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冰工作的泥沼比感情的泥沼更让她挣扎。老板似乎对她越发不满意了,方若冰都不知道该如何与老板相处了。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方若冰第一次从头到脚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一无是处。原来写个文件什么的,还是挺顺畅的,现在每份拟文都让老板批得一无是处,方若冰深感对不起母校四年的培养,一个中文系本科毕业生在机关混了将近十年,一份百字的文稿让老板改了八十个字,除了脸红更多的是无地自容。方若冰自此更是无从下笔了,每天都惴惴不安的,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又错了。
某天周小乐惊呼,方若冰你长白头发了!方若冰无奈至极,长期以往,成为白女魔女也是正常。只是自己到底错在哪,真是愚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宇修安慰她说:“不要着急,你需要一个过程来适应新领导。再说了,如果你写的文件领导一个字都不改,是不是说明你的水平比领导还要高啊?”
方若冰的眉头舒展了一下,程宇修总能说出最让人宽慰的话。但是方若冰心里的苦也没减轻丝毫。老板也就算了,连科长也把她的文改得面目全非,自己的自信心一点点地毁灭。
方若冰问:“你也是新到任的领导,难道你也是这样对你的秘书吗?”
程宇修摇摇头:“我是个懒人,只要意思没错,文笔通畅,我基本上是不改的。以前我在省府做处长,那些秘书们写的材料我都是审稿后尽量保留他们的文笔。你没听人家说过吗,如果你写得太好了,又没有人接班那你就只能永远当秘书了。”
“那我现在是连当秘书的资格都没有了。”
“傻丫头,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卒子?你现在是马了。”
“马比卒子跳得远,但还是摆脱不了被吃的命运?”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因为你现在是副科,而凌波也是副科,虽然老板口头上已经任命了凌波是你的科长,但是只是口头上的,没有经过组织部和人事局的备案。现在的问题是,你比他先来,如果你比他还优秀,在组织考核的时候,领导很难说得过去,为什么任他而不任你。”
方若冰醒悟:“一个科长而已,有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吗?”
程宇修说:“虽然是表面文章,也要做足了功夫,才能体现领导的艺术啊!”
方若冰叹服了:“宇修,我要带米去你家交学费了。”
程宇修笑道:“如果你要来我家,不用带米,我也给你做饭。”
方若冰气道:“你还开我的玩笑,我都快愁死了。早知道做个副科长还这么辛苦,我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国土局做一辈子的小科员。还什么理想啊抱负啊,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看着一潭水很清浅,踩下去才发现是泥潭,想抽身都来不及了。”
程宇修说:“官场是个大染缸,唯有靠自己的定力和意念才能洁身自好。像我们在这些职能部门,手里的权力不能算小,多少人眼巴巴地等着你出事,等着上位。当科员的看着科长,当科长的望着局长,勾心斗角不就是为了那一个权字吗?”
方若冰若有所思:“或者,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并不适合官场,也无心争斗。原来是觉得一直无所事事的太浪费生命了,可如果要耗费更多的生命和时间跟别人争斗我宁愿无所事事地浪费下去。”
程宇修一笑置之,说出这话的方若冰还是太幼稚,开弓没有回头箭,除非你退场。方若冰已经没有退路了,但以程宇修的了解,方若冰外柔内韧的性子也许恰好能让她一路有惊无险地走下去。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