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聚兴,别离孤。
极冷极热极静极闹极缺极满。
本来满满胀胀的一腔热情突然把它掏空了,整个人便如皮囊般塌扁了。
刘依徊的离开,使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沉寂中。依旧是满屋子的狼籍,奶油蛋糕碎屑遍地,白白的,乱乱的,又有些箫瑟,似另类战争过后血迹愤洒的战场。
昙花的欢笑打闹余音萦绕,现实的凄凉寂静冷冷清清。突然的冷清更让徐镇悲从中来,他缓缓走至灯光开关处按灭了室灯,又缓缓走至唯一有着灰白亮光的窗前伫立着。模糊沧桑的背影。谁画出来的夜色垂幕图?如此的栩栩如生!
座钟铃声有规律的响了23下。
路灯楼房如影般往后逝去,微风阵阵拂面。刘依徊失神游走在孤寂的街道上,突然想起远在老家的爸爸。突然想起自从自己出来之后便再没有给爸爸过过生日。突然想起其实爸爸也已经很老了。突然想起爸爸其实和徐镇一样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垂幕老人。极需要亲人的陪伴。突然间很想很想他。想着,她便不受控制的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回去,在电话接通之后却又挂断了。因为这个时间刘忍很有可能已经睡觉了。刚挂断电话不久电话又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她湿润了眼眶,声音微哑的接起:爸,还没睡吗?
另一端一声叹息,才道:“睡不着。打电话回来怎么又挂了?”
无声无息泪水已爬满双颊,她抹了下湿漉漉的脸,以平静的声音道:“怕你睡了,就挂了。爸……你在家好吗?”
“嗯,都还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道:“过年回家吗?”
“回。他不回我就回。”又突然间发现自己跟刘明启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裂距。这样僵持的关系,他们一家人如何团圆得了?幸福似乎早已经离他们远去。
又是一声无奈叹息,刘忍似是很疲倦的道:“时间不早了,有时间再聊。你也早点休息吧。”他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他最近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也有可能在某个未知的时间里就突然离开了这个复杂的世界。而他唯一担心的便是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问题,可又无能为力。
刘依徊也困顿了。这样残缺不全的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是,她真的再不想见十多年来对自己只有误会毫无关点怜爱亲情的刘明启。正在她兀自悲伤之际,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是宋曳洋温暖人心的关怀及急虑:“你在哪?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也不打电话给我,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刘依徊雾气迷蒙的双眸泛着感动的笑意道:“嗯,我马上就回去了,再等我一会儿。”
徐莫信提着刚买的蛋糕回到家里,看着已经暗下去的房间,他愧疚揪痛了心脏。自己不该忘记的啊,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已经晚了?进屋内打开灯,看着凌乱的房间布满奶油蛋糕他愣住。待看到窗前如石雕般父亲的背影,此刻才发现自己忙生意上的事已经忽略了太多了。不知何时,父亲已经微驼了背花白了鬓角岁月沧桑。他声音微哑的唤道:“爸……”
“到底你还是记起来了。可是……我已经跟朋友过完了。”徐镇走上前来,看着他买回来的蛋糕,内心欣慰不少,“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徐莫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双眼迸放神彩道:“爸,我还可以帮你过生日的。”徐镇一脸迷茫……
“老板,给我们炸十串鱿鱼。”一对年轻情侣来到徐镇的摊位前说道。
少女扯了下少男的衣角小声道:“不要啦。你买那么多怎么吃得完呢?”
少男笑道:“你喜欢吃嘛。”
徐莫信在一边动作利落的炸着鱿鱼,徐镇接过炸好的抹上作料包好给他们笑道:“年轻人就是知道疼女朋友。”
少女甜蜜柔笑,看向油锅腾腾雾气后面的徐莫信,疑惑道:“老伯,那是你儿子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商业富豪家艺公司的总裁徐莫信啊。”
徐莫信苦笑无语。徐镇故意凑头过去瞅了他会儿,道:“嗯,是像。他要真是你口中的什么富豪,我们还哪用在这里卖炸串啊,我早享清福去了。我这儿子内向得很,这一辈子就这么点出息了,只适合当个卖炸串的。”徐莫信暗自白了他一眼,无力说他什么。
那少女心善的道:“卖炸串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过得幸福就好啊。像那些商人,大多都很世俗无情的,亲情在他们眼里都没钱重要了。”
徐镇很有感触的点头道:“嗯,说得太对了。我倒宁愿我儿子永远是个卖炸串的,最起码他从来不会忘记家里还有个老头子。”
少男少女相偕离去,肩并肩,手拉手消失成点状。
徐莫信没好气的白了徐镇一眼懒得理他。徐镇乐呵呵的继续忙着炸食物,虽然暂时没有客人买,但他就是喜欢炸。一抬头见徐莫信额头刘海乱了方寸,他抬手帮他搂好,边道:“有损你俊美形象。”徐莫信微笑着任由父亲像小时候那样关爱着自己。待感觉到他手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的粘稠感觉,他心下一惊,追着早已经贼笑如孩童般躲老远的父亲,叫哮道:“你给我站住,我也把油全抹回去。”两人一逃一追竟跑离了自己的坚守的摊位。唉,一点敬业职责都没有。朦朦胧胧中夜又深了许多,灯火也几乎无几。一老一少的追逐吵醒了沉寂的街道。增添了生气。
“真是的,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喜欢玩。那是油耶,想也不想往我脸上抹。”徐莫信边拿着纸巾猛擦着俊颜边没好气的数落着一边傻笑的父亲。多久没见到父亲这样畅怀的笑过了,发自内心的笑。他有些心酸的想着。突听徐镇一声惊呼:“惨了。”眼神直直瞅着前方,活似见到鬼般呆怔不动。徐莫信随着他眼光看去,只见几个城管在那里正收自己的摊位架车,眼神四处流蹿,显然是在找摊位的主人等着罚款呢。徐镇偏偏还不知死活的想去救回他那可怜的架车,抬脚便欲冲上前去。徐莫信一惊忙拉住他转个方向回家去。“我的炸串车……”远远的哀嚎声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胖厨,上次给你的烟你好像抽完了吧。”说着宋曳洋从口袋里掏出从刘明启那里抢来的一盒老上海香烟塞到胖厨衣袋里面,道:“给你,这可是我朋友从上海捎回来的。”
胖厨不好意思的想推拒:“小宋啊,你看你,经常这么送我东西我都不好意思再收了。”
宋曳洋亲兄弟般搂住他的肩膀道:“你要是真不好意思的话,就再教我做几样小菜吧。”
“没问题,这个太简单了。”他顿了下,眼神泛着怀疑且了解的目光,笑道:“小宋,你别告诉我你是个怕老婆的主,在家你做饭讨好老婆啊。”
宋曳洋忙抬头挺胸澄清道:“当然不是了,我那是……”
厨房有人接道:“师父肯定猜错了,咱们经理还没结婚呢。哪来的老婆?不过……”那年轻人一脸暖昧的笑着顿住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