他紧紧闭上眼睛,强行压抑住。

许久之后,他才平息下来,睁开眼的时候,白丁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短发凌乱地覆在额前,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心头忽然便是一阵剧痛,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

“师父……”梦里,白丁咕哝了一句,不安份地翻了个身,睡衣的扣子松开一粒,本就宽大的领子往下滑了一些。

指尖猛地僵住,白乙有些慌乱别开眼睛,然后微微一怔,又将视线挪了回去。

在她的心口处,有一块血红的胎记。

那血红的胎记无比的刺目,如一个伤疤。

千年不褪的伤疤……

即使已经转生托世了,她依然带着那个疤么?

今天,她对他说,她恨他。可是如果她知道前世种种,恐怕不是一个“恨”字就可以了断的了。

那一日,是他亲手将剑刺入了她的心口……

他看到有泪从她的眼中落下,落入尘埃。

她说,他是她的劫……

他是她的劫……

白乙收回手,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夜­色­沉沉,不知从何处无端出现的雾气蔓延开来,覆盖了弯弯的月牙。

被掩住的月亮失去了光芒,窗外倏地一片黑暗。有雾气一点一点从窗户的缝隙中渗透进来,带来一室的寒意。

白乙垂下眼睫,拉过被子盖在睡得不甚老实的白丁身上。

玻璃窗无端端被打开,浓浓的雾气夹杂着寒风从窗外涌了起来,白乙皱了皱眉,替梦中的少女将被子盖得更加严实了一些。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浓雾中,响起一个笑吟吟的声音。

“半夜到人界来吟风弄月,判官大人好兴致。”白乙转过身,看向那团浓雾。

雾气一点一点拉长,幻成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一袭素静的青衣上绣着大片大片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微敞着衣领的男子靠在窗边,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和形状优美的锁骨。男子戴着一张面具,面具上画着一个妖娆至极的脸谱,美得渗人。

“紫皇殿下。”他俯了俯身子,施了一礼。

“我是白乙,并非紫皇。”白乙淡淡地避过他的礼。

“紫皇殿下这是……”妖娆的面具转向床上的少女,他的声音带着笑,“动了凡心?”面具下,那声音带着丝丝的揶揄,却听得人心生寒意。

“休得胡言。”

“如若不然,紫皇殿下何以放着天界的皇帝不当,反倒在这无趣的人界流连不去?”他微歪着头,纤长的指尖轻敲着那妖娆的面具,见白乙皱眉,他又笑言,“在下听闻紫皇殿下下尘历劫,结果流连人界两千余年不曾飞升,可是为了这床上的少女?”

“她是我徒儿,我应过她,会带她修仙。”白乙挪了挪身子,挡住那判官看向白丁的视线,淡淡地道。

“嗬嗬,真是桩麻烦事啊……”判官叹息,“剪不断啊理还乱……为什么这差使偏偏落到了我的头上,真是令人头疼呢。”

白乙静默不语。

“紫皇殿下,在下其实是十分敬重你的”,妖娆的面具微微变了变,似乎变了个哭脸,“只是阎君下了令,生死簿上有她的名,阳寿已到,在下也十分为难呢,不知您是否可以行个方便?”见他不答,他只得又道,“让我拘了她的魂去吧,您好好回天界当您的殿下不好么?”

“除非我死。”白乙依然挡在他面前,“魂飞魄散不剩一点,否则,只要尚有一魂一魄,我都不会让你动她分毫。”

“即是如此,便休怪在下无礼了。”妖娆的面具又变作了笑脸,判官忽地靠近了白乙,“虽然在下也很为难,不过也只得拼上一拼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啊。”

纤尖的指尖,指甲锋利如刀,他如雾气般轻巧地袭向白乙,白乙偏身躲过,拂袖挡去他的攻击。

只一错身间,白乙的脸上已经留下一道血痕。

“哎呀,殿下,您毁容了。”判官潇洒地站定,然后摸了摸自己有点破损的面具,“好在我有先见之明,要是毁了容,我可怎么活呀,可惜呀,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面具了呢。”

白乙的视线扫过他的腰。

“咦?您看什么?别这样看我呀~”判官大人自以为潇洒地拂了拂如瀑的青丝,“虽然我也知道我是地府第一美男子,可是您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也是会害羞的嘛~咦,有点痛?”自恋完毕的判官大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腹处,“啊,你好卑鄙!怎么挑这样的地方下手!人家还约了冥雪妖姬,打算与她共度良宵的,果然人界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哇!你这卑鄙的家伙!”判官大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潇洒,气得指着白乙大骂。

白乙闭眸不语。

“哼,这是工伤,是工伤,我得回去找阎君报销医疗费。”判官说着,转身就走,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关窗。”白乙淡淡道。

“砰”地一声,窗子关上了,屋子的里的雾气也不见了。

屋外的月牙儿重新放出了光芒。

白乙转过身,回到白丁床前坐下,梦中的少女全然不知道刚刚的危险,还兀自笑得没心没肺。

“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做到。”他看着她,轻声道。

月光下,他脸颊上的血痕有点刺目,然后心口又是一痛,他终于没有抑制住,一口血从喉间喷涌了出来,然后有些无力地倒在床上。

嗬嗬,他终究……变弱了呢?

窗外,偷窥着的妖娆面具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天界紫皇谁人不知?据三界八卦专家传出的可靠消息,紫皇殿下的灵力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强的一个。

可是两千多年之前,紫皇下界历劫,被一只妖狐缠上了。中间的过程无人知晓,只听说后来那只妖狐死了,正在全天界的女仙们都在感谢老天有眼,准备迎接英明神武的紫皇殿下回天界的时候……那英明神武的紫皇殿下废去了自己一半的修为,修改了那妖狐的命数,并且在人界流连了两千余年,只为了守着她的来世。

“真是作孽哟~”判官大人轻笑着,然后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腰,“哎哟,还真疼,真的要找阎君去报销!哼,让我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里,明明知道我最怕麻烦了~”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约会

一夜无梦,白丁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思绪渐渐清明,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又赖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阵,想起晚上要和叶幸一起去听司空品的演唱会,便忍不住一阵雀跃。

司空品是最近几年刚冒出来的新人,以歌手的身份出道,第一张唱片便横扫各大榜单,被誉为天才音乐人。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天才”还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祸水脸,号称比女人更美的男人,之后唱歌演戏两不误,成了绝对的偶像明星。扬言从来没有偶像那种东西的白丁自打看了司空品的一部电影之后,就彻底沦陷了,从此誓死追随,将花痴进行到底。

房间里十分的安静,连一惯喜欢­骚­扰她的白小喵也不在家。因为勾魂香事件,那只没良心的猫一直不愿意亲近她,已经被寄放在书吧大叔那里许多天了,目前还在持续冷战中。

伸了个懒腰,她从枕头底下摸出眼镜戴上,朦胧的世界立刻清晰了许多。一回头,便看到她的美人师父正半倚在床脚处,阖着眼帘,微垂着手,玉质的笛子滚落在一旁,似乎是睡着了。

稍稍诧异了一下,白丁嘿嘿贼笑着凑近了他,打量着睡美人,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乌黑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床沿,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在他的身上,美得像个梦。

也许……真的就是一场梦吧。

不管怎么说,自从他出现之后,她遇到的事情就变得那么的不可思议了,一点都没有真实感可言。

果然对于一个正常的十六岁女孩来说,周末跟朋友一起去听听偶像的演唱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窃窃地笑了一下,白丁起床漱洗。

漱洗完毕,白丁一边抹面霜一边走出卫生间,却见白乙还是倚在床角一动不动。她有些奇怪地走上前,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衣服上……竟然有一块暗红­色­的血迹!

“喂!你怎么了!”她蹲下身去推他。

白乙被她一推,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板上。

白丁这才真的急了,她有些吃力地将他扶了起来,推到自己床上让他躺平,然后摸出手机打120,刚拨了两个数字,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白乙,怎么也不像个可以被光明正大送到医院去的人,不要说他的身份成谜,是不是人类还两说,目前最要紧的是他连个身份证件都没有,如果真的送他去医院的话,只怕要被直接送进解剖室了……

拿着手机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好半天,她忽然想起了病急乱投医之说,然后极其迅速果断地按下了一串号码,“喂?大叔,白乙昏倒了!”

“哦。”手机那头,是书吧大叔极为淡定的声音。

“哦?”白丁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讲你医术很牛的吗?你快来救救他啦,你知道我又不能送他去医院。”

“很牛的医术也救不了睡觉。”依然淡定的声音,白丁几乎可以想象他那副欠扁的表情。

“睡觉?”白丁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乙,很平和的表情,也不像很痛苦的样子,看起来……还蛮像在睡觉的。

“嗯对,睡觉,他肯定没有告诉你,隐身很伤原气的。”书吧大叔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几分正经。

隐身……很伤原气?白丁继续发愣,难怪那个时候她让他隐身,他拿话岔开了,只是后来见她身陷危险,又一意孤行,所以才会……

“可是他身上还有血迹……”视线扫过那袭白衣上刺目的暗红,白丁又补充道。

“安啦,他没那么容易死,睡饱了自然就醒了,不要打扰我和白小喵看美女。”他轻飘飘地说完,手机利落地挂断了。

“喂!不要带坏白小喵!”还没有吼完,那边便没了声音,白丁磨着牙忿忿地合上手机,回头看着白乙发了一会儿呆。

如果不能隐身……为什么非要勉强,又为什么不对她讲呢。

白乙安静地躺在床上,如玉般的容颜微微透着青黑­色­,看起来竟是有些脆弱的样子。

明明……

明明应该是很强大的人。

白丁垂下眼帘,缓缓伸出手去,指尖却在快要碰触到他脸颊时顿住,然后僵持了许久,终于还是收回了手,握成拳。

“啊啊,饿死了,找点吃的去~”她嚷嚷着转身走出房间,掩住心底莫名的情绪。

吃过东西已经将近下午两点了,见他还在睡,白丁破天荒地叹了一口气,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小说,坐在地板上慢慢翻。懒懒散散地翻过几页,却一直集不起­精­神来看,明明眼睛盯着书本,思绪却一直围绕着躺在床上的那个男子打转。

直到剧情渐入佳境,她才微微地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接着往后看,正翻得起劲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顺手将书签□正看着的那一页,她扔下书,习惯­性­回头看了一眼白乙,他仍然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

挥去心底的焦躁和担心,白丁伸手拿了手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

“白丁,你在家吗?”李斯新有些怯怯的声音响起。

“嗯,有事?”她漫不经心地应,视线在盯住挂在墙上的布偶小兔,就是故意不去看某个一直在睡觉的人。

“呃……上次你让我帮你整理的数学笔记都整理好了,我……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闻言,白丁吓了一跳,忙把脑袋伸到窗口一看,果然,那个戴着厚瓶底眼镜的李斯新正呆头鹅一样站在楼下抬着头往上看,见到白丁,忙挥了挥手。

“你……你上来吧。”白丁犹豫了一下,说完挂了手机,快速跑到床边,将被子拉高盖住白乙的脸,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把布偶抱枕绒毛娃娃一股脑儿地推在床边,掩盖住床上躺着的人。

软软的被子覆上白乙的脸,鼻端传来淡淡的清香,是白丁身上常有的味道……一如千年前那只顽劣的小狐。长长密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白乙睁开眼睛,感觉到身上越推越多的绒毛娃娃,也没有乱动,由着她堆。

这厢刚刚弄好,那边门铃便响了。

白丁仔细瞧了瞧,觉得没有破绽了,才走出房间,跑到客厅去开门。

“周一给我就好了呀,­干­什么送过来。”白丁拿了一次­性­拖鞋给他穿。

“你……你们家真­干­净啊。”李斯新有些局促不安地推了推眼镜,换了鞋走进门。

白丁哼了一声,不想就这个问题作什么深入讨论,伸手,“笔记呢?”

“哦!”李斯新翻了翻包,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手上,“给。”

白丁接过,随手翻了翻,笔记整理得十分­干­净整齐,就算像她这样的数字白痴都能看懂,真是不容易啊。

“好东西,谢了啊~”她咧了咧嘴巴,笑眯了眼睛,“如果这次不考倒数第一,我请你吃饭。”

“只要你好好看完这个,考个前十名是没有问题的。”李斯新扶了扶眼镜,很认真地道。

真是个书呆子,说起学习,连表情都不一样了。

看他呆呆地站在门口,没有走的打算,白丁有些苦恼地抬手挠了挠脑袋,觉得就这样赶人家走有些过分,便后往让了一步,“进来坐坐?”

说完这句,她就后悔了,于是她死命地瞪着李斯新,希望他知情识趣一点,赶紧自己乖乖走人。哪知道李斯新的神经迟钝到一点都接收不到她眼睛里的强烈怨念,傻呼呼地咧开嘴巴,憨憨地笑了一下,“好。”说着,还微微红了红脸。

白丁恨不得去撞墙,只是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是怎么也收不回了,只能闷闷地将他带进客厅。

白乙正睡在她房间里,她自然不能将他带进房间,便让他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白乙意识到白丁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住在这里,便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也没动,客厅里的话很清晰的传到他的耳中。

“对了,上次给你讲的化学试卷,我又带了一份过来,你做做看吧。”李斯新说着,又低头开始翻包,然后取出一张空白试卷来放在桌上。

白丁一看到试卷头都大了,“不是吧,今天周末耶!”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呀,化学你最弱,不好好复习是不行的。”李斯新扶了扶瓶底一样的眼镜,苦口婆心地劝。

白丁只得接过试卷,粗略地看了看,敷衍着回答,“好好,我会做的。”

“现在就做做看嘛,不懂的可以问我。”李斯新好脾气地道。

白丁瞪了他许久,终究还是无奈地抓起笔,趴在桌上开始和试卷作斗争。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哪个对她三分好,她便会不自觉地被牵着鼻子走了。还好对她好的人不多,不然她肯定变成自己都看不起的滥好人,只是这个傻乎乎看起来万分好欺负的李斯新……真是想想都头痛。

摸了摸鼻子,她看着试卷上发呆,眼前一道道化学题在试卷上张牙舞爪,可她却满脑子都想的是被闷在被子里的白乙,他不会被闷死吧……话说他当初从三楼跳下去都没事,没有道理会闷死在被子里那么没出息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斯新,白丁关上门,第一时间冲进了房间,匆匆掀开被子,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被捂在被子里将近两个小时的白乙大人仍然在睡觉……

见他白皙的面庞上一点汗都没有,白丁忍不住疑惑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啊喂,真的是在睡觉么?不会那个啥了吧……”

感觉到那只不安份地在他脸上肆虐的手,白乙刚想睁开眼睛,那只柔软的手却忽然减轻了力道,柔滑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鼻梁,带着一点点的迟疑,然后慢慢抚过他的脸,仿佛在描绘着他脸部的轮廓。

房间里分外的安静,白乙甚至在那指尖感觉到了一丝的依恋,在那瞬间,他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只要他睁开眼睛,便仍可看到那山水之间的小屋,那满院结了青梨的梨树,还有……那只顽劣的小狐……

以前,在他静思的时候,她总喜欢这样打扰他。

浅浅的,带着无奈的笑意爬上他的­唇­角,一句“白丁,休要胡闹”几乎便要脱口而出。

可是……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白丁被那甜得发腻的“甜蜜蜜”手机铃声吓了一跳,几乎是跳了起来飞快地拿起手机,来不及看一眼显示屏便接了起来,然后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谁?”说完,还心虚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乙。

刚刚……她是怎么了……

如果他这个时候醒过来……她要怎么办?

“叶幸。”低低柔柔的嗓音通过手机送到她的耳边。

“哎?”白丁愣了一下。

“你忘记晚上的约会了么?”他笑着问,声音很好听。

“约……约会?”白丁被那一句“约会”惹得脸红心跳,脑袋有片刻的短路。

“司空品的演唱会啊,昨天跟你讲过的,不记得了?”

“啊……”白丁猛地一拍脑袋,都怪李斯新,她都做题做傻了……

“呵呵,我在体育馆门口等你。”叶幸低笑着道。

“哦,好……”

放下手机,她没有再看白乙,而是转身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找了半天,终于摸出一套还没有剪下商标的红­色­针织长衫,配了一双刚从鞋盒里翻出来的黑­色­长筒靴,又对着镜子将乱糟糟鸟窝一样的头发扎成两条辫子。

站在镜子前面臭美了一番,她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仍在睡眠状态的白乙。

“喂,大叔说你只是在睡觉……我有事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如果还没醒,我就把你扔出去!”理直气壮地吼完,她推开门,逃也似地飞奔了出去。

床上,白乙默默地睁开眼睛,然后坐起身,悄悄隐身跟了上去。

赶到体育馆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司空品的魅力果然非同凡响。白丁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便感觉有人搭上了她的肩膀。

“小妹妹,一个人吗?”一个轻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白丁眉毛一跳,转过头,显示出大大的黑框眼镜和满嘴的小钢牙。原来预备搭讪的男人见到背影还算俏丽的女孩竟然长了这么一副尊容,吓得立刻落荒而逃。

白丁不爽地皱眉,真是太没有礼貌了,她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刚走了两步,又有一双爪子搭上了她的肩膀,白丁怒了,伸手扣上那只爪子,狠狠一记过肩摔。

“啪”地一声,对方被摔了个狗□。

“白丁……”被摔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

白丁目瞪口呆,石化在原地,“叶……叶幸?!”

什么叫暴殄天物?这就是了。平白得了狗屎运被校草排行第一名的叶幸约出来看偶像的演唱会,她居然给搞砸了,还把王子当众摔了一个狗□……

而事实证明,白丁同学的攻击力是相当恐怖的,看看传说中完美的白马王子如今这副惨状便可明了。

头发乱糟糟地沾了灰尘,衣服被刮破了好几块,眼镜也被砸烂了,叶幸发誓,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狼狈过。

“你……你没事吧!”白丁忙跑上前去扶他。

叶幸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扯出一个僵化的笑,“没……事……”

“真的吗?太好了!”虽然那一句没事说得十分牵强不可信,但这丝毫不能引起粗线条白丁的怀疑,于是她又高兴了起来。

叶幸挣扎着爬了起来,碎裂的镜片让他眼前的世界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块,他皱了皱眉,­干­脆抬手摘了眼镜,然后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在看自己手上沾到的灰后,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我去洗一下手。”

将碎掉的眼镜丢进垃圾筒,叶幸站在卫生间的水池边洗了第N次手,然后从衣袋里掏出洁白的手帕,将手上的水珠细细擦­干­。手帕擦过戴在左手上的那枚指环时,稍稍停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镜子一眼,随即低头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上沾到的灰尘也一点点抹去,整个过程都皱着眉头,一副无比嫌恶的样子。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叶幸一眼便看到那始作俑者正惴惴不安地在门口不远处走来走去,似乎在等他。原本紧绷而僵直的­唇­角立刻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比专业的演员还要敬业三分,他微微笑了一下,走上前,伸出手想拍她的肩,但想起刚才的事件,又心有余悸地将手缩了回去。

白丁正好回过头来,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安地小小声问,“对不起……你还好吧?”

“别担心,我没事。”他笑着道。

没有戴眼镜的他看起来和叶天越发的像了,白丁忽然想起来叶天的话,那时他说,你别看那个虚伪的家伙对谁都笑眯眯,看起来超完美的样子,其实他洁癖龟毛还挑食哦……

联想起他刚刚在卫生间里磨蹭了那么久,该……该不会叶天说的都是真的吧!

“快走吧,演唱会应该快开始了。”叶幸催促她。

白丁回过神来,忙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人声鼎沸的会场。无数的歌迷举着大幅的海报,拿着萤光­棒­在等待演出的开始。

“哇,居然在最前排耶,你怎么弄到这个票的?”白丁兴奋地在位置上坐下,回头问叶幸。

“托朋友买的,你喜欢就好。”叶幸笑着道。

“喜欢喜欢,我喜欢!”白丁一个劲儿地点头。

叶幸眯了眯眼睛,笑。

就在这时,会场的大灯突然灭了,四周变得一片黑暗。然后在刺耳的尖叫声中,一个脸上画着妖异图案的男子出现在舞台正中央的光束内。

开场便是一曲劲歌热舞,会场里的尖叫声几乎要把体育馆的房顶都掀了开来。

“阿品!阿品!阿品!”白丁也跟大家一起挥着萤光­棒­尖叫。

偶尔一束光打进人海,扫过叶幸面无表情的脸,他眯了眯眼睛,舞台中间那个化着几乎辨不清真面目浓妆的男人,到底哪里迷人了?

光束滑过,他的眼前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闭上眼睛,他摸了摸左手的指环,­唇­边浮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叶幸站起身,用戴着指环的手去拉白丁,却拉了一个空。有些诧异地回头,却见白丁正意犹未尽拉着坐在旁边的人讨论着演唱会的盛况。

有人从他面前挤过,叶幸皱了皱眉,侧身让了开来,他极不喜欢人流密集的地方,尤其讨厌人挤人的感觉,只要一想到在这个几乎封闭的大会场里与那么多人共同呼吸着如此浑浊的空气,他就有些反胃。

好不容易等那些挤着他的人都走光了,可是等他站起身打算去找白丁的时候,她早已经随人流走出了会场。

然后头顶的大厅灭了。

四周重新归于一片安静和黑暗,仿佛那些喧嚣热闹都只是一场幻境般。

叶幸有先天­性­遗传的夜盲症,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就是一个瞎子,何况特制的眼镜又碎了。他静静地坐回原位,打算等工作人员发现他的存在再出去。

只可惜……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明明白丁就在他眼前,居然还是让她跑掉了。他抚了抚左手的指环,似乎很是惋惜,指环的外侧,一圈锋利的锯齿泛着幽蓝的­色­泽。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完美无缺的,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这具身体有多么的无能。从小到大,他扮演了无数个角­色­,完美的兄长,听话的儿子,优秀的学生,勤奋的学生会长。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学校的传言,嗬嗬,传说中完美无缺的白马王子。

事实呢?他有遗传­性­的夜盲症,严重的洁癖,还有神经质的强迫症。华丽的表皮下,却是腐烂难闻的真相。

可是这一切都可以改变,只要他可以杀了白丁。

“先生,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已经散场了!”收拾会场的工作人员终于注意到了他,跑了过来。

“能不能开一下灯?”叶幸微微仰起头。

“这个……”工作人员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我只是负责清扫的,你要找一个那个人才行。”他指了指站在舞台上的一个男人。

叶幸自然是看不见的,可是他不习惯求助于人,于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月­色­下的杀机

白丁一边兴致勃勃地和旁边的女孩一起回味着演唱会的盛况,一边随着人流走出会场,结果走到门口一回头,却发现叶幸不见了。

“怎么了?”刚刚建立友谊的司徒品粉丝会成员见她东张西望,疑惑地问。

“刚刚跟我来的那个人不见了。”

“你说你男朋友啊,他好像还在里面。”

“呃,他不是我男朋友啦……”白丁忙摆手,有些脸红地解释。

“哈哈,那个男生很不错哦,还是找一个比较现实一点的目标吧,阿品虽然完美,可是离我们的生活毕竟太遥远啦!”她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中自然就是欲盖弥彰了,于是那女孩笑着道。

“呃……”

叶幸是比较现实的目标?……对她来说,那也非常的不现实啊!

和新朋友道了别,白丁循着原路摸回了主会场,越往里走,人越少,最后便只有工作人员在走来走去收拾会场了。

转过弯的时候,白丁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狐疑地四下打量了一番。

一直隐身跟着她的白乙停下脚步,差点撞上了她。

“白乙?”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白乙稍稍怔了一下,她发觉他的存在了?刚要在她面前现身,却见她又笑着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傻的,那家伙不是还在家里睡着嘛。”走了两步又嘟囔,“奇怪,怎么感觉有谁一直跟着我?”

按原路回到会场里面的时候,她一眼便看到昏暗的灯光中,叶幸仍然静静地坐在那个位置上,此刻的他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总带着笑意的脸上一片淡漠,他的背脊挺得很直,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桀骜和孤单,但却又带着某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昏暗的灯光,暗沉的背景,特意作出古战场效果的舞台背景下,那一个坐在观众席上的少年看起来稍显单薄,但那单薄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气势,那气势带着淡淡的杀意,仿佛一个冷漠无情的王者正巡视着他的战场。

随即白丁被自己的幻想逗得差点笑出声来,胡思乱想什么呢,听演唱会听傻了吧。

“叶幸,你在­干­什么?”她出声喊他。

叶幸愣了一下,站起身来。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一个女孩并不算悦耳的声音在这空旷的会场响起。

“已经散场了呀,你睡着了么?”白丁笑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幸没有料到她忽然走得这么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一大步,结果绊倒在后排的椅子上,一ρi股跌坐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白丁忙跑上去扶他。

叶幸摇了摇头,难得的窘迫令他心生不快,于是本就寒芒闪动的眼中杀意更浓。既然她自投罗网,那他又岂能浪费这天赐的良机。­唇­边噙了一丝冷笑,他抬起戴着指环的左手,冷不丁覆向她扶着他胳膊的手。

只要那锯齿咬住她的­肉­,他便可以杀了她。

“没事就好。”白丁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杀意,只看到他紧抿的嘴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稍稍愣了一下。她差点忘记了,既然叶天说他­性­格龟毛,那么想必他不喜欢被人看到他尴尬丢脸的样子吧,这么一想,她难得体贴地松了手。

叶幸却已经来不及收手,指环的锯齿扣上了自己的胳膊,咬住了自己的­肉­,他疼得“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锯齿是特意喂了毒的,此时,那剧毒正沿着伤口透入他的血液,他的面­色­开始泛白,额头也冒出来冷汗来。

站在一旁的白乙这才惊觉白丁已经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他因为隐身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昨天又夜斗判官,导致他一时大意,没有发现叶幸的不对劲。集中了­精­神,他细细观察了一下叶幸,在看到叶幸额间那一道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符咒后,稍稍怔一下。

那是回魂符!

回魂符可以唤起前世的记忆,而眼前这个叶幸……

白乙的神­色­复杂起来。

他居然……是哥哥白甲的转世。

是谁?是谁对他使用了回魂符?是谁唤起了他前世的记忆?目的又是什么?

“叶幸,叶幸你怎么了?”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他变得煞白的脸­色­,白丁慌忙伸手去扶他。

叶幸闭了闭眼睛,咬咬牙,再一次飞快地伸出左手。

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白乙指尖轻弹,一滴透明的水珠扫在那指环上,瞬间将那致命的毒指环融解。

叶幸悚然一惊,这才惊觉暗处还有人,但那惊诧也只是一瞬间,然后他迅速恢复了镇定,闭上眼睛稍稍喘息了一下。

“叶幸,叶幸,你没事吧?”

那个聒噪的声音还在耳边响,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没事,你先走吧。”

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下手了。

周围一阵安静,在他以为她已经走了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拉起了他的胳膊。

“你……”

白丁将他的手臂拉到自己的肩上,然后一手扶住他的腰,将他架了起来,“哎呀小心点,这灯光太暗了,散场也不清点一下人数,真是的。”似真似假的抱怨着,白丁抬脚踢开过道上的易拉罐。

“放开我。”叶幸皱眉。

“不要啦。”

“放开。”叶幸的声音沉了沉。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又不能自主,这些不确定因素令他烦躁不安。

白丁安静了一下,却没有松开手,随即又笑嘻嘻地道,“跟你说哦,我小时候都是在山里长大的,力气可是大得很,你现在身体又不好,肯定打不过我。”

闻言,叶幸稍稍警觉起来,她之前那副大咧咧傻乎乎的样子是假装的?她是不是在玩扮猪吃老虎?其实早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吧。他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比如说……曾经在某条河边,当时还是狐妖的她为了讨白乙的欢心,差点杀了他。

他早该想到,既然她前世是狐妖,那么现在的她虽然还没有开窍,可终究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么一想,叶幸更警惕了。

这下才是误会大发了,白丁见他沉默,以为自己的玩笑有了效果,笑眯眯地扶着他往外走。

走出体育馆,外面月­色­正明,繁星点点,白丁仰着脑袋望了望璀璨的星空,然后侧头看了一眼叶幸,他正面无表情地双目直视前方。

夜已经深了,体育馆外面竟然已经找不到一辆出租车,白丁紧紧搀扶着叶幸,有些担心,“你还好吧?”

叶幸抿了抿­唇­,冷哼,“既然已经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说好说。”白丁自然而然地将这话理解为他在开玩笑……

只是既然还能开玩笑,说明他应该没有大碍吧……

这话听在叶幸耳中,自然又是另一番意思,他越发的不快了。感觉她正扶着他下台阶,叶幸故意脚下踩了一个空,趔趄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地摔了下去。白丁吓了一跳,慌忙拉住他,结果反而被他一起扯下了楼梯,白丁担心他的身体,咬牙直接当了他的人­肉­垫子。

吃痛的哀叫一声,白丁背部落地,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你没事吧?”

叶幸似乎有些发愣。

“我没事,还好楼梯不高。”见他不答,白丁又道,全然不知道如果刚刚不是白乙暗中托了她一把,她那么摔一下,肯定得去掉半条命。

“为什么……”叶幸使不上力气,眼前也看不见,可是却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作了他的垫子。

“哎?”白丁眨巴了一下眼睛,笑了起来,“大概命中注定要还你这一下吧。”

“还?”

“对哇,校庆那天,我被他们设计在天台上下不来,要不是你帮我,我还不知道要被晾到什么时候呢。”白丁­干­脆躺在地上,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笑着道,“下楼梯的时候,你又帮我挡了一劫呀,这次当还你了。”

叶幸沉默。

“喂,我说,你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要不我叫救护车吧。”她又问。

叶幸挣扎了一下,想爬起来,结果手一撑,碰到一团软呼呼的东西,立刻烫着了一般缩回手去。

白丁也被吓了一跳,咳了一下推开他,跳了起来。

“喂,瞧我看到什么了!叶天,大半夜的在这里和妹妹约会呐!”冷不丁地,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笑着道。

白丁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然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大约有十几个社会青年,一看就是不良一类的。

“哇噻!这么丑你也敢泡!”当中一个卷卷头的似乎被白丁的尊容吓了一跳,怪叫起来。

“你们认错人了。”坐在地上的叶幸知道他们把他错认成叶天了,淡淡开口。

“认错?你小子进炉子化成灰老子都认得出来,怎么,有胆打我兄弟,不敢承认吗?”卷卷头不屑地冷笑。

白丁也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她果然跟叶天犯冲,那个家伙肯定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了,现在他们把叶幸当成叶天了。

叶幸皱了皱眉,强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白丁,你先走。”

她是千年狐转世,只要杀了她,便可夺取内丹收为己用,有了千年狐的内丹,即使本身资质不佳的他,也可以修仙。

只是……他断然不会让她伤在这群混混手里。

白丁看他面­色­苍白,明明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却还这样逞强,后退一步扶住他,“你又不是叶天,哪里会打架,何况你现在身体又不好。”

见他们磨磨叽叽的,十几个社会青年已经围了上来,摩拳擦掌准备开打。

“给我打!”卷卷头一声令下,众人直扑了过来。

白丁将叶幸拦在身后,一拳击中卷卷头,再准备挥第二拳的时候,已经被人捏住了拳头。

“看不出来啊,还蛮辣。”有人调笑着一拳挥了过来。

白丁下意识闭上眼睛。

拳头久久没有落下,白丁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呆住了,本该好好睡在家里的白乙竟然就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拦下了那一拳。

“白……白乙?”她喃喃。

听到这个名字,叶幸猛地一僵,随即扯出一丝冷笑。

白乙口中溢出一丝血来,长时间的隐身让他本就有些虚弱的灵力越发的不足。况且清高如他,自幼在皇家长大,哪里见识过这般市井泼皮的打法,一个不慎,脸上便挨了一拳。

白丁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扯乱了他的头发,甚至弄坏了他的衣服,然后鼻子忽然感觉到有些酸楚。

“笨蛋。”她低低地咕哝了一句,将叶幸扶到一旁,冲进了那堆人中,把打伤了白乙的人一顿饱揍,“混蛋,敢打我师父!”

大概白丁的打法太过凶猛不要命,一时竟然震住了那班小混混,待他们回过味来的时候,那个被白丁踩在脚底下的家伙已经被揍得跟猪头一样了。

“连我师父都敢打!他是仙人!仙人!打了他小心雷劈你呀!”白丁龇着小钢牙咆哮。

“白丁。”白乙轻轻拉住她。

“喂,你不是会法术吗?用法术揍他们啊!”白丁回头瞪着他嚷嚷,“­干­什么傻瓜一样被人打!”

“法术不能对凡人使用。”白乙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屁规矩!”白丁哼了一声。

“这两个神­精­病!给我打!”这下那群小混混琢磨过味儿来了,怒气冲冲地再度扑了过来。

白乙被他们拉扯着,一时顾不上白丁,眼见着她被人打得眼角青了一块,一惯平静无波的眸中渐渐聚了怒意。

四周温度骤降。

等那些混混们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白乙已经挥袖放倒了一片。

“鬼……鬼啊!!!”卷卷头一回头,只见银­色­的月光下,一袭白衣的古装男子掌中泛着凛冽的剑气,吓得连滚带爬地逃。

白乙眯了眯眼睛,指尖弹出一枚冰片,正中那人眉心。

“喂……他不是死了吧。”白丁打了颤。

“只是取了他的记忆。”

“哦。”白丁吁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白乙,斜眼觑他,“不是说法术不能对凡人使用么?”

“没事吧。”他答非所问,抬手轻按她的眼角。

“疼疼疼……”白丁吸了一口气,然后怒目瞪他,随即嘿嘿地笑。

白乙被她笑得有些发毛,“怎么了?”

白丁冷不丁地伸出手,按住他的­唇­角,白乙感觉­唇­角一痛,自然知道这睚眦必报的丫头在报仇了,微微笑了起来。

“喂?笑什么?不痛吗?”白丁不爽地瞪他。

“痛。”

“嗯,痛就好。”白丁点点头,甚为满意,然后回头找叶幸,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吓得忙跑了过去。

“他中毒了。”

“啊?”白丁愣了一下,忙掏出手机,“喂,120吗?这里有人中毒啦!”

­奶­牛

夜风微凉,路边的绿化树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白丁跟120讲清了地址,便扶着昏迷中的叶幸坐到台阶边,然后紧张兮兮地低头看他,叶幸正闭着眼睛,柔软的黑­色­短发覆在她的膝上,暖暖的,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不如,通知他家人来接吧。”身后,白乙忽然开口。

“哦对,要跟他家里人讲一下。”白丁点点头,从他身上搜出了手机,查看通讯录。通讯录里只存了四个人,爸爸、妈妈、弟弟、白丁……

白丁的脸不由自地烧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趴在她膝上的少年,注意到他的额上有冷汗渗出,她忙拨通了“妈妈”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试着拨“爸爸”的号,得到了一样的回应之后,白丁磨着牙按了“弟弟”的号,一阵“死了都要爱”的嘶吼彩铃之后,电话通了……

“喂,优秀的哥哥也会彻夜不归么?”电话刚通,便传出一个极欠扁的声音。

“是我。”白丁没好气地哼了哼。

“白……丁?!”叶天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们在一起?”

“是啊,我……”白丁的话还没有讲完,便被叶天的咆哮打断了。

“有没有搞错!都已经凌晨一点了!你是高中生吧,这个时候还不回家在­干­什么!为什么跟那只笑脸猫在一起!他不是好东西你给我小心……”

白丁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闭了闭眼睛,深呼一口气,以比他更响亮的声音大喊,“闭嘴!”

“你……”叶天被她吼得噎了一下。

“你哥中毒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爸妈手机打不通我只好跟你联系,我现在体育馆门口。”白丁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径自说完,将电话挂了。

耳边的聒噪让叶幸不适地皱了皱眉,迷迷糊糊间,他勉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在此刻,他的眼前漆黑一片,连夜空的星星都离得那样遥远,远到他无法看清,可是隔着那一副碍眼的黑框眼镜,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此刻却仿佛比夜空的星星还要璀璨。

“叶幸,叶幸你醒了么?哪里不舒服?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应该马上就到了。”白丁见他睁开眼睛,忙连珠炮似的说着。

叶幸被那聒噪的声音嚷嚷得头痛,却终于能够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双眼中挪开,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她的膝上。

“你怎么会中毒的?我记得你没有吃什么东西呀。”白丁按捺不住好奇,问。

叶幸闭了闭眼睛,回想之前的行为,觉得自己蠢透了,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最佳写照,尤其此时再看看白丁一副完全不在状况中的表情,他更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咦……你在笑什么?”见他微微扯起­唇­角的样子,白丁呆了呆,他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呀。

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叶幸微微动了一下,发觉自己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量,只得仰头看向那双眼眸,“我要回去。”

按理说……白马王子的请求是一定不能拒绝的,何况此时,王子正无力地靠在她膝上,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更是引得某人母­性­大发,问题在于……

“你中毒呀,不是应该去医院么……”白丁苦恼地道。

仿佛为了印证白丁的话似的,叶幸挣扎了一下,再一次堕入黑暗之中,失去了知觉。

见他无力的闭上眼睛,白丁心里惊了一下,慌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觉到指端的温热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担心,他没事的。”白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又道,“他中的毒很蹊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毒虽然凶险,却对主人无害,所以此时的叶幸虽然看起来昏迷不醒,其实正在自行排毒。”

“主人?”白丁愣了一下,回头看向白乙,“你的意思是……”叶幸想杀的是她,只是误伤了自己?

白乙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白丁不敢相信。

“他是我兄长白甲转世,我们……有一些宿怨。”白乙试着解释他们的关系,“不知道谁对他使用了回魂符,唤起了前世的记忆。”

白丁僵住,缓缓低下头,看向靠在她膝上的少年,莫非一直躲在暗处想置她于死地的人……是他?

对她好是假的,从天台上救她下来也是假的,邀请她看演唱会……只是引她上钩的诱饵……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渐渐近了,那尖锐的声音刺破的了夜的宁静,引得人心慌慌的,白丁茫茫然抬头,看着白­色­的救护车停了下来。

有工作人员拿了担架下来,扶着叶幸躺了上去,白丁怔怔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小姑娘,你不上车么?”有人问。

白丁摇摇头,继续坐着。

救护车呼啸而去,白丁低着头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望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回家吧。”白乙轻声开口。

“你怎么会来,不是应该在家里睡觉么。”白丁没有回头,只道。

白乙沉默。

“不能隐身就不要死撑,好好跟我讲不好么。”白丁哼了哼。

平静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白乙点点头,想起来她背着自己看不见,又应了一声,“嗯。”

白丁站起身,拍拍ρi股,“好了,回家吧。”

“嗯。”

刚走下台阶,一辆嚣张的红­色­跑车急飙而至,一个漂亮的甩尾,车子停在了白丁面前。

“喂!你会不会开车呀!”白丁被吓了一跳,拧着眉破口大骂,一抬头,便看到叶天黑着张脸从跑车里钻了出来,看清他的模样后,白丁眉间的忿忿立刻转化为浓浓的惊愕,然后又转化为不可抑制的笑意。既然不可抑制,白丁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强忍着,便抱着肚子“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到直不起腰。

见她笑得这样夸张,叶天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一下子充血了,他他他……他走得太急,忘记换衣服了……

嚣张惯了的不良少年此时一身黑白相间的­奶­牛带帽连体睡衣,大喇喇地出来在午夜的大街上。

白丁又看了看帽子上那两只耷拉着的绒布耳朵,一边笑得直抹眼泪,一边冲他竖了竖大拇指,“非常可爱!”

叶天“轰”地一下红了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笑够了没!”叶天咬牙切齿,视线落在站在白乙身一的那个奇怪的古装男子身上,眯了眯眼睛,“叶幸呢?”

“被救护车接走了。”白乙抹了抹笑出来眼泪,“他身上有手机,医院的人会跟你联系的,我走了。”说完,便拉了白乙就走。

“站住!”叶天拦住她。

“­干­嘛。”白丁抬眼觑她。

“叶幸……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中毒?”

白丁抿了抿­唇­,然后咧开嘴,“大概吃坏肚子吧。”

白乙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自然落入了叶天的眼中,再看看白丁一脸“我有事可是就不告诉你”的表情,他皱了皱眉,“上车,我送你。”

“咦?”白丁眨了眨眼睛,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会如此好心”。

叶天气闷,“上不上车,不上我走了。”

“坐!为什么不坐!我住天苑小区!”报上地址,白丁拉开车门,将白乙推进车里,然后自己也坐上了车,这大半夜的肯定打不到出租车,而且这里离家那么远,步行回家也不现实。

一坐上车,白乙的脸­色­便变了。

“吃粒话梅会好点。”白丁掏出话梅袋,塞了一粒在他嘴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从舌尖泛开,果然是舒服了一些,白乙回头看了白丁一眼。

“不要乱动,不舒服就靠着我。”白丁白了他一眼,拉过他的左手,轻轻按压虎口和手腕的中间位置,“我从网上查到的,可以缓解晕车症状。”

“多谢。”虽然不甚了解她口的“网上”是什么东西,可是她为他费了心思却是勿庸置疑的。

驾驶位的叶天瞄了一眼后视镜,便觉得气有些不顺,忍不住讥笑道,“不是吧,堂堂男子汉,还晕车?”

“晕车和男子汉有什么关系?”白丁习惯­性­跟他抬杆。

叶天哼了一声。

“喂,­奶­牛,你走错路了,左转左转。”白丁提醒。

叶天差点岔了气,一个急刹车,车子停了下来,他回头狠狠瞪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急刹车对于晕车的人来说简直要命,白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叫你­奶­牛啊!你不知道他晕车么?”白丁气得嚷嚷。

叶天连连深吸呼,暗示自己不要被她气死,气死太不值了,正在做着心理建设,手机响了,他随手接了起来,还在“呼呼”地喘粗气,“什么?睡觉?”刚说了两句,叶天的脸­色­更­精­彩了。

掐了电话,叶天狠狠瞪向白丁。

“怎……怎么了?”白丁怀疑他要被气疯了……

“医生说,叶幸只是睡得太沉了。”叶天­阴­森森地道。

睡?白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白乙说过的,那毒虽然凶险,却对主人无害,所以他自己已经将毒素化解了吧。

“喂,你……”见她神­色­有异,叶天皱了皱眉。

“没事就好。”白丁点点头,打断了他的话。

“你有事瞒着我。”叶天看着她。

“你想太多了。”一直沉默的白乙轻声开口。

叶天扫了他一眼,见他虽然脸­色­苍白,眉头微皱,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可是说话却依然波澜不惊,十分平稳。

这个男人,不容小觑。

白丁推开车门,拉着白乙下了车,“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去接你哥吧。”说完,转身就走。

叶天坐在车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气得捶了方面盘一拳,结果不小心摁到喇叭,刺耳的喇叭声反而吓了自己一跳。

走在前头的白丁显然也被喇叭声吓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

路灯下,她的脸­色­十分苍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天居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失望和悲伤。

愣了一下,叶天暗自笑话自己,离得那么远,哪里看得清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何况还隔了一副那么大的黑框眼睛。嘿,那还是他买给她的呢。

掏出钥匙开了门,白丁默默弯腰拿了两双拖鞋出来,瞧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没有换鞋便走进房间,摘了眼镜,倒头便睡。

白乙站在门口,看着­干­净整洁的地板上一串淡淡的脚印,孤零零的。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白丁睁开眼睛,摸出眼镜戴上,走进卫生间洗漱了出来,便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了,仿佛昨天的悲伤沮丧和失望都已经在梦里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没事吧。”白乙问她,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担忧。

“什么事都没。”白丁笑出一口小钢牙,“今天去逛街吧,帮你置办一身行头,省得你天天穿着这古装招摇过世。”

有种倔强,越悲伤,便笑得越灿烂。

“好。”白乙应,几乎要不忍再看她的笑脸。

以前他怎么没有注意过,她笑着耍赖的时候,她缠着他不放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带着什么样的神情呢?

那时,她问他,你既喜欢她,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然后娶她?

他说,你是妖,不懂人的情。

她……真的不懂么?

他从崖底一跃而起的时候,将手中的剑刺入她的心口,他声声质问。

“白丁,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踏出家门半步,为何不信守诺言?”

“白丁,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再造杀孽,你为何要对佳容下此毒手?”

那时,他已然将剑刺入她的心口,他又何曾想过要听她的解释,她的苦衷。

她也没有解释,没有回答,只是仰头望天,眼中一片空茫,那时,她在想什么?

即使转世,她表面横行霸道、粗鲁不文,却始终嘴硬心软,会关心他坐车是否不舒服,会关心他隐身时间长了有损身体,会这样假装不在意地关心他。

在一间小饭馆解决了午餐,白丁便带着白乙直奔商场。

“怎么了?”踏上电梯,回头却见白乙愣愣地站在电梯下发呆,白丁笑了起来,飞快地踩着节奏以比电梯更快的速度往下跑,然后拉着白乙一起踏上电梯。

白乙疑惑地看着会自己动的台阶。

“这叫电梯。”

“不好。”白乙摇头。

“呃?”

“连上台阶都不愿意花费力气,如此贪图安逸。”白乙一脸的不赞同。

白丁“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可不是么,还有更奇怪的呢。”

“什么更奇怪的?”白乙好奇地看着她。

“唔,连上台阶都不愿意花费力气,却会花钱去健身房专门出力哦!”白丁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花钱出力?”白乙微微睁大眼睛。

“嗯,付了钱专门找个器材折腾力气,叫锻炼身体。”

白乙连连摇头,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

自然,白乙的装扮样子也引起了路人的侧目,只不过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只当是哪个电视台又在做节目,或者拍摄穿越题材的电视剧。

找了一间男装店,白乙在店员花痴好奇的目光中挑了两件衣服塞给站在一旁的白乙,“去里面试试看。”

换下古装,穿上一身米­色­的休闲装和牛仔裤,白乙走出换衣间的时候,赢得了一堆花痴的目光。明明很廉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然一点也没有廉价的感觉。

看到白丁张着嘴巴看他,白乙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注意到他眼里的笑意,白丁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勉强……还可以见人。”

如此言不由衷的话,得到了大部分店员的鄙视。白丁赶紧付了钱,拉着白乙灰溜溜地走了出来,又拐进鞋店买了两双运动鞋。

女生逛街的­精­力是恐怖的,走了一下午,白丁依然­精­神奕奕。

回家的时候,已经近傍晚了,刚到小区门口,白丁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掐断了。

是叶幸。

那个……想杀她的人。

“唉,要不我报警好了。”白丁似真似假的说着。

“报警?”

“嗯,就是到衙门官府报案去。”白丁龇了龇牙,“说有人要谋杀我。”

可是警察管得了前世今生,管得了阎君判官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白丁感觉全身泛力。

白乙没有出声,他知道白丁不会,叶天问的时候,她便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她并不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要担心,有我在。”

白丁愣了一下,然后笑成了一朵花,“那是那是,你是我师父嘛。”

“师父?”身后,一个奇怪的声音。

白丁唬了一跳,叶天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就是那个碍眼的家伙。

“你来­干­什么?”白丁戒备地瞪他,莫非他和叶幸是一伙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唔,我……”叶天挠了挠脑袋,他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就开车过来了……

看他吱吱唔唔的样子,白丁更坚定了自己的怀疑。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叶天见她一脸怀疑的样子,炸毛跳了起来,“大爷我是觉得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才来问个究竟的!”说着,又指了指一身休闲装的白乙,“还有还有,你这个总喜欢奇装异服的家伙,别以为换了身衣服我就不认得你了,说是什么师父,怎么看都很可疑的样子!”

白丁瞪大眼睛,算是服了他了,居然真的可以理不直气也壮,闭了闭眼睛,她磨着牙送了六个字给他,“关你屁事,­奶­牛。”

这个诡异的称呼让叶天再一次炸毛了……

“那你讲,他是谁?”叶天磨着牙跟她杆上了。

白丁皱了皱眉,白乙的身份肯定不能讲,如果他真跟叶幸是一伙的,告诉他会有麻烦,如果不是,告诉他麻烦更大。

“他是我家庭老师,你有意见?”眼睛一转,白丁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家庭老师?”叶天看了白乙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是啊,学校门口的书吧你知道吧,他就住在那里,跟店主是兄弟。”一不做二不休,白丁­干­脆给白乙落了户。

“是么?”叶天看向白乙。

白乙点点头,没有异议。

此时,书吧大叔正抱着白小喵坐在电脑桌旁看美女,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奇怪了,谁在说我?”

“满意了?”白丁扬了扬粗粗的眉毛。

叶天碰了一鼻子灰,不爽地摸了摸鼻子,“哼,最好是,都奇奇怪怪,不知道在­干­什么。”

“奇奇怪怪?”白丁想了想,问,“叶幸怎么了吗?”

“哼,那么关心他自己去看啊。”叶天会错了意,不爽地掉头就走。

“喂,­奶­牛!你说清楚了再走呀!”白丁冲着他的背影嚷嚷。

叶天冲她挥了挥拳头,没有回头。

“了不起什么呀。”白丁吐舌头做鬼脸。

“叶天是普通人类,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白乙笑着摇了摇头。

“嗯,我也猜到了。”白丁笑眯眯,“故意气他的,让他再欺负人!臭脾气的­奶­牛!”

你知道得太多了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一只快乐的小小鸟,小小鸟,飞呀飞呀飞呀怎么也飞不高……啦啦啦啦啦啦……”浴室里传出走调走得没谱儿的歌声,间或还伴着哗哗的水流声。

白乙站在窗前,窗外万家灯火一片璀璨,玻璃里反衬出他略显清冷的眸光。

白甲……

他的皇兄,白国的皇帝,佳容的夫君。

那些于他……都已经那么遥远,远得……只是前尘往世而已了。

叶幸,那个少年,就算他是白甲的转世,在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之后,也应该不复前世的记忆才对。

是谁对他使用了回魂符?

依稀仿佛间,一个­肉­嘟嘟的小男孩在捏他的脸颊,用­奶­声­奶­气却又有些嚣张霸道的口吻说,“小乙,叫哥哥。”

被捏住脸颊的他也是小小的个子,眼眶里含着两泡泪,乖乖地喊,“哥哥。”

“好乖,给你糖葫芦吃哦。”松开手,那­肉­嘟嘟的小男孩满意地摸他的脑袋。

时光荏苒,转眼间,胖呼呼的小男孩长成了青俊的少年,他站在他面前,满面­阴­鸷地盯着他,“明明我才是嫡长子,为何父皇立你为储君?为何?!”

他的眼中,满是不甘。

少年时的所有温情都变了味,父皇没有遵照祖制立嫡长子为储,引起了众臣的不满。白甲和白乙也不再只是单纯的兄弟,大皇子和太子,两个名词明显对立起来。

大皇子开始广罗门客,人人都说大皇子惊才绝艳。而新立的那位储君却常常不在宫中,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不论立贤还是立嫡,似乎都不该立二皇子白乙为储。

宫中的气氛不避免地一日比一日更加压抑,直到……苏丞相的独生女儿苏佳容的出现……

白乙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双阙山紫云殿,他去拜访师父,却看到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娃,粉雕玉琢似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

师父介绍说她是他新收的弟子,叫苏佳容。

自此,每次他去双阙山,那个叫苏佳容的女娃都会跟前跟后,嘴巴甜甜地叫白乙哥哥。

再一次见到苏佳容,是在他的生辰宴上,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那时,她正笑盈盈地跟大皇子说些什么,一回头,便见着他,只稍稍愣了一下,便欢喜地跑到他身旁,像往常那般拉住他的衣袖,“白乙哥哥!”

他笑着点点头,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努努嘴,“我爹说今天是太子生日,皇后娘娘点名要见我。”

“点名?”白乙很是不解。

“嗯,还不止我呢,京里的名媛淑女都到齐了,说是要选太子妃呢。”她贼兮兮地一笑,拉拉他的衣袖,“我连太子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凭什么让他选我呀,万一他是个脑满肠肥的小笨蛋怎么办!”

“……”白乙轻咳了一下。

“人家都说大皇子才厉害呢,我刚刚跟他聊过,果然不错。”苏佳容又凑近了些,悄声道,“我啊,听人家说太子又懦弱又胆小,还长了满脸麻子!”

白乙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八卦,苏佳容终于想起来要问这个。

那厢,大皇子白甲寒着脸走了过来,“太子,你跟苏小姐很熟么?”

“太子?”苏佳容左右看看,然后视线落在白乙身上,眼睛越瞪越大。

白乙微笑颔首。

苏佳容一下子憋红了脸。

后来,听说母后赐了一面令牌给她,可以让她在宫中自由出入,有传言说母后有意立她为太子妃。

大概就是这个传言压断了白甲心中最后一根弦,如果立苏佳容为太子妃,那么原本保持中立的苏丞相势必归入太子阵营。

白甲按捺不住了,他趁父皇病重领兵逼宫,废了他这个太子,将他软禁在寝宫。

成功夺权的他意气纷发,他微笑着看他,“皇弟,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白乙沉默。

“对,我就讨厌你这副模样,总是与世无争的样子,却处处挡在我前面!”他指着他的鼻子,声音那样尖厉。

被软禁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他每日练字看书,又修习师父传授的心法,过得也算悠闲自在,其实白甲是对的,他并不是适合当储君。

那个位置,更适合白甲。

然后……那一晚,与之前的很多个晚上一样,他一个人在书房写字,四周一个宫人都没有,十分安静,只听得窗外风声雨声连成一片。案上的烛火微微晃了一下,门被推开了,一只沾满了污泥的鞋子踏了进来。

“佳容?”待来人拉下斗蓬,他稍稍惊了一下。

被白甲软禁在寝宫半个月以来,他没有见到过一个熟人,乍然见到她,他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苏佳容站在门口,看起来十分的狼狈,鞋子也跑掉了一只,她急急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太子哥哥,陛下他……陛下他驾崩了!”

闻言,白乙面上煞白一片。

“是大皇子……大皇子在陛下的药里做了手脚……”苏佳容红着眼睛将抱在怀中的包袱塞给他,“大皇子登基后肯定不会放过你,这里有腰牌和一些衣服,你换了衣服赶紧出宫吧,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宫外接应你,你出了京就去云来镇云来药铺找一个叫徐鼎福的人,他是我远房舅舅,大皇子不会查到他的。”

“父皇临终前,说什么了吗?”白乙拿着包袱,垂眸轻问。

“没有,陛下那时已经神智不清了……”苏佳容哽咽着左右看看,凑近了他,低声说,“包袱里有陛下的遗诏,你带着遗诏去找徐鼎福,他会帮你的。”

这时,门外丧钟声骤然敲响,低沉暗哑的声音响彻皇城,宣布一代帝王的陨落。

苏佳容似乎被吓了一跳,含在眼中的泪珠儿滚落下来,然后她不顾宫中教条男女大防,忍住羞怯,泪盈盈地握住他的手,“太子哥哥保重,佳容在宫里等你回来,宫中一切有我和我爹照看着,我爹他答应我会保你登位。”

白乙没有应。

苏佳容纵使万般不舍,也知道不能再拖了,只说了一句“小心”便转身匆匆离开。

窗户被风吹开,书案上的蜡烛垂死挣扎了一番,终于灭了。白乙静静地站了许久,久得仿佛化成了一樽雕像。

门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白甲派兵将他的寝宫团团围住了。

风夹杂着雨从大开着的窗口扫了起来,书案上的宣纸被吹得到处都是,饱蘸了墨汁的毛笔滚落在地上,溅出一个大大的黑点,像一只幽黑的眼睛。

他捏紧了手中的包袱,推开门走了出去。空旷的房间,长长的走廊,门外黑压压一片的铁甲卫,白乙举步向前,没有半点雨沾上他的身,没有半丝风吹乱他的鬓发,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他的寝宫。

他们,看不见他。

御花园,秋千架,青石板的走道,他慢慢地走过,两个小小的孩童牵手走过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可是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么短暂,人长大了,就有贪念,贪念多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白甲的寝宫,将遗诏放在他的案头,他没有再留恋什么,转身离开。

“白乙,白乙!”浴室里,白丁扯着嗓门嚷嚷。

白乙愣了一下,他已经隐身了,谁能看到他?

“喂!白乙你睡着了么?!帮我把放在床头的睡衣拿来,我忘记拿了!”白丁大叫。

白乙猛地被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宛如大梦初醒,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依言从床头拿了折叠好的睡衣,拉开浴室的推拉门。

浴室里一片雾气缭绕,白丁正坐在浴池里,愣愣地伸着手,看着他。

看到坐在浴池里的白丁,白乙呆住,他刚刚思绪太乱,竟没有注意到推拉门有一条小小的缝隙,白丁从那缝隙里伸着手让他递睡衣给她……结果,他就这样大喇喇地拉开了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下一秒,浴室里响起了白丁高分贝的尖叫声。

白乙镇定地低头,闭上眼睛,将睡衣放到她手里,然后镇定地后退一步,关上门。

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惯不动声­色­的面颊上,染了薄薄的一层绯红。

浴室里的动静听在他耳中无比的清晰,白丁正悉悉唆唆地换着睡衣。白乙闭了闭眼睛,耳廓上殷红一片,然后只听得“咣”地一声,白丁大力拉开推拉门,气呼呼地走了出来,白乙微微僵直了身子。

久久,没有没有白丁的发飙声,白乙稍稍侧了侧了头,便见白丁抱着一个绒毛娃娃,趴在床上睡着了……

大概是白天逛街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她看起来睡得很是香甜。

白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因为泡澡的关系,她的脸上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润泽如上好的珍珠。

他看得出了神,如果此时他能够看到自己的眼睛,定会从那从来都是古井般的眸中看到丝丝涟漪。

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拉回自己的理智,他暗自心惊。

这样的情绪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许久,他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房间里低低响起。

抬起手,他在她的眉心处轻轻画了一道符。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白丁从枕头下面摸出眼镜戴上,下意识回头找白乙,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正打算跳下床,她忽然感觉被子被什么压住了,低头一看,便看到正侧身趴在床沿上的白乙,他依然一身白衣飘飘的古装,特殊质地的衣料因为皱褶处而显出特殊的美感,发丝稍显凌乱地散在床边。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都是静止的,却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像是画中人。

白丁定定看了他半晌,然后缓缓伸出手,食指凑到他的鼻端。

有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指上,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感觉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些好笑。就算没有鼻息又怎么样,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垂下眼帘,白丁想收回手,却感觉手上却微微一紧。她愣了一下,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幽黑深沉如深潭的眸子。

他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他轻声说。

白丁有些尴尬地甩开手,嘴里咕哝了一句,“谁管你。”

“并不是因为隐身才会发困……”他犹豫了一下,怕白丁以为他是因为隐身跟着她才会再次伤了原气,想解释,又有些赧颜,“……大约是昨日太过劳累所致。”

白丁看着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因为……白乙竟然会因为逛街而累到睡着?原来陪女生逛街的杀伤力那么强大,不管是不是人类,陪一个女孩逛一天街的下场都是累到毙么……

轻咳一声,她淡定地起身推开窗,早晨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她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精­神大振,转身哼着歌去洗漱。

白乙坐在床边看着白丁走出卫生间,开始收拾书包,便默默地找出昨天买的休闲服,自己换上。

“你也要去?”见他这副模样,白丁了然。

白乙点头。

想想自己的处境,白丁也没胆子拒绝,再看看白乙一身休闲服,却披着一头长发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根黑­色­的发带和一把牛角梳,对他招招手,“把头发扎起来吧。”

白乙看着站在窗边拿着牛角梳对自己招手的白丁,仿佛又看到那一袭红衣的少女正冲着自己笑,她眯着眼睛,勾着­唇­角,明明是诱惑的神情却带了三分的稚气。

她正抬手轻轻晃着手中的梳子,宽大的衣袖滑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胳膊,然后拖了长长的尾音,用软软的声调说,“白乙,我帮你梳头呀~”

那一笑,恰如春风拂面。

他有些失神地走到她身边,背对着她坐下。

白丁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乖乖背对着自己坐下的白乙,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帮忙梳头?再转念一想,他是仙人嘛,自然不会做这样的琐事,便挑了挑眉,心安理得地伸手覆上那泛着浅浅流光的长发。

微凉的触感,如上等的丝绸一般,白丁轻巧地用牛角梳细细梳过一遍,然后拿发带系上,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此时做起来却是异常的得心应手,仿佛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窗外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小鸟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白丁回过神,看着他的背景讷讷地开口,“好了。”

“多谢。”白乙起身,对她微微一笑。

白丁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差点忘记了呼吸,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如慢镜头一般,变得十分缓慢,只有那一抹微笑在无限的放大。

“白丁?”白乙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伸手触了触她的额。

白丁眨了眨眼睛,脸上忽然烧红一片,一眼望去,竟像要沁出血来一般,然后她仿佛被烧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转身就窜出了房间,一边跑还一边欲盖弥彰地嚷嚷,“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殊不知,对某些人来说,迟到不就是家常便饭么……

站在原地的白乙收回手,笑着摇了摇头,拎起她遗忘在桌上的书包,跟了上去,“白丁,慢些,仔细摔着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有多正确一样,大步跑在前头的白丁刚下了楼梯,脚下便是一滑,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不是让你慢些么。”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女孩,白乙轻叹着伸出手。

白丁扁着嘴,死死瞪着那双修长漂亮不似凡人的手,“你这乌鸦嘴!”

白乙轻笑。

听到他的笑声,白丁愣愣地抬头,看着白乙站在她面前,笑眯了眼睛。

记忆里……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他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连笑,都是一惯清清冷冷的,带着莫名的疏离。

可是这一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唔,也许比普通人帅了那么一点点。

“地上凉。”他笑着,手又往前送了送。

白丁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即使穿着廉价休闲服,也依然气度不改的白乙,忽然想了坏心。手用力地在地上蹭了蹭,她用乌黑的爪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感觉到掌心的温度,白乙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温和起来,白丁冲他做了鬼脸,甩开他的手,继续大步向前。

白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污黑一片,不禁再一次为她孩子气的举动失笑。他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公交车到站为止,在看到远处缓缓驶来的公交车时,那一抹和煦如暖阳般的笑容便冻在了脸上,僵住了。

白丁回头冲他龇了龇小钢牙,悠哉游哉地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冲他扬了扬,大步跨上车,将硬币丢进投币口,然后又回头冲白乙抛了一个媚眼,“老师,上车呀~”

候车亭上的人忍不住集体抖了一下,体会到了恶寒的感觉。

白乙轻咳了一声,上了车。

一阵七晕八素之后,公交车终于在校东路停下,神清气爽的白丁扶着面­色­青白的白乙下了车,志得意满地晃进了学校门口的书吧。

“大叔,我来了!”一脚踹开大门,白丁中气十足的嚷嚷。

“再被你踹几下,这门就该寿终正寝了。”正拿猫粮喂白小喵的书吧大叔淡定地回头。

“喵~”优雅地蹲坐在书桌上在书吧大叔掌心舔食的白小喵动了动耳朵,扭头看了白丁一眼,软绵绵地叫了一声,然后纵身轻巧地跳下书桌,踩着漂亮的步伐,翘着尾巴走到白丁身边,蹭了蹭她的腿。

“嗯哼,你这小没良心的,别来套近乎,我们还在冷战中呢。”白丁气呼呼地说着,无视了白小喵,将白乙扶到沙发边坐下。

“晕车真作孽哟。”看了一眼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的白乙,书吧大叔深表同情。

“猫哭耗子。”白丁翻白眼。

“呀,白乙,丁丁说你是耗子。”书吧大叔告状。

“幼稚也是一种病。”白丁不屑地撇嘴。

“丁丁在夸我有童心么?”书吧大叔眼睛亮晶晶地装纯洁。

白丁再度翻了个白眼,然后摸了摸鼻子,“呐,大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书吧大叔闻言,立刻一脸戒备状,夸张地缩进了大皮椅内,“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白乙不是人,你知道吧。”白丁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准备摊牌。

不是人……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是味儿呢……白乙摇头。

书吧大叔有点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了吧,上次那个家伙还指着自己说“不是人”呢,现在也有这么一天了吧,正得意着,忽然想起白丁的话,直觉不想搅进这团浑水里,忙下意识地摇头。

“不要否认了,你明明知道他会隐身,上次跟你讲的时候,你也没有太惊讶,你还知道勾魂香!”白丁森森地咧开嘴巴,镜片一闪,用柯南的语气说,“真相只有一个。”

大叔抽了。

“呐,大叔,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说的。”语气一转,白丁略带讨好地凑到他身边。

“别别别,你千万别把我当自己人……”书吧大叔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连连摆手。开玩笑,上次她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就开始免费拿他店里的书,而且大部分都是有借无回,上上次她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蹭饭没商量,还搅和了他难得的艳遇,再上上次她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大叔~”白丁作撒娇状。

书吧大叔搓了搓手臂,感觉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其实我也没有别的目的呀。”白丁嘿嘿地笑,“白乙在这里需要一个不让人怀疑的身份,我已经告诉别人他是你兄弟,目前担任我的家庭老师。”

“你你你……你这是先斩后奏,强行上户!”书吧大叔咬着小手绢含泪指控。

“我要迟到了,你照顾一下你兄弟哈!拜拜~”白丁甩了一个飞吻,跑出了书吧,留下一脸悲愤的书吧大叔。

“给你添麻烦了。”难受的感觉过去了,白乙坐直了身子,淡淡地开口。

书吧大叔浑身一个激凌,下一秒便笑得比春花更灿烂,“不麻烦不麻烦,荣幸之至啊!”

“你……”白乙看着他。

“嗯?”书吧大叔被他盯着全身发毛。

“好假。”白乙一脸正直地吐槽。

书吧大叔老泪纵横。

书吧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话说,你就这样让丁丁一个人去学校?”书吧大叔耐不住寂寞,打破了沉默,八卦兮兮地问,见他不答,又添油加醋道,“你放心么?那个学校里可是藏龙卧虎呢。”

“与其一昧保护,不如让她成长。”白乙淡淡开口。

“哦!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书吧大叔一脸“真相了”的夸张表情。

“我会渡她成仙。”白乙顿了顿,“我答应过她。”

“真是遵守承诺的男人啊!”书吧大叔握拳作热血状,然后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于是你就利用白甲的出现,­干­脆把这当作丁丁修行的契机么?”

“你知道得太多了。”白乙淡淡瞥了他一眼。

“啊啊抱歉……”书吧大叔汗毛直竖,忙一把抱过白小喵,挡在胸前。

在他的印象里,所有的小说漫画电视剧集里,“你知道得太多了”这句台词的出现一定会伴随着杀人灭口的情节啊……想到这里,书吧大叔又抖了抖。

兄弟

白丁踏着晨光走进校门的时候,心情还是挺好的,结果一抬头便撞见了学生会在查勤。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她赶紧大步往里走。

“那位同学,前面那位同学等一下!”有人大喊。

白丁自动屏蔽了那个声音,脚下走得更快了。

“喂,叫你呢!”有人一把抓住了她。

“­干­嘛?”白丁不爽地扶了扶眼睛,回头看向那个手臂上戴着风纪委袖套的女生,明知故问。

“你没有穿校服。”那女生皱起眉头。

“嗯。”白丁点头。

“你哪个班的?!”见白丁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那女生恼羞成怒。

“你知道的啊,高二三班。”白丁十分习惯地报出自己的班级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逮住了。

“你!”那女生气结,“怎么会有你这样皮厚的女生!”

“怎么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自白丁身后响起。

白丁一下子僵住了。

……是叶幸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哦对,他是学生会的会长……可是他堂堂一个会长,­干­什么那么屈尊来学校门口查勤?

“会长,这个女生没有穿校服,态度还那么恶劣!”被白丁气得七窍生烟的女生赶紧向会长告状。

“她是我朋友。”学生会的会长大人微笑着说。

这这这……公然走后门?!

那女生磨了磨牙,心有不甘地瞪了白丁一眼,转身踩着重重的步子离开,那架势,仿佛是把白丁放在脚下踩似的。

知道叶幸就站在自己身后,白丁抿了抿­唇­,没有回头,捏紧了拳头,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进了校门。

叶幸伸出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落在她的肩上,只得僵在空气里。

“哟,伟大的万人迷,你做了什么事情让她看见你跟见了鬼似的?”叶天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自他身侧传来。

看着白丁已经跑远的背影,叶幸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然后微笑着侧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叶天,你没有穿校服,扣高二一班班级一分。”

叶天被噎了一下,瞪了这个明显在公报私仇的家伙一会儿,居然咧着嘴巴笑了起来,“怎么,气急败坏啦?我伟大的优秀的哥哥居然也有如此没有风度的时候呢,被扣分也值啊。”感叹着,他挥了挥手,大步走进校门。

叶幸微微锁眉,有些想不透刚刚白丁是怎么了,昨天给她打电话也没接……那天晚上,她似乎没有发觉他的意图啊,莫非……眯了眯眼睛,他想起那个身着白袍的男子。

他的皇弟,白乙。

是他告诉她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他就感觉一阵莫名的不舒服。

那一晚迷迷糊糊间,他看到的那双比夜空里的星星还要璀璨的眼睛,如果染上了厌惧……只是这么想着,他便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了眉头。

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里坐定,离上课居然还有一段时间,白丁稍稍黑线了一下……果然她一路狂奔的速度很惊人么……

顺了顺气,她低头从抽屉里拿出课本,结果一抬头,便看到袁佳佳和罗雪已经拖了椅子来坐在了她前面,此时正一脸诡异地盯着她看。

“­干­什么你们……”白丁被她们盯得有点发毛。

“嘿嘿嘿嘿嘿……”袁佳佳双手搭在椅背上,露出八卦兮兮地笑容,“前天晚上,你去体育馆看司空品的演唱会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白丁下意识反问,刚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果然,袁佳佳的眼睛立刻亮了,她炯炯有神地盯着白丁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飘向罗雪,露出一个蒙娜丽莎般的笑容。

“居然真的是你!”罗雪捧住脸,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梦游表情,“那个和叶幸学长一起走的女生……是你?!”

“你们看到了?”白丁皱眉。

“是啊是啊,我和罗雪也有去看演唱会,不过我们在后排,我就跟罗雪讲前面坐在叶幸学长身边的女生是你嘛,她还不信!”袁佳佳得意洋洋,“我的视力可以二点零的,怎么可能看错。”

“你们……还看到了什么?”白丁低着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唉,本来演唱会结束的时候,我们打算来打声招呼确认一下的,结果人太多把我们冲散了……”袁佳佳十分遗憾地说。

白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着恼,她为什么要为那种人紧张,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真面目才好呢,她恨恨地想。

袁佳佳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只得意犹未尽地收了话尾,和罗雪拖着椅子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第一堂课是语文课,苏玲玲在讲台上讲解《过华清宫》,白丁一手转着圆珠笔玩,一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白丁!白丁!”耳边忽然传来苏玲玲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白丁茫然转头,在指尖转动的圆珠笔“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在发什么呆!我叫你起来朗诵!”苏玲玲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白丁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板书,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喉咙,开始朗诵,“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弟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你来说说,这首诗讲了什么。”

“唔,是说李隆基宠爱杨玉环,给她吃荔枝。”白丁张口就答。

“……”教室里寂静半晌。

苏玲玲一脸的便秘表情,“更深一层的意思呢?”见白丁一脸的无动于衷,她决定对她加以适当的引导,“荔枝很难保鲜,有‘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的说法,唐明皇为了博杨贵妃一笑,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从岭南将鲜荔枝送到长安,这样的做法,又说明了什么?”

“果然是他自己想吃荔枝又怕人家说他是昏君,所以才把罪名按在可怜的杨贵妃身上的吧!”白丁一脸的恍然大悟。

苏玲玲的嘴角开始抽搐。

白丁兀自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然后又一脸愤愤的表情,“说什么杨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明明是李隆基那个腹黑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女人身上,让她背了所有的过错去死,还说什么红颜误国,他倒还落得个痴情的名声,哼!”

苏玲玲的脸开始扭曲。

“啊……这么说起来,其实他一开始那么宠她就是有预谋的吧……”白丁越想越可疑,再想想叶幸的事情,愈加的气不打一处来。

“白丁!”苏玲玲忍无可忍,打断了白丁的胡说八道。

“在!”白丁忙答。

“你给我闭嘴!!”

“……是你让我说的呀。”白丁扁扁嘴,揉了揉鼻子坐了下来。

不到两节课时间,高二三班的白丁再一次出名了……这次是一个关于杨玉环李隆基千古之谜的新论点。

“哈哈哈哈哈,那个四眼钢牙妹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居然说唐明皇宠杨贵妃是有预谋的……”学生会宣传部的孟清拍桌子狂笑。

正用笔记本电脑查资料的叶幸面无表情地回头,眼镜反光一闪,“你很闲?”

“唔,没,我很忙。”孟清赶紧收了笑,开始东翻翻西翻翻,做出一副他很忙的架势。

叶幸回头继续查资料,看了看时间,第四节课应该快下课了,他合上电脑,站起身离开活动室。

走到白丁的教室门口,他一眼看到了趴在桌上睡得口水横流的白丁。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白丁立刻睁开眼睛,抹一把口水,然后第一个站起身,冲出了教室,动作行云流水,炉火纯青,把讲台上的老师气得够呛。

刚跑出教室,白丁便不得不止住脚步,因为她见到了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她咬咬­唇­,低头就想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他拉住。

感觉到她猛地僵住,叶幸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已经知道了……

“你想­干­什么。”白丁没有看他,低着头问。

叶幸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沉默。

白丁甩了一下手,却没有甩开他,反而惹得他更大力地捏住她的手腕,她痛得皱了皱眉,感觉骨头都快要被他捏碎了,难不成他想在这里杀人灭口?这么一想,她不由得有些恼怒,抬眼看他,“叶幸学长,这里这么多人,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请收敛一点。”

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因为怒气而更加明亮,那双眼睛里不是他所想象中的厌惧,只有愤怒。

想到这里,他的手微微松了松。

由于正是放学高峰期,叶幸的出现引来了大批的围观,更令人错愕不已的是……传说中完全无敌的白马王子,校草排行榜第一名的叶幸,为什么会拉着这个排名十大母夜叉之首的四眼钢牙妹啊啊啊?!在学校八卦论坛里,这个四眼钢牙妹据说还为了叶幸的弟弟叶天跳过楼……这是怎么样一出扭曲的三角恋情啊……

最最扭曲的是……为什么故事的女主角竟是这副尊容啊……果然王子的审美观都是异于常人的么……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有些张扬的声音响起,瞬间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声。

围观的众人自动分开两排,故事的另一男主角闪亮登场。

黑­色­衬衫,修身长裤,外套一件休闲外套,扣子没有扣好,头发乱糟糟的,那一搓挑染的红­色­尤其惹眼。

叶天一手Сhā在裤袋里,一步三摇地走到白丁面前。

白丁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张狂的少年,脑袋里却自动浮现那一晚他穿着黑白相间的­奶­牛带帽连体睡衣的模样,还有那一双耷拉着的绒布耳朵……

“喂,你在发什么呆!”看到她眼睛里越来越明显的笑意,叶天立刻明白这个可恶的家伙脑袋在想什么东西,抬手往她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

白丁痛呼一声,用自由的那只手抚了抚额头,然后怒目瞪他。

“你来­干­什么?”叶幸眯了眯眼睛。

“哦,我听说为我跳楼的家伙被人欺负了,来瞧瞧。”叶天咧了咧嘴,笑道。

为……为他跳楼?!白丁瞪大眼睛,这个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家伙!正打算大声反驳他的话,却见他扫了自己一眼,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想要脱身就闭嘴”。

虽然忿忿不平,但两相比较,权衡了一下利弊,她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吱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叶幸松了手。

叶天哼了一声,拉起白丁的手,以胜利者的姿态大步离开。

“你你你……你慢点!”白丁被他拖着走了一路,好不容易走出了众人的视线,才甩手大喊。

真是的,腿长了不起吗?!也不看看她跟得有多辛苦!

“哦呀,抱歉,忘记你是小短腿了~”叶天耸耸肩。

“臭­奶­牛!”白丁磨牙,小短腿是她心底永远的痛!

叶天瞪她,这个过河就拆桥的家伙……

“喂,你跟叶幸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天好奇地问,叶幸那个家伙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还从来没有看到他为哪个女生这样过,但白丁怎么看也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吧……

该不会因为双胞胎的关系,那个家伙有了和自己一样怪异的品味吧……

啊呸呸,他的品味才不怪异,叶天瞪了一眼白丁,唔,这个家伙摘了眼镜还是蛮不错的……

他忽然警觉起来,那个家伙……该不会真的看上白丁了吧?!

“关你什么事呀!我们不是很熟吧。”被他莫明其妙地瞪了一眼,白丁懒得理这个表情丰富又怪异的家伙,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叶天被她那句“不熟”弄郁闷了,见她越走越远,忙喊她,“喂!你去哪儿?”

“吃饭。”吃饭时间不吃饭,她能­干­嘛。

“我请你呀。”叶天追上了去,几步追上她,走到她前面,双手Сhā在裤袋里,倒退着走。

“你在耍帅么?”白丁送了一个白眼球给他。

“大爷我本来就很帅。”叶天十分臭屁地道。

白丁一下子站住了,表情认真地点头,“嗯,我也觉得你很帅。”

叶天愣住,一抹窃喜爬上心头,脸上微红。

“不过,我觉得你穿­奶­牛装更可爱一点!”白丁咧开嘴巴笑,满出一口小钢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张微红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学校的绯闻流传速度堪比光速,白丁立刻就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走在校园里处处可以享受到众女生又羡又妒的目光。白丁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可以有这样的待遇,只是不知道如果她们知道叶幸的目标其实是杀死她,还有没有人会羡慕她……

下午刚下了体育课,白丁又被叶幸堵住了。

一见着他,白丁立刻防御全开,像个小刺猬似的恨不得竖起全身的刺。

“你不会异想天开想在学校里下手吧。”白丁摸了摸怀里的篮球,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拿铅球……

“你都知道了?”叶幸看着他,轻声问。

“嗯。”白丁咧了咧嘴,“我早该猜到的,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突然会注意到我,还约我看演唱会,不过我会赴约也很正常吧,毕竟每个女生都做过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梦,你可以理解的对不对,叶幸学长。”

“那白乙有没有告诉过你,前世,是他亲手杀了你。”看着白丁的眼睛,叶幸面无表情地说。

白丁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面­色­难看得有些可怕。

“我猜他一定没有说,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么可能跟你说呢?”叶幸冷笑。

“不准你说他坏话。”白丁瞪他,下意识要护着白乙。

“你还真是维护他啊,难道你不会害怕么,每天都跟一个前世杀了你的人在一起。”

“你有什么立场说他?一个为了皇位弑父杀君,陷害亲生弟弟,还用女人威胁他就范的小人。”白丁反­唇­相讥。

“你懂什么!”叶幸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有些激动起来,“就因为有个莫明其妙的道士说他是下世历劫的神仙,父皇就一昧偏宠他,处处以他为先,对我的一切努力都视而不见!明明我才是皇长子,明明他­性­格孤傲,根本不适合当储君,可是父皇竟然立他为太子!”

白丁皱眉,她从来没有见过叶幸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平时总是温和淡定,看起来万事都成竹在胸的他此时竟像一个受了委屈急欲诉说的孩子。

“我接任皇位之后每日勤于政务,广招贤才,虚心纳谏,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在位五十六年,虽不敢自夸创下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但至少做到边境无强敌窥伺,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抱紧了怀里的篮球,她有些讷讷的开口。

叶幸愣住,猛地收了口。

是啊,告诉她这些……又能怎么样?

白国早已经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就连史书上……都寻不到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他是错是对,根本无人知晓。

见他不再说什么,白丁咬咬牙,又问,“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如果有仇的话,你应该去找白乙啊。”

“你是千年狐转世,杀你是为了夺内丹,千年狐的内丹可以助我修仙。”叶幸冷冷回答。

白乙吓得抖了一抖,内丹?她身体里有那种东西的存在吗?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偷偷抬头觑了叶幸一眼,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她后退一步,见他没有反应,她又试着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赶紧开溜。不管她身体里有没有内丹,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你明明知道前世是白乙杀了你,也可以这样毫不在意么?”叶幸忽然低低地说。

白丁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与你无关。”

他们这对绯闻组合不知不觉间引来了路过同学的侧目,为了不再引起什么话题,白丁抱了篮球,匆匆走了。

反正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他真的下黑手。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白丁刚走进校门,便见着了正在校门口查勤的叶幸。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连好多天,叶幸都雷打不动地亲自守着校门。

他是学生会会长,不是应该十分忙碌的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闲,天天在校门口堵她!白天为了避免跟他说上话,变成了一个十分遵守校规校记的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校服也整整齐齐挑不出毛病。

班主任苏玲玲为此很是欣喜,以为白丁终于改邪归正了。

只可怜了白丁,每次看到叶幸的时候,都不得不上演一出末路狂奔记,直奔教室。

如此过了一周,白丁长吁短叹着迎来了周末。

鉴于白小喵最近撒娇认错态度良好,白丁决定大人不记小猫过,原谅它之前无情无义弃主不顾的行为,从书吧大叔那里将它领回了家。

然后又砸了自己的储蓄罐,买了一车自行车回来。

“会骑不?”指了指崭新的自行车,白丁看向白乙。

白乙摇摇头。

“喂,你不是仙人么?仙人不是应该什么都会的么?”白丁横眉竖目。

白乙看了看自行车,然后忽然微笑,“谢谢你。”

白丁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睛,哼了一声,“我是觉得一直坐公交车也不方便,既然有你这个免费的劳动力在,不如让你学着骑自行车,我可以一劳永逸,从此省了公交车钱。”

“谢谢。”

“谢什么谢啊!都说了不是为你买的啊!”白丁毛了,跳起来直着嗓门嚷嚷,却在对上白乙幽深的眼眸时,红了脸。

啐,她真是太没出息了,白丁暗自懊恼。为了掩饰尴尬,她大步走到自行车旁,“呐,我只示范一次,学不会你就继续坐公交车吧!晕死你!”

说完,雄纠纠气昂昂,一步跨上车。

结果车笼头歪了一下,白丁惊呼一声,只得眼睁睁看着自行车倒了下去,骑在自行车上的她也跟着倒了下去……

自行车没有接触到地面就被扶住了,连带着她也滚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没事吧?”他问。

白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忘记她也不会骑自行车了……

扶着白丁站好,白乙推着自行车试着走了几步,然后坐上车,稳稳当当地骑出几米远,又绕了回来,然后坐在车座上单脚支着地看向她,弯起­唇­道,“我学会了。”

这就是天才和蠢材的差别么?

最最令白丁忿忿不平的是,这个人怎么连骑个自行车都可以那么好看!

周一那天,白丁早早起了床,刷牙洗脸梳头喂过白小喵,然后给白乙梳头。

这一套流程已经成了她每日必做的事情,想想她也真是凄凉,明明还是个高中生,没有人照顾她不说,她还要天天伺候一只猫和一个人。虽然经常­性­腹诽,不过每次看到白乙乖乖换好衣服坐到凳子上等她梳头,她就狠不下心不管他……

反正白小喵她都照顾了,多给白乙梳个头算什么嘛。

跑下楼,白乙已经推了车在等她了。白丁拐到街边早餐店里照例买了两块烧饼,早餐店大妈豪爽地送了她一杯豆浆,当然,这是沾白乙的光。

美男威力无处不在,白乙美男的威力更是势不可当。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白丁美滋滋地喝豆浆啃烧饼,白小喵从包里伸出毛茸茸的脑袋来从白丁手里抢食吃,白丁撕了一块烧饼给它,然后教训它,“白小喵啊白小喵,你怎么那么能吃,明明已经吃过猫粮了,你看人家白乙什么都不吃多乖多好养,你再这样能吃我就养不起你了呀。”

白小喵才不管她,兀自吃得欢快。

将白乙和白小喵一同寄在书吧大叔那里,白丁心里祈祷着今天千万别见着叶幸,结果一踏进校门,便见到叶幸同学正站在门口。

见到她,叶幸走了过来。

“时间还早我没有迟到,校服也穿了扣子扣得很好,学生证也挂着。”白丁扬了扬挂在胸前的学生证,然后拔腿就跑。

“白丁,等一下!”身后,叶幸喊她。

白丁哪里肯听,一路狂奔,头也不敢回,仿佛身后有无数恶犬在追着似的,一不留神便撞上了人。

因为她的速度太快,冲击力也很吓人,这么一撞,便碰了个火花四溅,与被撞者双双成了倒地葫芦。

扶了扶撞歪的眼镜,白丁抬头一看,乐了,“嗨,李斯新啊。”

“白丁?”李斯新似乎被撞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白丁站起来去扶他,“没撞坏你吧。”

“当然没有,我是男生啊!”李斯新果断地摇头,手撑着地想自己站起来。

白丁摸摸鼻子,收回搭在他胳膊肘儿上的手,决定给他留点男子汉的面子,结果却见他手一软,又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咧了咧嘴巴,她伸手去扶他。

“那个……你没摔着吧。”李斯新站起来,讷讷地问。

见他憋红了脸,白丁立刻安慰他受损的自尊心,“你别跟我比呀,我从小在乡下长大的,练得一身铜皮铁骨,摔不坏。”

“你可是女孩子,别总这样横冲直撞的,要真摔倒哪里,万一破了相可怎么办……”李斯新一脸不赞同地摇头。

“破相……我这相破了没啥吧……”白丁挠了挠脑袋,有点自暴自弃地说。

“怎么会!你很漂亮啊!”仿佛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李斯新拉住她的手,极其严肃地看着她。

白丁被他吓了一跳,然后讪笑,“就算为了安慰我,你也不用这么昧着良心讲话啊……”

“我很认真!”李斯新坚持。

白丁被他打败了……

“好吧好吧,我很漂亮。”摆了摆手,白丁随口敷衍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手上沾了一点红­色­的液体,仔细一看,她惊呼,“哎呀,是血。”

听到这句话,李斯新的脸白了一下,随即立刻关心地看向她,“你伤到哪里了?”

“不是我,是你……”白丁指了指他的胳膊,衣袖被划破了,有血渗了出来,“看起来是擦破皮了。”

李斯新低头一看,眼睛都直了。

“你怎么了?”见他僵在那边久久不动弹,白丁推了推他。

没想到白丁这么轻轻一堆,他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喂喂,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白丁忙蹲下身伸手去拉他。

“我……我晕血……”李斯新低低说了一句,彻底晕了过去。

白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干­净利落地说晕就晕,再瞧瞧他胳膊上那小小的一道划痕,只能认命地扶起他,拖向医务室。

这是白丁转学以来第一次光顾医务室,她从小身体就很好,连发烧感冒都不曾有过,用外婆的话来说,就是壮得像头小牛犊子。

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地儿。

医务室在学校东北角,有些偏僻,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夏天的时候倒是个荫凉的好去处,只是此时就显得有些­阴­森森了。

虽然李斯新看起来瘦巴巴的样子,可是毕竟是个男孩子,分量也不清,白丁气喘吁吁地背着他走到医务室门口,已经累得快瘫了。

“喂,有人吗?”腾不出手去推门,她扯着嗓子喊。

半晌没动静,她抬手踹开了门。

“同学,门很贵,踹坏了要陪的。”一个极熟悉极欠揍的声音懒洋洋地从门里传了出来。

白丁愣了一下,抬头看到一张满面胡渣的沧桑大叔的脸,唔,很熟悉的脸,好像早上刚看到过。

“同学,瞅什么呢?被大叔迷住了么?”沧桑大叔摸了摸下巴,然后竖起食特慢吞吞地摇了摇,“不过我喜欢柔弱一点的,你,不是我的菜。”

“书吧大叔?!”白丁终于失声大叫。

“哎呀,那么大声作什么。”书吧大叔掏了掏耳朵。

“你你你……你怎么混进学校的!”白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说什么混呐,多难听,我是校医,很专业哦,有执照的哦!”书吧大叔晃了晃自己的胸牌,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朱大福。

朱……朱大福……

白丁“噗嗤”一下喷了,“哈哈,哈哈哈,原来你叫朱大福啊!”

“嗯哼,你可以叫我doctor朱。”书吧大叔怪声怪调地道。

“好吧,稻可踏猪。”白丁黑线了一下,“能不能请你暂时收起一下你的表演欲,看看我背上这位同学呢?”

书吧大叔耸耸肩,让开路,“把他搬进来吧。”

“喂,你就不能来帮帮忙啊!”白丁大叫。

“早说嘛,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背着他咧。”书吧大叔伸手扶过李斯新,让他躺在床上,拉起他的胳膊活动了一下,“没事儿,就是擦破儿点皮,用碘酒擦擦就好。”

“真的?”对于这个看起来十分不靠谱的大叔,白丁保持怀疑态度。

“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啊,想当初你跳楼那会儿还不是我帮你治的伤。”书吧大叔翘着二郎腿道。

“不是跳楼,是坠楼!”白丁强调。

“有差别吗?”

“差别很大好不好!”

“好吧好吧。”书吧大叔摆手,一副我不跟你计划的样子。

“你在这里,白乙和白小喵在哪?”白丁瞪他。

“帮我看店啊。”书吧大叔美滋滋地道,“以前我来学校的时候书吧都要关门的,现在有了免费劳动力,呃,我是说有了白乙坐阵,我就安心多了。”看到白丁面­色­不善,他赶紧改口。

“不准你欺负白乙!”

“哪敢哪敢呀。”书吧大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不欺负我就很好了。

虽然书吧大叔说只是皮外伤,可是李斯新同学愣是昏迷了整整一上午没有醒。

中午一放学,白丁便赶到医务室去看他,毕竟是她把他撞伤的,总是有些于心不安。走进医务室的时候,李斯新已经不在那里了,连那个­骚­包大叔也不在。

这是擅离职守吧,白丁磨牙。

她是我的猎物

窗户大开着,风将白­色­的窗帘吹得鼓起来,医务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白丁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给李斯新打电话。

“咦,怎么关机了。”听到手机里的机械提示音,她收起手机,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床铺,“既然已经能走了,就说明没事了吧,反正也只是晕血而已……”嘴里念叨着,她抬步走出医务室,刚到门口又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去书吧问问那个不靠谱的大叔比较好。

“姐姐……”这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

白丁愣了一下,回过头便看到窗口边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橘红­色­围兜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粉嘟嘟的十分可爱。

“你是谁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刚刚怎么没有看见你?”白丁不自觉地软化了表情,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与他平视。注意力完全被眼前这个小男孩吸引住的白丁没有注意到刚刚还被风吹得鼓鼓的窗帘已经完全静止了下来。

小男孩只是怯怯地看着她,没有吱声。

“唔,你是哪个老师家的孩子么?”白丁又问。

他还是不吱声,大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迷路了?”白丁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姐姐,你真香。”小男孩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白丁稍稍愣了一下,明明听起来是天真无邪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寒了一下。

见白丁愣住,那个小男孩弯起水润润的­唇­,笑了起来,那笑容竟是带着几分魅惑的意味。

成熟且带着魅意的笑容出现在眼前这张天真可爱的脸孔上,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违和感。白丁下意识地缩回手,后退了一步。

“姐姐……”小男孩见她后退,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他对着她伸出手,声音里带着软软的,撒娇的味道。

看着面前那只白呼呼、胖嘟嘟的小手,白丁说不清自己心底淡淡的不安是为了什么,却不敢冒冒然握住那只手。

见她只是盯着他看,却没有握住那只手,小男孩眼中浮上了一层水雾,扁了扁嘴,露出十分委屈的神情。

见到那副表情,白丁脑袋一热,没有再迟疑,立刻伸手握住了那只小手。

他的手很冷,白丁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冰,“你……很冷么?”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调已经带了丝丝颤意,因为她惊恐地发现居然甩不开他的手,她的手仿佛被磁铁牢牢吸住了一般握着他冰凉的手。

“姐姐,你真香呀。”小男孩笑眯眯地看着白丁,重复之前说过的话。

白丁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会十分惊悚。

“一定会很好吃的。”果然,小男孩舔了舔­唇­,接着说。

白丁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张大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那种狰狞的模样分明不是人类。

“吓坏了吧。”小男孩笑着,声音已经不是清脆的童音,“看到你这副模样,我更有胃口了。”

“放开我!”白丁抬脚便踹。

诡异的小男孩灵巧地侧身躲开,他恶意地咧了咧嘴,拉着她的手狠狠一拽,白丁惊呼一声,被他拖倒在地,手臂上刮伤一片。

“哎呀哎呀,弄伤了。”他看似心疼地皱了皱眉,然后拉起她受伤的手凑到嘴边,轻轻舔了舔。

白丁感觉他的冰凉滑腻的舌头在手臂上蠕动,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拼命地甩手,“放开我!”

“真浪费呀。”舔食着她手臂上破碎的血­肉­,他眯了眯眼睛,意犹未尽地张大嘴巴。

看到他的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地程度,白丁深知他这一口下去,她这条手臂就算废了。深切的恐惧让她的额头微微发烫,一个浅浅的印记在眉心处浮现,乱糟糟的头发无风自动,一点一点变长,绑着头发皮筋掉在地上,那头平时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变得顺滑无比。

“哦?要觉醒了么?”见她如此,那小男孩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睛,“看来得在你觉醒之前吃了你。”说完,他飞身直接咬上了她的脖子。

还没有尝到想象中的美味,他忽然感觉前方一阵罡风刮来,未知的危险令他条件反­射­地松开到手的美味,转身欲逃。却不料为时已晚,他只感觉到肩膀上一凉,随即便被一鼓不可思议的力量牵制着后退,背部狠狠撞上了墙,再也动弹不得。定睛一看,那有着诡异面孔的小男孩面­色­大变,他的肩上居然Сhā了一只羽箭,正是那一箭将他狠狠钉在了墙上无法动弹。

白丁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住,披头散发地呆立地原地,大概因为危机暂时解除的缘故,她额前的印记悄悄地消失不见,头发自然又恢复成了鸟窝状……

这一切的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是谁?!”被钉在墙上的小男孩挣扎着嘶声吼叫,面孔变得越来越模糊,手脚长出尖利的爪子。

门外,有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

穿着校服的少年缓缓走进了医务室,他的手中握着一张弓。

白丁瞪大眼睛,居然是……叶幸?

“你……你是谁?!”被钉在墙上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男孩的东西怪叫起来。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穿着校服的少年走到白丁前面,将她护在身后。

白丁怔怔地看着比她高了一头的背影,他这是……来救她的?

叶幸缓缓抬起手,拉开弓。

“好可怕……好可怕……”被钉在墙上的怪物惊惧地颤抖,“你明明是人类,明明是人类,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力量!”

白丁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它也不瞧瞧自己那副尊容,谁能比它更可怕。

“饶我了吧,请饶了我吧……”那怪物哀叫着求饶,又幻化成了小男孩的模样,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十分可怜。

“她是我的猎物,动她者,死。”轻柔地说出最后一个字,拉着弦的手松开,空空如也的弦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羽箭,­射­入那怪物的心脏。

那怪物挣扎着抽搐了一下,不动了,变回了原形,居然是一只成了­精­的黄鼬。

医务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有风从窗口灌了进来,窗帘再次随风舞动,白丁咬着­唇­,警惕地盯着眼前的背影。

叶幸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出了医务室。

“喂,等……等一下!”白丁追了出去。

叶幸忽然停住了。

白丁差点撞上他,吓得又往后一缩,“你……你­干­嘛?”

“你叫我等一下的。”叶幸淡淡地看着她。

“呃……”白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身会学生会会长,我只是不想学校里发生命案,还有……”叶幸扯了扯嘴角,“你是我的猎物,岂容他人觊觎。”说完,他转身继续走。

白丁石化在原地。

“对了。”他忽然又停下脚步,扭头看她,“你知道为什么它会找上你么?”

“不……不知道。”

“因为有人放出消息,吃了你的­肉­,可以得道成仙。”他弯起­唇­,和蔼可亲地告诉她。

“嘎?”白丁傻呼呼地张大嘴巴,她她她……她什么时候有了那种功能?

“虽然这个消息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嘛……你应该记得我说过,你的内丹的确有这种用途。”

白丁简直要暴走了,啊啊啊,内丹是什么东西她见都没有见过啊,她身体里真的那种东西吗?!她的人生为什么要这样玄幻这样灵异啊啊啊!

“等一下!”白丁忽然想起来一件可怕的事情,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你说有人放出了那样的消息,那么说的话……”

“嗯,那只黄鼬只是开始,今天早上我便发觉学校里妖气陡增。”叶幸微笑。

白丁僵住,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叶幸居然已经走远了,忙撒腿追了上去,“喂喂!等等我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啊啊啊啊啊……”

叶幸看着追上来正亦步亦趋跟着自己,还不时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的白丁,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唔?”白丁歪头看他。

“比如说……我需要你的内丹之类?”叶幸眯了眯眼睛。

白丁僵住,左右权衡了一番,果断地拉住他的衣角。

看着那只揪着自己衣角不放的手,叶幸扬起眉毛。

“呐,你说你是学生会长,不希望学校发生命案的。”白丁贼兮兮地转了转眼珠子,咧着嘴道,仿佛捡了宝似的。

在学校里粘着他,出了学校就粘住白乙,量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哼!

看着眼前表情丰富,一眼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家伙,叶幸轻笑一声,任她拉着自己的衣角往前走。

狩猎者

下午第一堂课是物理,白丁的位置空着,第二堂课是化学,白丁的位置还是空着,第三堂课是语文,班主任苏玲玲踩着高跟鞋踏进教室门扫视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上,紧紧地蹙起眉,“白丁呢?”

同学们面面相觑,很明显,白丁同学又逃课了。

苏玲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十分头痛,那个问题学生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怎么这么快又故态复萌了。

此时,那个苏玲玲眼中的问题学生正灰头土脸地蹲在小卖部右侧的花圃边发呆,花圃背面是­操­场,此时正有班级在上体育课,短促的哨声有节奏地在耳朵旁边响个不停,白丁托腮望着花圃里那一大片随风轻摇的红­色­花朵,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无限的怨念。

她已经在这里蹲了整整三堂课了,愣是没敢离开一步。

这个季节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白丁就读的这所学校虽然在市里并不算一流,但若是单论校园环境的话,那绝对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因此这花圃修得很是漂亮。若论最漂亮惹眼的,便数花圃中那一片红­色­的花朵,每一朵都仿佛被风吹开似的,很漂亮很纯粹的红,朵朵连成一片,随风轻轻摇晃着,十分养眼。

只是,纵然养眼,这样一直盯着看,也绝对会审美疲劳的。

其实这片花圃白丁每天上下课都会经过,虽然漂亮,却从来没有特别注意过。人就是这样,总会自动忽略身边的景­色­,但是现在,白丁却是看得想吐了。虽然如此,白丁却还是一直蹲着,一点要挪窝的打算都没有。

因为,叶幸说,这种花叫银莲花,有辟邪的作用。

叶幸虽然和叶天是双胞胎兄弟,但他因为成绩优秀跳了一级,现在和李斯新一样读高三。而且一向自诩优秀的学生会长是绝不可能逃课的,所以白丁不可避免地落单了,一想起叶幸说有人放出话去吃了她的­肉­就可以得道成仙,白丁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再想想中午在医务室遇到的那个幻化成可爱小男孩模样的黄鼬­精­,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那一片刮伤,想起那冰凉滑腻的舌头在手臂上蠕动的感觉,她缩了缩脖子,再次打了个寒颤。

虽然打定主意守着这据说可以辟邪的银莲花不挪窝,但人有三急……憋了好一会儿,偏偏­操­场边可恶的哨声还在响个不停,白丁咬咬牙,终于忍不住了,辣手摧花,摘了几朵银莲花便急急地往厕所里跑。

厕所里很安静,白丁惴惴地捏着银莲花,放慢了脚步走进厕所,也许你也有类似的经验,越是害怕,便越是做出淡定的样子,仿佛这样便可以安慰到自己一样。因为正是上课时间,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白丁维持着淡定的表相上完厕所,又淡定地去洗手池边洗手,看了一眼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银莲花,白丁觉得自己有点丢脸,最近真是被吓到神经过敏了。

感觉掌心都是湿漉漉的冷汗,她放下花去洗手,顺便洗了洗被那黄鼬­精­舔过的伤口。

水流哗哗地响,显得厕所里分外的安静。

“呀,你的手怎么刮伤了?痛不痛?”

冷不丁地,身侧响起一个声音,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喂,这里是女厕所!”白丁下意识地皱眉便骂,然后反应过来,猛地僵住,慢腾腾地抬头,看向洗手池前面的镜子,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啊……对不起,我不故意的,可是我一直在这里,怎么也走不出去……”那个声音带了几分窘迫,然后又高兴起来,“咦,你在跟我说话?你能看到我?你能看到我对不对?!”那声音十分急切,而且听起来是那样的兴高采烈。

白丁紧紧抿住苍白的­唇­,坚决拒绝再跟它对话,然后抖着手去拿水池旁边那几朵已经皱巴巴的银莲花。

“银莲花?”那个声音忽然惊叹,然后一只白皙到透明的手在白丁之前拿走了那几朵已经有些蔫了的银莲花。

白丁眼睁睁看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落入对方手中,抖得更厉害了。

“啊,对不起,这个是你的。”那个声音又带上了窘迫和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随便拿你的东西。”说着,那只手又将那几朵蔫巴巴的银莲花塞回白丁手里。

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触感,白丁闭了闭眼睛,手继续抖,这一回不是吓的,是气的。她已经恼羞成怒了,看那个家伙拿来拿去,根本就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啊!既然不能对它产生威慑,她要这花有屁用啊!

“你为什么不看我?我的样子很可怕吗?”那个声音又轻轻地问,很有些寂寥的味道,“还是……你看不到我?”那只手小心翼翼在白丁面前晃了晃,“能看到吗?能看到吗?”

感觉那只白生生的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凉丝丝的感觉让白丁头皮发麻,她忿忿地将花甩进垃圾筒,怒气冲冲地瞪向那个聒噪的东西,也不管它是什么,“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吓我就那么好玩?想吃掉我就来吃啊!看你会不会消化不良,胀死你!”

只是这一瞪,白丁还是稍稍惊艳了一下。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很漂亮的男人,眼下有颗滴泪痣,清清瘦瘦的样子,头发整齐地梳成一个髻,穿着一身青碧­色­的长衫。

此时,它正弯腰一脸心疼地伸手去垃圾筒中捡拾那几朵蔫了巴叽的银莲花,然后又侧过脸来,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惊喜万分的神情,清亮的眼睛望向白丁,一眨也不眨,“你……你真的能够看到我?”

白丁一脸戒备地看着它,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估摸着与门的距离,看几步能冲出这个鬼地方。

“小姐万福,在下江月莲,乃洛州香台人氏。”它站起身,喜不自胜地拢了拢衣袖,拱手拖了一礼,然后又绽开一个期待的笑,“未知小姐芳名?”

见他笑吟吟一团和善的样子,白丁试探着挪了一小步,没有打算自报家门,万一这个妖怪就是靠名字害人的怎么办,在见识过可以幻化为漂亮小男孩的黄鼬­精­之后,她对这种漂亮的生物已经产生了足够的戒备心理。同时暗暗警告自己,说不定像蘑菇一样,越漂亮越有毒呢。

“啊,抱歉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只是很久没有与人讲过话了,所以才……小姐你不要生气,是在下孟浪了,在下并非登徒浪子……”见白丁绷着脸不开口,那自称江月莲的男子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白丁心目中已经和毒蘑菇划上等号,连连摆手,急着解释。

白丁继续用眼睛偷瞄逃跑的路线,刚抬起一只脚,她便感觉手腕一阵凉飕飕的,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你这就要走了么?”身后,那男子幽幽地问。

白丁抖了一下,她能大咧咧地告诉他,她要走么?刚刚对他大吼大叫的勇气已经一下子用光了,仿佛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现在的白丁又恢复了胆小鬼的本质。

“不要走啊,陪我说说话嘛,你去过洛州吗?洛州盛产荔枝,你知道荔枝吗?贵妃娘娘最喜欢的,我很久没有回梨园了,很是想念呢,你知道梨园吗?唉,如果我能出去就好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梨园的歌舞戏曲,皇上他……”它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然后忽然安静了下来。

感觉到它无比幽怨的视线,白丁头皮麻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又沾染了无边的寂寞悲哀。

“现在是哪一年?哪个皇帝在位?”它看着白丁,迟疑着轻声开口。

“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了。”白丁扶了扶眼镜,试着抽回被它拽着的手,没有如愿。

“没有……皇帝?”江月莲的嘴巴圆成O型,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再度抽了抽被它牢牢拽着的手,白丁咬牙怒道,“要不放开我,要不吃了我,能不能­干­脆点!”

“吃?”江月莲一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吃你?为什么要吃你?”

白丁眯了眯眼睛,额角蹦出一根青筋来,“吓唬我很好玩么?”

“……我让你害怕了么?”江月莲脸上的表情更困惑了。

“你觉得呢?”白丁磨牙。

“对不起……”江月莲深深地垂下脑袋表示忏悔。

“松手!”白丁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甩开那只冰冰凉凉的手,只得又气又怕地道。

“呃?你不喜欢我拉着你么?你不喜欢我拉着你的话刚刚为什么不说呢?你在生气吗?如果你不喜欢我拉着你我可以松开手的,可是你不要一下子就走掉好不好?陪我说说话呀,好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自从我被困在这里你是第一个能够看到我摸到我和我说话的人咧,我一个人很寂寞的呀,你……”

“闭嘴!”白丁快要崩溃了,原来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话痨鬼。

见白丁一脸的怒气冲冲,江月莲总算有了点被讨厌了的自觉,怯怯地松了手。

白丁没有迟疑,“咻”地一下冲出了厕所,站在厕所门口,白丁稍稍安了一点心,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那只话痨鬼。后者正一脸落寞地站在门里面,一只手还微微抬着,仿佛还想拉住她一样,见白丁回过头看向自己,他的眼睛又亮了一下。

“喂,银莲花不是说可以辟邪的么,你为什么不怕。”白丁问出自己的疑惑。

“辟邪?”江月莲一脸天真的重复。

白丁觉得自己傻透了,问它­干­什么,扭头便走。

“不要走啊,再跟我聊一会儿~”身后,某只话痨鬼还在用很清冽好听的声音絮絮叨叨,“我唱歌给你听我跳舞给你看我演奏箜篌给你听啊~连皇上和娘娘都看我表演,还赞不绝口的呢~喂,不要走啊~”

“我才不要在厕所观看演奏会!”白丁大吼一声,脚下走得更快了,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不真实了。

走着走着,一滴冰冰凉凉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鼻尖上,白丁惊了一下,然后感觉到第二滴第三滴,仰头一看……原来是下雨了。

呆了一会儿,白丁苦笑,她真的变成惊弓之鸟了。

“啊哈,瞧我发现了什么!”雨幕中,冷不防响起一个的声音。

听着那鬼气森森的声音,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白丁已经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拔腿就向着花圃的方向跑。一跑一滑,狠狠摔了一跤,膝盖上钻心地疼,她也不敢揉一下,一瘸一拐地爬起来继续跑,还好花圃不算远,白丁气喘吁吁地跑到花圃边上,想起刚刚那只不怕银莲花的话痨鬼,白丁颤抖着回头,心里默念着如果在这里被吃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叶幸!

回过头,白丁看到在她身后大约十步左右的地方站着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怪物,青面獠牙,样子十分狰狞。白丁死死地瞪着它,却见它始终站在那十步开外的地方,没有再往前一步,胆子又稍稍肥了一点,白丁沉着脸冲他挥了挥手,“走开!走开!”

那怪物不为所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丁,那张血盆大口里还夸张地滴下口水,仿佛白丁已经成了它盘中的美味佳肴一般。

白丁气呼呼地一ρi股坐在花圃旁边,看了看自己膝盖,刚刚那一跤磨破了她的裤子,膝盖上破了一个洞,祼露出来的皮肤上红肿一片,而且已经渗出血来,掌心也疼,翻开一看,双手手掌都刮破了。

濒临绝境的求生意志果然很强大,她居然拖着这双腿跑回了花圃边上。

雨还在下,白丁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却不敢离开花圃一步。

茫茫的雨幕中,白丁与那怪物四目相对,一个贪婪一个戒备,狩猎者与被狩猎者。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白丁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她现在无比地想见到叶幸,不……就算不是叶幸,只要有个人来就好,只要是个人类……

终于,有两个的女生撑着伞结伴从花圃边经过,白丁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张了张嘴巴,“喂……等一下……”

听到白丁的声音,她们疑惑地回头,在看到白丁狼狈的模样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呀,那个不是三班的白丁么?她怎么一个人坐在花圃里?”

“谁知道她,总是古古怪怪的,快走快走,她可是连老师都头疼的不良少女。”

看着她们站在那怪物旁边窃窃私语着匆忙离开的样子,白丁怔了一会儿,然后十分悲哀地发现一个她很不想承认的事实,那只距离她十步远的怪物似乎只有她能看到!

陆陆续续地,有更多的同学撑着伞三三两两地从花圃边经过,都用诧异地眼神围观一下狼狈不堪的白丁,再扭过头去窃窃私语着走远,白丁无力地坐在花圃里,快要哭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叶幸捧着试卷刚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便听到苏玲玲在抱怨,“又逃课,我真是没办法管她了,你说好好一个女生,怎么就那么野。”

“苏老师,谁又让你头痛了?”一班的班主任王老虎笑着道。

“还能有谁,我们班那个混世魔王白丁啊,下午又没见她的人影,你说这样的学生­干­什么不­干­脆退学算了,听说家长都出国了,真是一点也不关心孩子的教育问题。”

叶幸脚下微微一顿,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阴­­阴­的,正在下雨。走到窗边,他看向楼下花圃的方向,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坐在花圃边上。

真的那么相信他的话,一直守着那个花圃,连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躲吗?他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试卷送进办公室,没有直接回自己教室,而是转了个方向下楼。

撑了把伞走近一看,叶幸才注意到白丁对面站着一只青面兽,看来这个学校里果然已经聚集了很多觊觎白丁内丹的妖类。事实上,在­射­杀黄鼬­精­的时候,叶幸已经故意在白丁身上留了自己的一丝气息,一般的小妖是不敢对她出手的,而这只青面兽……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叶……叶幸……”耳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叶幸看向抱着膝盖坐在花圃边上那个落汤­鸡­一样的白丁,此时,她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阿嚏!”打了个喷嚏,白丁一脸的如释重负,“你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

听到铃响,白丁的心又悬了起来,叶幸那个伪装的乖乖牌不会扔下她自己去上课吧!

校园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叶幸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猎物不放的青面兽,左手微张,一柄长弓出现在手中。

举弓拉弦,无­色­之箭破雨而出,­射­向那只青面兽。

青面兽终于将注意力从白丁身上挪了开来,它轻轻松松便躲过叶幸的箭,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嗤笑,“人类,你也能看到我?”

叶幸笑了一下,抬手又是一箭。

青面兽再次躲过,然后直直地扑向叶幸,张开嘴巴一口咬上他的肩膀,竟是咬下一块­肉­来。

看着叶幸肩膀上涌出鲜血,白丁吓得呆住了,她慌忙爬起来,结果才刚站起来,腿一软又摔了下去,趴在地上,污浊的泥水溅了她一身一脸。

“味道不错,不比那小姑娘差,先吃了你。”那青面兽状似满意地点点头,张大嘴巴又是一口下去。

“不要!”白丁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怪物对着叶幸咬下第二口,她吓得尖叫起来,“叶幸!你在发什么呆,快过来这边啊!”

那怪物却没有来得及咬下第二口就软趴趴地伏在了叶幸的肩膀上。

听到白丁惊慌失措的声音,叶幸看向侧头她,因为镜片被雨水挡住,视线有些模糊,他抬手摘了眼镜,便看到白丁双手捏成拳,趴在地上昂着脑袋看他。

“喂!叶幸!你在发什么呆啊!你够他咬几口啊!快过来这边啊!”从白丁的角度看起来,那怪兽正张大嘴巴以吞噬的姿态在啃咬叶幸,她又急又怕,见叶幸只是看着她,却不动,只得随手拽下几朵银莲花,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向叶幸。

雨哗哗地下,叶幸站在原地,看着白丁一脸焦急地爬向自己,他心里奇异地产生了一种极其莫名的感觉,嗯……一种很诡异的……满足感。

难道他是变态么……叶幸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开始纠结。

在叶幸纠结着的时候,白丁正以十二分的悍勇爬向叶幸,等他回过神来时,白丁已经爬到了他身边,然后猛地拉住他的腿,将叶幸连同青面兽一同扑倒在地,并将手中的银莲花塞进那青面兽的嘴巴里。

叶幸一时不察,也被白丁扑了个四脚朝天,然后他微微低头,嘴角抽搐着看向那个扑在他身上,拿他当人­肉­垫子的四眼钢牙妹。

“咦?”看着旁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青面兽,白丁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手上还剩着的银莲花,这么有效?

“我的血中有毒,它吞了我的血­肉­,中毒了。”叶幸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也是溅了一身的脏水,湿嗒嗒的脏水沿着漆黑的头发往下滴。

“呃?”白丁想起上次叶幸毒杀她未果,却乌龙地将毒种进自己身体里的事情,再看看叶幸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有点打鼓,“那你不早说!”

“我想看看你可以蠢到什么地步。”叶幸忍不住毒舌。

“你在臭屁什么啊!那么厉害你又何必用自己当饵来毒杀这怪兽!”白丁怒道。

“是啊,我好好的不上课,为什么要在这里用自己当饵来毒杀怪兽。”叶幸面无表情地看着白丁。

白丁语塞了一下,然后又拔高了声音,“不是你说不能在学校生命案的嘛!你是学生会长啊!自然有责任维护学校学生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样啊。”叶幸点点头,看了一下白丁捏在手里的银莲花,“擅自摘取校园花圃中的珍贵植物,罚款二百。”

“什么?!”白丁瞪大眼睛。

“作为学生会的会长,我有责任维护学生里花花草草的安全。”叶幸站起身,一脸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泥水,表面维持的平静下,内里已经在抓狂。

他要洗澡,他要洗澡,他要洗澡。

起身的时候,叶幸摇晃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仍在冒血的伤口,他甩手扔出一枝箭,直接钉入那只已经失去知觉的青面兽的心脏。

白丁缩了缩脖子,可怕的家伙。

“你准备在这里坐在什么时候?”挑眉,叶幸看向坐在地上的白丁。

白丁气呼呼地以手撑地,忍着痛弓起腰再一次试图站起来,哼!这个两面派的家伙,明明以前伪装得那么温柔,真面目居然如此之可恶,要是全校女生都知道她们的梦中情人王子殿下是这么个小心眼又记仇还洁癖的家伙,不知道会不会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上来。”

白丁疑惑地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微微蹲下身的叶幸,怀疑自己幻听还有幻视,他他他这是……要背她?

“还在磨蹭什么?等血腥味引来别的妖怪吗?还是想等下课被大家围观?”

白丁犹疑着爬上了叶幸的背。

叶幸没有再说什么,背着她走向学生公寓楼,他虽然不常住校,但因为父亲是校董的关系,他和叶天都在学校备有自己的房间。

雨沙沙地响,白丁一低头便可看到叶幸左肩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比起她,他伤得更重吧。

明明这个家伙是想要夺取她内丹的坏蛋,可是这一刻……白丁却突然觉得……也许他,没有那么坏。

蜕变

坐在沙发上,白丁一边拿毛巾擦拭着湿透了的头发一边啧啧有声,真不愧是有钱人,虽然这里是学生公寓,但是比起她的房间,还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擦去眼镜上的雨水,重新将眼镜架回鼻梁上,白丁试着动了动腿,刚一动,便“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痛得龇牙咧嘴。翻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向书吧大叔求救,结果掏出手机一看,浸过雨水的手机已经黑屏了,试了几次也没有能开机,白丁知道这部经打耐摔的手机这次是真的报销了。

呆呆地望着手中黑屏的手机,想起刚刚的险象环生,白丁还是不由得一阵后怕。那个时候……看到叶幸出现,她竟会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明明……他也是想要杀了她,夺取她内丹的人吧……

浴室里水声哗哗地响,白丁翻了个白眼,那个洁癖到不可救药的家伙,明明处理伤口更重要,他居然开门将她放在沙发上,随手丢了条毛巾给她,然后自己就直接冲进浴室洗澡,一直洗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她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晕倒在浴室里了。

回头看了一眼浴室方向,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去看一眼的时候,“咔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某个任­性­的洁癖份子穿着浴袍赤脚走了出来。

湿漉漉的黑发上顶着一块柔软的白­色­毛巾,浴袍的领口微敞,露出细致的锁骨,有水滴从发梢滴下,滑入领口消失不见,白丁呆呆地看着他,感觉脸上有点发烧。

见她傻乎乎的样子,叶幸眯起眼睛,微笑,“好看么?”

白丁有些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挪开眼睛,莫名地一阵心虚。

叶幸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一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垫上,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和白乙哪个好看?”

听到这一句,所有的粉­色­泡泡都消失不见,她终于忍不住再度翻了个白眼,抛出两个字,“幼稚。”

“你说什么?”叶幸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摘下她鼻梁上那副碍眼的眼镜。

下巴被捏住,白丁吃痛,头一偏,便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

“你是狗吗?”叶幸吃痛,皱眉。

白丁哼了一声,不肯松口。

“有毒哦。”叶幸提醒。

白丁想起那只青面兽的下场,很没出息地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松了口,眯缝着眼睛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把眼镜还我!”

“这眼镜真丑。”叶幸看了看手里捏着的那副黑框眼镜,哼了一声,明明他买的那副比较好看。

“叶天也说过这样的话,你们还真是兄弟呢。”白丁不爽地道。

叶幸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门铃响了,他随手将眼镜架回她的鼻梁上,转身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学生会副会长苏柔。

“叶幸,刚刚我看到邱老师,他说你没有去上课?”苏柔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叶幸笑了一下,又温和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苏柔也笑了起来,然后又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口那双湿透了的红­色­小皮鞋,上面还镶了亮钻,看起来有些眼熟,“呃,你有客人吗?”

“嗯。”叶幸微笑,侧过身让开了一些,“要进来吗?”

苏柔笑着摇摇头,“不用,你没事就好,等下就上课了,我先走,顺便去帮你向邱老师请个假好了。”

“谢谢。”

目送苏柔离开,叶幸关上门,扭头看了一眼沙发,沙发上空空如也,挑了挑眉,他循着地上的水迹一路走进右侧的房间,便见某个行动不便的家伙坐在地上疼得脸都青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叶幸环臂站在房间门口,好整以暇地欣赏白丁脸上痛楚的表情。

白丁动了一下,又疼得“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怕你女朋友误会你么。”

“女朋友?”叶幸高高地扬起眉。

“装什么傻,整个学校都知道苏柔是你女朋友啊。”

叶幸嗤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白丁,“真是让你费心了,不过苏柔喜欢的是我亲爱的弟弟,叶天。”

“啊?”白丁眨眨眼睛,有些理解不能,为什么不喜欢白马王子叶幸,要喜欢不良少年叶天?好吧,虽然叶幸是伪装的白马王子,可是他一向是伪装得还不错的啊,连她都曾经傻乎乎地被骗得一愣一愣的呢。

“你也觉得她很没眼光吧。”叶幸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

这是自恋狂……白丁暗自腹诽,扭过头去拒绝和这个幼稚的自恋狂说话。

“咦,下雪了?”扭过头看着窗外,白丁忽然愣了一下,喃喃。

明明是春天,怎么会下雪?这气候也太反常了吧。

叶幸闻言,也看向窗外,竟然真的在下雪,扬扬洒洒的鹅毛大雪,很快便将外面的世界覆盖得一片银白。见白丁一脸兴奋地要拉开窗户去观雪,叶幸皱眉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不要动。”

“怎么了?”白丁疑惑地回头看他。

“这雪下得很蹊跷,有妖气。”捉着白丁的手没有松开,叶幸在她耳边轻声道。

听到“妖气”这两个字,白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

叶幸看着窗外,神情变得十分的严肃。

白丁见他这副表情,不由得更加的惴惴不安起来,“喂,比之前那只青面兽还要难对付的角­色­吗?”

叶幸皱着眉,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能走吗?”

白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点点头,“能。”比起­性­命,那点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吧。

“那好,我引开它,你去书吧找白乙。”叶幸淡淡道。

白丁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明明是那么讨厌白乙的,现在居然主动提及让她去找白乙?

“有问题?”叶幸侧头看她,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为什么……一直救我?”白丁讷讷地道,她也不是笨蛋,如果他只是要内丹的话,现在也可以夺取吧。

“我说了,我不希望在学校里发生命案。”叶幸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冽,然后他忽然低下头。

白丁猛地瞪大眼睛,感觉他的­唇­贴上自己的­唇­,温润柔软的触感。

“我需要渡一些你的气息用来吸引那只妖。”淡淡丢下一句解释,叶幸侧开头,然后从衣架上扯下一件白­色­的风衣披在白丁身上,一把抱起她,猛地拉开窗户,从窗口跳了下去。

白丁张大嘴巴,看着他就那样抱着自己从六层楼的高度往下跳。

如猫一般轻巧地落了地,叶幸放下白丁,扶她站稳,“往校门口跑,不要往后看,跑!。”

听到那个“跑”字,白丁听话地扭头就跑,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响,密集的雪粒子打在脸上,比想象中更疼。

跑出十几米远,她忽然听到身后风声雪声的咆哮中夹杂着一声极低的闷哼声。

……似乎是叶幸的声音。

捏了捏拳头,白丁的脚步迟疑了下来。

“跑!”远远的,叶幸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是那样冷冽,那样不可一世,那样欠扁。

听到他的声音,白丁立刻安了心,她定了定心神,再度加快了速度往前跑。

“愚蠢,以为我是那种会被一口气息骗到的低级妖类么。”冰雪中,响起一个女人低沉的声音,一团雪球袭向已经受了伤的叶幸。

看起来晶莹漂亮的雪球却有着极大的杀伤力,叶幸握紧了手中的弓,躲不开攻击,只得再次生生地受了一击,丝丝血迹从苍白的­唇­边溢出,他却是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不敢出声么?怕她听到?好感人哦,这就是人类的爱情么。”那个声音笑了起来,虽然是笑,却依然冰冷。

没有听到叶幸的声音,白丁担心受骗,不敢回头,咬牙继续往前跑。

“人类,你以为你挡得住我么,再挨我一下,你就死了,会魂飞魄散哦。”身后,那个声音继续道。

“不要相信它,跑!”叶幸的声音。

这种时候,白丁很想相信叶幸的话,因为现在真真是命悬一线的时刻了,而且她很怕死很怕死,可是……

她闭了闭眼睛,停下了脚步,转身跑向叶幸的方向。

然后,她看到在一片银白的世界中,站着一个手持银鞭的白衣女子,神情倨傲。而叶幸,正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他面前的雪地里,有一大滩刺目的红。

“叶幸!叶幸!”白丁大喊着跑到他身边,想将他扶起来。

“该死的,你跑回来做什么!”叶幸一把推开她,怒骂,尚且湿漉漉的短发上沾满了雪,全然没了平日的风度。

“你凶屁啊!看看你自己的熊样,惩什么英雄,你会死的!”白丁也怒了。

“你这白痴,你回来有屁用,陪我一起死吗?!”叶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动的白衣女子。

对手是那样强大的雪妖,他身上还带着伤,根本没有胜算。

“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情!你犯不着为了一颗内丹送命吧!”白丁瞪他一眼。

叶幸稍稍僵了一下,她说得没有错,事实上一开始他也的确是这么想这么做的,可是事情为什么渐渐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见叶幸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白丁没有再理会他,上前一步挡在叶幸身前,看向那个站在雪地里的白衣女子,“喂,我就是你要吃的人,虽然他也想要我的内丹,可是他那么弱一定抢不过你,不如你放过他吧。”

“如果他不捣乱的话。”那白衣女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丁,点头同意,“我也不想在人界惹事。”

“快走。”见她同意,白丁赶紧回头对着叶幸道。

叶幸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孩,沉默着转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拦腰一把抱起她,几个纵跃,跑向校门。

白丁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怔忡地看着他,忽然察觉到一阵异样的寒风卷来,她惊恐地发现身后有大量的冰锥袭向叶幸,不由得大惊失­色­,“小心身后!”

叶幸置若罔闻,只顾往前跑,一点要躲避的意思都没有,任由尖锐的冰锥刺入自己的背部,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看着他抱着自己奔跑的路上留下蜿蜒的血线,白丁惊恐万状,“放手!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给我闭嘴。”叶幸咬牙吐出两个字,脚下没有停。

终于,校门近在眼前,叶幸眉头稍松。

“到了到了!白乙!白乙!大叔!救命啊!”白丁大声哭喊,企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听到她喊白乙,叶幸的手微微一紧,没有迟疑地冲出校门。在即将通过校门的时候,叶幸脸­色­大变,一头撞上了一堵看不到的墙,然后抱着白丁狠狠摔倒在地。

“不要白费力气了,整个学校都已经布下了我的结界。”随后而至的雪妖俯视着倒在雪地上的两人,冷笑。

她弯下腰,挑起白丁的下巴,凑近了她,“如果你一开始就听他的话,不回头地跑,或许我拦不住你,可是现在,你们谁都跑不了。”

叶幸轻哼了一声“蠢材”,伸手一把将白丁拉到自己身后。

白丁怔怔地站在叶幸身后,瞪大眼睛,看到他背上钉着大大小小十几只冰锥,伤口的血被融化着的冰水融合成淡淡的粉­色­,一滴一滴滴下来。

白丁眼中全是泪,却仍是反敬了一句,“彼此彼此。”

“你们倒也有趣,死到临头还要打情骂俏么?”雪妖伸手捏住了叶幸的喉咙。

叶幸难受地皱起眉,喉头涌起一阵腥甜,他知道只要这雪妖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他的喉咙。

只是,这样近的距离……叶幸眯了眯眼睛,右手凌空一抓,一只无­色­之箭Сhā入雪妖的胸口。

雪妖吃痛,怒吼一声,一掌打向叶幸。

白丁睁大眼睛,看着叶幸被打得飞了起来,然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在地上。

在这片洁白无暇的冰雪世界中,叶幸在白丁面前,慢镜头一样倒下,无力地倒在雪地里,脸庞朝下埋入雪中……

然后,她看到大片大片鲜红的血,像银莲花一样的颜­色­,在雪地里晕染开来。

那样的红,那样的红。

那样的……红……

白丁尖叫起来,不可遏制地尖叫。

她的世界刹那间模糊成一片,所有的一切在扭曲变形,额头如火一般发烫,浅浅的印记在眉心处浮现,那印记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变成朱火­色­,仿佛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很疼很疼,全身都在疼,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一根一根残忍地敲碎了一般,疼得无法忍受。

身体里有什么在疯狂的生长。

白丁却是忽然安静了下来。

牙箍和眼镜都无声地掉落在雪地里,狂风卷着雪,白丁站在风暴中的中心,整个人都仿佛都是静止的,漆黑的长发顺服地披在肩上,连一丝也没有被那狂风吹起。

尖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她以比风更快的速度掠向雪妖。那雪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撕成了两半,化为片片飞雪,尘归尘,土归土。

一击毙命。

风雪刹那间停止。

结界消失。

阳光破云而出。

白丁茫茫然转身,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她只是疾步走到叶幸身旁,将他从雪地里刨了出来,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叶幸,叶幸,醒醒,不要吓我……”

叶幸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然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抚上了他的脸颊,很熟悉的触感……

那样的触感……像极了他小时候救过的一只小狐狸。

火红­色­的,小狐狸。

漂亮极了。

那一天,二皇子白乙在王太傅那里上课,身为大皇子的他却刚刚挨了父皇的训斥,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御花园里捉蟋蟀。找了半天却连一只蟋蟀都没有找着,想想父皇,再想想故去的母妃,他心里正十分委屈着,忽然听到有极微弱的呼吸声从假山后面传出。

好奇心驱使着他猫着腰绕过假山,循着那细细的声音爬进了一个小小的山洞里。随后,他在一丛花花草草中发现一只全身火红的小动物,毛茸茸的十分漂亮,它蜷着小小的身子,似乎受了伤。

他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它微微起伏的腹部,然后手指一痛,那个漂亮的小家伙居然扭头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喂!痛!松嘴!”他吃痛,厉声大叫,想甩开它,却又不敢乱动,他担心一动就会被它把手指给咬掉了。

那个小家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动了动尖尖的耳朵,忽然缓缓松了嘴,还舔了舔他的手指。

他呆了一下,试探着用小手摸了摸它漂亮的皮毛,这一回,它没有咬他,眯着眼睛由着他摸了摸,还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喂,你是从哪里来的?”他­干­脆坐了下来,一把抱起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

小家伙蹭了蹭他,歪着脑袋看他,漂亮的眼睛亮闪闪的。

“从御厨房里逃出来的吗?”小小的男孩一脸紧张地看着它,“哎呀对了,我听说有猎户进贡了一只稀有的香猪,让父皇进补呢。”

香猪?!

漂亮的小家伙瞪圆了亮闪闪的眼睛,眼睛里似乎燃起了雄雄的怒火。

它才不是香猪咧!不是!

“哎呀哎呀,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父皇吃了你的。”小男孩理解错了小家伙的怒火,还好声好气地安抚它。

小家伙依然不爽地瞪他,动了动尖尖的耳朵,香猪有我这么漂亮的耳朵么?又甩甩火焰一般漂亮蓬松在尾巴,香猪有我这么帅气的尾巴么!

“好了好了,看你可怜见的,都怕得炸毛了。”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给它顺毛,“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笨蛋笨蛋!小家伙冲它吐了吐舌头。

“哈哈,好可爱。”小男孩将脸在它毛茸茸的皮毛上蹭了蹭。

被他强行搂在怀里,小家伙翻了个白眼。

这时,假山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大概是宫女侍从们发现他不见了,正找他呢。小男孩紧张兮兮搂紧了怀里毛茸茸的小家伙,“嘘,你别出声,我会保护你的。”

“谁在里面?”假山外面,有人问。

小男孩转了转眼睛,贼兮兮的笑了一下,捏着嗓子学着弟弟的声音,“白乙。”

“啊,二皇子,您在里面­干­什么?”

“王太傅让我做文章,里头安静些,别吵我,你们且退下。”他捏着鼻子学着弟弟老气横秋的口气道。

“是。”

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小男孩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都走远了,才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爬出了山洞,一路小跑,溜回了自己的寝宫。

将它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小男孩翻箱倒柜地找出药油来,“这药油可管用了,我被父皇打ρi股的时候,就用它擦来着,一擦就好。”

小家伙怏怏地趴在床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呼呼,不痛不痛。”上了药油,又鼓起腮帮子替它吹了吹,小男孩轻轻地抚了抚它受伤的腿,“好可怜喏,不痛不痛。”

小家伙还是不理他。

“你别怕呀,有我在,不会让你被吃掉的。”小男孩也脱了鞋,爬上床,嘟嘟囔囔地安慰它。

小家伙昂起脑袋,用鼻孔看他,谁在怕了,谁在怕了!看了一会儿,却见那小男孩自己抵不住困意,睡着了。

看着躺在自己身旁那个粉雕玉琢似的小娃娃,小家伙咧了咧嘴巴,抬起爪子在那粉团儿似的脸上盖了一个爪印,香猪?你才香猪呢!你们全家都是香猪!

我是狐狸!狐狸!

没眼力劲儿的笨蛋!

想想不解恨,小狐狸又抬起爪子,将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盖满了爪印才罢休。

再仔细瞧瞧自己的杰作,小狐狸满意了,站起身抖了抖皮毛,居然感觉腿上没那么痛了。又瞧了那满脸都是爪印的小男孩一眼,它用毛茸茸的尾巴扫了扫他的脸颊,看他无意识地痒痒着躲了一下,小狐狸笑起来,然后转身跳下床,不见了。

小男孩揉揉眼睛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他救回来的小家伙不见了,枕上留有一片碧玉雕成的叶子,叶子上写了字。

那时,他识字不多,瞧了半天也没瞧出那上头写了什么,只得悄悄藏了起来。刚藏好,便有宫人进来,一瞧见他便大惊失­色­,“殿下,您脸上怎么了?!”

脸?他疑惑地摸了摸脸,跑到铜镜前一看,满脸都是爪子印……

随手接过宫人递来的布巾擦了擦脸,他状似无意的问,“那个……你听说过那只进贡的香猪吗?”

“啊,那只香猪啊,奴婢在御厨房看到过,说是明天就宰杀了,明日中午殿下就可以吃到了哦。”

宰……宰杀?!

当天夜里,大皇子便趁着夜­色­悄悄潜进了厨房,在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有瞧见那只香猪。

守夜的宫人见大皇子一脸失魂落魄地在御厨房里打转,怯怯地迎了上去,“殿下,您需要什么遣宫人来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亲自来了。”

“我的小红呢?!”粉团也似的小男孩瞪着眼睛,怒问。

“小红?”守夜的宫人一脸的茫然。

小红是谁啊?如此恶俗的名字……看来这个皇族取名字的天分真的不高……甲乙丙丁也就罢了,还要排上红黄蓝紫么……

“我的香猪啊!我给它取的名字!”小男孩皱起小小的眉头。

“哦,您说那只香猪啊,下午它跑进御花园冲撞了皇后娘娘,已经被提前宰杀了。”守夜的宫人笑了一下,有些讨好地道,“奴才给您留下了一条蹄髈,若您要吃,明儿一早奴才就给您做了送来。”

大皇子殿下一下子呆住了,一想起那个漂亮的,有着火红­色­皮毛的小家伙被宰杀剥皮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里便染了泪意。

吸吸鼻子,他好不容易忍住了泪,问,“在哪儿?”

“啊?”

“小红的……尸体……”

守夜的宫人愣了一下,指了指案上一盆子已经剔了骨的猪­肉­。

大皇子殿下一见着那盆香喷喷的­肉­,扁了扁嘴,再没忍住,张开嘴巴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呜哇,小红,你死得好惨……”

看大皇子对着一盆子猪­肉­哭花了小脸,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可怜的守夜宫人已经完全理解不能了……

趁着守夜人发傻的时候,大皇子殿下踮起脚尖,抱起那一大盆子­肉­就跑。

“殿下!殿下!您不能都抱走啊!”守夜的宫人傻了,忙追了上去。

等他找着大皇子的时候,那一盆子猪­肉­已经被埋进了土里,还竖了一块木牌,歪歪扭扭地写着……小红之墓……

为此,大皇子殿下没有逃得过一顿板子。

身体心灵双重受创的大皇子殿下趴在床上歇了半个月,捏着那块写着字的玉叶子,等伤一好,便拿笔一笔一划跟着抄了一份,去问王太傅那是什么字。

玉叶子上写的是:黄口小儿,吾乃云浮山狐王,吾大人大量,恕尔无知之罪。

“小红……是狐王?”听王太傅念了一遍,大皇子殿下感觉自己又生龙活虎了。

“文法不通,用语猖狂轻浮,一看就是胸无点墨之人所写。”王太傅皱眉看着那行字,“殿下,您又看什么奇怪的杂书了?这种神神怪怪的书与您无益……”皱着眉头,王太傅苦口婆心。

大皇子殿下早就活蹦乱跳地跑远了。

后来……

后来他天天去御花园等……也再没见过他的小红。

后来……

后来他去云浮山找……也没找着他的小红……

有时候,他会觉得那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是那块写着字的玉叶子,提醒那一场梦境的真实。

那只漂亮的小狐狸,却再没有出现过。

记不记得

“叶幸,叶幸!”有一个略微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喊他。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叶幸……叶幸是谁?

他……不是白甲么……

不,好像不对,白甲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一世,他叫叶幸。

他是叶幸,谁在叫他?谁在……哭?

叶幸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印入眼帘的,是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那眼睛里似乎含着泪。

“小……红?”受伤的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见他似乎醒了,白丁惊喜地扶起他,“你没死……呜呜,还好你没死……”

叶幸无力地靠在她怀里,看清了眼前穿着校服的女生脑袋上顶着两只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是红­色­的。

垂下眼帘,他看到一条毛茸茸的,蓬松的大尾巴正绕在他身旁。

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

云浮山,红­色­的小狐狸,狐王,红衣少女……莫名的情愫,看到她的眼睛时自己莫名的满足……

所有一切的关键词连在一起,似乎都有了答案。

原来她就是它……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圈,又绕回了原点。

“还……记得我么?”他咽回喉间的腥甜,看着她问,气息有些不稳。

白丁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叶幸?你怎么了?你是叶幸啊!天呐,你不会失忆了吧……”

强行抑制住要学她翻白眼的冲动,叶幸咬牙,“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什么?”白丁一脸的茫然。

听到这句,叶幸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是了,她不记得了。

她……怎么可能记得。

前世的她尚且不记得他……

如今已经转世再生,是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的,怎么可能……还记得。

从头至尾,都只他一个人在思念着,在追逐着,在寻找着。

父皇驾崩,白乙离宫,他收到消息带兵去追的那天,那个站在白乙身旁的红衣少女……便是她吧。

那时,他没有认出她。

她也不记得他。

他下令­射­杀白乙的时候,是她替白乙挡下了漫天的箭雨。

那时,他惊惶不已地看着她,他说,何方妖孽。

而她,嘻笑着飞身到他身旁,十指纤纤化作利刃,扣住他的脖颈。她说,明明是你杀了你的皇帝爹爹,为什么嫁祸于人,当我师傅好欺负么?

他气恼,却因受制于他而不能发作。

她仿佛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窘态,尖利的爪子刺破他的脖颈,她讨好地看向他的弟弟,白乙,她说,我帮你杀了他呀。

那时,只要白乙一句话,她会毫不迟疑地杀了他吧。

白乙只淡淡一句,“不必了。”

她便乖乖回到他身边。

而他,只能在岸边恨恨地看着他们的小舟远去……

“叶幸!叶幸!”见他又闭上眼睛,白丁急了,忙摇了摇他。

“再晃我就散架了。”叶幸的声音哑哑的响起,气息却平稳了不少。

白丁吓得忙住了手。

正担心地看着叶幸,白丁突然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她被吓得心脏都快麻痹了,手比意识更快,一手护住叶幸,一手袭向身后的人。

“是我。”身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乙?”白丁及时收了手,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

正是穿着休闲服,扎着头发的白乙。

白乙看着面前的少女,额前那枚他种下火焰烙印已经点燃,她……已经觉醒了,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看着那张素净的容颜,他隐隐有些恍惚。依稀仿佛,她正穿着一袭似火的红衣,站在岸边的梨花树下,莲步轻移,向着他踏水而来。

“白乙,书吧大叔呢?叫他来看看,叶幸受伤了。”白丁的声音打破了他眼前的幻象。

听到白丁急切的声音,白乙看向靠在白丁膝上的叶幸,后者正淡淡地看着他。

“皇兄。”白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叶幸没有理会他,再次闭上眼睛,虚弱地往白丁怀里靠了靠。

感觉到叶幸动了一下,白乙慌忙低头去看,“怎么了?哪里难受?”

“全身,都很难受。”叶幸皱眉。

看到那个混蛋弟弟,他就全身都难受。

“他没事。”白乙看了一眼叶幸,笃定道。

“真的?”白乙又惊又喜。

仿佛为了证明白乙失算似的,叶幸紧紧皱起眉,张嘴便咳了一口血出来。

白丁的脸­色­立刻变了,“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么?”

叶幸继续咳,反正他刚刚咽下去很多血,不吐出来也难受。

见叶幸吐血,白丁慌了神,“白乙,快去叫书吧大叔来啊,快去啊!”

白乙淡淡瞥了靠在白丁怀里的叶幸一眼,叶幸在白丁看不见的角度,冲着他弯起苍白的­唇­,仿佛小时候抢了他养的鹦鹉一样得意。

白乙收回视线,转身去书吧。

白乙刚走,下课铃就响了。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下课铃一响,学园里的学生便跟出笼的小鸟似的都拎了书包飞奔出来。

然后……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校门口的这一幕。

叶幸皱了皱眉,撑起一点力气,挥了挥手,隐去了白丁脑袋上的耳朵和ρi股后面的尾巴。

于是大家看到的是……

夕阳下,叶幸满身是血地倒在一个长发少女的怀中。

画面还算是唯美啦,只是这……这是怎么一回啊!学生会会长叶幸怎么会满身是血,这个身上身着学校校服的长发少女又是谁啊啊啊!

叶天慢悠悠地走出教室,便看到校门口围了一堆人,慢悠悠地走上前一看,吓了一跳,慌忙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喂!叶幸你怎么了!”

叶幸扭头看了一眼,又无力地靠回白丁的怀里。

“唔,他受伤了……”白丁弱弱地替他点出显而易见的事情,因为叶幸是替她受的伤,所以在面对这个叶幸的弟弟的时候,她有些底气不足。

“你是……”叶天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个有些眼熟的少女,然后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这这这……这是白丁?!

乌窝一样的脑袋呢?!他给她买的黑框大眼睛呢?那满嘴的小钢牙呢?!

“喂,那个女生是谁啊,怎么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以前没看到过啊……”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就是啊,居然还在学校门口堂而皇之地抱着叶幸学长,当我们学校的女生都是死的么!”忿忿不平的声音。

“哇噻,美眉,哪个学校的~”学生会宣传部的孟清挤进人群一看,眼睛就粘在白丁身上了,还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我还没死呢。”白丁怀中,某人轻哼。

孟清一脸惊吓地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叶幸,“啊……会长,你这是怎么了,这美眉杀伤力这么大么?”

叶天看了一眼靠在白丁怀里装死的哥哥,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喂,秦叔叔,我哥受伤了,嗯对……”

救护车没到,白乙带着唠唠叨叨的书吧大叔挤进了人群。

“哇噻~美眉,今晚有约吗?”原本一脸不情愿的书吧大叔见到白丁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飞奔了过来,直接无视了伤者。

白丁黑线,“你发什么癫,大叔。”

“丁丁?”书吧大叔用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美少女,在看到她脑袋上那两只被人隐去了形状的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和ρi股后面那条晃啊晃的大尾巴的时候,立刻醒悟了,侧头看了一眼表情淡淡的白乙,压低了声音道,“喂,你的计划成功了耶。”

白乙没有理会他。

书吧大叔的眼睛转了一转,看向白丁怀里的叶幸,又改口,“唔,不算成功,你不是说这小子要杀丁丁么,怎么反正为丁丁受了伤?”

白乙依然没有理会他。

“啧啧,我看这小子坏得很,我们家丁丁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谁对她好点,她就恨不得把心啊肝啊都掏给人家,现在这小子受了这么大伤,唉……”书吧大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白乙习惯­性­不理会他。

“大叔!你在咬什么耳朵,快过来看看他伤得怎么样啊!”白丁见他迟迟不过来,大声喊。

“不是说有同学叫了救护车么。”书吧大叔看了面­色­淡然的白乙一眼,决定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坚决与白乙站在同一阵线。

“你不是校医么,稻可踏朱!”白丁磨牙。

事关职业道德问题,书吧大叔只得对着白乙抱歉地耸耸肩,走到白丁身边,查看叶幸的伤。

“怎么样?”白丁紧张兮兮地问。

“死不了。”书吧大叔检查了一下伤口,然后忽然面­色­一变,高深莫测地看了叶幸一眼,“同学,你中过毒?”

叶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书吧大叔“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没有下文了。

这时,救护车到了,收到消息的老师们也出来疏散了围观的学生,将叶幸送上了救护车。

白丁站在原地,看着医护人员将叶幸扶上担架,心里乱乱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正在这时,叶幸侧过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伸出手,“过来。”

“呃?”白丁愣了一下,指指自己的鼻子。

“嗯。”

白丁刚要上前,却被拉住了手。

“大叔?”回头看了一眼拉住她的书吧大叔,白丁皱眉,“­干­嘛。”

“别去了,有那么多人照顾她,你去也是添乱。”书吧大叔道。

“可是……”白丁犹豫了一下。

趁着白丁被书吧大叔拉住的当口,叶天看向一旁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秦叔叔,快送我哥去医院吧,拜托你了。”

那中年男子笑着摸了摸叶天的脑袋,“天天知道心疼哥哥了呀,小时候就光知道抢哥哥东西了。”

叶天眯起眼睛一笑,看向躺在担架上的叶幸,上前一步,恰好挡住了他看向白丁的视线。

叶幸淡淡瞥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任由他们关上了车门。

书吧大叔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回头看向白丁,眼中是少见的认真,“丁丁。”

“嗯?”

“离那小子远点。”

“谁?”白丁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说叶幸?”

“嗯。”

“为什么?”白丁不解,他为了救她差点死掉。

“大叔不会害你,听我一回。”

真实的梦境

白丁想,她应该是在做梦。

极目所见,是一片春光妩媚。起伏连绵的群山掩映着碧­色­的湖水,晴空万里如洗。在这样一片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里,搭建着一间小小的茅草屋。茅草屋前的竹榻上,卧着一个红衣的少女,她半眯着眸子,侧身倚在竹榻上,比春光更妩媚。

依稀仿佛间,那个红衣少女便是她自己。

这是……哪里?

正疑惑着,只听木门“吱嘎”一声响,有人推开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白丁扭过头,便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站在门前,熟悉的面容,却带着有些陌生的表情,她稍稍愣了一下,疑惑道,“白乙?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哪儿?”

白乙只当她是在闹脾气,摇了摇头,走上前抚了抚她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佳容还未醒,为师要去云浮山采些药回来给她治伤,你好好照顾她。”

佳容?白丁抖了抖耳朵,有些奇怪地问,“佳容是谁?”

“休要闹脾气,来者是客。”白乙说着,便从门口拎了一个竹制的背蒌,推开茅屋前的篱笆门。

“喂喂!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啊!”白丁忙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袖,“这到底是哪里啊!我不是应该在学校吗?这里太奇怪了!还有你那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不是给你买了衣服吗?”

白乙看了她一眼,白丁被那一眼看得愣住了,拉着他衣袖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白乙,她认识的那个白乙纵使眉目间总是透着一股清清冷冷的感觉,可是却不会用这样疏离淡漠的目光看着她。

见她松了手,白丁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衣袖,“不要忘记你自己的承诺,你是自愿随我修仙的,我既是你师父,你便该听我的话。”

听听,听听呀,是这什么语气。白丁听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气得­干­脆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撒泼耍赖,“我不管!不管!不准丢下我一个人!你自己说是我师父的,那你就要对我的安全负责,不能离开我,不然等下黑白无常来勾我的魂怎么办!”

“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白乙有些无奈地蹙起眉,施了个法,收回自己的手臂,“乖乖留下看家,等我回来。”

白丁急急地想要追出去,白乙却已经一甩袖将篱笆门关上了,见身后白丁还是不死心地要追出来,他回头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要忘记你许下的誓言,不可踏出此门半步,否则,为师绝不会手下留情。”

白丁愣了一下,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就这样站在篱笆门里,眼睁睁看着他沿着山路走远。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里,白丁气得狠狠踹了篱笆门一脚,“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走就走!我不稀罕!哼!哼!哼!”

纾解完怒气,她扭头又打量了一下那间茅草屋,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便推门走了进去,茅草屋内十分简陋,只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走进里面一间屋子的时候,白丁稍稍愣了一下,因为床上居然躺着一个少女。

她和衣而卧,一身裙装描金绣凤,­精­致美丽却又不失庄重,显示着她的出身不凡。

此时,她微蜷着身子睡得正香,睡颜极美,还挂着甜甜的笑意,口中还轻轻嘟囔着什么,白丁凑近了一听,便听到她喃喃着,“太子哥哥……”

听到她的呓语,白丁隐约有些明白了,她应该就是白乙那家伙讲的佳容吧。

白丁哼了一声,稍稍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床上的少女,想不到白乙那家伙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居然见­色­忘友。撇撇­唇­,白丁暗自腹诽着,却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涩涩的。

正看着她,沉睡的少女忽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对上了白丁的视线。

“你是何人?”­唇­边的笑意一刹那消失了个­干­净彻底,那少女冷冷地看着她。

白丁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眼前这个少女明明漂亮得跟个瓷人儿似的,刚刚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也十分乖巧可爱,怎么这看人的眼神就仿佛带着刺儿似的让人心里不舒服呢。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直视本宫。”苏佳容坐起身,面带不悦。

“呃,我……”白丁脑袋有些打结,本宫?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现在这个状况了,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来着,可是一时也醒不来啊。

“你是妖?”苏佳容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水晶一样明澈漂亮的眼睛里透出鄙夷。

那样的眼神白丁并不是陌生,毕竟她可是人见人嫌,鬼见鬼厌的不良少女白丁,正所谓习惯成自然嘛,因此她十分淡定,一点也没有被那种鄙夷的眼神伤到。

嗯,她一点也没有被伤到。

在心里这样默默地念了一句,白丁淡定地转过身,打算无视那个骄傲得像公主一样的华衣少女。不过就是她梦里的一个人物罢了,臭屁什么呀,等她醒了,这个家伙也只有烟消云散的命运而已,她又何苦跟一个虚幻的人物置气,简直不知所谓。

“放肆!我在跟你说话呢!”苏佳容见她不理会自己,下了床一把拉住她,怒道。

苏佳容何许人也?白国第一美人,当朝丞相的独生女儿,双阙山紫云殿开云真人的入室弟子,现在更是白国的皇后,身份尊贵如她,自小是被众人捧在掌心呵护着长大的,从不曾有人胆敢忤逆她半分,更何况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只低贱的妖。

“放肆?”白丁挑了挑眉,有些轻佻地伸手在她那白白­嫩­­嫩­的下巴上摸了一把,“小姐你没事吧,你跟我说话我就一定要搭理你么?玛丽苏到这个境界也真是无敌了,我管你是哪根葱啊,放手。”

虽然同为女子,可是苏佳容哪里见过这等无赖,一时又气又急,涨红了脸,拔出头上的碧玉发簪,挥手间便幻化成一柄长剑,“可恶的妖孽,看我杀了你!”

“喂喂喂,杀人犯法的!”见她来真的,白丁慌忙后退躲开长剑。

“人?”苏佳容冷笑,手上的剑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你是人么?”

白丁愣住了,呃……基本上,她应该是人……吧。

这叫什么事呀,居然不能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自己是人!

“休说你不是人,就算你是人,杀了你,又如何?”苏佳容说着,挥剑便刺了上来。

白丁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瓷人儿一般漂亮的少女居然下手如此狠辣,只得狐狈地躲开,连爬带滚,险险地避过那锋利无比,且带着刺骨寒意的剑锋,“喂喂,那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砍人呐!枉白乙还让我照顾你!”

已经刺到她鼻尖的剑猛地顿住了,苏佳容面­色­蓦然冷了下来,“你说,白乙?”

“对对对,白乙。”见她停住,白丁赶紧灰头土脸地躲开那剑尖,点头如捣蒜。

“你和白乙住在一起?”苏佳容看着她,面­色­怪异起来。

“是的是的,白乙是我师父,是我师父啊。”识时务者为俊杰,白丁忙不迭地套近乎。

“师父?”苏佳容咬牙,面上罩了一层寒霜,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她眼中骤然迸发出杀意,“原来是你。”

为了这只妖,她的太子哥哥将她一个人丢在那冰冷的深宫里,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大皇子为妻。

她在宫里为他筹谋一切,她是那样地期盼着他的归来,她满以为他会出现,结果……结果……他居然背弃她!

就为了这只妖!

白丁茫然了,她在说什么?

“是你诱惑他的,对吧!”苏佳容狠狠瞪向白丁,面­色­凌厉。

迟钝如白丁,也感觉到了苏佳容此刻毫不掩饰的杀意,她立刻头大如斗,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屋子,真是莫明其妙啊莫明其妙,怎么不提白乙还好,一提白乙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那该死的白乙居然还让她照顾她?现在好了吧,要把命都搭进去了,若她当真命丧于此,他铁定做鬼也不放过他!啊呸呸,不对不对,等她噩梦醒了就去揪他耳朵泄愤!

啊啊啊,这个诡异的世界,应该是在做梦吧,可是为什么还不醒还不醒。

白丁一路跑到院子里,回头便看苏佳容持剑追了出来,她忙慌慌张张地推开篱笆门就要往外跑。刚踏出一步,她的脚突然条件反­射­似的顿了一下,因为忽然想起白乙的话。

他说,不可踏出此门半步,否则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妖孽!你给我站住!”身后,苏佳容已经追了出来。

白丁撇撇­唇­,站住给你杀么?神经病,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没有再想,她拔腿便跑了出来。

白乙说他不会手下留情,难不成他还能杀了她不成,哼。

“大王,大王……”刚跑了没几步,忽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

大王?白丁扭头一看,便看到路边一个草堆里趴着一只杂毛的小狐狸,正在……说话。

一只……嗯,会说话的狐狸。白丁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大概真的是被打击得可以了,她已经到了十分淡定且见怪不怪的地步了。

“大王,到这边,这边~”杂毛小狐狸仿佛怕她看不见似的,又招了招爪子。

白丁抬手抚了一把脸,这个玄幻的世界……

眼见着苏佳容便要追了过来,白丁没有时间犹豫,快速冲到草堆里,一把拉出那只杂毛小狐狸,一起飞快地往山脚处跑。一只会说话的小狐狸,被那个歧视妖类,且可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苏佳容看见,估计也会被活生生斩于剑下,看在有可能是同类的份上,白丁决定带它一起逃跑。

“大王,有人在放火烧山!”那小狐狸一边跟着跑一边对她哭诉。

“烧山关我什么事。”白丁皱着眉头一边跑一边忙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找生路。

“大王……您不要我们了么,您是我们的大王啊……”小狐狸哭声更加凄切了。

“烧山就跑啊,你不是跑出来了么。”白丁被它哭得脑袋疼,一边飞快地跑着一边随口敷衍。

“可是有好多道士在云浮山作法……”杂毛小狐狸哀哀地道,“我不好容易才跑出来给大王来报信的……”

白丁猛地站住,这个梦……她知道为什么这样熟悉了……

十六岁生日那天,她被一辆公交车带到黄泉路,在奈何桥畔看到了三生石。

这里的场景……都在三生石里出现过。

那么……她是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前世的她,是……云浮山狐王?

“带我去。”白丁道。

“什么?”杂毛小狐狸被她­阴­沉沉的脸­色­吓住,讷讷地问。

“带我去云浮山。”白丁看向它。

杂毛小狐狸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眼中满是崇敬,“是,大王!”

话音刚落,那杂毛的小狐狸抖了抖毛,一下子变大了,看起来竟隐隐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感觉。白丁没有犹豫,翻身坐在它背上,任由它带着自己飞快地往前跑,远远地把苏佳容甩在了身后。

杂毛小狐狸的速度很快,有风迎面吹来,扬起她的长发,将她的衣袖吹得鼓鼓的,很是舒畅。白丁坐在小狐狸的背上,面­色­沉静如水。

就算是梦……她也要去看看。

去看看自己的前世。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丁没有发现,苏佳容并没有跟上来,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白丁随着那小狐狸远去。

“呵,云浮山的狐王?那就让你葬身在云浮山好了。”苏佳容冷笑着挥了挥手,暗处,有人牵了一匹马来。

虽然有了一些思想准备,但当白丁真的赶到云浮山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炼狱般的场景吓住了。云浮山一片浓烟滚滚,雄雄的大火染红了半片天空,山道上唯一的出路被一群正在作法的道士堵住了,无数生灵在烈火中哀嚎。

有狐妖,有其他妖类,也有……普通的动物。

“大王……”见到这般惨状,杂毛小狐狸眼中渗出泪来。

白丁此时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心底有某一处开始愤怒,那些愤怒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仿佛要将她吞没一般。

屠戮。

一场发生在她眼前的残忍屠戮。

人类又如何,妖类又如何,谁比较高尚,谁又比较低劣,谁能够肆意判定谁的生死。

心底的怒意令她眉心发烫,白丁想这是梦,既然是她的梦,那她这便是应该由她支配的世界。

她抬手,云聚。

她挥袖,雨临。

满山雄雄的大火瞬间被浇熄,作法的道士们也被淋成落汤­鸡­,杂毛的小狐狸抖了抖湿漉漉的皮毛,水珠飞溅,它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大王。

被火烧过的地方焦黑一片,炭化的断木嘶嘶地响着,冒出青­色­的烟雾。

围山作法的道士们怒冲冲跑了过来,“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坏我道法!”

“滚出云浮山。”白丁在杂毛小狐狸亮晶晶写满崇拜的注视中挺直了背脊。

“大胆妖孽居然口出狂言,速来受死!”一个白胡子老道一手执符一手执剑,袭向白丁。

白丁看着那柄明晃晃指着自己的剑,居然不害怕了,因为刚刚那种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力量让她明白了梦境的创造力。

她咧开嘴,有些恶劣地一笑,召来山林中的猛兽。

刹那间惨叫哀嚎不断,杂毛小狐狸的眼睛更亮了,它撒丫子跑进山里,散布着激动人心的消息,“大王回来啦!大王回来啦!”

白丁笑眯眯地看着那杂毛小狐狸,心里居然升腾起了一股奇妙的归属感,仿佛她生来便应该待在这云浮山。回眸的瞬间,笑意僵在了­唇­边,她匆匆走到悬崖边,捡起挂在悬崖边上的一块明显是被撕裂的布。

她认得,那是白乙袍子上的。

白丁怔怔地看着烟雾缭绕的悬崖,莫非……他掉下去了?不是说去给苏佳容采药的吗?为什么会……

这时,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白丁回过头,便看到了苏佳容,她正款款走来,满头珠翠,环佩叮当,这样的打扮,分明电视里那种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出现在这个荒山野岭,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维和感。

“太子哥哥掉下去了哦。”走到白丁面前,看着正在发愣的白丁,苏佳容弯起­唇­,居然笑了起来。

“你……”白丁不收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

“太子哥哥是我的,你休想抢走,纵使他死了,尸首也是我的,魂魄也是我的。”苏佳容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着疯狂的话。

“你疯了……”白丁摇头。

“是,我疯了,被你们逼疯了。”苏佳容冷笑,“你知道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多痛苦吗?纵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样!如果身旁站的不是他,一切便都没有意义!如果他早告诉我他不喜欢那个位置,我又何苦为他筹谋一切,我居然傻乎乎地守着宫里的那个位置,傻乎乎地期盼着他会回来,可是结果呢?结果呢?!我一直等到新婚之夜!等到我的新郎踏上我的婚床!他没有来!他没有来!”苏佳容的声音尖锐起来,面­色­疯狂,“现在好了,陛下答应会把太子哥哥的尸体交给我,我会拘住他的魂魄,那样……他就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谁也抢不走!”说着,她已经扑了过来,施了一个定身术将白丁定住,“他竟然想与你一起修仙,留我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皇宫里,他休想!休想!”

白丁被她疯狂扭曲的面容吓到,解了那咒术,侧身闪躲开来。

身后,冷不丁一张符咒贴上她的后背,白丁气急,反手掐住她的脖子。

“白丁!”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白乙?白丁惊喜的回头,他没死!

即使是梦,她也不想他死,白丁不敢去想这是为什么,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忽然无比的安心。

每次她有危险,他都一定出现。

然而,这一回,她惊喜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从崖底跃起的白乙手中竟执着一把剑,而那把剑的顶端,已然没入了她的心口……鲜红的血在心口处晕染开来。

“白丁,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踏出家门半步,为何不信守诺言?”

白丁怔怔地看着他。

“白丁,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再造杀孽,你为何要对佳容下此毒手?”

一声一声,他质问,眼中满是失望。

白丁仍是怔怔的。

他居然……居然要杀她?

心口,无边无际的痛楚,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明明梦……

明明梦……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痛……

“白丁?”白乙微微皱眉,她是妖,人间的武器根本伤不了她,他这样想,却没有看到贴在她背心处的那张符咒。

白丁张了张嘴巴,她忽然想起来在三生石上看到的景象……一幕一幕,都和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

那时,她说了什么?

“白乙。”她说。

“原来,她是你的劫,你却……是我的劫……”一滴泪溢出眼眶,落在寒光闪闪的剑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如同心碎开的声音。

然后,她缓缓倒下了去。

她记得,他似乎说过,她是妖,不懂人的情。

白丁想,什么是炮灰?她就是个大炮灰,明明白乙是喜欢苏佳容的吧,明明她无辜的很,可是居然就这样卷进了他们的爱恨情仇。

然后……弄丢了自己无辜的小命。

虽然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虽然她爹不疼娘不爱,虽然她人见人嫌,鬼见鬼厌,可是她其实还是挺宝贝自己的小命的。

这真是太狗血了!凭什么她要用自己宝贵的小命给他们的爱情殉葬!

“你这妖孽,下十八层地狱去吧。”苏佳容一把将她推入了万丈的深渊。

那红衣的少女,便这样,如蝶一般的,直坠了下去……

“白丁!!”那双总是透着淡漠的眼睛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那白袍的男子大声喊。

白丁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无底的沉渊,天地都在旋转,唯有耳边那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喊她。

“白丁!白丁!”是白乙的声音。

白乙看着白丁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手死死攥着被角,泪水不停地从紧闭的眼角中滑落。看着她那样无声的哭泣,白乙不由得心慌起来,“白丁,快醒醒,快醒醒,是梦,只是噩梦而已,醒过来就没事了……”

是梦?

醒过来……就没事了么?

白丁不想睁开眼睛。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耳边那个稍显慌乱的声音熟悉得让她害怕……

“喵~”一个软软的,带着撒娇的声音。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她的脚心,带着温暖的温度。

白小喵?

白丁抖了一下,感觉周遭的环境突然真实了起来,一直下坠着无所依凭的身子仿佛也落到了实处。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睫被泪水沾湿,显得更加浓密,她茫茫然四下张望了一下,乱糟糟的房间,脏兮兮的绒毛娃娃,床上堆着的乱七八糟的漫画书,歪歪扭扭的台灯……

是她的房间。

而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白丁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从那个可怕的梦境里醒过来了。

她……还活着。

“还好么?”见她醒过来,白乙也松了一口气,伸手想要帮她拭去额前密密的汗珠,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居然怕成这样。

听到他的声音,白丁一僵,缩了缩身子,抱着被子避开他的手。

她想起那时,他神­色­漠然地看着她,他说,不要忘记你许下的誓言,不可踏出此门半步,否则,为师绝不会手下留情。

然后……他便真的没有手下留情,他将她一剑穿心。

白乙伸出的手孤零零的落在空气中。

白丁没有看他,只是随手捞起在她身旁一直蹭啊蹭地撕着娇的白小喵,抱在怀中,开始回想之前的梦境。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之前常做的那个噩梦的加强版。

外婆过世之后,她便一直失眠,每次刚刚培养了一点点睡意,黑暗中便有一个人凄厉地叫着她的名字,然后她便会被那声大吼给惊醒,还伴着胸口微微的痛。只是这个现象在遇到白乙之后就没有了。

现在……又做了这个梦。

还是如此的详尽,如此的真实。

“白丁?”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白乙轻声唤她。

听到他的声音,白丁明显的僵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来,“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床上?”

“不记得了么?”白乙看着她,轻声道,“你在学校遇到危险之后觉醒,可能是力量透支,之后昏倒了,我带你回来的。”

昏倒?白丁想了想,这才想起来不知道是谁散布吃了她的­肉­便可以成仙的谣言,害她身陷险境,叶幸为了救她,差点死在雪妖手里,然后她……她似乎突然就变了样,还杀了雪妖……

变了样?!

白丁猛地坐了起来,跳下床跑到镜子前面。

镜子里,站着一个眉目如画的美貌少女,如缎的黑发披在身后,顺滑黑亮堪比沙宣代言人,整个人显得空灵出尘,总是美丽非常啊美丽非常。白丁流着口水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少女也眨了眨眼睛,没有戴眼镜眼前也是一片清晰,真是太好了耶,以后可以不用再戴着丑丑的眼镜了,连牙套都自己动脱落了,传说中的齿如编贝啊齿如编贝。

好了,完美,她从此可以摆脱四眼钢牙妹的恶称了!

喂喂喂!现在不是可以欢呼雀跃的时候喂!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白丁的眼神惊悚地聚焦在自己的脑袋上……她脑袋上正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尖尖的狐狸耳朵,还有……ρi股后面那个晃来晃去,毛茸茸的……便是传说中藏不住的狐狸尾巴么……

白丁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抬手揪了揪脑袋上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试图揪下来,结果痛得脸都扭曲了,那对狐狸耳朵还是坚强地竖在她的脑袋上……

白乙走到她身旁,拉下她虐待自己耳朵的手。

白丁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站在一起的男女,长了狐狸耳朵的自己与梦中那个被一剑穿心的少女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没有穿上那身红衣衫罢了……她的视线稍稍下移,落在那双手上,也是这双手,将一柄锋利的剑,送进了她的心口。

这样想着,心口又是一痛,她慌忙抽回自己的手,捂着脑袋坐回床上。

这个样子……她还怎么见人啊!

说不定会被送进动物园被人参观,说不定会被送进马戏团被鞭子抽打,还说不定会被送进研究室被解剖……白丁越想越寒,太悲摧了,美貌虽然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她不想变成美貌的妖怪啊……不如打个商量啊,与其这样,她还是继续当四眼钢牙妹好了……

白乙站在一旁,看着白丁捂着脑袋喃喃自语,一副无比纠结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她噩梦醒来之后,似乎……变得有些怪怪的。

她……在排斥他的靠近。

是因为之前那个梦吗?

白乙眸­色­微黯,她已经觉醒了,虽然之后因为力量透支而昏倒……但刚刚,她应该是梦到前世的事情了吧。

她……应该都知道了吧。

这个认知让他手足冰凉,心脏仿佛泡进了冰水里,寒彻透骨。

“白丁,你梦到了什么?”

寂静许久,白丁听到白乙这样问。

白丁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然后咧开嘴巴笑了一下,“哈哈,我梦到你杀了我,梦里你好凶啊,都不听我解释,一剑就刺了过来。”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很形象地笑着说,“就这样‘噗’地一下刺了进来,剑很凉,虽然是做梦,但是我居然还感觉到疼了耶,真的好疼呀,啊哈哈真是一个奇怪又真实的梦来着……”

“是真的。”白乙开口,打断她明显自欺欺人的话。

笑声戛然而止,白丁猛地住了嘴,她紧紧抿着­唇­,面­色­难看起来。

“为什么。”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

白乙看着她,没有开口。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一剑刺死我?!”白丁捏着拳头,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看着他。

白乙仍是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她舒服一些,他不能简单的说一声“抱歉”,那样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他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他伤她这样重。

白丁没有看到他眸中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后退了一步,轻轻扯了扯­唇­角,“也是,是我自己活该,我不该对你死缠烂打,如果我不缠着你拜你为师,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不怨你,你走吧。”

“我不走。”白乙垂下眼帘。

“纠缠一世还不够么,上辈子算我们两清了,这辈子我们就当不认识好了,你当你的仙,我当我的人,谁也不要妨碍谁。”

“我答应过要带你修仙,我不走。”

“你是真的不懂?”见他如此固执,白丁居然笑了一下,“连我都懂,上辈子的我,那个白痴,分明就是喜欢你吧,修什么仙,她快快活活待在云浮山当她的狐王岂不逍遥自在?她哪里是要随你修仙,她分明是居心不良,想勾引你入凡。”

白乙怔怔地看着她,喜欢?

他自幼随开云真人修仙,早就断绝了七情六欲。

原来她竟……

“明白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修仙,我对这个也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走吧。”

“你有危险,我不走。”白乙轻轻蹙起眉,还是坚持。

“就算有危险,那也是我的命,与你无关。”白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算此刻黑白无常来将我的魂拘了去,那也是命中该绝,与你无关。”

“你竟……这样恨我。”

恨到宁死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吗?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待在云浮山,不该产生什么妄念,有那样的下场也是我活该。”白丁转过身去,“我不恨你,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白乙怔怔地看着她单薄却决绝的背影,从来都是一片清明的脑袋居然乱成了一团,什么都无法思考,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了出去。

白丁捏着拳头,没有回头。

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安静得可怕。

“喵~”白小喵蹭了蹭她。

白丁弯腰,抱住了它,“还是你最好。”

傀儡蛊毒

白丁抱着白小喵在床上坐了一整夜,白小喵蜷在她的臂弯里睡得呼噜呼噜的,白丁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无比的清醒。

“喂,白小喵,你说我会不会死?”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耶。”

“白乙不在了,那些想吃了我的家伙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扑过来吧。”

“没良心的白小喵,睡得这样香,要是我死了,你可怎么办?”

“白小喵,我要是死了,你为不为我哭?”

“呐,看在我养你这么久的份上,你就哭一下吧,除了你大概也没有人会替我哭了,说不定都没有人知道我已经不在了。”

白丁坐在床上,喃喃自语着。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白小喵的呼噜声。

第二天,白丁没有去学校,她老老实实打了电话向班主任苏玲玲请假,因为她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校服又遮不住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为了避免在校园里引起­骚­动,她决定还是安分守己一点比较好。

好在昨天她是昏倒了之后被带回来的,因此苏玲玲很痛快地允了假,还表示了关心。

“对了,苏老师,叶幸他怎么样了?”犹豫了一下,白丁还是问了出来。

“听他们班主任说他也请了假,好像伤得不轻,真不知道从来不惹事的学生怎么会伤成那样,还不让报警。”

挂了电话,白丁翻了翻通讯录,翻到叶幸的名字,咬咬­唇­按了拨通键。

“白丁?”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叶幸轻轻柔柔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白丁张了张嘴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没事,在家休息呢,正好有借口请假。”仿佛知道她的为难,叶幸很体贴地温言道。

白丁嘴角抽了抽,怎么回事?又变回完美优雅的白马王子型了?可是这家伙不是已经在她面前撕了温柔的白马王子面具,口口声声为了她的内丹才救她的吗?现在……他温柔得这样毛骨悚然做什么。

“你伤得那么重,怎么不住院?”白丁决定找个安全点的话题来说。

“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怕而已,皮­肉­伤。”

“……我来看看你?”白丁说完就后悔了。

“好。”叶幸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

想想叶幸为了救她差点死在雪妖手里,她于情于理还是应该去看看他的,于是白丁翻出了储蓄罐,买了礼物去看他。

叶幸说的地址是一片别墅区,真不愧是有钱人,白丁叹息着下了出租车,去按门铃。门很快便开了,门里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的老者。

“呃,叶伯伯好。”白丁忙打招呼。

“是白小姐吧。”那老者欠了欠身子,“我是管家,少爷正在房间等你。”

白丁傻眼,­干­笑着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地跟着管家走了进去,一路又见到了若­干­忙碌的仆佣之后,管家领着她走到二楼最东侧的房间,敲了敲门,“少爷,白小姐来了。”

“进来吧。”

管家先生便替白丁开了门,稍稍让开一些,“白小姐,请进。”

白丁礼貌地点点头,走了进去。

很大的房间,十分­干­净整洁,一看便知道主人有洁癖。

此时,叶幸正趴在床上,因为是背部受伤的关系,大概只能这样趴着。薄薄的被子盖到腰间,­祼­着上身,身上缠满了绷带,听到开门声,他侧过头来,然后看着白丁,一时竟是挪不开眼睛。

白丁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波西米亚风不规则大摆绵质长裙,脑袋上还戴了一顶咖啡­色­的八角帽。

见叶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白丁不由得有些尴尬。

其实她还是很忐忑的,这条裙子是爸爸以前寄回来的生日礼物,因为感觉不适合自己,从来没有穿过,但现在为遮住那条藏不住的狐狸尾巴,她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很漂亮。”叶幸笑弯了眼睛,一点也不吝啬地赞美。

“哼。”白丁做贼心虚地拉了拉帽子,“你伤成这样,怎么不住院,就这样没有关系吗?”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因为那个洁癖狂不喜欢医院。”

叶幸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白丁扭头,看到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的叶天,后者正满脸兴味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丁。

“你不去上课在这里­干­什么?”叶幸淡淡道,镜片后的眸中有着被打扰的不悦。

“我亲爱的哥哥受了伤,作为弟弟,我哪有心思去上课呀。”叶天一点眼力劲也没有地走进房间,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说着,又看向白丁,“倒是你,你不上课来这里­干­什么?”

白丁心虚地拉了拉帽子,避开叶天的视线,“……叶幸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哦?可是我哥说他的伤与你无关啊。”叶天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他们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白丁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叶幸,他没有把她的事情说出去吗?随即又释然,雪妖什么的,那种事情说出去会也不会有人相信吧,就算信了,大概也会引起恐慌。

“你倒有脸来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情。”叶幸看向叶天,轻哼一声,“谁让我们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呢。”

白丁张口结舌地看着叶幸,原来这两兄弟都喜欢睁眼说瞎话……

“难道你忘记上次我约白丁去听演唱会,散场后因为被认错成你而挨打的事情了?”叶幸挑眉,“你就给我到处惹是生非吧。”

白丁已经叹为观止了,上次去听演唱会他被错认成叶天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现在叶幸玩的这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简直太­阴­险了。

叶天­阴­沉着脸指着白丁,“那她为什么会那么巧也在那里?”

“就是这样巧。”白丁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个。”

“喂,你眼睛怎么了?”叶天皱起眉,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关你屁事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丁恼羞成怒了。

“什么?”叶天竖起眉毛,怒了,上前一步便要掀她的帽子,“还有你那碍眼的帽子是怎么一回事?”碍眼得不得了!居然打扮成这样来见叶幸,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都跟他讲了叶幸是个混蛋了,她还巴巴地往前凑。

“要你管!”白丁死死拉住帽子,被他掀下来还得了。

“叶天,出去。”趴在床上的叶幸发话了。

“凭什么?”叶天冷哼。

“凭这是我的房间。”

叶天磨着牙狠狠瞪了白丁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临了还狠狠地甩上房门,“咣”地一声震天响。

“他怎么没有跟着你。”见叶天出去了,叶幸才看向白丁道,“你一个人出来太危险了。”

白丁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说着,她转身便要走。

叶幸见状,忙下床来拉她,这一动,便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白­色­的绷带上立刻印红了一片。

“喂!你小心点!”白丁被他吓了一跳,忙停下脚步,扶住他。

“发生什么事了?”叶幸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背上的疼痛,只是看着她,问。

“没什么,他走了。”

见她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叶幸眯了眯眼睛,“走了?什么意思?”

“走了就是走了。”白丁将叶幸扶回床上趴好。

“你想起前世的事情了?”叶幸看着她,忽然道,眼睛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白丁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没有,不记得,全忘了,我就是我,前世和我没有关系,你好好趴着吧,我走了。”

说完,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这一次,叶幸没有拉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再度被甩得震天响的门,然后忽然微微笑了一下,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笑道,“亲爱的皇弟,真高兴你也有这么一天。”

原来空空如也的房间多了一个穿着白­色­长T恤,直筒牛仔裤,面­色­淡然的男子。

不是白乙又是谁。

“是谁对你用了回魂符?”白乙问。

叶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答。

“你不能再见白丁了。”白乙又道。

“哦呀,原来我不食人间烟火,早已断绝了七情六欲的皇弟也会吃醋啊。”叶幸笑了起来,“要是佳容知道,肯定会气得活过来掐你的脖子,然后和你同归于尽。”

“你应该知道,上次你误中的毒已经深入血液,拔不出来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毒么?”白乙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淡淡地道。

“是什么?”叶幸皱眉。

“傀儡蛊毒。”白乙看着他,缓缓说出四个字。

叶幸脸­色­大变,傀儡蛊毒一旦深入血液,便会控制中毒者的行为。

“我想,那个躲在幕后的人要借你的手去伤白丁,不管你是否愿意,中了这样的毒,你别无选择。”白乙道。

“我不知道是谁,回魂符在我某一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就有了。”叶幸面­色­冷凝,“看来我被别人当成枪使了。”

白乙这一回没有说话。

叶幸忽然笑了起来,“放心,我不会伤她,就算伤了我自己,我也不会伤她。”

听他这样说,白乙忽然有些不舒服。

“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叶幸弯­唇­,眸中带了一些孩子般的得意,“比你想象中更喜欢,而且……我比你更早认识她。”

白丁自然不知道这门后发生的事情,只是她一开门便被人捏住了手腕,她惊了一下,抬头便看到叶天怒冲冲的样子。

“你发什么疯?放开我。”白丁皱眉。

叶天没有理会她,生拉硬拽地将她拖进旁边的一个房间。

那是与叶幸截然不同的一个房间,电脑,书橱,篮球,乱七八糟的一堆,混乱程度与她的房间不相上下。

“喂!­奶­牛!放开我!”白丁想要甩开他,奈何力气没有他大,甩了几次也没有甩开,还被握得更紧了。

叶天随手甩上门,然后拉过她一把按在门上,俯身便覆上了她的­唇­。

他是第一个知道她真面目的人,他知道她很漂亮,但他不知道她竟会漂亮成这样。这样漂亮的她令他不安,尤其是她今天穿成这样出现在叶幸的房间里,他的不安简直到达了顶点。

从小到大,叶幸什么都喜欢跟他抢,而他……从来都抢不过他。

白丁一时被他吓住了,呆呆地由着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肆虐,那感觉……嗯,就像她家白小喵从她嘴里抢东西吃一样……

又不太一样,白小喵会乖乖地“ⅿⅿ”地蹭蹭她,可他……分明是想将她啃下肚去。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白丁开始挣扎,死命地推开他,然后狠狠地瞪他,“疯­奶­牛!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知道?”叶天看着她红肿的­唇­,十分满意地道。

“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呀!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咬我!”白丁气得快要发疯。

叶天也快疯了,刚刚一点点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我说你脑袋里是不是缺根弦啊!”

“你­干­什么骂人!我今天可没有惹你!”白丁气得狠狠踩了他一脚。

“你一定会笨到死!”叶天磨着牙,死死捏着她的肩膀,“那是吻!吻你懂不懂!”

“欸?”白丁眨了眨眼睛。

叶天见她一副天然呆的样子,气得快吐血了。

“你说……吻?”白丁皱眉思索了一下,然后又瞪他,“你­干­什么要吻我?!”

“因为……”叶天涨红了脸。

“嗯?你说啊?为什么?”白丁感觉自己在气势上赢了他,马上开始咄咄逼人。

“因为……”叶天的眼睛开始四下游移。

“喂,我说,你该不会在害羞吧。”看着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白丁狐疑地说出了一个她自己也不想相信的猜测。

天可怜见,叶天的脸红得快冒烟了。

“你这个白痴。”叶天咬牙切齿。

“你­干­什么又骂人!”白丁怒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

叶天瞬间脱力,他觉得自己已经跟眼前这个脑袋里缺根弦的家伙不在同一个次元了,根本无法沟通。

“我喜欢你。”有些自暴自弃地低下头,他低低地,快速地道。

“啊?什么?”白丁见他低下头嘟囔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没有听得清楚,不由得听下头去,“你刚刚说什么了?喂,你不是在说我坏话吧你。”

叶天咬咬牙,抬头看她,目光灼灼,“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吻你?”

他离她很近,白丁看着眼前少年微红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周遭的气氛开始有些暧昧起来,不由得撇了撇­唇­,“那是吻么?那是啃吧。”

好吧,他被鄙视了。

叶天欺身上前,决定讨回尊严。

感觉他的­唇­再度触上她的­唇­,很轻很轻的触感,像吃棉花糖一样的感觉,白丁脸上烧了起来,然后触了电一般猛地推开他,“你你你……”

叶天一个不察,被她推得一ρi股坐在了地上,他也没有急着起身,就那样坐在地上,抬着下巴有些挑衅地看着她,“刚刚那样呢?”

“混蛋­奶­牛!­色­狼­奶­牛!”白丁气得口不择言,没有注意到刚刚一阵折腾,脑袋上的帽子已经歪到了一边,而且因为气愤,尾巴也炸了毛。

叶天脸上挑衅的神情渐渐变成了惊奇。

白丁这才感觉到了异样,要知道这个可恶的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现在是怎么了?在看到他惊奇的表情后,白丁暗暗叫了一声糟糕,拉了拉帽子,后退一步便要跑。

叶天一个箭步上前位住她的手,顺便抬手摘了她的帽子。

两个尖尖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就这样露了出来。

“呃……这是什么?”叶天抬起戳了戳她的耳朵。

很痒,白丁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会动……”叶天更加讶异了,他又低头看了看她裙子下面伸出来的一小截毛茸茸的尾巴,“那是什么?”说着,便掀起了她的裙子。

白丁尖叫一声,反手“啪”地一下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五指印。

“­色­狼­奶­牛!你­干­什么!”

叶天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也一脸的尴尬,傻在了原地。

白丁捡起帽子扣在脑袋上,转身拉开门便飞快地跑了出去。她再也不要来这里了!兄弟两个都不是正常人!都不是正常人啊啊啊!

我家大王

深受刺激的白丁­干­脆跑回家补眠,因为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她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看看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够沉的,而且……居然没有做噩梦。

“喵~”白小喵见她醒了,忙走过委委屈屈地跑过来蹭她,它快饿死了啦。

“白小喵,我没有做噩梦耶。”白丁摸了摸白小喵,嘻笑着道,还以为白乙走了之后她会夜夜噩梦缠身呢,原来还可以睡得这样香甜,真是幸运。

想起白乙,心口便开始痛。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地方睡觉,算了,那种家伙根本不需要睡觉,白丁摇了摇脑袋,爬起来给白小喵添了猫粮。

拉拉自己身上睡得皱巴巴的裙子,白丁脱了下来,穿着小可爱跑到衣橱边找衣服。

隐身坐在一旁的白乙有些不自在地默默扭过头,耳廓染上一层绯红,他不是故意偷窥的……

白丁站在衣橱前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开口,“喂,白小喵,你说那个家伙有没有回天上去?”

白小喵吃得正欢,压根没有理她。

倒是白乙,­唇­角稍稍向上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在担心他吗?这么一想,他忍不住又回头看她,但在看到她一身清凉的装扮时,又红了脸默默扭过头去,再度暗暗念了一句,他真的不是故意偷窥的……

白丁最终拿了一条长裙子套在身上,又披了一件长款的带帽风衣,挡住了ρi股后面那条狐狸尾巴,“白小喵,我出去逛逛,你慢慢吃。”

白小喵懒得理她。

“喂,我都说了只是出去逛逛,我没有想要去找他哦。”白丁双手叉腰,指着白小喵的圆滚滚的脑袋道。

白小喵抬头看了它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笨蛋主人一眼,又低头继续吃它的猫粮。

“就知道吃,小心肥死你。”白丁吐了吐舌,拉上帽子遮住耳朵,跑了出去。

门“咣”地一声被关上了,白小喵无辜地“喵”了一声,在白乙脚边绕来绕去撒娇,作为动物的白小喵显然比她的主人要灵敏许多,白乙浅笑着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跟着白丁走了出去。

下了楼,白丁沿着小区里的道路慢慢地走,道路两旁的梨花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原因,白丁居然感觉到了几分萧索,想起那日第一眼看到在这树下等她的白衣男子,白丁仰起脑袋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虽然……他们的初见也不是多么愉快的记忆。

跟在她身后的白乙听到这句诗时恍惚了一下,脚步略缓。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初见她的那一日,她静静地站在河岸边的梨花树下,宛如绽放在水中的清莲,明明有着一张素净到了极致的容颜,却身穿一袭似火的红衣,明明是极其矛盾的组合,却又透着说不出的美感。

那日种种,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晰。

他记得她的微笑,他记得她的骄蛮,他记得她的天真可爱,纵然过了千年的岁月,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忘记。

然后,他忽然想起叶幸狡黠得意的模样,他说,我比你更早认识她。

白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介意,可是……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不是吗?

天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好在有路灯,白丁双手Сhā在兜里,东张西望着,在路上踢踢踏踏地走,住宅区附近的这条街比较偏僻,路上行人很少,街边的长凳上有盖着报纸的流浪汉。

路灯将白丁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白乙敛了敛心神,意识到她是在找他,心里竟是不由自主地浮起淡淡的愉悦,他开始思虑着怎么样出现在她面前才会比较自然。

白丁找了一圈,也没有看白乙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他真的走了。

再不回来了。

那样……或许才是对的。

眼见着白丁要放弃寻找了,白乙有些着急,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拉她。

他的手刚要碰触到她,白丁忽然“哎呀”一声,撞上了一个人。

这是走路心不在焉的下场。

“对不起。”白丁理亏,赶紧道歉。

“没有关系。”那男子摇了摇头,还关心地扶了她一抱,“你没事吧?”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一顶渔夫帽,看起来就和公园里的流浪汉差不多,但是个子很高,几乎和白乙一样。

而且声音意外的好听,很是清透,听起来十分年轻的样子。

白丁好奇地偷偷瞧了他一眼,他的帽沿拉得很低,看不清脸。见满足不了好奇心,白丁转身继续走。

“等……等一下。”身后,那个男子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白丁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他。

“那个……你认得我吗?”他看着她,轻声问。

白丁黑线,看他从头到尾包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可疑人物的样子,她哪里会认得。

“真的……不认得吗?”那男子的声音带了几分失落,却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白丁后退一步,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该不是遇到疯子了?

见她一副急着要逃跑的样子,那男子苦苦地笑了一下,低下头,赶紧解释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因为……我在找人。”

“找谁啊?”白丁有些好奇了。

“我家大王。”

“大……王?”白丁愣了一下,随即­干­笑起来,“你家宠物么?这个名字……呃,还蛮酷的。”

“不是,是大王,我的大王。”那男子忽然抬起头,看向她。

他坐的位置是背着光的,白丁仍是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依然十分明亮。

那眼睛,竟带着几分妖媚的味道……白丁暗自警惕起来。

见她眼中又露出戒备的神­色­,那男子有些无奈地想解释一下,还没开口,肚子咕噜一下,先响了。

嘴角暗暗抽搐了一下,紧张感一下子消除了大半,白丁暗自好笑,她大概最近奇怪的事情遇得太多,导致神经过敏了,见谁都是一级戒备。

再看看眼前这家伙,整个人都裹在一件黑漆漆的旧大衣里,衣领子竖着,看起来十分的落拓,白丁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见她走了,那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颓丧地一ρi股坐回长凳上,“没有认出我吗……”

声音竟然带着几分委屈。

正委屈着,手机忽然响了,他皱着眉,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阿品!!!!!你又给我玩失踪!快回来!”手机里传来一阵尖叫,刺得人耳膜发疼。

“今天晚上不是没有通告么,别烦我。”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嘟囔。

“阿品……?”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手机那头的声音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在哪里?心情不好吗?”

“琳达。”他安静了一下,轻声道,“我找到她了。”

“啊?你家大王?”琳达激动起来,“真的吗?在哪儿?你找到你家风华绝代的大王了?把她介绍给我啊,我保证她一定会红,红到发紫!”

“可是她没有认出我。”他低低地道。

“啊?”琳达傻眼,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他,“也许……呃,嗯……”

“是我在一厢情愿对吧。”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一想起某人自怨自艾的样子,琳达急得满头大汗,“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嗯,那个……你也说过,她转世重生了嘛……啊!对,她肯定喝了孟婆汤,所以记不得前世的事情了!”

“啊,对,原来是这样啊!”他豁然开朗,满身的颓废一扫而空,整个人突然就亮闪闪了起来。

刚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面包和­奶­茶回来的白丁站在路灯下,看着那个坐在长凳上的疑似­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是错觉吗?为什么那个家伙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琳达,谢谢,谢谢你啊。”某人正因为心结被解开而抱着手机感激涕零,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扭过脑袋一看,便看到白丁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着他。

路灯晕染出的微黄光芒下,穿着带帽风衣的少女正抱着面包和­奶­茶站在那里,某人呆呆地望着她,觉得这个场景美得令他几乎忘记了呼吸,连手机掉在地上也没有察觉。

白丁见他看了过来,便走上前,递了一杯热­奶­茶给他,又低头替他捡起手机,“哇,最新款,你还蛮时尚的喂。”

愣愣地接过热­奶­茶,感觉到掌心的温暖,他抬头看着她。

看着那双带着媚意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雾气,白丁吓了一跳,“呃……你不要这样看我,不用这么感动的,我也饿了,一起吃吧。”将手机塞回他衣袋里,白丁撕开面包袋,拿了一个甜甜圈给他。

低头咬了一口甜甜圈,又喝了一口­奶­茶,某人感觉自己幸福得快要飘起来了。呜呜,果然还是他的大王最好。

两个人解决了六个甜甜圈,幸福地打了一个饱嗝,白丁拍拍肚皮站了起来,“好了,大叔,我要走了。”

大……大叔……某人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啊!司空品!”白丁忽然大叫起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兴奋。

某人一下子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崇拜,他家大王太有本事了,不但认出他了,而且还知道他在人界的名字!果然大王是无所不能的啊!

“快看快看,司空品!”白丁拉了拉他的衣袖。

正在崇拜着的某人猛地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她口中所说的司空品显然不是他,疑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

一块大型广告牌。

是他代言的一款眼镜。

白丁一脸花痴状地看着那块广告牌,广告牌里的司空品一头茶­色­的短发,发梢微卷,看起来十分的柔软,令人忍不住有想要抚摸的冲动,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浅紫­色­的眼镜,­唇­角微微勾起,太勾人了啊。

“帅吧。”白丁夸张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嘿嘿一笑。

“你很喜欢他?”身侧,那流浪汉大叔颤着声音问她,隐隐带着某种兴奋和压抑不住的喜悦。

“是啊是啊,我还听去这他的演唱会哦!”白丁得意洋洋地道。

“啊?你来过演唱会?”某人瞪大眼睛,一脸的后悔莫及,如果早知道不就可以早点遇到她了!

没有注意他的语病,白丁点点头,又看看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我真的要回去了。”说着,她从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一看,只剩下五十块钱了。她便将那张五十元面额的纸币塞到他手里,“大叔,找到你家大王就赶紧回家吧,不要流浪了。”

等某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白丁已经跑远了,他傻乎乎地捏着那张五十元的纸币,痴痴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摘下了脑袋上的渔夫帽,露出一头茶­色­的短发,赫然就是广告牌上那个笑得勾人的男子,司空品。

“大王,我终于找到你了。”­唇­勾起,他眯着眼睛微笑。

第一封情书

在白小喵的­骚­扰下醒过来,白丁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到枕头边去摸眼镜,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明朗。

怔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她的近视眼已经十分离奇地好了。

啐,现在她的视力已经好到离奇的地步了……白丁扁扁嘴,又眨了眨眼睛,连趴在屋顶角落里的那只小虫子有几只脚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伸手去抓头发,手微微一抖,毫无悬念地摸到一只毛茸茸的耳朵。

用两只手扯住两只耳朵,白丁纠结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天啦,谁来告诉她要怎么样才能够把那耳朵和尾巴变不见了呀!

顶着这对妖怪耳朵她要怎么见人啊!

正纠结着,忽然听到门铃在响,白丁愣了一下,松开捏着耳朵的手,慢慢抬起头来,看看桌上的闹钟,早上七点都不到,这个时间会是谁?

莫非……

白乙回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白丁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撑在膝上,瞪圆了眼睛,竖起两只狐狸耳朵,连尾巴也直直地竖了起来,和旁边的白小喵一个模样。

一直隐身坐在一旁的白乙见她这副憨态毕露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这副模样,倒真是有点当初那只顽皮小狐的样子了。

那厢,白丁已经匆匆跳下床,在套上拖鞋的时候又停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被她的大动作吓到的白小喵,“喂,你说我要不要让他进来?”

白小喵无辜地看着她,歪了歪脑袋,“喵”了一声。

“你说让他进来?你这胳膊肘儿向外拐的家伙!”白丁瞪了它一眼,又忿忿地抱着手臂一ρi股在床上坐下,嘀咕道,“以为摁门铃什么的就装得像是现代人了么,他­干­什么不直接穿墙进来算了,我才不要去给他开门呢。”

白小喵舔了舔爪子,无视了她的自言自语。

屋外,门铃声仍在继续,屋内,白丁和白上喵大眼瞪小眼。

“唔,好吧,既然你说让他进来就让他进来吧。”白丁撇撇嘴,妥协似地站起身,“顺便问问他怎么让耳朵尾巴变不见好了。”说着,她又兀自点点头,仿佛这么一说她心里就舒坦了一些似的。

白乙听到这里这才算明白,她大约以为在门外摁门铃的那个人是他罢?要不要提醒一下她呢?

只是还没有等白乙开口提醒,白丁已经“嗖”地一下冲出房间,跑到客厅拉开了门。

“你还回来­干­什么?”吊着眼睛,白丁瞪着门外的人,满脸都是不耐烦的样子。

“白丁……?”站在门外的人愣了一下,然后扶了扶瓶底一样厚的眼镜,愣愣地看了看白丁脑袋上两个尖尖的耳朵,又看了看在她身后晃啊晃的尾巴。

白丁也傻眼了,手一抖,条件反­射­似地又“咣”地一声将门关了,然后背靠着门直着眼睛发愣,李……李斯新?!为什么会是他?

他来­干­什么?

他都看到了?啊啊啊……白丁抱着脑袋装鸵鸟,非人类的耳朵和尾巴被看到了被看到了……

“……白丁?你没事吧?”门外,传来李斯新讷讷的声音,“我听说你受伤了,就想说来看看你。”

松开抱着脑袋的手,白丁咬咬牙,索­性­开了门。

“白丁……”李斯新傻呼呼地看着她。

“进来吧。”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白丁侧过身,让他进来。

“嗯。”李斯新走进门,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我买了早点,要不要吃一点?”

白丁点点头,“你先坐,我去刷牙。”

“哦。”应了一声,李斯新将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

走了几步,白丁猛地一转身,刚好逮住李斯新研究她尾巴的眼神,她决定先发制人,于是恶狠狠地问,“你在看哪里?”

李斯新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红得几乎能沁出血来,他十分慌张地摇头,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你的……尾巴……”

“我在玩cosplay,不可以吗?”白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可以!”李斯新吓得站起来,赶紧点头。

“你不信?”白丁扬了扬眉,掩住心虚,故意从身后捏起尾巴递过去,“喂,要不要摸摸看?”

“不……不用了……我信!我信!”李斯新连连摆手,然后又结巴了一下,“很……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

“哦,那你先吃,我去刷牙。”白丁满意地点点头,大喇喇地转身,在李斯新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吁了口气,走进卫生间。

狠狠挤出牙膏,她泄愤似地刷出满嘴的白­色­泡泡,一边刷牙还一边嘀咕着什么,隐约可以听到“该死的混账白乙……居然敢玩离家出走,最好你真的回天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不然姑­奶­­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自然看不到白乙就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刷过牙回到客厅的时候,李斯新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白丁拿了根油条,撕成一小段一小段地喂白小喵,然后拎了一杯豆浆出来喝,其实她并没有十分饥饿的感觉。

“……今天你还去学校么?”李斯新悄悄看了她一眼,问。

“不去了。”白丁有点心不在焉,在想她肚子不饿是因为昨天晚上吃了甜甜圈,还是跟她突然的变身有关。

“哦好,我帮你请假。”李斯新赶紧道。

“嗯。”白丁随口应了一声。

见白丁不再说什么,李斯新便也沉默不语了,吃过早饭,他才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就快要考试了,你看看这个吧,我猜的题。”

白丁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笔记本,“谢谢。”

李斯新赶紧摇头,“能帮上你就最好了。”

送走了李斯新,白丁松了口气,关上门,转身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然后抬头做了个深呼吸,“啊~天气真好啊~”

白乙默默看了一眼窗外,明明连太阳都没有,天气­阴­沉沉的,有些闷。

那厢白丁已经哼着歌去梳头了,只是在拿起梳子的时候,稍稍发了一小会儿呆,仿佛又看了某个身影正一本正经地背对着她坐下,等着她给他梳头。

晃了晃脑袋,晃去那个身影,白丁从抽屉里拿了一根­棒­­棒­糖塞进嘴巴里。

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中吹进屋子里,带来一阵奇异的腥甜,惊变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白丁感觉自己脖子一紧,已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脖子。

“疼……”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白丁困难地扭过头看向镜子,镜子里,一条花斑大蟒正缠在她的脖子上,然后那恐怖而丑陋的身子一点一点挪过来,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地缠住。

惊恐在瞪大眼睛,白丁张了张嘴巴,却是连尖叫都不能。

那条巨大的花斑大蟒越缠越紧,白丁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全身的骨头都在吱吱咯咯地响,整个人都仿佛随时会被折成两断。

白乙见状,慌忙站起身,心口处却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那股疼痛从心口处瞬间传至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这副身体,这么快就要油尽灯枯了么?

他调了一下内息,感觉整个身子都是麻痹的,根本无法动弹,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白……乙……?”被妖蟒缠住的白丁愣愣地看向背靠着墙的男子,那个人不是白乙又是谁,他一直都在?没有离开过?

看到白乙的那一刹间,所有的恐惧和不安似乎都离她远去,白丁眨了眨眼睛,忽然就安了心。

对上白丁惊诧的视线,白乙这才发现自己的隐身术也失效了。

白丁的恍神只是一瞬间,然后她便见了救星似地不管不顾地尖叫了起来,“快来救我!救我呀……”她十分皮厚地选择­性­失忆,忘记了那时要赶白乙走的也正是她自己。

白丁的呼救就在耳边,可是白乙却感觉眼前眼前白茫茫一片忽然什么都看不真切了,闭了闭眼睛,心口的疼痛更为剧烈,从未有过的痛楚瞬间袭卷了全身。

可恶,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白丁在呼救,而他明明就在这里,却是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从来都是清冷而不食人间烟火,习惯掌握一切的男子,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忧心如焚。

白丁看着那个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男子,大声呼救,眼前那丑陋的三角型蟒头凑近了她,张开血盆大嘴,那股腥臭的味道几乎要把白丁熏得晕过去。

“白乙……白……乙……”

听到耳边的呼救声渐渐弱了下来,白乙心中一冷,痛楚愈发的剧烈。

他竭力撑住一口气,指尖一道冷冽的白芒刺向那妖气冲天的地方。

妖蟒受创,嘶叫一声,却是缠得更紧了。

听到白丁痛苦的低吟,白乙挣扎了一下,还是动不了,额前有冷汗渗出,他背抵着墙撑住快要下滑的身体,“白丁,回想一下,你是怎么制住雪妖的。”一贯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却是带着一丝不异察觉的焦急。

“不记得……不记得了……我不知道,快来救我……救我……”白丁疼得头昏眼花,眼泪直冒,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在学校的时候是面临绝境,叶幸为了救她快要死了,那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可是现在……现在明明白乙就在身边啊,明明白乙就在身边……白乙会救她的吧。

此时的白丁就好比刚学着走路的幼童,看到家长在一旁,总会习惯­性­地打滚耍赖,不肯好好走路,反正摔疼了总会有人来哄她抱她的啊。此时的白丁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只想着白乙在,就一定会来救她。奇怪的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鼓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我答应会带你修仙,现在就开始修行吧。”纵然心口疼得就快要裂开,白乙的脸上却是一点都没有露出声­色­来,他只是淡淡地道,“不过区区两百年功力的妖蟒,你可以应付。”

两……两百年?!

白丁快哭了。

“见死不救的混蛋白乙!快来救我呀……好疼啊……我的脖子和腰都快断掉了……我要死了啦……快来救我……”全身都被缠住,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白丁哀嚎起来,然后又软趴趴可怜兮兮地哭,“师父……救我……”

听到那一声“师父”,白乙眉头一蹙,指尖刺入掌心,口中一片腥甜的感觉漾了开来,提起仿佛吊着几万斤石头的脚,向前挪了一小步。

可也仅仅是一小步而已。

“白丁,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得……你得学着保护自己。”闭了闭眼睛,白乙再次试着提了一口气。

明明周身都很痛,明明全身的骨头都在哀叫,可是偏偏这一句话入了白丁的耳。

对啊,他不可能永远都在她身边,就在昨天……她还跟他吵了架,她还满大街地找他了,可是那时,她没有找到他……

也许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跟着她吧。

他明明看到她在找他,可是他没有出现,他就那样看着她满大街地找……

他不可能永远都在她身边的……

他不可能永远都在她身边的……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样一想,心口便开始闷闷地发痛。

这算什么,擅自闯进她的生活,擅自告诉她前世发生的事情,擅自将她卷进这诡异的事件……

然后……再这样轻飘飘地告诉她,他不可能永远都在她身边的……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要出现好了,就让她被妖怪吃掉算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也会甘心的……也许就会浑浑噩噩地死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地挣扎沉沦……

各种念头让她的头痛欲裂,因为被妖蟒缠住而有些充血的眼睛骤然变了颜­色­,白丁捏了捏拳头,感受到一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那样的力量让她无所适从,只感觉身体在发烫,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架在火上烤的|­乳­猪。

滚烫的温度令她神智又开始模糊起来,身上妖蟒偏偏又将她缠得几乎快要窒息,白丁头脑一热,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了那条花斑大蟒,入口一阵腥臭,将她熏得恨不能松了口就此昏死过去算了。

可是不能,她知道,这一刻松了口,下一个被吃掉的就是她了,尖利的犬牙十分顺利地刺入妖蟒的鳞甲,白丁竟尝到了一股意外甘甜的滋味。

等白丁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将那条妖蟒的灵气吸得差不多了,刚刚还紧紧缠着她的妖蟒已经软趴趴地挂在她身上瑟瑟发抖。

“饶……饶了我吧……”刚刚还抖着威风,此时却可怜巴巴的大妖蟒居然口吐人言。

白丁眯了眯眼睛,眼中有血­色­之光一闪而过,“刚刚,你怎么不饶了我?”话音刚落,她用力一挣,缠绕在她身上的巨蟒如麻绳一般断裂开来,粘乎乎的血­肉­溅得满屋子都是。

一地可怖的血­肉­间,有一枚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珠子缓缓升起,白丁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知道那定是内丹,便张口吞下,感觉到腹中一片温润。

感觉不错,难怪那么多妖怪想吃她的内丹了。

何苦呢,妄想夺取别人的东西,结果两百年的道行一朝丧。

见她脱离了危险,白乙闭上眼睛,暗自调息。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白丁垂下眼帘,默默地看着一地令人作呕的蛇身,然后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刷牙洗澡。

刷了第七遍牙,刚刚那股恶心的味道仿佛还留在­唇­齿之间,白丁对着镜子又是一阵­干­呕,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她脑袋上的狐狸耳朵竟然不见了,摸了摸ρi股后面,那条尾巴也不见了。

可是这个时候,她竟也没了高兴的感觉。

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白乙安静地坐在一旁。

“谢谢。”白丁生硬地感谢他替她收拾了屋子。

白乙看着她,没有开口。

白丁蓦然一阵烦躁,不想再白乙这样默然相对,反正耳朵也恢复了正常,她便拎了书包,去上课。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正是上午第三节课下午时间,看到白丁走进教室,教室里一下了安静了下来。白丁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翻出李斯新给她的笔记,慢慢看。

“喂,她真的是白丁吗?”

“……神经病,当然是啊。”

“可是很不一样啊……白丁耶,校园论坛里十大母夜叉之首那个白丁耶……你看看她……”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白丁本就烦躁得很,“砰”地一声将手上的笔记本敲在桌上,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校园八卦的力量不可小觑的,不出一节课的功夫,全校都知道高二三班的白丁丑小鸭变白天鹅了,校园论坛迅速更新,白丁成功把苏柔拉下了校花第一名的宝座,于是白丁成了建校以来,校园论坛上同时占据了母夜叉和校花排行榜第一名的风云人物。

在食堂解决了午饭,又打了一碗汤,正漫不经心地喝着汤,忽然感觉眼前站了一个人,她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满脸青春疙瘩豆的男生。

此时,那男生正满脸通红地看着她。

“有什么事?”白丁警惕地看着他,目测了一个他的身高,约有一米八的样子,衡量了一下实力的差距,她悄悄抓起了一旁的筷子,以便充作临时的武器。对于此类来找麻烦的男生,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遇到两三个,在她凭着乡下爬树摸鱼练出来的勇悍将来找茬的家伙通通打趴下之后,她四眼钢牙妹的恶称便传遍了校园,那之后还敢来找茬的人几乎已经绝迹了,这位仁兄看起来勇气可嘉嘛。

“那个……我……”见白丁眯着眼睛打量自己,那男生的脸更红了,“我可以请你吃饭么!”

白丁皱眉,没看到她已经吃完了么,果然是来找茬的,当初她才转学过来的时候,也有同学说要请她吃饭,结果他们吃完全部闪人,留她一个人付账!害她差点因为吃霸王餐而被送进派出所,最后还是书吧大叔去把她领回来的。

左右看看,这里的事情已经引起了食堂里其他人的注意,白丁量他大庭广众之下不敢拿她如何,便懒得理会他,松开手里的筷子,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身后,那男生拉住了她,“我……我是高三二班的何非凡!”

是可忍孰不可忍,白丁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想打架?”真是嚣张,居然自报家门。

那男生呆了一下,随即想起来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生正是以勇悍着称的原四眼钢牙妹,忙不迭地摇头,“不不不……不是!我喜……”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白丁便感觉有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勾住她的脖子,单凭那种嚣张的感觉,白丁就知道那只胳膊是谁的了,磨了磨牙,她狠狠一脚踩了上去,“死­奶­牛,松手!”

告白还没有结束的何非凡张大嘴巴,看着一副不良少年模样的叶天正大喇喇地站在白丁身旁,搂着她的脖子,斜吊着眼睛看他,一副宣告所有权的样子,未说完的话不由得哽在喉间吐不出来了。

虽然他是高三,但他也是知道叶天这个混世魔王的,此时不由得有些胆怯。

白丁却是没功夫理他,只低头将叶幸的脚踩住,然后用脚尖狠狠地碾压,直到叶幸撑不住扭曲了脸庞松开她跳到一旁,她才哼了一声,抱着双臂回头看向那自报家门是何非凡的男生,“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睛看着,何非凡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害怕叶天那个不良少年了,只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塞进她手里,憋红了脸吼出一句“我等你答复!”然后,扭头便走掉了。

白丁扬了扬手里的信,狐疑地左右看看,这是什么?挑战书?

如果那何非凡知道此时白丁是怎么想的,八成就要吐血了。

见白丁带着一副深思的表情低头细细研究那封一看就是情书的东西,叶天不爽了,他哼了一声,伸手便抢了过来。

“喂,你­干­什么,还给我!”白丁抬头怒目而视。

“想要?来追我啊。”说完,嚣张地扬了扬手里的信,叶天跑出了食堂。

白丁站在原地囧了囧,这是什么戏码?啊哈哈,来追我啊~?恶寒了一阵,又想着被他拿走的那封挑战书,她只得认命地加入这幼稚的游戏,拔腿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操­场,那个家伙才停了下来,靠在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还我。”白丁伸手。

叶天挑衅地看着她,摇摇头,不给。

不给?白丁伸手去抢。

叶天仗着身高优势,抬高了拿着信的那只手,白丁快气炸了,跳着脚去够他的手。

看着眼前穿着校服的少女在自己面前一蹦一蹦的,叶天的眼神变了变,软和了下来,嘴角弯出一个大大弧度,突然伸手一勾,白丁便一个趔趄,支撑不住便一头趴进了他怀里。

“哎呀呀,投怀送抱啦。”见偷袭成功,某人眉开眼笑。

“混蛋­奶­牛!放开我!”白丁气呼呼地推开他,然后趁他不备,一把抢过了那封信。

“你就那么喜欢那种东西?”见她执意抢回信的样子,叶天又不爽了。

“谁喜欢了!”白丁瞪他,“我只是不想被人瞧扁了!既然他都敢来下战书了,我当然要应战,然后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再不敢来找茬!”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行,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再敢来欺负她。

白丁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然后挥了挥拳头。

没有人保护她,她就得好好保护自己。

“战……书?”看着白丁张牙舞爪的样子,叶天张大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蠢样。

“怎么?”白丁斜眼看他。

叶天“噗”地一下笑了起来,然后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战书……战书……哈哈哈……”

他忽然有点可怜那个男生了,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脑回路和旁人不一样的女生呢。

只是,这个时候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在白丁这儿碰的壁了。

见叶天笑得这样夸张,叶丁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他半天,然后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低头拆开信一看,然后立刻涨红了脸。

……竟然是封情书!

那厢,叶天还在笑。

“笑!笑屁啦!”白丁有些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然后又有些欢喜。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收到情书呢。

除了最疼她的外婆以外,这是第一次……有人喜欢她……

一股甜滋滋的感觉从心里冒了出来。

被人喜欢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白丁抿抿­唇­,­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悄悄地笑了一下。

“喂,你在偷偷笑个什么东西。”注意到白丁嘴角那一抹小小的笑纹,叶天翻脸比翻书还快,又老大不爽地皱起了眉头,粗声粗气地道。

“关你屁事。”白丁习惯地讲了句粗话,声音却是很轻,手还不自学地轻轻摩挲着那封信。

叶天­阴­沉沉地看着她笑眯眯地样子,然后一把从她手中再度将信抢了过来。

“喂!你又­干­什么!”白丁一下子回过神来,瞪他。

“刚刚你在笑什么?”叶天不甘示弱地瞪她,一想起刚刚她那种笑,他就浑身不舒服。

“奇怪了!就许你笑,不许我笑啊!我怎么笑关你什么事!把信还我!”白丁急急地去抢。

她越紧张那封信,叶天便越生气,哼一声,他唰唰唰几下,便将信撕了个­干­净。

白丁呆呆地看着撒了一地的纸屑,眼神忽然就黯了下来,狠狠瞪了叶天一眼,她也不再和他吵这么没有营养的架,只默默地蹲下身去捡碎片。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片,六片……

她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信上写了些什么。

从小到大,除了外婆以外,这是第一次有人喜欢她。

第一次……有人喜欢她……

不是讨厌她,是喜欢。

“喂……”见她这样,叶幸有些别扭地喊她。

白丁没有理他,低头继续收拾碎片。

“你该不是真的喜欢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吧!”见她这样紧张这封信,再想到这个可能,叶天紧紧皱起了眉头,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白丁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腕,低头咬­唇­,不去看他。

“在食堂里收那种愚蠢的东西,你也不怕被人笑话。”见她一反常态地没有揍人,叶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有些心慌慌,嘟囔道。

白丁的手抖了抖,正在叶天诧异她怎么没有反应,低头去看她的时候,白丁忽然狠狠将他推倒在地,抬脚跨坐在他身上,抡起拳头左右开弓便是一顿胖揍。

“你这种自私的家伙!你懂什么!这是第一个喜欢我的人!第一个!我只是想要珍惜这份心意而已!从来没有喜欢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喜欢人!唯一喜欢我的外婆也死了……我只是想要珍惜那份心意而意!你懂什么!”一边揍,白丁一边咬牙切齿地道。

叶天知道白丁拳头的威力,她可不是那种撒娇打人不疼的小女生,见她毫不留情地揍了过来,他忙去挡她的拳头。在听到她的话后,他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被一拳揍上了鼻子,冒出血来。

然而,在这种状况下,叶天居然有种“啊,她终于揍他了,揍了就没事了”的感觉,难道他是变态么……叶天纠结了。

见出了血,白丁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看着他。

叶天呆呆地看着她,那个正坐在他身上的女生,看着因为怒气而发亮的眼睛上蒙着一层雾气,不由得心里一揪,然后又有些委屈,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便不经大脑地跑了出来,“我也喜欢你的啊。”

白丁嘴角抽搐了一下,又一拳头砸了过来。

叶天下意识闭上眼睛,没有躲。

那拳头“嘭”地一声,擦过他的耳朵,打进他脑袋旁的草地上。

叶天睁开眼睛,看着她,虽然刚刚那一拳没有打在他脸上,可是他的声音更委屈了,“­干­什么又打人。”

“再敢耍我,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白丁磨着牙,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道。

叶天欲哭无泪,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欢她,为什么真心告白,这个家伙就是不相信她!

哼了一声,白丁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拍拍手,转身就走。

叶天一个人躺在­操­场上发呆,抬手抹了抹被揍出来的鼻血,他更委屈了,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追个女朋友而已,怎么受伤的总是他……

­操­场边上,一个戴着厚厚瓶底眼镜的木讷男生低头系好松开的鞋带,抬头看了一眼白丁离开的方向,转身离开。

狩猎

白丁感觉自己快要被叶天那个不按理出牌的无赖气炸了,喜欢那种心意也可以随便被拿来开玩笑的么!简直可恶透顶!

气愤不已地离开­操­场,走了没几步,白丁便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盯着自己,脚步略略一顿,她抑制住了拨腿就跑的冲动,因为那种令人不快的­阴­寒的被窥伺着的感觉她太熟悉了。

抿了抿­唇­,白丁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这一回,她没有挑人多的地方,而是挑了一个僻静的方向走,一直走到一栋废弃的教学楼前,她才停下了脚步。

天­阴­沉沉的,四周连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风,静得可怕。

废弃的教学楼,­阴­沉的天气,树叶摇曳带来的诡异光影,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恐怖电影的场景,如果来一点­阴­森森的配乐就更完美了,白丁面对着那栋废旧的教学楼,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然后,她感觉到身后那个东西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其实并没有声响,可是白丁就是能够感觉得到。

没有等那个东西扑过来,她先一步转过身,“喀嚓”一声踩上路边的枯枝,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发出突兀的声音,显得更加渗人。

身后,什么都没有。

闭了闭眼睛,那种令人不快的感觉还在。

“出来。”捏紧了拳头,白丁压低声音,喝斥。

四周一片静悄悄,毫无动静。

“不是想要我的内丹么?不出来怎么吃得着。”闭上眼睛,白丁细细搜索那个感觉的来处,出言相激。

还是寂静。

“原来是个胆小鬼。”白丁冷哼,然后蓦然加快速度,伸出手,捏住了什么。

虽然看不见,可是她的的确确已经逮住了它。

“还不现形么?”白丁挑眉,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她感觉到有东西在她手里拼命挣扎。

“饶……饶命……”细细的声音从她掌中响起,一个几乎和她一样高的漂亮女孩慢慢现了形。

眉目如画,鬓发如云,一袭古装。

穿着校服的白丁和这个一袭古装的美貌少女站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时空错置的感觉。

“你是什么东西?”白丁的手正掐在她的喉咙上,她冷冷看着那个女孩,自从知道了苏佳容的存在,她恶毒地对一切漂亮的古装女子均没有好感,“现出原形给我看。”

“我……我不知道……”那女孩痛苦地摇头。

“不知道?”白丁咧了咧嘴,“很好很好,我正好试试怎么杀妖。”

杀雪妖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没有任何感觉,只剩下了本能,甚至于连耳朵和尾巴怎么跑出来的都不知道,杀妖蟒的时候,她控制住了耳朵和尾巴,还夺取了妖蟒的内丹,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人类的家伙正好可以用来作实验。

她不想修仙,可是她也不想被妖怪吃掉,既然如此,那她先吃掉妖怪好了。

反正……她也是妖怪。

大鱼吃小鱼,大妖怪吃小妖怪,如果注定要当妖怪,那不如当大妖怪好了。

“不要……不要……”美貌的少女惊恐地摇头,泪盈盈地看着她,“不要杀我……我不可以死……我不可以死的……”

白丁嗤笑,明明是妖怪,偏偏可以幻化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来迷惑人心,从学校医务室那只粉雕玉琢的黄鼬­精­小男孩到差点害死叶天的美艳惊人的雪妖,她要是还会被这种程度的伎俩迷惑,那活该她被妖怪当点心吃掉。

“死掉的话,一定会现出原形吧。”白丁看着那个在她手中不断挣扎的古装美貌少女,冷笑,一寸一寸收紧了手,没有留下一丝的余地。

另一手狠狠打向她的心口处,那少女哀叫一声,吐出一枚亮晶晶的内丹来。

一口吞下那少女的内丹,白丁看着她渐渐委顿在地,身体变得有些透明,却还是没有现出原形。

没有心思再跟她耗下去,白丁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团蓝­色­的火球在掌心聚集,狐火?果然内丹是个好东西,这么快就让她有了新的能力。

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少女,白丁正打算试试刚弄出来的狐火,一只修长的手拉住她,制止了她的行为。

“她本就是孤魂修炼的­精­魄,如今已经失去了内丹,不会再有什么危害了。”白乙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白丁扭头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又一直被她无视的白乙,笑嘻嘻地道,“那你猜如果我落在它们手里,它们会不会好心地饶我一命呢?”

“……你跟它们不同。”白乙看着她,轻轻蹙起眉。

“有什么不同,他们的妖,我也是妖。”白丁甩开他的手,她已经认清自己的身份了,她是妖。

所以,活该爸爸妈妈不要她。

所以,活该她在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你要修仙的。”白乙收回空落落的手,又道,“杀孽太重,不好。”

“我几时说要修仙了?”白丁恶劣地咧了咧嘴,“你听好了,我、不、需、要!”

“我应承过你,会带你修仙。”

“这句话我听腻了,你应承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已经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转世重生了。”白丁故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他,说着刺耳的话,“现在的我跟你已经没有瓜葛了,你认识的那只笨狐妖已经死了,何况你已经教会了我自保,不必再对我心存内疚。”

虽然这样说,可是她到底没有再下手,白丁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抛下趴在地上的那个近乎透明的古装少女,转身离开。

下午的课,白丁难得没有睡觉,拿了支笔在本上上涂涂写写,蓝­色­的水笔在本上写了一个大大的“BOSS”,然后又写了“黄鼬­精­”、“青面兽”、“雪妖”、“花斑蟒”、“胆小鬼”,转了转笔,又想起那个被困在女厕所里的江月莲,低头也添上它的名字。

她记得叶幸说过,她的周围忽然出现这么多觊觎她内丹的妖怪,是因为有人放出消息吃了她可以得道成仙,蓝­色­的水笔在“BOSS”上重重地圈了一下,笔尖将纸划破了。

白丁想,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

这个躲在幕后的BOSS是谁呢。

肯定跟她的前世有关吧。

一直到放学,她也没有想出头绪来,想不出来,她­干­脆不想了,反正既然那人要算计她,总会出现的。

目前最要紧的……是清扫校园。

今天轮到白丁值日,因为人缘不佳的缘故,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值日的,白丁坐在位置上慢慢翻书,等全班都走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开始打扫卫生。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坐在她左侧的宋飞没有走。

白丁跟他并不熟,便没有理会他,自己拿了扫帚和簸箕,慢吞吞地扫地。

“白丁。”宋飞趴在桌上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喊她。

“­干­嘛。”白丁一边扫地一边随口应了声。

“你变漂亮了耶。”宋飞嘿嘿一笑,道。

白丁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扫地,变漂亮的代价,很大。

“其实你一直就很漂亮的吧,转学的时候是故意把自己弄丑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以前一定经常被人­骚­扰,所以才会故意把自己扮丑的吧。”宋飞涛涛不绝,异想天开。

白丁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准是偶像剧看多了。

见白丁不理他,宋飞便把这个定义为美少女的矜持与骄傲,于是殷勤地去水池边拿了拖把来,帮着白丁拖地。

白丁见他拖地,便去擦黑板。

“我来吧,我个子比较高,上面也擦得到。”见白丁一跳一跳的,宋飞又道。

“哟,宋飞,你倒是殷勤得很呐。”一个讥诮的声音冷不丁地自门口响起。

白丁看了一眼教室门口,是袁佳佳,袁佳佳身旁还站着脸­色­不大好看的罗雪。

“宋飞,你不是在追罗雪么,怎么对着别的女生献殷勤?”袁佳佳看了一眼白丁,故意大声道。

宋飞一下子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忘记拿作业本了。”罗雪淡淡地看了宋飞一眼,走到自己的位置,找出作业本,然后扭头看向低头扫地的白丁,“你是故意的吧。”

感觉到对方钉子般的视线,白丁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脸的莫明其妙,“什么?”

“你在报复我校庆的时候搬走梯子,将你一个人留在天台的事情,是不是?”罗雪看着她,眼圈有些发红。

白丁眨了眨眼睛,“你是说,梯子是你搬走的?”这算什么?自投罗网?踏破铁鞋无觅入,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是眼前这个女生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居然还能够如此的理不直气也壮,摆出一副指责的样子来?

“不要装傻了,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所以你才勾引宋飞对不对?”罗雪眼睛红红地看着她。

勾引?

这下子,白丁没有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你病得不轻。”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白丁的脸上,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宋飞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罗雪一巴掌扇在白丁脸上。

白丁皱了皱眉,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

“长得漂亮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就是一个漂亮的蠢才!只会惹事生非,考试次次垫底,你到底有什么可以骄傲的!”罗雪死死盯着白丁,气愤之下,扬手又一巴掌扇了过来。

白丁当然不会傻呼呼地让她打第二次,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罗雪被她捏得手腕发疼,甩又甩不开,不由得又惊又惧地看着她。

这时,门口有人“嗤”地笑了一声,白丁侧头看向声音的来处,便看到某个无赖抱着手倚在门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又来­干­什么。”一见到他,白丁便不由自主地皱眉,他和她肯定八字不合,不然为什么总被他看到最狼狈的样子。

叶天倚在教室门口,修长的双腿叠着,墨­色­的眼睛在看到白丁脸上的巴掌印时略略一深,然后又笑了起来,“你只会揍我么?怎么在别人面前就变成没爪子的小猫了?”

白丁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说着,便扬起了一只手,一副准备打回去的模样。

罗雪挣不开她的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宋飞忽然上前拉住了白丁的手,“不要打她。”

罗雪眼睛红红地看向宋飞。

白丁看了一眼宋飞,“她先动的手。”

“……我让她跟你道歉。”宋飞赶紧道,“都是我不好,我……”

话还没有说完,白丁已经松开了罗雪,狠狠一拳头砸在了宋飞肚子上,宋飞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跌坐在地上。

白丁笑了笑,犹不解气,又上前好一顿拳打脚踢。

宋飞被揍得只能抱着脑袋坐在地上,他是知道白丁悍勇的名头的,只是真的被打到身上,还是头一回,这拳头真是不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罗雪尖叫着扑在宋飞身上。

眼见一拳头就要砸在罗雪那张雪白的小脸上,白丁堪堪地收回了手,凉凉地看着鼻青脸肿的宋飞,和哭花了一张小脸的罗雪,这才对着宋飞开了口,“你说得对,的确是你不好。”

宋飞傻眼。

“我要告诉老师!你怎么可以打人!”罗雪怒冲冲地看着她。

“对不起。”拍拍手,白丁很­干­脆利落地道歉,然后耸肩,“我道过歉了。”

宋飞继续傻眼。

“你既然喜欢罗雪,就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再发疯。”白丁不再理会罗雪,看向宋飞,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喜欢被人打脸,但我怕我一拳下去,罗雪会被我打死,你是男生比较耐打,这事儿又是你惹出来的,你就当替她挨打好了,还有,告诉老师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否则校庆那件事儿,还没完呢。”

说完,不再理会他们,白丁拎了书包,走出教室,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仍然坐在地上的宋飞一眼,“今天的值日,你帮我做好了,反正你高个子,黑板比较好擦。”

叶天一路憋着笑跟着白丁走下楼梯。

“我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我。”白丁瞪向他,出言警告,她心情真的很不好,莫明其妙就挨了一巴掌,任谁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叶天赶紧举手作投降状。

正是傍晚时分,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白丁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忽然感觉到周围有浓烈的妖气。

来了!白丁忽然兴奋了起来,兴奋得连手都在抖。

“快些离开这里。”耳边,响起白乙的声音。

傍晚时分,白天与黑夜的临界点,又被称为逢魔时刻,是妖气最为猛烈的时候。

白丁没有理会白乙的劝说,只兀自注意着妖气凝聚的方向,意识到那些妖气果然是冲着她来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你先走吧,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白丁这句话是对叶天说的。

“我陪你啊。”

“不用了。”白丁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然后不再理会叶天,扭头便跑。

既然避不无避,逃无可逃,她便不避不逃了,谁生谁死,谁是狩猎者,还不一定呢。

跑出叶天的视线范围,确定周围没有人了,白丁才停下脚步,感受着周围越来越浓烈的妖气。

“白丁,你要­干­什么。”白乙有些焦急。

“一劳永逸。”白丁警戒地看着四周,随着越来越浓烈的妖气,各式各样的妖­精­鬼怪出现在她面前,少说也有十几只。

她受够了每天被妖怪围追堵截,提心吊胆的生活。

天空涌动着诡异的暗红­色­云彩,白丁将校园内所有的妖怪都引到那座废弃的教学楼前,然后好整以暇地坐在台阶上,拍拍手,微微一笑。

那笑意中带着几分恶作剧的­色­彩,一时看得众妖怪又惊又疑,不明白这个人明明已经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能做出这样轻松的模样,是在故弄玄虚吗?

要说这些妖怪也不是泛泛之辈,当中修行了七八百年的足足两三个,只是当然也有一些修为浅薄混进来想分一杯羹的。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只修行不过百年的花面狸就是,它才刚刚能够化为人形,因为一口利落的拍马屁功夫得到了大妖怪青面兽的赏识,才得以进入这所校园。

事实证明,不仅仅人类喜欢被拍马屁,妖也喜欢。

只是青面兽仗着自己妖力高强,想要独吞猎物,结果反而一命呜呼,少了青面兽的照拂,这只花面狸的日子过得很是凄凉,直到最近它新搭上了一条七百年道行的蟒蛇,才免于被其他大妖怪吃掉的命运。

“她身上有琳落的味道,琳落的内丹被她吞了!”当中一个中年男人模样的妖怒气冲冲地看着白丁,“琳落呢?”

琳落?白丁想了想,她只吞了两枚内丹,一枚是花斑蟒的,一枚是胆小鬼的,它说的琳落不知道是哪个?

见白丁不答,那中年男人怒气更炽,眼睛里出现了竖瞳。

这一下白丁明白了,这男人的原形八成是条蛇,他那么紧张的琳落应该就是被她扯成一段一段的花斑妖蟒,于是笑出了一口白牙,“做成蛇羹吃了。”

那中年男人哀嚎一声,便扑向了白丁。

白丁仍旧坐在原地,不闪不避,只轻轻一抬手,那中年男人便仿佛被一面看不见的墙堵住了,弹了回去,现出了原形,是条青蛇。

这下,众妖有些着慌了,居然连有七百年道行的青蛇都拿那个女孩没辙。

一直躲在不起的角落里的花面狸心道不妙,便悄悄后退一步,打算开溜,结果退了没几步,便被弹了回去。

这下,它的面­色­变了,神­色­间染上了惊恐,“大家小心!这是陷阱!”

在场的众妖怪一向是看不起花面狸的,就像人类明明喜欢被拍马屁,可是对着只会拍马屁的人偏偏又会带着几分鄙夷一样,因此听它这样喊,青蛇第一个着恼了,它一甩尾巴,狠狠抽了花面狸一下,“闭嘴。”

花面狸的脸出现了一道血痕,缩到一旁再不敢言语了。

白丁倒是饶有兴致地看了那花面狸一眼,看得可怜的花面狸毛都炸了起来,然后站起身来,“没错,这就是个陷阱。”说罢,一抬手,一道看得见的青­色­火光迅速蔓延开来,正好将众妖划入一个圆圈中。

站在一旁的白乙看了白丁一眼,幽深的眸中复杂难辨,他的白丁无疑是极聪慧的,她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竟然瞒过他的眼睛,在这里设好结界,只待着这逢魔时刻,在众妖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准备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将众妖引入陷阱。

看着被围困在结界中惊慌失措的众妖怪,白丁眯了眯眼睛,“是谁告诉你们吃了我的内丹便能得道成仙的?”

众妖面面相觑。

“不说?”白丁捏了捏拳头,催大了狐火,空气里立刻有了皮毛被烧焦的味道。

“是谁?是谁说的?”众妖一边躲着雄雄燃烧的狐火,一边跳着脚询问身旁的妖怪,大家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人知道消息的来源。

白丁有些失望,看来那幕后的人非一般的难缠。

惨叫哀嚎声越来越大,白丁却没有收手的意思,待狐火渐熄的时候,刚刚那些张牙舞爪的妖怪全都消失在原地,被炼化成了一枚枚晶莹剔透的内丹。

白丁毫不客气地全都吞了下去,强大的力量渗透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皱了皱眉,正感觉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一只修长白晳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替她按下了在身子里上处乱窜的妖力。

白丁僵住身子,任凭白乙温暖的气息注入她的体内,慢慢替她将体内的妖力引入正轨,一一梳理清楚。

“没事了。”收回手,白乙道。

“谢谢。”

“……你不必,跟我这样客气。”白乙的声音有些涩。

白丁没有看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一团焦黑的正在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你居然没事?”白丁好奇地将那黑­色­的一团拎了起来。

是那只花面狸。

花面狸在她手里抖得如同秋风扫落叶,“饶……饶命……”

“你为什么没事?”白丁捏了捏它的爪子,问。

“……因为,因为我娘……我娘是一只狐狸……”花面狸丝毫不敢反抗,卷成一团,颤抖着回答。

白丁有些明白了,因为有同族的血脉,所以她的狐火才没有伤了它?

弯腰将它放在地上,白丁拉了拉书包,走出了校门。

一出校门,迎面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叶幸。

叶幸一把拉住白丁,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看到他,白丁一脸的莫明其妙,“你的伤还没好,这话该我问你吧。”又见他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白丁心里有了些暖意,轻咳一声,“我没事。”

“我感觉到学校方向有浓烈的妖气,以为你出事了。”叶幸扶了扶眼镜,感觉扶着眼镜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笑了一下,极好地掩饰了过去,“没事就好。”

“你担心我?”白丁自然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神­色­。

叶幸微微一愣,然后笑了一下,镜片后面的眼睛弯成一弯好看的月牙,他没有再否认自己的心情,“嗯,很担心。”

他也不敢再否认自己的心情,他经不起任何的­阴­差阳错了。

待担心的心情过去了,叶幸才察觉到那股强烈的妖气竟然是来自眼前这个少女,他皱了皱眉,看向白乙,“发生什么事了?”

白乙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没事了,学校里的妖怪清理得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什么,也应该不会再敢出来作怪了。”白丁的神情很轻松。

“你该不会……”叶幸瞪大眼睛,难得有些失态,“你把它们都杀了?”

“不是杀了。”白丁纠正,“是吃了。”

叶幸瞠目结舌。

心意

校园里一下子就清静了下来,白丁的生活仿佛也步入了正轨,至少没有妖怪突然蹦出来要吃她了。

最令白丁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罗雪居然真的和宋飞在一起了。

白丁想,大概是因为她想揍罗雪的时候,宋飞出来英雄救美了吧,这么说来,她也算是红娘了?

而宋飞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似乎真的顾忌她说的关于校庆的事,被其他同学问起来为什么受伤也只说是摔的,能够把脸摔成那样,也真是门技术。

中午放学时间,白丁去储物柜拿饭卡。一打开储物柜,便掉出来一堆各式各样的信封和卡片,这一回,白丁没有傻呼呼地认为全是挑战书,惊讶地蹲下身捡起来一看,足足有十几封。

……全是情书?

白丁愣愣地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大叠,一时反应不能,脸颊却是微微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叶天一下课便来找白丁,一路问了好几个同学,才找到储物柜这边。在看到白丁抱着一堆碍眼的信封和卡片站在储物柜前发呆的样子,叶天忽然无比怀念以前那个凶悍的四眼钢牙妹。现在可好,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引来一群闹哄哄的臭蛤蟆。

在心底哼了一声,叶天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趁着白丁不察,从她背后伸出手,毫不费力地抢走了那叠信。

白丁磨磨牙,没有回头,往后狠狠踩了一脚。

叶天“哎哟”了一声,却死死抱着那些信不肯撒手。

“你­干­什么老跟我过不去!”白丁转过身,气得恨不得抓花那张可恶的脸。

“收到这么多情书很开心吧。”叶天看着她,­阴­阳怪气地扬了扬手里的信。

“要你管。”白丁伸手,“上次你撕了我的信,我已经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快还给我,不然看我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什么不计较啊,上次分明就已经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啊,叶天腹诽着,然后又一脸无赖地伸长了脖子给她揍,“你来揍啊,来揍啊。”

白丁气得伸手便去掐他的脸。

叶天硬气得很,被她捏得脸都变了形,还是一声不吭。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见他的脸都捏得有些红肿了,那个家伙却还是抱着她的信不肯撒手,白丁撤了手,语气里带上了十二万分的无奈。

叶天嘿嘿一笑,眼明手快地后退一步,然后将手里的情书全都塞进了身后的垃圾箱,然后得意洋洋地看向白丁,“呐,给你揍了,所以这些信归我处理了!”

白丁气得快吐血了,狠狠跺了跺脚,便要去垃圾筒里把那些信都找回来,叶天见状,脸­色­一变,拉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你­干­什么老跟我过不去啊!”白丁气得红了眼睛,“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干­什么总是这样!”狠狠甩开他的手,白丁便要去拉圾箱里找信。

她再一次被拉住了。

白丁气急,反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那一巴掌到底没有落下去,因为白丁看清了拉着她的人不是叶天,是叶幸。

叶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多少,他笑了一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松开她的手,然后走到垃圾箱旁,挽起袖子,打开垃圾箱的盖子,将里面的信一封不落地找了回来,拍­干­净,递到白丁面前。

白丁愣愣地看着他,伸手接过。

“还没有吃饭吧。”

“嗯。”白丁愣愣地回答。

“我也没有吃。”叶幸笑了一下,“一起吧。”

白丁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烧,她点点头,没有反对。

眼睁睁看着白丁被叶幸拐走,叶天气得跳了过来,“叶幸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用这种手段来讨好她!太卑鄙了!

走在白丁身旁的叶幸回过头,冲自家弟弟微微一笑,比了一个“你还差远了”的姿势,把叶天气得几欲吐血。

“笨蛋!笨蛋!”叶天跳着脚,冲着白丁的背影道,“你简直笨到不可救药了,说什么心意!那些混蛋不过是喜欢你的脸而已,那种心意你需要吗?那种因为你的脸而喜欢你的廉价的心意你要吗?!”

白丁的脚微微一顿,到底没有回头再和他吵。

叶天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觉无趣得很,摸了摸鼻子,想想又不甘心,尤其是把白丁那个一根筋容易被诱拐的家伙放在叶幸那个大尾巴狼身边,实在是不放心,便又厚着脸皮跟上了去。

“咦,叶天,你来­干­什么?”叶幸故意疑惑地看着他。

“吃饭呀。”叶天一副我很光明正大的样子,“来食堂当然是吃饭。”

打好饭菜,白丁特意找了一个靠窗的两人座位,白了叶天一眼,便拉着叶幸坐下了。

叶幸低头看了一眼拉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弯了弯­唇­角。叶天气得直冒火,拉过一张椅子,硬是凑上了他们的桌子。

一顿饭吃得火光四溅。

“红颜祸水啊,兄弟阋墙~”一个笑嘻嘻声音来火上浇了一把油。

白丁脸一黑,扭过头看到一张小白脸,清清秀秀的模样,便幽幽地吐出一句,“小白脸,你哪位?”

小白脸一听,变成了小黑脸。

“噗”地一声,叶幸被呛到了,叶天也没忍住,拍桌子狂笑,“哈哈哈,小白脸……这名字妙得很,妙得很……”

小白脸的脸刹那间变得五颜六­色­,分外­精­彩。

“我叫孟清,孟清。”孟清磨了磨牙,报上自己的名字。

没错,此人正是学生会宣传部的孟清。

天可怜见的,他只是想见识一下那个传说中变成白天鹅的四眼钢牙妹,那个同时占据了学校论坛夜叉版和校花版NO.1,当然,最主要还是他比较好奇那个李隆基腹黑论杨玉环黑锅论的创始人,奈何就被扣了这样一个绰号。

顺便一提,小白脸的绰号自此与孟清同学形影相随,一直没有甩脱,直到毕了业才算逃出生天。

情书事件自此也消停了,储物柜里也再没有出现过疑似情书的东西,对此,白丁也没有多想。因为临近考试的缘故,她收了心,开始啃李斯新给她的笔记。

那天晚上放学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白丁奇差无比的人缘在这个时候就显露出来了,同学们合着伞三三两两地走了,只留下白丁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发呆。

正准备冒雨前进的时候,白丁看到了何非凡,其实一开始她不敢确定那拿着伞走出来的男生就是在食堂里给他递情书的男生,因为那张脸被揍得比宋飞还惨,只有那满脸标志­性­的青春痘,才让白丁勉强辨认了出来。

何非凡也看到了白丁,脚步顿了顿。

白丁的脸上不受控制地飞了一抹红,难得有了些害羞的意思,这个男生可是第一个给她递情书的男人呐,“那个,你……”

话还没有讲完,何非凡便受了惊似地往后退了好大一步。

“你的脸怎么了?”白丁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随意选了个话题。

“摔的。”何非凡回答得很快。

白丁的脸一下子黑了,这答应真是和宋飞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一跤得摔得多么技术,才能摔出这种猪头一样的效果。

何非凡说完,撑了伞便走。

白丁愣了一下,拉住了他。

何非凡竟像见了鬼似地甩开了她,白丁后退一步,差点一ρi股摔进雨里,不由得怒了,“喂!你­干­什么!”

明明递了情书的,现在这种表情算是怎么回事嘛!

“对不起。”何非凡匆匆道歉,然后顿了一下,“上次的事情算我错,我道歉,叶天……”

“叶天?!”白丁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她立刻明白了何非凡这张猪头一样的脸是谁的杰作。

“你跟叶天说我已经道了歉,让他不要再整我了。”说完,何非凡便撑着伞匆匆走了。

白丁暴走了。

暴走状态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上学,在看到某个不良少年堵在她的储物柜前以凶狠的眼神吓退一众递情书的男生时,白丁的怒火飙到了顶点。

白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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