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胖老大扣下扳机,枪声在空际的仓库中格外刺耳。一声紧接一声,八发子弹射尽,君瑜婷婷玉立纹丝不动,摊开手掌,八枚子弹好端端的躺在玉白的手心里,升起一缕缕青色的硝烟。
包括高翔在内,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
胖老大额头见汗,情绪明显失控。一干黑帮打手也惊讶的目瞪口呆,空手挡子弹,这也太神了吧!
君瑜微笑道:“很抱歉打搅各位,我来这里只为处决一名不法妖怪,其他人先乖乖睡一觉,相信警方会安排好你们的下半生。”笑容一敛,眉心呈现一粒朱砂痣,晶莹剔透,鲜红如火——还在不断的扩大!
胖老大丢下空枪,振臂吼道:“兄弟们一起上,杀了这妖女!”黑帮打手各持凶器围攻上来。君瑜无声冷笑,眉心的斑痕忽然绽裂,睁开一枚妖异的赤眸。妖目射出血浆般粘稠赤红的魔光,被照射的打手无一幸免的瘫倒在的,如同一堆堆被烈日晒融化的积雪。身上三分之二的生命力被君瑜的妖瞳夺走,这辈子只能在床上苟延残喘度过余生。
只有一个人站着,胖老大,但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被君瑜妖瞳照射之后胖老大没有像手下那样昏睡过去,浑身皮开肉裂,白花花的脂肪混杂红丝丝的肌肉,好似一头剥皮剥到一半的肥猪。圆滚滚的脑袋上面凸起一团肉瘤,越发涨大,突然啪得一声爆炸,天灵盖直飞起半天高,脑浆希哩哗啦的流出来,看得高翔一阵干呕。吐完了抬头再看,胖老大剩下的半个脑袋里面冒出一把黑色的镰刀,尺徐长的刀头在空中诡异的摇晃好像潜望镜,下面半米长的镰刀柄和脖子相连,事实上,这才是这只妖怪真正的脖子。
“原来是一只罪妖,”君瑜合拢妖瞳,唇角抿成一弯弧线。
高翔手指颤抖的点着镰刀头怪物,结结巴巴的问,“君瑜,为什么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丑八怪,好恶心……呕!”差点又吐出来。
君瑜笑道:“你误会啦,这只罪妖之前寄生在人类体内,现在你看到的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我只是逼他露出原形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君瑜慧黠的一笑,翘起足尖贴在高翔耳畔悄声说:“我的密只告诉你,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喔,其实啊,我就是传说中的……好人。”
“…………”
“三只眼的臭女人,平白无故的为何找老子的麻烦!”罪妖色厉内荏的吼道。高翔循声望去,惊讶的发现罪妖赘肉丛生的肚皮上有一道散发出熏人臭气的裂痕,吼声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原来罪妖的嘴巴是长在肚皮上。
“平白无故?说出这种可笑的言语你还算是妖怪吗?就因为有你这种没脑子的下等妖怪,人间才会变得越来越混乱,乖乖交出妖力珠重新投胎,我会赐你一个舒服的死法。”
“别把自己说得像个正义先锋,想要老子的妖力珠就拿你的命来换吧!”罪妖出其不意甩动镰刀暴射而来。君瑜拉着高翔的手腾身跃起。高翔只觉脚下一轻,仿佛腾云驾雾,顷刻间飞到高高的木料堆上。
罪妖扑了个空,愤怒的举起双手。长在手心的硕大眼球骨碌碌转动,发现君瑜和高翔的落脚点后立刻甩动镰刀头颅横扫过来,脖子如同橡皮筋似的拉长足有三米。
君瑜闪身躲过镰刀飞斩,喝道:“辣椒快来,这里有一只E级妖怪给你练手。”
“师父,弟子来也!”一团红影从天而降,双掌翻飞击在罪妖后背,印下两团火红的手印。罪妖浑身起火倒在地上打滚哀嚎,辣椒以灵力激发的佛家真火越烧越旺,数秒钟后罪妖化成一堆灰烬。
辣椒小和尚从灰烬里捡出一枚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珠子,行至君瑜面前双手奉上,必恭必敬的道:“师父请用。”
君瑜将妖力珠切成等大的两半,一半还给辣椒,另一半递给高翔。辣椒像吃糖豆似的吞掉半片妖力珠,看见高翔握着珠子两眼发呆的望着自己,笑嘻嘻的问:“小施主,你怎么不吃啊?妖力珠很补的喔~”
高翔想到这珠子是从妖怪身上取出来的,不由得一阵恶心,自然不肯吃它。有心丢掉,但毕竟是君瑜所赠,有一份纪念意义,勉为其难的揣在裤兜里,再也不想碰它。
辣椒搔搔光头,嬉皮笑脸的问:“小施主,咱们果然是同道中人。”
高翔苦笑道:“屁的同道中人,我根本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辣椒一愣,说:“我们当然是灵力者,小僧是灵斗门炎宗传人,我师父她是光宗——”话音未落,君瑜走过来在辣椒额头上轻拍一掌,嗔道:“我说过不许你再叫我师父!”
辣椒哭丧着脸说:“一日为师终生为……为母,师父大人,你不能不要我啊。”
君瑜叹道:“我只是你的领路人,今后的修行还要靠你自己,况且我也没有教过你什么,师父二字万万担当不起,真要算起来,炎宗的长老们才是你真正的师父呢。”
辣椒两眼含泪,还待哀求。君瑜摆手道:“我已经打电话通知灵素,警察十分钟内赶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辣椒立刻转忧为喜,笑道:“今晚要去拜访灵素师姐吗?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她了。”
君瑜摇头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暂时不想见灵素,这就送你去学校吧。”
辣椒瞅了高翔一眼,笑嘻嘻的说:“师父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和这位帅哥有‘事情’吧?”
君瑜闻言雪颊酡红,眼中闪过一抹羞怒。恰被高翔看见,不由得心旌摇荡。君瑜绝不是那种让人一见钟情舍生忘死的美女,但是她却有着近乎狐媚的魔力,一颦一笑浑然天成,她的气质很复杂,既有处子娇憨之美,亦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倾城尤物的妖媚,让人越看越觉得有味道,仿佛窖藏多年的美酒,毓秀凝香回味悠长。
第四章(下)
发觉师父脸色不对,辣椒在自己额头猛扇一掌,嘻笑道:“弟子胡说八道,师父且莫放在心上。”转向高翔,乐颠颠的说:“高施主,一天中两次相逢,咱俩果然有缘,小僧是非要渡你不可了。”
高翔皱眉道:“我不是什么灵力者,请你以后别再缠着我了。”
辣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想当年我在唐古拉山放羊的时候何尝肯信自己是某个素不相识的老和尚转世,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拥有支配火焰的异能……”欲言又止,眼圈发红。
君瑜拍拍徒儿的肩膀说:“好了啦,伤心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负罪感里。”
高翔不知道辣椒身边发生了什么悲剧,但看得出来,他曾经有一段痛苦的往事。
“高翔,我当你是朋友才对你说,你该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就算你混在普通人里也终究会有脱颖而出的那一天。”辣椒诚恳的说,他是真心劝告高翔。
面对君瑜和辣椒友善的目光,高翔决心坦言相告。“辣椒,其实你真的误会了,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没有听说过灵力者这个词,又怎么可能成为那种人呢。”
“可是你有灵力,强大的令人吃惊的灵力。”辣椒急切的说,“这种力量倘若被恶人利用,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者因你而死,我这么说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我本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若非师父出手相救,我的下场和你今天看见的罪妖不会有太大区别,奇*書$网收集整理高翔,跟我们走吧,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属于这里。”
高翔耸肩苦笑:“如果我真的有你所说的强大力量,为什么刚才差点被一只手枪吓得尿裤子,我连身边的女生都保护不了,稍微有点品味的恶人都不会看上我的。”
君瑜安静的旁听高翔和辣椒的辩论,不发表意见,只有高翔在谈话中提到自己时才微微低头,抿嘴羞笑。
辣椒仍不放弃,苦口婆心的劝高翔:“在这个妖魔肆虐的人世间,我们每一个灵力者都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止为他人,也是拯救你自己,你该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除了接受现实以外别选择,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妖怪们却流着口水要吃掉你!”
“我不是唐僧,妖怪干嘛非要吃我不可?”
辣椒苦笑道:“看来你真的什么也不懂,妖怪入侵人间的目的就是寻找并吞噬灵力者,妖怪有妖力珠,我们灵力者体内也有灵力珠,灵力者吞吃妖力珠能够增将自身的力量,妖怪吃灵力珠却是为了延长寿命!缺少灵力的滋润,妖怪的寿命不会超过一年,你就像摆在桌上的一块羊肉,假如我是妖怪也想啃上一口!”
高翔听得瞠目结舌。君瑜皱眉训斥道:“辣椒,你这偏执的性格再不改变迟早闯下大祸,妖怪也未必要吃人,善良的妖怪更乐意与灵力者相亲相爱,就像人与植物,各取所需,相互扶持,照样能过上安乐的生活。”
辣椒不以为然的说:“师父,妖怪就是妖怪,善良的是极少数,暴虐淫邪的才是主流。”
君瑜颓然叹息:“这是事实,但我还是不希望高翔卷进这个你死我活的圈子,要知道他灵力虽强却没有任何的战斗力。”
辣椒转脸惊愕的注视高翔:“没有战斗力!不可能吧?华丽到掉渣的灵能波动,测爆我的灵力表的能量数值……居然是非战斗属性!我的佛祖,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吧~”
高翔心里发酸,故作镇定的说:“尽管鄙视我好了,事实就像君瑜说得那样,我只是一个会改数字的无能之辈,不值得你们浪费时间,希望这次见面是最后一次,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需要有交集。”
望着高翔远去的背影,辣椒喃喃的说:“师父啊,你又在害人了……这小子以为你说他没有战斗能力是看不起他呢。”
君瑜叹道:“天大的误会,其实我是想保护他的。”
辣椒兴冲冲的道:“师父,我这就去追那小子,替你表明心意。”
君瑜一把拉住他,嗔道:“我哪里有什么心意,你不要添乱了好不好!你瞧你哪里像个和尚,简直是媒婆转世!”
辣椒苦恼的说:“师父啊,弟子乃是‘西藏月老’拉达活佛转世,那老家伙一辈子都在做牵线做媒的鸟事,一看到痴男怨女就心里痒啊痒得我受不了,我这是积习难改啊。”
君瑜扳起俏脸,抬手在他头上轻拍一掌,怒道:“谁是痴男,谁又是怨女,再胡扯我就不认你这个徒弟了!”
辣椒吓得一缩头,吐舌讪笑:“师父息怒,徒儿不敢说了……那个高翔啊,我真是搞不懂他,接近五位数的灵力值居然只能用来修改数字,这也太浪费了。”
“不会浪费呀,买彩票很管用的,况且我不相信他的力量仅此而已。”楚君瑜意味深长的笑道,“刚觉醒的灵力者多数对自身的力量不甚了解,这并不奇怪,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他明明是灵力者,身上却有极为阴冷的妖气波动。”
辣椒抓抓秃头,纳闷的说:“灵力者兼有妖力,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妖怪附身了,可是这小子的心智却很清醒,不想是鬼迷心窍的倒霉蛋,而且他身上的妖气比起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已经减弱了许多。”
楚君瑜说:“这说明他并没有被附身,只是和妖怪有过亲密接触,从而沾染了妖气,只要在他被害之前把那只妖怪揪出来就不妨事了。”
辣椒问:“师父,我搜遍前生的记忆也找不到这种阴冷妖力的印象,您可知道它的来历?”
楚君瑜负手望天,沉吟良久后沉声道:“我有一个预感,希望是错觉……如果真如我所料,全人类将面临一场灭世浩劫。”
辣椒打了个寒战,上前一步小声问:“你是说……”
“冷血天妖回到人间了。”
第五章(上)
高翔家所在的小区在灵山市政府所作的发展规划中属于“工业区”,其标志性产业就是建于灵山脚下的国营一二〇九兵工厂,建国之初,主要以生产重型坦克为主,八十年代顺应时代潮流军转民,改为生产拖拉机,由于设备落后管理不善等原因,前些年工厂倒闭,只留下一片废弃的厂房和堆积如山的工业垃圾,稍微值点钱的废铁早就被人偷光了,现在连捡破烂的都不屑于光顾。因此,高翔可以放心大胆的把飞碟藏在工厂的废弃车间里,然后徒步返回距离工厂不到一里路的家。
和几位摇着蒲扇坐在院子里乘凉的叔叔大爷打过招呼,高翔爬上五楼,开门进去一看,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洞洞的寂静无声,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这时间妹妹应该在家的。往常她总会听见开门声就飞扑上来,要么拉着哥哥的手问长问短,要么噘着小嘴嚷饿。
高翔走进卫生间换鞋,左手条件反射的去摸电灯开关,本来应该是开关的地方等候他的是一张湿乎乎软绵绵的裂隙,还有两排坚硬的东西……高翔吓得急忙缩手,回头一看,黑暗里突然亮起一道光柱,长发披肩的艳丽女鬼就贴在自己身后咫尺之间,惨白的面孔和鲜红的嘴唇反射光芒,别提有多吓人!高翔刚才摸到的,就是她的嘴巴。
“救命啊~~~”
五〇二室响起年轻男子惊恐的惨叫,当邻居闻讯赶来,看到的是一副令他们哭笑不得的画面。叶家的养子高翔蹲在卫生间里,捂着眼睛浑身发抖,仍未从惊吓中恢复神志。在他身边,穿着雪白睡衣的妹妹灵儿抱着手电筒咯咯娇笑,乌云般的秀发披散在肩上,嘴唇涂得鲜红,脸上抹了厚厚一层脂粉,随着笑声扑扑簌簌的往下掉渣……不用问也知道,可怜的高翔又一次被妹妹捉弄了。
讪讪的送走好心的邻居,高翔拉着妹妹的手走进客厅,板着脸命令她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
“灵儿!你太不象话了!坐好,今天我非得——”
“凶什么呀,谁让你回家这么迟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灵儿一点鼓着粉腮嗔道,“人家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拜托~如果我有心脏病现在已经被你给吓死了!”高翔揉着胸口呻吟道。
“就是因为知道你没有心脏病我才敢吓唬你的嘛,”灵儿翻着白眼狡辩。见哥哥满面怒色,过来偎依在他怀里撒娇,“好了啦,我帮你揉揉。”细白柔软的小手轻轻抚在高翔胸口,眼中无限温柔,左手向后轻拢着垂至耳畔的秀发。
透过薄薄的丝绸睡衣,少女火热柔软的胴体带来迷人的触感,淡淡的体香萦绕鼻端,这一切高翔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百感交集,在心里叹息“妹妹长大了”。不动声色的摆脱妹妹的痴缠,高翔把快要溶化的冰激凌塞进冰箱,蛋糕拿给妹妹。
“饿坏了吧?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等老妈回来哥请你吃水煮鱼。”
“呵!这么大方啊,”灵儿眼睛一亮,开心的问,“哥,你今天一定考的不错。”
“还凑合……”高翔想了一下,决定暂时不把中奖的事告诉妹妹,一来只言片语难以说清,二来妹妹的脾气他很清楚,如果知道他发了一笔小财,肯定会疯狂压榨,直到他吐出最后一分钱。
高翔有时候就觉得男女平啊其实就是白日梦,男女永远不可能平等,比如他们兄妹吧,灵儿不光人长得漂亮头脑更是绝顶聪明,无论学业还是文体活动都出类拔萃,高翔则平庸的不值一提。生活上,高翔平时精打细算,总想攒点小钱,灵儿呢,完全是一台吃钱的机器,衣服买了一件又一件,穿不了两次就丢在一边,嘴巴特别馋,家务活一样也不干,将来谁要娶了她可算倒了大霉。
回到卧室拧亮台灯,高翔打开书包,取出那支神奇得钢笔,回想今天的奇遇,高翔陷入沉思。君瑜和辣椒把自己当成灵力者,其实是一个误会,他的异能完全来自这支钢笔。当然,这个秘密高翔不会告诉任何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除了修改数字,这支笔是否还有其他特异功能?怀着探索未知的紧张心情,高翔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我叫高翔,今年十八岁,家住灵山市工业区,自幼父母双亡,现在和养母叶太太、妹妹叶灵儿住在一起……”
停下笔,高翔透过玻璃窗看见妹妹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捧纸托盘吃蛋糕,一边看电视。
高翔灵机一动,绝顶拿妹妹做神笔试验。
继续写道:“现在是晚上七点〇四分,家里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妹妹在隔壁客厅吃蛋糕,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下个月的中考。今天妹妹干了一件很恶劣的事,居然躲在卫生间里装鬼吓唬我,说起来我这个哥哥也有够失败,从小对妹妹百般娇纵,舍不得打也舍得不骂,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老妈也一样管不了她。为了不让妹妹变成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我决定对她今天的恶作剧实行惩罚,神笔,假如你真的有灵性,请回应我的呼唤,让我的妹妹叶灵儿在此时此刻感到头疼!”
写罢看了一遍,高翔暗笑自己异想天开。事情也真凑巧,客厅里的灵儿忽然站起来,捂着额头走进厨房。高翔急忙追上去,看见妹妹正在翻找药箱。
“灵儿,你怎么了?”高翔嗓音颤抖的问。
“有点头疼,哥,你脸色很差,不舒服吗?”
“对不起,灵儿,是我害得你头痛——”
“恶!老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失恋了?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小姑娘吐吐粉舌,扮出快要呕吐的鬼脸。
高翔摸着脖子溜回卧室,欢喜的跳到床上打滚。激动过后高翔飞扑到写字台上,运笔如飞,继续写道:“惩罚到此为止,结束灵儿的头疼。”
略一停顿,看见灵儿不吃蛋糕了,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冰激凌。高翔心生一计,继续写道:“灵儿正在吃冰激凌,她准是饿坏了。灵儿这家伙一旦吃起东西来就不顾别人,这个缺点很应该改正。神笔,现在我希望妹妹拿着冰激凌走进我的卧室,对我说,‘哥哥辛苦了,吃点冰激凌解渴吧’。”
这么一写忽然发现天气果然很热,高翔站起来打开冷气,眼睛却仍盯着妹妹。灵儿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直接把手中吃剩的冰激凌送过来,而是去冰箱里拿出另外一盒冰激凌,朝高翔卧室走来。
高翔急忙合上日记本,拿起物理书装样子。灵儿推门进来,拿凉丝丝的冰激凌纸盒在哥哥脸上蹭了一下,笑眯眯的说:“好学生,吃点冰激凌再用功吧。”
“嗯。”高翔故作淡漠的应道。
灵儿摇头叹道:“哥,明天就要考试了,你现在临阵磨枪也来不及,干脆丢开压力痛快的玩上一晚,明天才能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去应对考试。”
高翔苦笑道:“说的比唱得还好听,我现在哪还有心情玩。灵儿,你刚才在吃冰激凌?”
“对呀,老妈说话不算数,明明讲好今天早回家的,肚子都饿扁了。”
“放心,她会在十分钟内赶回来。”高翔自信的说。“灵儿,你直接把吃剩下的冰激凌拿给我就行了,为什么拿一盒新的过来?”
灵儿闻言柳眉微皱,心想哥哥今天怎么回事,婆婆妈妈的……从前他不是这样子的啊。
第五章(下)
笑着答道:“我可能感冒了,怕传染你。”
高翔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终于明白灵儿的行为与神笔设定有所出入的原因了。看来这神笔虽然有着操纵他人的能力,却也不是空|茓来风凭空杜撰,必须在某种程度上符合逻辑规律才能把虚构转变成真实。
“哥,不烦你了,我去给老妈打个电话催她回家。”
“不用打电话,她马上就回来。”高翔坚持道。
灵儿没说什么,搂着哥哥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安静的走开。
妹妹离开后高翔立刻打开日记本,运笔如飞道:“我的养母叶太太是灵山工业区的麻将魁首,每天下午都会去附近李太太家里切磋麻艺,时常玩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家,然而今天是个例外。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二分,老妈在牌桌上忽然想起今天是儿子高考第一天,很应该回家问问他考得怎么样,于是找了个朋友代替自己玩牌,提前离开了。”
放下笔,高翔心不在焉的翻看外语课本,等候母亲熟悉的脚步声。
。然而最先到来的是一通电话。灵儿接完电话以后告诉高翔,‘老妈在‘老四川’订了位子,还说请我们吃水煮鱼。”说罢灵儿回卧室换衣服,高翔重新打开日记本,审视那段关于母亲的设计。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餐馆……这笔怎么时灵时不灵啊?
老四川酒家是工业区小有名气的餐馆,水煮鱼做得很地道。高翔养父生前曾是这家餐馆的大厨,店里的伙计见到叶太太呣子都要喊一声“师母”、“师兄”。
高翔和灵儿走进餐馆,一眼看见老妈正在和老板娘攀谈。老板娘刘阿姨是高翔和灵儿的干娘,看见两人满脸堆笑,夸灵儿越长越水灵,高翔也是越长越帅气,还给呣子三人安排了一处靠近冷气机的单间。
叶太太把菜单递给儿子,笑眯眯的问:“阿翔,今天考试怎么样?”
“还好,会的不会的反正都答完了,就盼着阅卷老师看花眼,多给我打上两个对勾。”
灵儿一撇嘴,小声说:“做梦娶媳妇儿!”
高翔点了招牌菜水煮鱼,菜单传给妹妹。灵儿根本不看菜单,连珠炮似的点道:“麻辣鸡丝、川北凉粉、炝空心菜、三鲜锅巴、沙锅排骨芋粉——”
“点那么多你吃得了嘛!”高翔忍不住打断妹妹的话。叶太太却摆手笑道:“阿翔,别管她,想吃什么就让她点什么,咱们娘仨有段日子没好好聚聚了。”
“还是妈妈好,哥哥最小气了!”灵儿得意的白了哥哥一眼,“毛血旺多加鳝,先点这些。”不出片刻菜一道道的上了桌,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吃饭闲聊,很是温馨。高翔注意到母亲心神不定,放下筷子关切的问:“妈,你是不是有心事?”
叶太太叹了口气,拉着儿子的手慈祥的说:“阿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高翔一愣,思索片刻后笑道:“高考的日子啊,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了。”
叶太太道:“今天是咱们娘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十八年前的今天,我就是在这家餐馆门前拣到你的。”
高翔心里一紧,夹起鱼头放在母亲碗里,故作轻松的笑道:“妈,这都陈年往事了你还说它干什么,给,你最喜欢吃的鱼头。”
叶太太轻轻摇头,沉静的说:“阿翔,今天我一定要说,你已经大人了,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妈,别说了!我是您的儿子,这辈子永远都是!”高翔激动的提到嗓门。
“哥……别这样,让妈妈把话说完,”灵儿善解人意的握住哥哥的手。
叶太太闭上眼睛,回忆深藏心底的积年往事,过了十八年,那天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再次望向一手带大的儿子时她眼中似有泪花闪动。
“十八年前,我和你去世的爸爸从四川老家来到灵山市打工,你爸爸在餐馆当厨师,一个人的收入足够我们两个花,所以没有让我出去工作,可是这人啊,不管男女,一闲下来就要出事。我在家里闲的无聊,经常去街坊家里看人家打牌,一来二去,自己也玩上了,也不知道是手气霉还是被人设套算计,不出半年就把你爸爸辛苦赚下的积蓄输了个精光……”
灵儿忍不住Сhā嘴问:“妈,你的牌技那么高明,还有人能赢得了你?我不信。”
叶太太笑道:“那都是后来的事了,我年轻时是个棒槌,十赌九输,其实赌博这东西最是害人,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怪事,我也不敢在这一行里面打拼。”
高翔纳闷的问:“到底是什么奇遇使老妈你从菜鸟变成了高手?”
叶太太悠悠回忆道:“自打知道我赌钱之后,你爸爸狠揍了我一顿,还让我到餐馆打零工,省得再把血汗钱白白送给人家。记得那年六月,忽然下起大雨,你爸爸肚子痛没去上班,我一个人打伞去餐馆,走到半路忽然吹来一阵怪风,昏天黑地,飞砂走石,我吓得躲在树下不敢动弹,忽然听见天上一声雷响,抬头一看,我的妈呀,好大一颗火球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落在树林前面,把路面砸出一个大坑,火星子直蹦到我脚下,吓得我两眼漆黑,当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高翔闻言皱起眉头,暗想这情景为何听起来很熟悉……
叶太太啜了口茶,继续说到:“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我忽然听见有人在耳畔呼喊,睁眼一看,只见一位白衣白裙的姑娘站在雨里,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我,怀里还抱着一个胖娃娃。我见她一个妇道人家大雨天在这里发呆,就多嘴问她一句,要到哪里去。那姑娘没有吭声,忽然走过拉把娃娃递给我,两眼流泪,一句话也不说。我接过那孩子,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姑娘还是不肯开口,从脖子上摘下一方玉佩挂在小娃娃的脖子上,转身就走。我去追她,可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我说,‘好心人,替我照顾这孩子,我会替你完成一个心愿。’我那时又是害怕又是迷惑,就站在树下发愣,回过神来时那姑娘已经不见了。我抱着孩子回家,可喜又是个男孩,和老公商量收养他,正好当时我们没有小孩,就把那男孩当成亲儿子养了,没想到一晃眼至今十八年了。”说到这里,叶太太擦擦泪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古色古香的玉佩,亲手给高翔戴上。
得知自己竟有这么一段诡异的身世,高翔心中百感交集,拉着养母的手问:“妈,你还记得那女人长什么样吗?后来她有没有找过你?”
“仅此一面,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是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她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比我这辈子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美丽的多,而且她穿着古代人的衣服。”
高翔更加迷惑了,追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特点?”
“对了,她的头发像雪一样白,”叶太太嗓音低沉的说,“而且很长很长,就像古诗里面说的那样,白发三千丈!我可一点也没有夸张!”
高翔不禁打了个冷战,喃喃自语:“白发三千丈……白发三千丈……”
灵儿不愿哥哥为身世困扰,岔开话题问:“老妈,你刚才说那人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到底是什么心愿呢?”
叶太太难为情的笑道:“说来丢人,我当时在心里面想,如果一辈子手气绝佳,在牌桌上百战百胜就好了,说来也怪,从那以后我的手气果然很好,百战百胜不敢说,十赌九赢不在话下。”
“这么说来,哥哥的亲生母亲是观音菩萨啦!”
“瞎说!观音娘娘怎么可能生小孩,我想她八成是个仙女。”
回家的路上,叶太太对兄妹俩说:“阿翔,灵儿,你们小舅来电话说礼拜六结婚,明天一早我就得赶回成都参加婚礼,人上了年纪,总想着叶落归根,这次回四川我打算多住些日子,你们兄妹俩一定要互相照顾啊。”
“老妈你就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哥哥的。”灵儿拍着胸膛说。
“哼!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臭丫头,可不许欺负你哥哥,阿翔他没什么缺点就是脾气太好,将来难免吃女人的亏。”
“妈,与其让哥哥吃别的女人的亏还不如吃我的亏哩,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六章(上)
六月天气说变就变,晴天白日的忽然下起雨来。雨滴溅在灰蒙蒙的路面染出墨色点点,倏而雨势转疾,墨色变成基调,灰色反倒成了点缀。
下午两点钟,灵山市第一中学门前冷冷清清。高挑秀气的少年冒雨站在校门前,几次想抄近路横穿马路,却被车流逼退回去。少年站在雨地里耐心的等待着。湿漉漉的碎发黑得发亮,与白净的额头构成色彩鲜明的对比。偶尔雨滴顺着发丝落在睫毛上他才懒洋洋的眨下眼,只身立在灰蒙蒙的雨景中好似一副黑白版画。
马路对面是家乐福超市,高翔带着一身雨气走进二楼必胜客餐厅的玻璃门。餐厅里人不多,高翔一眼看见道健、小柯还有黎玉音坐在东北角低声聊天。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坐在玉音对面的空位子上。
“迟到专家,你总算来了。”玉音站起身来,向他浅浅一笑。粉红色的细肩带小可爱凸现出玉音惹火的身材,浑圆的香肩粉嫩的玉臂热情的暴露在高翔眼前,低低的领口遮不住饱满的酥胸,诱人的|乳沟在餐厅富有浪漫情调的灯光里投下深深的阴影。
看的出来,她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烫得恰到好处得大波浪卷发不胜娇慵的披在肩头,衬托得原本就是天生丽质的玉音倍显耀眼,使得高翔心跳加速,连忙低头避开她的目光。没想到玉音的下装更有杀伤力,竟然只穿了一件短的不能再短的迷你裙,线条优美的小蛮腰散发着灼人的热力。
“罪过罪过,寿星娘娘,你打扮的这么清凉,不怕引来色狼?”高翔摸着鼻子苦笑。鼻血啊鼻血,你这冲动的家伙,千万别在这种时候跑出来丢我的人。
玉音把点菜单递给高翔,将秀发拢至耳后,笑道:“不会很暴露呀,我平时就是这么穿衣服的,真有色狼过来骚扰,阿翔替我把他打跑就行了。”
“拜托,我是和平主义者,最讨厌打打杀杀了,这种事找道健比较好。”
道健隔着桌子捶了高翔一拳,笑骂道:“少在那儿装乖宝宝,你又不是没因为玉音和人打过架,想当初——”
“一份九寸‘超级至尊’,金枪鱼沙律,奶油蘑菇汤,柠檬茶,谢谢。”高翔急忙借点餐打断道健的话茬,“嗯,暂时就点这些,如果不够吃我再添一个‘|乳酪大会’好了,玉音,我点这些你没意见吧?先说好喔,这是我一个人的,你们可别抢我的。”
小柯伸手去摸高翔的肚子,不可思议的问:“我说兄弟啊,您这是饿了几天哪?虽然我们都知道你这人挺没出息,可今天是美女请客唉,你稍微保留一点绅士风度好不好。”
高翔苦笑道:“都是我老妹啦,听说有人请我吃饭让我带一份回家给她当夜宵。”
玉音叹道:“阿翔还是那么温柔体贴,当你妹妹真是太幸福了,要不我认你当弟弟怎么样?”
“敬谢不敏,你这么漂亮的姐姐我可不敢要,不然等你嫁人时我会舍不得的。”
“就你会说!”玉音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伸过脚来轻轻夹住高翔的小腿。高翔低头向餐桌下瞄了一眼,只见玉音没有穿丝袜,一双修长的美腿仿佛白玉雕成,高跟鞋尖呈八字向内夹着自己的脚踝,光滑温热的肌肤触感美妙难言。高翔抓起餐巾纸捂着鼻子,心里猛念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道健把蛋糕摆在桌上,这是他们三个为玉音十八岁生日定做的。高翔点燃蜡烛,大家一起拍手唱生日歌。玉音双手合十许愿,一口气吹灭蜡烛,这期间她的眼睛始终望着高翔,似乎许愿的内容亦与他有关。朋友们边吃边聊,大抵说些从前的趣事,对彼此的未来却不深谈。暑假之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去了,参军的参军,上学的上学,下次聚会不知何年何月,玉音的生日会应该是纯然幸福的时刻,所以大家都在避免较为伤感的话题。
坐在烛光下,高翔静静欣赏玉音开心的笑容,陈年往事泛上心头。高翔十年前就认识玉音,但这种认识是单方面的,因为玉音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同在一所学校念完小学、初中,他都没有机会和这位“校花”讲过一句话。
在认识玉音之前,高翔和其他人一样,先认识了她的父亲。玉音爸爸是灵山市前任市委书记,经常会在报纸和电视上露面,对于儿时的高翔来说,能够在电视上露面的人都是值得无条件敬畏的,玉音身为市委书记的千金,当然是只可远观的大人物,与之交往的人也多少有些来历,与高翔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
升入重点高中以后,高翔和玉音照旧分在同一班,更巧还是同桌,两人接触的机会渐渐多起来。除了坐在身边的男生,玉音在新学校里认识的人不多,所以闲下来时经常和高翔聊聊过去的事。一来二去,发现这个男生言谈风趣性格温和,值得深交,过生日的时候也会发给高翔一张邀请卡。
直到那时,高翔还只是玉音众多朋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随着彼此了解的加深,高翔发觉玉音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骄横自大的官小姐,不但平易近人,还特别体贴大方,有时候高翔起床太迟来不及吃早饭,课间加餐的时候她会把面包和牛奶悄悄的放在他的书包里。
窈窕淑女就在身边,高翔不是柳下惠,当然会有倾慕的想法。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表示出来,一来玉音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二来他知道道健和小柯也在暗恋玉音。
高中二年级快期终考的时候,一件丑闻使得高翔和玉音的关系发生转机。具体细节高翔并不清楚,只听说玉音爸爸被查出贪污了几个亿,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沦为囚徒。玉音也因此没来上学,直到两周后才出现在大家面前。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从前的高贵光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同学老师都用异样的目光窥伺她,看着她日渐憔悴,高翔既心痛又无奈,有心安慰玉音,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父亲入狱之后玉音家的景况直落千丈,银行帐户被冻结,家产被查抄一空,她妈妈当了半辈子官太太,对生计一窍不通,只会坐吃山空。亲戚朋友知道她家出了事,唯恐扯上麻烦,当然也不会提供帮助。
玉音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被迫出去做兼职,赚钱养活母亲。至于做的是什么工作,她始终不肯告诉高翔,而且经常旷课,有时候一个礼拜只露面一两次。只要她来上课,就会看见高翔把课堂笔记递过来,每个字都写的很工整。
玉音知道高翔对学业不是十分用心,也没有抄写笔记的习惯,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从前她得意的时候身边总有一群人阿谀奉承,现在那些人见到她就远远的躲开,只有高翔一如既往的守护在她身旁,沉默而温柔……
高翔衷心希望玉音战胜暂时的困境,恢复往日的笑容。可是生活就是这么极端,时来鲜花着锦,时去黄金失色,他所了解的玉音的苦难,仅是冰山一脚。
那天在篮球场上,两个高年级的不良少年说起玉音,高翔无意中听见只言片语,不由得火冒三丈。他走到正在说玉音坏话的男生面前,问他:“你刚才说黎玉音是什么?”
那小子横了高翔一眼,叼着香烟答道:“我说黎玉音是表子,你有意见啊——”话音未落高翔迎面一拳打在他脸上。那男生捂着脸跪在水泥地上,手指缝里渗出鲜血。高翔扑到他身上疯了似的踢打,他一句话也不说,他的表情是如此凶狠,旁观的学生吓得不敢拉架。高翔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收手,此时那个男生已经休克了。高翔手上脸上身上全是血,他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手机,平静的给校医院打电话说篮球场刚刚发生一起恶性打架事件,受害人需要急救。当对方问他是谁时高翔不带感情的回答:“我就是凶手。”
因为这次打架事件,高翔挨了处分,好在他平时表现良好,校长特别开恩没把处分记入档案。
师长和周围的同学无法相信这个总是面带微笑从来不发脾气更不与人争吵的高翔竟然干出打断别人鼻梁骨的暴行,包括玉音也不明白。问到打架的原因,高翔只有一句话:“看他不顺眼。”然而纸里包不住火,玉音终于知道高翔是为自己打架,哭着对高翔说,“你真傻……”
“不关你的事,我真的是看那混蛋不顺眼。”
“我这辈子一定要报答你!”
“居然说这种话,你比我更傻。”
第二天,玉音转学了,听说是去一所女子高中就读,那之后高翔没再见过她的人,只能通过小柯和道健传来的消息了解她如今的生活。一年转瞬即逝,时间冲淡不愉快的记忆,两个人终于再次坐在一起。曾经暗恋的女孩就在面前,一年不见,原本略带青涩的苹果成熟了,玉音身上女性的魅力已臻极致,美丽之中亦有些许陌生,高翔此刻的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聊了一会儿,玉音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静静听着,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粗暴的叫骂声,身边的高翔听得清清楚楚。他起身去洗手间,站在镜子前面发了半晌呆,约莫玉音电话差不多打完了才出来。
“高翔~”迎面看见玉音俏生生的站在洗手间门外,正朝他微微含笑,“对不起,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明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看生日礼物。”
“什么礼物,现在看不行?”
高翔微微一笑,打开烘干机。“礼物太大,我拿不动呀。”
玉音脸一红,低头说:“只要是你的约会,我永远有空。”
“记得带上泳衣。”
“在游泳馆见面?”
“不,四点钟一中教学楼天台,不见不散。”
玉音迷惑的点点头,柔声应道:“不见不散。”
高翔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目送玉音纤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餐厅门外,四名一看打扮就知道是黑道打手的男子环伺四周。打手之一向玉音点点头,拉开车门。
一个戴魔镜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和玉音说了几句话,玉音随即钻进轿车,车子立刻发动。打手们上了另外一辆吉普车,尾随轿车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里。
第六章(下)
盛夏午后,艳阳高照,暑气从大地升腾而起,并与盘踞空中的热风相汇,推波助澜的使气温持续攀升。楼顶天台,两只大“知了”蹲在地上热得叹气。
“好热啊……”道健说。
“热死了……”小柯说。
“活该,告诉过你们不要来的。”高翔趴在水泥围栏上磕瓜子。忽然挺直脊梁,指着校门口方向笑道:“玉音来了。”
玉音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连衣裙,卷发盘了起来,搭配太阳镜的造型恰与炎热的夏日相衬,清凉可人。几分钟后玉音出现在楼梯口,高翔走过去拉她上来。玉音挽着高翔的胳膊,悄声说:“我把泳衣穿在裙子里面了,真有点热啊。”
高翔红着脸笑道,“但是这样省事,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懒。”
“喔,道健和小柯也在啊。”玉音看见另外两人,略微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又高兴起来,因为他看见停在平台中央的金属飞行器。
“哇塞,好漂亮的飞机耶,阿翔,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东西?”
“不,这是送我们去那里的交通工具。”高翔打开舱门,道健和小柯欢呼一声赛跑似的冲进去。他们也是初次见到飞碟,高翔有言在先,玉音来了以后才能让他们进去参观。外面是炎炎盛夏,飞碟里却格外凉爽,应该有自动调节温度的装置,但高翔并不知道冷气机藏在哪里。对于这艘飞碟,他还有很多地方搞不懂。
“阿翔,这台奇怪的飞机是你的吗?”玉音好奇的问。
“我只是暂时保管,飞碟的原主人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家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小柯嫉妒的说:“你运气真好,怎么没有飞碟掉在我家里……”
道健拍着高翔的肩膀催道:“阿翔,这宝贝怎么动啊,快点让我们开开眼界!”
高翔朝舱外望了一眼,慢条斯理的说:“再等五分钟,天一下雨我们就出发,光天化日之下飞出去会被人当成外星人的。”
“少装神弄鬼,你怎么知道会下雨。”
高翔微微一笑,淡淡的说:“现在的季节,阵雨还不是说来就来,何必大惊小怪。”
小柯抬头看天,瓦蓝的天穹没有一丝云彩,怎么看也不像就要下雨。“阿翔,我打赌不会下雨——”
“才不跟你赌呢。”
“你怕输?”小柯使出激将法。
高翔微笑点头,“我只是猜测会下雨,你至于这么认真嘛。”话音方落,一团乌云自西天卷来,顷刻间遮住太阳,天色随即昏暗下来。小柯惊讶的直吐舌头,庆幸没和高翔打赌。
高翔关上舱门,叮嘱道:“坐稳,起飞的时候会有些振荡。”道健和小柯急忙坐在地板上,表情既紧张又期待。玉音仍然站在高翔身边,很自然的抱住他的手臂。
高翔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启动飞碟直升上天空。经过这些天的驾驶演练,他对飞碟的运作已经了如指掌,熟练的调出电子地图,锁定预先选好的地点,启动自动航行模式。自动航行期间高翔必须保持至少一只手与飞碟控制台接触,不然飞碟就会停下来。高翔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道健适应飞行之旅后提出代替高翔操纵飞碟,他爽快的答应,但是不敢离开操作台。
道健按照高翔的指点触摸液晶屏,飞碟非但没有如他所愿加速,航速反而迅速下跌,直到高翔接替道健之后才恢复正常。道健大叫“见鬼”,拉小柯也来尝试。结果证明只有高翔能够操纵这艘飞碟,这让道健和小柯深受打击。转而研究飞碟上的其他装置,高翔把另外两个开关打开,金属抽屉应声弹出。
玉音对那只金属盒子很感兴趣,壮着胆子摸了一下,惊呼道:“好凉啊。”
高翔急忙提醒道:“玉音,别动那只盒子,里面有蛇。”
玉音吓得缩回手来,战战兢兢的说:“阿翔,快把它关起来,我最害怕蛇了。”道健和小柯倒是对那条蛇很感兴趣,因为玉音的缘故,高翔拒绝了他们的冒险。
小柯把另外一只抽屉里的杂物通统拿出来,纳闷的问:“阿翔,飞碟里怎么会有电子表和玩具枪?”
这个问题,高翔也想不通,信口扯道:“它们只是看起来像电子表和玩具枪,其实是外星人用来侵略地球的秘密武器,那个枪啊,叫做……叫做‘人间大炮’——”
“炮你个头,蒙谁哪!”道健拿起玩具枪端详几眼,“嘿!你别说,这把玩具枪仿得是比利时勃朗宁M1900,手工算得上一流。”双手握枪瞄准高翔,笑道:“举起手来!”
高翔装出害怕的样子,说:“劫机犯老爷,您可拿稳了枪,万一走火射爆俺的头,可就没有人送你去巴勒斯坦鸟~”
“阿翔,你能过来一下吗?”
“什么事啊,小柯。”
“电子表好奇怪喔……我想知道怎么调出正确的时间。”
“没可能调准的,那块手表只能显示一个时间,就是十点八百七十四分。”高翔笑着答道。
“只有七十四分,哪来的十点?”小柯走过拿表给他看,果然上面显示出000,074的字样。
高翔腾出手来接过手表,看了一眼说:“奇怪,为什么我拿着它时就是010,874?”
小柯看罢两条八字眉拧成疙瘩,夺回手表,却见数字立刻跳变为000,074。不解之下招呼道健和玉音也来尝试,果然不同的人拿着这块表,显示出的数字也不一样。道健是000,069,玉音是000,052。
高翔若有所思,说:“这块表很可能不是表,而是一种测量仪器。”
“具体是测量什么呢?”小柯追问。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每个人都有,但是数值不一样的东西吧,比如脉搏。”
小柯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说:“阿翔,这块表借我玩几天行吗?我真的很想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小柯的爸爸是电子工程师,他本人对这方面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喜欢就拿去,算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道健有玩具枪,小柯有电子表,阿翔,为什么我没有礼物?”玉音半真半假的吃醋撒娇。高翔抓抓头发,从抽屉里拿出那本画册给玉音。“这是外星人的日记本,送给你留做纪念。”玉音收下画册,贴在胸口说:“阿翔,等我写完这一本日记,咱们交换着看好吗?”
高翔心弦一颤,尴尬的笑道:“我很少写日记,等攒够这么一本恐怕头发都白了。”
玉音笑道:“那时候我也是白头发的老太婆啦,咱们两个老公公老婆婆交换日记本,想一想就很浪漫……”说着翻看画册,“《迷宫玫瑰》,我喜欢这名字……阿翔,这副Сhā图真漂亮。”
高翔一愣,扭头道:“Сhā图?那本书全是白纸哪里来的Сhā图。”
“你看……”
玉音敞开画页,摆在驾驶台上。就在高翔清楚记得是空白书页的地方,出现一副酷似几米风格的漫画,背景有些诡异,是后现代色彩的童话世界。
题目是“恋人”。画面大意是一位衣着华丽的童话男孩走在路上,迎面走来挎着花篮的卷发少女,一束粉红的桃花搭在篮沿。
旁白是,“不知道自己肩负着改变世界这一伟大命运的乌托邦王子走在上学的路上,迎面走来命中注定死在春天的卖花姑娘。”
命中注定死在春天的卖花姑娘想把篮中最美的一朵玫瑰花赠给英俊的王子,可是她自惭出身贫贱,没有勇气开口。王子看到了卖花姑娘却没有看见她篮中那朵最美的桃花,他们擦肩而过,今生就此诀别。
“这是什么意思啊?古怪兮兮的……”玉音纳闷的望着高翔。
高翔思索片刻,不太确定的说:“这应该是一个寓言。”
“是预言还是寓言?”玉音问。
“寓言。”
“是什么寓意呢?”
“不好说,况且寓言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玉音附和道,“那倒也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画面,浮想联翩。
“你们在看什么呢?”道健走过来,翻看画册封面,“《迷宫玫瑰》……靠!阿翔,你怎么给玉音看这种东西!喔……不是黄|色画报啊。”
“淫者见淫。”高翔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那边玉音已经翻开第二页。同样是一副水彩漫画,题目是“愚者”。
画得是曾在第一副画里出现的乌托邦王子坐在教室里停课,他的两名仆人偷了王子的书包在草地上翻看,一幅很好奇的样子,却没有发现头上悬着持镰狞笑的黑衣死神。八五八书房旁白是:三个注定被淘汰的骑士试图占有灵宝,议会判处他们死刑,一个死于睡梦,一个死于贫血。
“这也是寓言?”玉音抬头问高翔。
高翔摇头,坦白的说自己不知道。
“题目好像是根据塔罗牌取的,下一张是‘魔术师’还是‘女王’……”玉音兴致勃勃的翻开下一页,却是空白。除了前两页,整本书全是白纸。
“靠!怎么会有这种奸商,一本书只印了两页!”道健气愤的查找出版社名字,却没找到。不止是出版社,出版日期、作者……一本正规出版物应有的标志它统统没有。
高翔思索片刻,觉得那两副画透着恶意,大不吉利……劝玉音把书烧掉。
“干嘛烧掉,我很喜欢这本书,尤其是第一副画。”玉音爱惜的合上书页,塞进挎包。
飞碟将积雨云远远的甩在背后,降落在一块幽静的海滩上。高翔四人走出机舱,置身于银色的沙滩上享受海风带来的清香,心旷神怡。
“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地方?仙境吗?”道健惊讶的直吐舌头。
高翔看了眼地图,笑道:“青岛银沙滩,这个时间很少有人来。”
“你从前来过?”
“乘飞碟闲逛时路过一次,从天上看就觉得很美。”
“从灵山市到青岛至少有上千里路……飞碟还真是快啊!”小柯不禁惊叹。
“那当然,不然怎么是飞碟呢。”高翔得意的说。忽然发觉玉音的表情有些异样,关切的问:“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玉音轻轻摇头,哽咽的说:“喜欢,喜欢死了……阿翔,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目睹真正的大海,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嗯,只要你喜欢就好。”
落日将海面染成金黄,海浪轰鸣推至岸边,浪花连成一线,洁白如雪。高翔躺在柔软的沙滩上,双臂交叉枕在脑后。碧海蓝天交接处隐隐有星光闪动,仿佛夜女神的明眸。小柯和道健换上泳裤欢呼着冲向大海,在温暖的海水里追逐嬉戏。玉音脱下外衣,安静的偎依在他身旁。柔美的肌肤在夕阳下闪耀着迷离的微光。
高翔闭着眼睛问:“你不去游泳吗?”柔软的触感自胸口传来,睁开眼睛,高翔看见玉音像小猫似的趴在自己身上,眼中闪动着宜喜还羞的泪花。
“玉音,我们……”高翔想坐起来。玉音却不容抗拒的按住他的肩膀。
“别说话,闭上眼睛。”
高翔依言阖眼,炽热柔软的唇瓣贴上来,初恋的滋味,比蜜糖甜美一万倍……玉音羞涩的舌尖痴缠着他,高翔反手搂住她的肩膀,还以更加炽烈的热吻,许久之后,这对小情人仍亲密的偎依在一起,涛声远去,云淡风轻,在一片寂静里他们能听见的只有彼此幸福的心跳。
第七章(上)
幸福的时光稍纵即逝,对坠入爱河中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夜幕降临后高翔一行乘飞碟返回灵山市,道健和小柯担心玉音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叮嘱高翔送她一程,实际上也是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高翔把飞碟降落在玉音家附近的公园,徒步送她回家。路上他们牵着手,谁也没说话,甘美的爱情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纽带,紧紧缠绕着他们的心房,衷心希望这条月光下的小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乌云遮住满月,拐过一条小巷,家门在望。玉音突然停下脚步,挽着高翔胳膊的小手变得冰冷。
一辆黑色本田轿车停在玉音家楼下,一名粗壮男子叼着牙签斜倚车门,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仿佛一条狰狞蠕动的蜈蚣。高翔立刻认出来,他就是昨天接走玉音的黑帮老大。
疤脸老大已经发现玉音和高翔,晃着肩膀走过拉,凶狠的盯着高翔。“小子,你混哪里的?”
玉音抢着答道:“他是我表弟,我姑妈担心天黑一个人走路不安全,让他送我回家——”
疤脸老大冷笑一声,阴险的说:“表弟?从前怎么没听说你有个小白脸表弟,黎玉音,你他妈最好别在老子跟前耍花招,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玉音脸色苍白,嗓音颤抖的说:“我没骗你,他真的是我表弟!”急切的给高翔递了个眼色,“阿翔,你快回家吧,再晚姑妈就要担心了。”
高翔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与玉音并肩站立。
“嘿嘿,表弟,有意思……过来跟彪爷儿亲热亲热。”疤脸老大忽然踩住他的脚,挥拳猛击小腹。高翔颤抖了一下,忍着没动,嘴角渗出血丝。疤脸老大露出一抹惊色:“臭小子,挺耐打啊!”拿牙签指着他的眼睛威胁道,“不管你是真表弟还是假表弟,今后不许你出现在玉音面前,否则老子剜了你的眼。”
高翔没吭声,冷冷注视着他。他要把这个人渣的脸记在心里,总有一天……
疤脸老大没能如愿在他脸上看见恐惧的表情,很是恼火,又打了高翔一拳。玉音掩面抽泣,哀求他放过高翔。
“哼,臭小子,走着瞧!”疤脸老大搂着玉音钻进轿车,耀武扬威的走了。
高翔擦了下鼻血,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愤怒、悲伤与痛苦算不了什么,真正令他肝肠寸断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他只是一粒任人欺凌微尘,连保护所爱的人也办不到。忽然想起君瑜和辣椒,如果自己也有那样一身超绝的本领,结果将会完全不同……
月悬中天,高翔从垃圾堆上走下来,意外的发现一条细小的白影在前方晃动。
“哥,你总算回来啦!”
“灵儿,你怎会在这里……”
“哼!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些天你有事没事的往这里跑,到底是为什么,快快如实招来!”灵儿双手掐腰,娇蛮的追问。
高翔心里烦得很,没理妹妹,径直回家。灵儿跟在他身后不停的唠叨,到家后仍不解气,抱怨哥哥对她越来越冷淡,要打电话向妈妈告状。
高翔心头一痛,拉着妹妹的手柔声道:“灵儿,是哥哥不好,快别生气了,我请你吃拉面好吗?”灵儿抿嘴笑道:“傻哥哥,我已经吃过了,明天是周末,你在家里陪我好么。我想吃你亲手做的咖喱饭。”
“好,明天哥哥只属于你一个人。”
“后天也要!”
“好、好!”
灵儿开心的偎依在哥哥身旁,娇憨的说:“哥哥,后天的后天,后天的后天的后天……你永远陪着我好吗?”
高翔揉揉灵儿的小脑袋,苦笑道:“那可不行,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快去做功课,我要洗澡了。”
灵儿趴在高翔膝盖上不肯起来,小狗似的东闻西嗅。
“哥,你今天和谁在一起?”
“还能有谁,就是道健和小柯啦。”
“可是你身上明明有女人香水的气味……”灵儿紧张的注视着哥哥的眼睛,“你是不是和黎玉音那个狐狸精在一起!”
秘密被妹妹看穿,高翔不禁恼羞成怒,推开她没好气的说:“我和谁在一起不关你的事!”
“哥,黎玉音她不是好人啊!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和那种人交往!”灵儿紧攥粉拳,激动的俏脸涨红。
高翔强忍怒气训斥妹妹:“说话放尊重点,玉音她怎么惹你了。”
“她是没惹我,可谁都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一个妓汝怎么配当我的嫂子——”
“住口!”高翔霍然起身,两眼直欲喷火,“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灵儿才不信哥哥舍得打自己,毫不畏惧的嚷道:“凶什么凶,我说得都是实话!我也是为了你好才劝你的,哼,要不是自家人,我才懒得管你呢……”
“我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的囚犯!”
“就因为你是我哥哥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坏女人勾引啊——”
“请你别再干涉我的生活,”恶劣的心情促使高翔说出一句追悔莫及的话,“况且,你也不是我的亲妹妹。”
灵儿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哥哥会说出这种绝情的话。
高翔此刻亦发觉失言,但他不打算认错,转身走进卧室。门外传来灵儿嘤嘤的哭声,仿佛一把盐撒在受伤的心头。
电话在黎明响起,经久不息,高翔从被窝里抬起头来,嚷道:“灵儿,接电话!”
“讨厌……你接不行啊!”隔壁传来妹妹的抱怨。
咒骂着爬下床,高翔走进客厅拿起电话。
“喂,请问是高翔家吗?”
“对,我就是高翔,请问您是……”
听筒对面传来女人的抽泣。“高翔,我是玉音的妈妈。”
高翔连忙正襟危坐,屏住呼吸问:“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
“玉音她失踪了!”
“什么!”高翔如遭雷击,震惊的传不上气来。
“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啊,自从上周五给她过完生日就没再见面,电话也没有打过。”
“这可麻烦了……她留给你一封信,你能过来看看吗?”
“您稍等,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光速穿上衣服,高翔马不停蹄的冲进卫生间。灵儿正在刷牙,看见哥哥拎着鞋往外跑,好奇的问;“大清早的你去哪里?”
“朋友出事了,我必须尽快赶去,早饭你自己想办法解决。”高翔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外。灵儿气哼哼的自言自语:“讨厌,准是去找黎玉音那个狐狸精……臭哥哥!气死我了。”
没精打采的关上门,灵儿眼珠一转,想到一个捉弄哥哥的好主意。穿上外套直奔废弃工厂,灵儿顺着哥哥曾经多次现身的路线绕过迷宫似的废墟,爬上厂房天台。
“哇!好厉害喔~~”当她解开油布目睹飞碟,不禁失声惊呼。“臭哥哥,竟敢藏了好东西在这里一个人偷偷的玩……哼,终于给我抓到你的狐狸尾巴咯。”
灵儿绕着飞碟拍打几下,舱口悄无声息的敞开。撞着胆子走进去,所见一切使她惊叹不已。很快,她也像高翔那样发现了控制飞碟的三个箭头,只不过她是按照从后向前的顺序启动。
喀嚓——
抽屉打开,一只长方形密封金属盒出现在灵儿面前。
“让我看看,臭哥哥藏了什么宝贝在里头……哎哟,好沉呢。”灵儿自言自语的抱住金属盒,用力移开盒盖,当目光聚焦在盒中的刹那,她的血液几乎凝固。
一条白蛇盘在金属盒里,昂首吐信,火红的眸子凝視着吓呆的少女。
高翔赶到玉音家时天还没有亮,道健和小柯也在,他们也时今天才接到玉音妈电话得知玉音失踪的事。高翔进门的时候玉音妈正急得流泪,看见他活象见到救星,立刻拉着他的手来到玉音卧室,指着梳妆台说:“大前天晚上,就是星期五,玉音就坐在那里写了一封信给你,还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然后就出门去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有没有讲去了哪里?”
“倒是没有说,不过应该是去酒吧上班……”玉音妈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哭着说,“你是不知道,玉音这些年过得好苦……自从她爸爸坐牢以后,我们家的景况就一天不如一天,我身体不好,玉音为了维持生计,只好去酒吧做兼职,前些天她说打算辞掉那份工作,可是彪爷不答应,还因为这件事打了她,我的苦命的女儿啊……”
从玉音妈的话里高翔了解到一个其实他早有耳闻的事实,玉音在酒吧里遇见一个黑道老大,就是彪爷,被他包养。彪爷在灵山市也算一号吃得开的人物,认得他的人很多,通过彪爷见过玉音的人也不少,知道她是彪爷的情妇。两年多了,高翔对这件事一直假装不知道,直到那天晚上和彪爷狭路相逢。
“你有没有给酒吧打电话问玉音的下落,我想玉音的失踪十有八九和彪爷脱不开关系。”高翔尽量保持平静,话里面却藏不住杀气。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一个人,如果能办到,他甘愿用自己的命和彪爷拼个同归于尽。
“打过多少次了,可是酒吧的人都说没见过玉音,彪爷也不肯接我的电话。”略一思索,又说,“星期五晚上玉音回来时已经很晚了,脸上带着伤,还一直在哭。我问她怎么回事,玉音说她想辞职彪爷不同意,还逼她磕药,去夜总会跳舞,玉音不愿意彪爷就没死没活的打她……”说着玉音妈痛哭起来。
“阿姨你别难过,我想玉音不会有事的,可能是受不了折磨暂时逃出去避一避,你有没有问过住在附近的亲戚?”
玉音妈摇头抽泣:“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还有什么亲人,玉音她根本无处可去,这大热天的流落街头,她可怎么生活啊!”
高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慰玉音妈平静下来,拿起那封信说:“看来唯一的线索就在这封信里了。”
第七章(下)
玉音妈抹着泪眼说:“你快点看看吧,知道玉音去了哪里我心里也有个底,不怕您笑话,我要是识文断字啊早就拆开看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高翔回到客厅,道健和小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围上来,连声追问:“有没有消息?”、“玉音到底去了哪里?”
“目前毫无头绪,看看她信里怎么说吧。”高翔手指颤抖的拆开信封,一缕发丝掉出来,尚有玉音的体香。高翔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绝对是个不祥之兆。信纸上字迹零乱,看得出来玉音写信时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那本书没有错,卖花姑娘注定在春天死去,她是配不上王子的啊……阿翔,我们都错了,我不该爱上你,你也不应该接受我的爱,我是不干净的女人,毒品和那些下流的男人毁了我……多希望一切重头再来,我会在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说我爱你,可惜现在太迟了。
“阿翔,那本书不是寓言,它其实是预言啊!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十八岁的生日,是我今生最美的回忆,再见,我的爱人,我将带着妈妈离开这座可憎的城市,去遥远的他乡静静养伤,除了你,这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回忆……
“也许过上十年,二十年,我会悄悄的回来,如果那时你已经有了新的恋人,我也不会打扰你们,远远的看你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你会在心里说,‘玉音,我会等你回来’,你就是这么善良可爱的男孩子啊!但是请不要……真的不要,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并不是你要寻找的那朵玫瑰花……
“替我向道健小柯道别,我会想念他们的。阿翔,请你多多留心,千万不要让他们再看到《迷宫玫瑰》,关于第二页预言画,我有不祥的预感……希望这只是我的幻觉,书藏在床头柜里,你把它烧掉,或者藏起来,床头柜里其他书本不要动,那是我的珍宝……
“本来我是想搬家之后再把这封信寄给你,可是忽然改了主意,彪爷没那么简单放我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家,假如你看到这封信,请忘记我,不要去找任何人的麻烦,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答应我好吗?”
看完信,高翔已是泪流满面。道健和小柯拥抱着好友,忍着内心的痛苦安慰他振作起来。高翔点点头,擦干眼泪走进卧室,打开玉音的床头柜,里面收藏着几本发黄的笔记本,是高翔替她抄写的课堂笔记。这就是她信中所说的珍宝。还有《迷宫玫瑰》,那本让玉音神魂颠倒的妖书。
高翔拿着书回到客厅,此刻小柯和道健已经把信中关于玉音下落的部分告知玉音妈。
“这件事肯定和彪爷有关!”道健斩钉截铁的说,布满血丝的眼中凶光闪烁,“我绝对绕不了那个滚蛋!”
“道健,别冲动,我们最好先报警。”
“警察和黑帮是一伙儿的,报警有个屁用,你不去就算了!枉费玉音对你一片痴心。”
高翔热血上涌,吼道:“当然去!就算死我也要拉那个畜生陪葬!”
道健狞笑道:”未必是我们死。”说着手Сhā进裤兜,攥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没错,死的人未必是我们。”小柯也莫测高深的说,“阿翔,现在几点了,咱们对对表。”
不顾玉音妈的阻拦,高翔三人直奔玉音打工的酒吧。坐台的女孩和玉音很熟,并且同情她的遭遇,告诉高翔他们玉音星期五晚上的确来过,和彪爷吵了一架之后就被带走了。
根据玉音朋友提供的线索,高翔、道健和小柯又去了市北红灯区一带艳名最著的夜总会“花花世界”。天色微明,霓虹仍在不知疲倦的闪烁,妖艳的桃花刺得高翔眼皮直跳,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倏地浮出脑海,转瞬即逝……
道健让的士司机在夜总会门前停车,拉着高翔走下去,深深地吸了口气。语调低沉地说:“兄弟,准备好了吗,今天可要大干一场。”
小柯做出OK的手势,不放心的说:“道健,咱们两个进去就行了,阿翔和我们不一样,他最好留在外面。”
道健点燃香烟,打火机照亮小柯冷酷的脸。“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认为阿翔有可能答应吗?”
“别当我不存在,”高翔低吼道,“是兄弟就别说这种屁话!”说罢率先踢开夜总会紧闭的大门。光线忽然转亮,会场里打瞌睡的打手一跃而起,狼狈的朝门外张望。道健擦肩走过,举起手枪指着那些人吼道:“不想死的通统蹲下,让你们老大滚出来。”
高翔不禁皱眉,他认出道健所持正是飞碟中的玩具枪,这种玩意是唬不住身经百战的黑帮打手的。
果然,打手齐声哄笑,抓起匕首、球棒甚至折凳围上来。狂笑道:“臭小子,你以为我们是吓大的啊?拿把玩具枪就像充横,你还差得远——”
一声闷响截断打手的笑声,眉心溅起一团血花。枪声不大,像是装了消音器。道健高举玩具枪连续扣动扳机,转眼见将打手屠杀干净,若非满地死尸铁证如山,高翔绝对不相信那只玩具枪可以杀人。
道健剧烈喘息,似乎刚刚跑下五千米,脸色微显苍白,眼神却极为疯狂。杀光大厅里的人以后他大步走进后厅,一个包间接着一个包间的搜,最后找到光着ρi股蹲在卫生间里的彪爷。
“他妈的!谁允许你进来的!来人哪!大牙、老七、刀子,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彪爷不知死到临头,仍在发彪。
高翔走上前去一脚踹得他仰躺在马桶上,冷森森的问:“玉音在哪里?”
“玉音?妈的,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找老子的女人——啊!”脏话连同门牙被高翔一拳打回肚子里。
“少废话,黎玉音在哪里!”
“臭小子,你想跟我玩真的啊……”彪爷疤面颤抖,不敢与高翔锋利的目光对视,低声道,“那娘们儿竟敢不听老子的话,被我塞了一把瑶头丸就发了疯,鬼知道她逛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她老子!”
高翔还待追问,道健不耐烦的抢道:“这么说你是真的不知道?”
“废话!我彪爷在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说一不二——”
“那么你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道健狞笑着举起手枪。彪爷早有防备,猛地向后一窜,撞破玻璃跃出卫生间,抓起床上的情妇挡在身前。
道健举枪向天射击,血红的子弹像除夕夜的礼花,在空中绕过一条弧线自彪爷正上方落下,贯穿他的天灵盖。
女人的尖叫引来更多打手,把卧室团团保卫,其中两人还带着枪,他们不知道老大已经被杀,要求高翔等人五分钟内释放彪爷,否则就要他们陪葬。
道健虚弱的倒在沙发上喘息,连续开枪严重消耗了他的体力,嘴唇亦失去血色。
“阿翔,你留下照顾道健,外面的人我来应付。”
“别乱来,他们有枪!”高翔连忙阻止小柯出门。
小柯亮出腕上的手表,笑道:“只要按下暂停键,外面那些人就会变成木偶。”
高翔不放心的跟着小柯走出门外,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匪夷所思的一幕。所有人都呆立不动,脸上表情各异,仿佛冻成冰雕。道健休息过后略微恢复精神,走出来一枪一个把所有的木偶通统毙掉。发觉高翔流露出不忍之色,道健沉声道:“阿翔,杀人灭口的道理不用我多说吧。”高翔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
离开夜总会时天已大亮,三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各怀心事。高翔首先打破沉默问道健:“那枪莫非是真家伙?”
“是玩具枪,但在我手里就能杀人。”道健比刚才更虚弱了,话也不愿多说。
“道健,你是怎么发现这支枪能杀人的?”小柯问。
道健沉默良久,悲怆的吼道:“我家的里昂你们还记得吗?”里昂是道健家养的藏獒,非常凶猛,但对主人却很忠诚。道健很喜欢它,给它取名里昂,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男主角的名字。
“那天我刚回家,里昂就像往常那样跑出来迎接,我拿玩具枪逗它玩,然后……砰!里昂的脑袋就在我面前爆掉了。”
高翔没有吭声,莫名的战栗包围了他。
“小柯,你的表是怎么回事?”道健问。
“就是阿翔送给我的那块表啦,我拿回家以后想拆开看,无意中按下秒表的暂停键,没想到周围的人立刻静止,像雕像似的站着不动,直到我取消暂停才恢复原样。事后我问爸妈为什么突然发呆,可是他们却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高翔注意到手表上的数字从最初的“74”变成了“11”,小柯本人对此并不在意。
最后两人的目光集中在高翔脸上。“阿翔,手枪和表都是从那艘飞碟上的东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翔无力的摇头,说:“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把枪能杀人,也不知道手表能暂停时间,今天发生的事好像一个恶梦,现在我只希望尽快苏醒。”
小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现在拥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能力,我们无所畏惧,这应该是一场美梦而非恶梦。”
高翔苦笑一声,心里不以为然。他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阿翔,今后你有什么打算?”道健问。
“我会继续寻找玉音,直到查个水落石出。”
“别太难过,我和小柯会帮你的。”
“谢谢你们啦,有朋友在身边真好。”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高翔告别道健小柯,独自回家。到家后发现妹妹不在,高翔也没太在意,倒在床上蒙头大睡,直到第二天凌晨,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
“喂,灵儿吗,昨晚你——什么,警察局!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高先生,请你立刻来一趟,有一起重案需要您协助。”
“去警察局?”
“不,请直接去灵山医院停尸房,有一具尸体,疑似您的朋友,需要您过来辨认一下,顺便协助调查。”
高翔眼前一黑,两耳轰鸣,世界仿佛以他所处的地方为中心开始坍塌。
“喂……请问,是年轻女孩的尸体吗?”
“是一名本地户籍青年男子,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做吴道健。”
第八章(上)
到了医院,高翔在刑警老刘的带领下走进停尸间。看见道健失去生命与血色的容颜,眼泪立刻控制不住的流下来。看到他的表情,老刘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这个吴道健,虽然人已经死了,可他昨天的疯狂破坏给灵山警方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杀人狂的朋友,难保不是第二个杀人狂。
“道健是怎么死的?”高翔止住眼泪,提出问题。
“昨日凌晨,城北一家夜总会发生了一起重大凶杀案,事后警方根据线索找到嫌犯吴道健。吴犯拒绝协助警方调查,并且凶残的开枪向警员射击,向邮局方向流窜,处于警方包围下仍负隅顽抗,今晨三点,我们在邮政大楼发现了他的尸体,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他的父母都在外地,暂时联络不上,我们在他的电话本上发现了你的名字,所以想通过你了解一下吴犯的情况。”老刘事务性的交待道。
“人都死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道健可以说是间接死于警方之手,从感情上高翔很难接受与警方合作。
老刘耐着性子说:“吴道健的家庭情况我们已经了解的很详细,现在有两个疑点无法解释。首先,吴道健没有参军经历,也没有专门学习过射击,为何能够在五百公尺外射杀警员?二十六名遇害者多数有掩体保护,以他当时的角度绝不可能命中,况且其中十人是坐在警车里,另有四人穿着防弹衣,我想知道吴道健到底用什么武器杀害我的同行。
“玩具枪。”
“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请你严肃回答。”
“我已经不能更严肃了。”
“好吧……下一个问题,吴道健神秘死亡,法医解剖他的尸体后发现血液只剩下正常的十分之一。我们想知道吴道健是否有血液方面的病史。”
“他很健康,从不生病,虫牙都没有一颗。”
“请你严肃一点!”
“我一直很严肃。”高翔不带感情的说。
老刘揉揉太阳|茓,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鬼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说出你知道的一切,要么留在这里直到你想说为止。”
“好啊,我选择留下,道健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
老刘冷笑一声,威胁道:“你别后悔!”转身离开停尸房,锁上房门。他相信高翔的顽固坚持不了太久,没有人能够在孤零零的停尸房里充好汉,况且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关他几个小时就老实了。
上楼的时候老刘看见一个穿着雪白风衣的人站在地下室门口。因为是逆光,他的影子长长的投在通往停尸房的楼梯上,恍若鬼魅。老刘吞了口唾沫,心里不禁打起鼓来。影子迎面走来,在老刘上方的楼梯止住脚步。他个头不高,站在一阶楼梯上恰与老刘四目相对,是个俊俏的陌生人。
“你是干什么的?”老刘壮着胆子喝问。
对方没有回答,递过来一张卡片。老刘看过之后脸色顿变,冷汗顺着发角淌下来。
卡片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ANOLE特别调查员-白灵素。
ANOLE,也就是变色龙,中国灵能特警部队的代号,成员全是拥有超能力的怪物,一个变色龙成员的战斗力抵得上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特种兵连!通常情况下变色龙部队不会介入民间刑事案件,他们的敌人主要是妖怪或其他组织的灵能者,换言之,如果变色龙Сhā手,说明案件中存在超越人类常识的因素。
此外,白灵素持有的证件还有一种功能叫做“杀人执照”,这正是老刘冒冷汗的原因。
“从现在开始吴道健连环杀人案由我们ANOLE接手,你有意见吗?”白灵素直截了当的问。
老刘连忙摇头,他怎么敢有意见?
白灵素剥开一块果汁软糖含在口中,望着停尸房大门说:“我想和关里面的人聊聊,不碍事吧?”
“当然不碍事!”老刘手忙脚乱的找钥匙,白灵素径直走过去看了一眼保险锁,竖起白皙秀气的小指Сhā进去,扭了几下,喀喇一声,沉重的铁门应声敞开,混合尸臭的潮气扑面涌来。
白灵素手Сhā在风衣口袋里,行至高翔面前,扬起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他。
高翔依旧默然,他的目光滑过白灵素的脸,视而不见。昨天还和自己坐在一起闲聊的好朋友,今天却躺在停尸房里冷掉了,沉重的打击使他变得麻木不仁。
白灵素对高翔的冷漠不太满意,伸手勾住高翔的脖子,强迫他低头正视自己的眼睛。“我是你的朋友,来这里是为了帮助你。”
对方莫名其妙的举止令高翔微感不悦,当他看清对方的模样,冻结的眼神里不由得跳出一星惊讶的火花。“好个标致的美少年”,这是他对白灵素的第一印象。
“请问怎么称呼?”高翔耐着性子问。这个小警察风格与刚才那人截然相反,大概是想用怀柔手段诱骗他招供吧。
“白灵素,ANOLE调查员,我的组织独立于警察系统之外,所以你也不用把我当成警官。”
“那么我应该称你白先生还是白小姐。”
灵素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懊恼的反问:“有没有搞错!我的身材不至于那么差吧?”因为距离很近,灵素讲话时呼出的酸酸甜甜的水果糖香味清楚的传到高翔鼻子里,里面还融合了少女的体香。
高翔后退了一步,难为情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光线太暗没看清楚,白小姐,关于道健的案子刚才那位警察大叔已经问过我一次,我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告诉你。”
灵素毫不意外的说:“不想说就不必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辆|乳白色跑车停在楼下,灵素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席上。高翔站在车门前,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为什么要帮我?”
“受人所托,”灵素简单的答道,看样子不打算就这个问题解释更多。
“莫名其妙!”高翔不耐烦和她打哑谜,转身径直离开停车场。灵素发动汽车,不紧不慢的跟在高翔身边,车门仍然敞开着。“高翔,想知道你朋友为什么失去大量血液吗?”
灵素的一句话促使高翔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
灵素屈指做出开枪的手势,说:“他把血液当成子弹打光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发梢,高翔提高嗓门追问:“你敢发誓没有撒谎!?”
灵素沉着俏脸说:“你不是在怀疑我撒谎,你是在害怕,其实在我说出答案之前你已经做出了相同的推测,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
高翔心乱如麻,艰难的说:“可是血液怎会变成子弹呢?就算我亲眼看见,也无法理解。”
第八章(下)
“想知道答案就上车,我不会把你卖掉的。”
高翔只好认命的钻进车里。灵素露出胜利的笑容,手扶方向盘吹响口哨。跑车轻快的驶上公路。
“吴道健死于非命,是因为错误的使用了‘灵宝’。”
“灵宝……”直觉告诉高翔这个词很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在我们灵力者的世界里存在一种珍奇的工具,叫做灵宝,简单的说就像奇幻小说里描写的法宝,但是灵宝的应用范围更加广泛,品级亦有高低之分,共同点在于只有灵力者才可以使用。”
“你是说,道健的玩具枪是灵宝?”
“我没有见过实物,只能根据经验推测是一种名为‘灵枪’的兵器类的灵宝,灵枪发射的子弹是灵能结晶体,破坏力和穿透性远远超过普通手枪。灵能是精神能量,所以灵枪发射的子弹也具有精神特性,枪主人可以在子弹射出后继续遥控它的走向,这是吴道健能够枪杀藏在掩体后面的警察的原因。”
灵素的话勾起高翔的回忆,昨天在夜总会,道健正是用遥控子弹的技巧极为不可思议的击毙了彪爷,两相对照,足以证明灵素所言非虚。
“有件事我想不通,既然灵宝只有灵力者能够使用,为何道健可以用,难道他是灵力者?”
“如果他是,就不会死于血液枯竭了。”灵素往嘴里丢了一粒泡泡糖,解释道,“灵能是精神力量与生命力的结晶,有生命的东西多少会有一点灵能,只不过普通人的灵能比较微小而已。灵力者指的是灵能数值在100以上的人,吴道健显然达不到这个指标,当他频繁使用灵枪,体内的灵能会迅速消耗殆尽,灵能枯竭之时精神亦彻底崩溃,变成极度危险的疯子,这种情况下他如果继续开枪,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将是他生命精血的结晶,直至血枯人亡。”
高翔听得毛骨悚然,追悔莫及的想:“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不该让道健拿走那支枪!”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问灵素:“有没有一种灵宝,外形很像电子表,可以显示出奇怪的数字,还能停止时间?”
灵素正在专心致志的吹泡泡糖,泡泡吹得好大,听了高翔的话,她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泡泡啪得爆炸了。
“是不是这个?”灵素把左手伸到高翔面前,细白的玉腕上戴着一块电子表。和高翔送给小柯那块手表外形相似,表上的数字是1,982。
“这是灵能表,一种最低级的灵宝,戴上手表就会显示出你当前的灵能数值,至于时间暂停……我没听说有这种功能。”
“原来这串数字就是灵能值,”高翔恍然大悟,无意中碰到灵能表,数字立刻跳变闪烁,手表吱吱尖叫,数值定格为9,999,一跳再跳,终于熄灭,表芯里冒出淡淡的焦味。灵素瞅了一眼,深感羡慕的说:“不愧是传说中测爆某人灵能表的怪物少年,托您的福,损失六千美元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高翔顾不上品味灵素的揶揄,急切的说:“白小姐,请你马上停车!”
“你去哪里?”
“我的朋友柯俊雄现在很危险,我必须尽快见到他!”
灵素猛打方向盘,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原地转圈,轮胎与路面擦出火星。
“我送你去,”灵素说,“‘天眼GPS’可以找到最快的路径。”
“天眼?”
“设在月球轨道上的灵能侦察卫星,只要你坐在车里,它就会告诉我你想去的地方。”
在路上高翔数次拨打小柯的电话却无人接听,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单调的铃声,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任凭灵素把冷气机开到最大也止不住流冷汗。
就在高翔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响了,抓起来一看,竟然是小柯爸爸打来的。
第一句话就震的高翔浑身血液凝固。“阿翔,快来医院,俊雄出事了!”灵素在一旁听到高翔和小柯爸爸的对话,立刻掉转方向,在高速公路上演出现实版“生死时速”,火速回到医院。
二楼病房,小柯躺在病床上沉睡不起。高翔来到的时候他爸爸因为过度背上昏厥过去,正在隔壁病房休息。
灵素在门外和医生轻声交谈,片刻后走进来告诉高翔:“你朋友昨天晚上忽然昏倒,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医生说他的大脑皮层多处坏死,复苏的希望比较渺茫。”
高翔现在已经失去思考能力,茫然的注视着灵素。“你说什么?”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灵素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同情高翔的遭遇,不愿意伤害他,然而柯俊雄糟糕的景况绝不会因为她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而改变,高翔终究还是得面对残酷的现实,除了坚强的意志,没有别的可以战胜悲伤。
“说白了,柯俊雄已经变成植物人。”灵素难以启齿的说。
高翔咬紧牙关,轻轻摇头。“小柯不会喜欢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白小姐,灵力者里面有没有人可以唤醒植物人?只要能唤醒小柯,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表现的出乎预料的坚强镇定,这让白灵素既欣慰又为难。灵力者的集团也像其他社会组织那样分成各行各业,其中就有被称作“灵医”的一类人,可以把灵力用于医疗,创造出不少医学奇迹,可是唤醒植物人却未曾有过先例,况且灵医要么深入简出,要么行踪不定,一时间无法可想。
看到灵素为难的神情,高翔再一次陷入绝望。紧握着小柯的手,恨不能分一半生命力给他。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手心震颤,抬头一看,小柯竟然睁开眼睛。
“阿翔,你终于来啦……”小柯虚弱的坐起来,指着手腕喃喃的说:“表,没电了……阿翔……帮我……换电池……”
高翔激动的热泪盈眶,二话不说去摘手表,正是那块能够暂停时间的灵力表,显示的数值变成了“000,000”,是它耗尽了小柯的生命力。手表摘下的刹那,小柯忽然倒在床上,再次陷入昏迷。
“小柯!小柯!你醒醒啊——”高翔用力摇晃好友的肩膀,但是毫无反应。
嘀——嘀——嘀——
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护士走过拉替小柯摘掉输氧管。
灵素幽幽一叹,柔声劝道:“你朋友走了……请节哀顺变。”
第九章(上)
高翔亲自把小柯的遗体抱进停尸房,让他睡在道健旁边。看着两张永远沉睡的面孔,高翔身心具疲,真想小柯和道健中间躺下,就这样一睡不醒。
道健的死他没有亲见,小柯却是眼睁睁在他面前断气,给他带来的打击比道健之死要强烈得多,然而高翔却不像之前那样难过,他已渐渐习惯悲痛,冰封情感。
灵素咯吱咯吱地嚼着松子糖,不时搓手跺脚,驱散包围上来的寒气。沉默蔓延开来,水银灯单调的灯光令人窒息,灵素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说:“高翔,我认为吴道健和柯俊雄的死存在密切联系,他们都是普通人,却得到灵宝,这不像是单纯的偶然事件。”
高翔托着下巴坐在石头台阶上,盯着苍白的墙壁说:“当然有联系,手表和枪是我送给他们的,我是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可是你当时并不知道那是灵宝——”
“现在知道有什么用,已经太迟了。道健,小柯,还有玉音,都是因我而死……”
灵素并肩坐在高翔身旁,轻拍他的膝盖。“别难过,这都是命运捉弄,说到底,你也是受害人啊。”
“命运捉弄……”高翔喃喃自语,露出古怪的表情,玉音留给他的信里多次提到命运……还有《迷宫玫瑰》,玉音坚信那是一本预言书。
灵素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高翔举手阻止她说下去,盯着墙壁冥思苦想,努力回想《迷宫玫瑰》前两页的漫画,尝试寻找画中故事与玉音小柯道健之死的隐含关联。玉音就是受到第一副画的迷惑才会给高翔写那封信,从前高翔认为是玉音多愁善感的性格使她把自己带入图画中的人物,现在道健和小柯的遭遇促使改变了思路,首先假设书中的寓言的确存在,然后拿事实来对照,看一看能否讲得通。
由于玉音下落不明,高翔暂时放下第一个故事,从第二个故事“愚者”开始推理。
图画的文字注解高翔记忆犹新,因为那段话太古怪了,想忘都忘不掉。三个注定被淘汰的骑士试图占有灵宝,议会判处他们死刑,一个死于贫血,一个死于睡梦。初看时觉得莫名其妙,然而高翔现在知道,道健真的死于血液枯竭,小柯也是真的一睡不醒了,更何况注解中出现了“灵宝”二字,这就更加确定了预言的真实性。按照这个逻辑推理,道健和小柯对应画中两名被淘汰的骑士,这是讲的通的。
现在回头分析第一副画,恋人。里面出现了两个人物,乌托邦王子和“命定死于春天的卖花姑娘”,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高翔凭直觉也猜得出乌托邦王子暗示他本人,卖花姑娘当然是玉音。
注解说卖花姑娘想赠一朵桃花给王子,这暗喻了爱情的表白。桃花运的说法古来有之。后面又说卖花姑娘因为自惭形秽,没有勇气开口。玉音在信中的自责,可以证明自卑情结是真实存在的。最后一句话说两人擦肩而过从此诀别,这让高翔非常担忧。
注解中找不到更多的信息,高翔回到字面上来分析。卖花姑娘这一形象和玉音有何关联?
说到桃花,高翔的第一印象是春天来了。等等,春……卖花莫非暗指“卖春”?高翔屏住呼吸,浑身战栗。这的确是破解“恋人”之谜的钥匙,玉音在酒吧和夜总会从事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出卖肉体。因此卖花解释成卖春是可行的。难怪玉音当初看到这副画时表情古怪,凭着女人天生的敏感,她早就感觉到画中的寓意了。
还有一个谜,玉音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预言属实,她至少应该在明年的春天才会遭遇不幸啊……高翔添了下干燥的嘴唇,努力使心情平静下来,理清思路。他知道玉音的失踪之谜就在画中,现在需要做的是破解谜团,把答案找出来。
“死于春天,这是核心所在。”高翔自言自语。
灵素耐心的守在高翔身边,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时而兴奋,时而惊喜,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悲痛难当,分明是神经分裂的征兆,心里很是担忧。柔声劝道:“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好吗,你这样子很危险的……”
高翔冷漠的拒绝了她的好心。道健和小柯的悲剧已经够他伤心了,高翔深切的体会到自己是一个招致不幸的灾星,不想再牵连其他人。
灵素幽幽叹气,坚持道:“不想和我说话没关系,吃块糖好吗?”
高翔投去感激的一瞥,从她手中接过一块糖含在口中。没想到糖块一入口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惊得高翔立刻吐出来。
灵素哧哧娇笑,拍着高翔的膝盖说:“放心吃啦,‘跳跳糖’而已。”
高翔望着手心里仍在跳个不停的糖块,哭笑不得的说:“你可真调皮……”
灵素白了他一眼,得意的说:“谁让你不理我,活该吓一跳,现在心情是不是好……。”发觉高翔表情有异,心又一次提到嗓子眼,“高翔,你没事吧……我马上叫医生!”
高翔摆摆手,平静的说:“这点打击我还挺得住,白小姐,英文的春天是不是还有弹跳的意思?”
灵素点头道:“对呀,SPRING还可以解释为弹簧、蹦跳、泉水——”
“泉水!”高翔失声惊叫,“天哪!我怎么没想到!”
“哎?泉水怎么了?”
“白小姐,谢谢你的糖!你真是……真是太好了!”高翔激动的一跃而起,用力拥抱灵素。突然被年轻男子抱住,灵素不由得耳根发烫,心脏不争气的跳起来,仿佛揣了一只小鹿。正失神的时候,高翔已经放开她一阵风似的朝停尸房外跑去。
“去哪里?”灵素追上去问。
“桃花公园!”
“哎……为什么突然去公园?”
“公园里有个水库,从前叫桃花泉。”
“桃花泉我知道,据说明代才子唐伯虎曾在湖畔结庐隐居——”
“唐伯虎是苏州人怎么会到灵山市来结庐隐居,那是当地农民伯伯在乱盖啦!”
“是真是假不关我的事,可是你去桃花泉干什么?”
“找一个人。”高翔语调低沉的说。
桃花公园位于市郊野生动物保护区外缘,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时值盛夏,园中桃花泉泛舟垂钓的游客络绎不绝,然而今天园中游客失去平素的悠闲,数百人围在桃花泉畔交头接耳,似乎发生了不得了事件。
灵素飞车赶到公园,高翔没等车停稳便跳了下去,踉跄挤入人群,行至泉畔一看,水面上漂浮着一团蓝色物体,公园派出一艘小船正在打捞。
高翔推开人群跃入深泉,不顾打捞者的喝阻游到漂浮物跟前,拥入怀中。
玉音沉睡的姿容比生前多了几分凄凉之美,乌黑的长发点缀着翠绿的水草,失去生命的胴体冰冷轻柔,仿佛天鹅的羽毛,美人鱼的泪……
“玉音,我终于找到你了……”
高翔紧紧拥抱着逝去的恋人,任由热泪洒落桃花泉。当泪滴落在玉音脸上,她竟奇迹般的睁开眼睛,一如生前般神情的注视着心上人……
拥着玉音的遗体回到岸边,高翔泪已哭干,在人群的包围里,他能为玉音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抚合她的双眼。
灵山市第一人民医院,停尸房。
水泥地上画出横平竖直的飞机格,白灵素把糖果包装盒揉成一团当沙包,一个人跳格子解闷儿。高翔坐在水泥台阶上,陪伴玉音、道健还有小柯,渡过最后一段时光。
“喂,你已经坐了很久,再不起来运动一下会长痔疮喔。”灵素停下来歇口气,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挂着清澈的汗珠,精心修剪的齐耳短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流淌着珍珠的光泽。
“白小姐,我不需要人陪,你没必要留在这里。”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毕竟受了人家的嘱托要照顾一阵子,你现在这么消沉,我若甩手不管怎能向朋友交待。”
“我没有消沉,只是累,心里面很累。”
灵素叹了口气,剥一块糖含在口中。“一天三次走进停尸房换谁也撑不住,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还有自己的人生,不可以永远让时间停止在亲友离去的那一刻。”
高翔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很会安慰人。”
灵素脸一红,低声说:“才不是呢,我平时很少和人说这么多话。”
“我不在乎自己的人生会怎样,但我知道,玉音他们不会同意我继续留在这里,白小姐,我们走吧。”干脆利落的离开停尸房,没再回头看一眼。
高翔遭到连续打击后表现出的远超同龄人的自制力博得了灵素的好感,在心里面给他打出很高的分数,暗想不愧是“教官”选中的人,果然值得期待。
跑车泊在楼下,高翔想开门,手却被灵素按住。目光相触,灵素脸上飞过一抹嫣红,避开他的视线问:“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高翔把目光投向挡风玻璃之外,夜幕苍茫,万家灯火恍若无数妖异的眼睛。
第九章(下)
“没有特别的打算,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只有和同类在一起你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加入ANOLE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我讨厌壁虎,但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好意。”
“嗳……变色龙和壁虎是不同的两种动物——”
“差不多啦,”高翔微微一笑,推门下车。
相处整日,灵素还是第一次看见高翔露出笑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摇下车窗,递给高翔一盒果汁软糖。
“一点小礼物,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在痛苦的时候能记起世间还有甜的滋味。”不等高翔道谢,灵素发动跑车飞驰而去。
“阿翔,你怎么才回来啊。”达室李老伯叫住高翔,从窗口里递出一只邮包,“上午送来的,给你家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高翔接过邮包签下名字,便走便拆。包里是一只带血的玩具枪,还有一封草草写就的信,是道健临终前写给他的。
“……阿翔,我活不长了,拜托你替我照顾老爸老妈,兄弟在九泉之下先谢了。这支枪还给你,开枪会消耗血液,拿来防身还凑合,千万不要学我,滥杀无辜遭了报应。我不想杀人,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你是知道我的,一见血就发狂。好了,不多说了,我得准备准备上路了,邮局的玻璃窗都他妈被警察打碎了,也不知道今天的发型够不够帅!祝你和玉音幸福,白头偕老……”
打开房门,客厅里还是高翔离开的样子。灵儿的卧室门开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还是昨天的样子。厨房里也没有异样,冰箱里的食物一样也不少,灵儿确实不曾回家。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一昼夜了,她到底去了哪里?高翔打开壁灯,深深的陷在沙发里,拇指用力按住阵阵的刺痛太阳|茓。他的苦难还没有结束,灵儿失踪了。
老师的电话,学校的电话,灵儿所有同学的电话,高翔一一打遍,还是没能找到妹妹的下落。十五岁的小姑娘,能去的地方有限的很,可高翔就是找不到她。昨天晚上灵儿睡在哪里,吃了什么,会不会遇到坏人,会不会遭人绑架……无数不祥的预感涌入高翔脑中,仿佛万马奔腾,无情的践踏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大脑。
铃声突然响起,仿佛一根钢针刺入高翔疲惫的神经。
“喂,阿翔,我是你老妈!我在你小舅家……对,上午给家里打电话没有人接,你和灵儿的手机也都打不通,你们两个该不会是趁我不在家跑出去胡闹吧?我说阿翔,灵儿要是不听话你可不能惯着她,这丫头淘起气来不知天高地厚啊……让她过来接电话,什么?去同学家玩了?臭丫头……这么晚了还往外跑,好吧,等她回来以后给我电话,真是不放心你们……”
挂断电话,高翔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老妈万一知道妹妹丢了,准会吓得心脏病发。灵儿啊灵儿,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嘛!
高翔把房间搜了个底朝天,马桶盖子也掀开看过,还是找不到妹妹的去向。急中生智,快步回到卧室找到那本神秘的预言书《迷宫玫瑰》,也许有妹妹失踪的线索。
翻开书页的刹那,高翔忽然很想去死,死亡可以摆脱谜团,摆脱紧紧包围自己却又看不见摸不找的厄运……颤抖的手指翻开书页,《迷宫玫瑰》第三页果然出现图画!
第三个故事:命运轮。漫画的主角-乌托邦王子-出现在游乐园里,孤独的骑着旋转木马。周围的树林里藏着戴假面具的鬼怪,贪婪的盯着木马上的小男孩。
旁白是一首奇怪的诗——
转动了,转动了
妙趣横生的轮盘赌
骑士厮杀的战场
穿越迷宫,穿越密林
杀死魔鬼与野兽
黑暗中的玫瑰为你而绽放
高翔把书丢在床下,发誓再也不看它一眼。抱头蜷缩在床上,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牙齿咯咯作响。高翔不怕死,可是没有人不害怕“等死”。
注定死于泉中的卖花姑娘……
两个被淘汰的骑士,一个死于贫血,一个死于沉睡……
二十二页书全部翻完,我的人生将走向何方?
等待我的是哪种死法,一瞬间失去生命还是缓慢的折磨,被人杀死还是自己结束人生……
夜深了,高翔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灯光亮得刺眼,但他不敢关,希望妹妹看得见家里有人。
不知过了多久,高翔终于睡去。天蒙蒙亮时被闹钟吵醒,高翔挣扎着爬起来,太阳|茓针扎似的刺痛,习惯性的走进卫生间洗脸。忽然,精神恍惚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镜面,终于控制不住的惊叫出声!一夜之间,他已白发如雪。
“哇——塞,好酷的新发型!”背后突然响起的少女的轻笑,这嗓音正是高翔朝思暮想的那个人。高翔旋风似的转过身来,看见灵儿背着书包俏生生的站在门外,带着调皮的笑容对他说:“哥,我回来了。”
高翔冲过去紧紧抱住妹妹,喜极而泣。
“就是这味道,这温度,包围着我,好舒服啊……”灵儿趴在哥哥怀抱里,幸福的微笑着。娇小精致的唇瓣微微翕合,仿佛含苞欲放的花蕾。
高翔搂着妹妹的腰肢,血|乳交融的亲情在心里溶化,扩散。“灵儿,哥哥对不住你,最近一段时间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没有太多时间陪你。”
“没关系的哥哥,我能理解,你已经够辛苦的了,我不能再给你增加负担,”灵儿难得的善解人意,“况且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经常抱一抱我就满足了。”
高翔没想到这样感人肺腑的话会从一贯娇蛮的小妹嘴里说出来,枕着灵儿的香肩叹息道:“灵儿,你变得懂事了……”虽然失去恋人与好友,虽然卷入错综复杂的迷宫,虽然连日来生活在痛苦与焦虑的泥淖里无法自拔,此时此刻高翔却感到身心放松无比幸福。
“至少还有最亲最疼的妹妹在身边,只要灵儿平安无事,再多的苦难我也不怕。”他在心里发誓,今生今世定要保护妹妹,绝不让她受到哪怕最轻微的伤害。
“灵儿,这两天你去了哪里,家也不回,哥哥快担心死了!”
灵儿高举手臂做伟人状,粗声粗气的吼道:“上天入地,畅游五湖四海!好爽!爽呆了!”
高翔一愣,抓住妹妹的肩膀说:“你偷了我的飞碟!?”
“谁让你瞒着人家,坏哥哥、臭哥哥!我把你的破飞碟卖掉啦,嘻嘻,别担心,逗你玩儿呢,还是藏在老地方。”
高翔苦笑道:“我现在一点也不担心飞碟,我担心的是你!你不知道,那里面有一条蛇。”
灵儿解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条正在沉睡的白蛇。“是不是这家伙?”
高翔呆望着妹妹,结结巴巴的说:“灵儿……你、你怎么把它拿回来了,你不是最怕蛇吗?”
“我怕大蛇,不怕小蛇,这家伙还不如条狗大,我怕她做什么。”
“她?”
“对呀,你不知道小冷是一条母蛇吗?”
“小冷?”
“我在路上给她取得名字,小冷小冷,多么清脆悦耳的名字,和灵儿一样好听。”灵儿自鸣得意的眯着眼睛,好像很陶醉的样子。
高翔试着戳了一下蛇头,白蛇微微蠕动,似乎刚从冬眠中醒来。
灵儿把白蛇缠在哥哥脖子上,笑道:“老哥,小冷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媳妇了,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呀。”
高翔啼笑皆非得说:“那么请问灵儿小姐,您打算喂您的嫂夫人吃什么呢?她好像很饿,牛奶可以吗?或者……干脆把我喂给她吃掉算了。”
“小冷舍不得吃你,她喜欢你都来不及呢。牛奶她吃不饱,你给她煮点粥吧。小冷喜欢吃皮蛋瘦肉粥,多煮点,我也想吃。”
“你那么宠她,为什么不自己养?”
“我并不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带她回家。”
“大概是缘分吧……”灵儿唇角泛起迷离的微笑,“我有一种预感,假如这条蛇死了,我的命也不会长久。”
高翔扳起脸教训妹妹:“不许胡说八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这样想!”
灵儿吐吐粉舌,拉着哥哥的手撒娇:“就算为了我,请好好的照顾小冷行吗?”
“我答应你就是了,”高翔摇头苦笑。
妹妹的吩咐,高翔是不敢怠慢的。煮了皮蛋瘦肉粥,盛一大碗给白蛇小冷,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把粥喝完。
“你还挺能吃的嘛。”高翔在白蛇头上轻拍一下,笑问道,“还要吗?”
白蛇默默摇头,火红的眸子充满感情的凝望着他。
“能听懂人话?”高翔盘膝坐在地毯上,一本正经和白蛇聊天。
白蛇点点头,乖顺的盘在高翔腿上,脑袋贴着掌心亲昵摩娑,好像在撒娇。
“你真会讨人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好像又多了个妹妹。”高翔笑着说。
听到高翔的话,白蛇忽然变得莫名焦躁,猛地昂首吐出蛇信,险些刺到高翔的脸。
高翔以为她凶性发作,吓得拔腿便跑。跑出两步回头一看,白蛇并没有追上来,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高翔,忽然滚落两行珠泪。
第十章(上)
高翔原以为经受这次沉重的打击后这辈子都不会再振作起来。然而万能的时间改变了一切,就算它无法真正抚平心中的伤口,至少能分泌出名为疲倦的毒素,麻木人的情感,重新回到惯性的生活中去。逝者飘然远去,剩下生者在这千疮百孔的世界上汲汲于生,直到自己倒下那一天。认识到这一点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这比失去恋人和好友本身更让他感到难过。
叶太太回家后发现两件事,第一,儿子的头发全白了,第二,儿子变得内向了,脸上鲜有笑容。这让她大吃一惊,第二天就带高翔去医院看病。高翔告诉妈妈自己没有病,白头发或许看起来有点怪,但人活一世,头发它迟早是要变白的,早几年晚几年并无本质区别。
这话反而加重了叶太太的担心,在看病的计划中又加上了精神科。在医院里,高翔做了全身检查,结论是没有任何问题,头发突然变白,大概是免疫失调所致,不是什么大问题。叶太太不相信儿子真的没事,咒骂西医误人,全是骗钱的庸才。改而带高翔去看中医。
慈眉善目的老大夫给高翔把脉之后告诉叶太太:“令郎少年白发,乃是心火闭塞所致。”
叶太太听得发愣,问道:“大夫,这心火是个啥子东西哩?”
老中医抚须笑道:“心火闭塞,说白了就是心情郁结而气脉不畅,内忧外患不得闲,愁思疑虑不得释,此乃心火闭塞之源。心病还需心药医,回家劝劝令郎放宽心,不要为愁苦所困,年轻人还是要向前看嘛。我再开几副舒心通气的药,内外配合,可保治本。”
叶太太付钱拿药,不放心的问:“大夫,我家阿翔的头发还有没有可能变回黑色?”
老中医看了高翔一笑,淡淡的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古时候伍子胥过潼关一夜愁白头,日后春风得意出将入相,也没有见他白发变青丝啊,搁在古代,这的确有点麻烦,不过现代就无所谓了,不喜欢就染成黑色嘛。”
听了老中医的话,叶太太稍微放下心来,回家的路上特地买了几只乌鸡,还有茯苓何首乌等据说可以滋颜养荣的名贵药材,巴望儿子吃下去以后头发变黑。高翔连续喝了一个礼拜乌鸡汤以后终于受不了,一问到鸡汤就恶心。
医药无功,叶太太只好劝儿子去染发。高翔却不肯,觉得没有必要为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的本色。在这个问题上灵儿支持哥哥,说:“我觉得哥哥现在的样子比从前酷多了,现在好多人还主动把黑发染成白色呢。”叶太太无法理解酷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既然儿女都说不染比较好,她也不好勉强,这件事就此作罢。
七月中旬受台风影响,连日来全国普降暴雨。这一天邮差冒雨来送信,高翔看罢陷入沉思。这是一封入取通知书,发信方是国内著名的“第六军医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