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局,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被尊重。老实说,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钱,也是唯一一次紧张到手哆嗦得连牌都拿不住。这是我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传说……事后姑父给了我不少酬金,我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那一刻我甚至还下决心非要在这行里混出点名堂不可,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行的凶险……
1.Сhā曲
我接过别的闲家递给我的牌,拿在手上胡乱地抽洗了几下,然后递给了我的下家刚子,刚子是这一锅牌的庄家。这是我第一次和刚子打牌。
闲家们乱七八糟押完了钱之后刚子开始打点,七点,从第七家开始发牌。第七家是一个特别瘦的老头,满脸的皱纹,走路还有点瘸,据说来这个赌档一个多星期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他刚上桌的时候我还觉得好笑,心说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赌瘾居然还这么大,跑到赌档里和我们这些年轻人赌来了。看来赌这个东西啊,还真是老少皆好。
打了几把牌之后我就开始觉得不对了,虽然这个老头没有坐庄,但是却一直赢钱,而且绝大部分时候手里的牌都比庄家大。他手放在桌上的姿势也很特别,典型的老千姿势(因为在手里藏牌的时候手的姿势多少会有些不自然,所以老千平时都刻意保持着这种姿势,给人以这是自己的习惯的假象),所以在刚子上庄的时候我决定试他一下。
开牌之后,刚子是一个10、j、9的牌,在三公的规则里是一个九点,算是相当大的牌了,通杀了我们所有的人。老头亮开的牌是5、6、7,八点,虽然这把牌没有大过刚子,但我的神经却立马绷了起来。
因为我刚才洗牌的时候明明给他安排了一张黑桃2,可开牌之后这张牌却不见了。在这样的赌局里他居然还能把牌给换了!
这个赌局桌上有八家人玩,庄家洗完牌后要交由上家乱洗一通,然后再由庄家打点抓牌。抓牌还有特别的规矩,只能用一个手指头抓牌,而且抓来的牌还不能上手,必须放在桌子上,看牌的时候牌也不能离开桌子。这样的规矩下还能偷牌换牌,这老头真有一套!
不过左右掂量之后我决定先不拆穿他,因为他再有能耐也不妨碍我和刚子赢钱!
2.起因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刚大学毕业,进了一家很不错的单位,什么都好,但就是要先实习。因为是实习,工资给得奇低,一月那几百块钱怎么算计都不够花。以前上学的时候靠打牌还是有些存款的,那会儿毕竟只是学生,一是玩的远没有现在的大,赢也赢不多,二是财来财去,来得快去得也快。比方说最近赢了点钱吧,老天爷总要出个事让你把这个钱花出去。估计这一点所有的老千都深有体会。
我上学的时候就习惯了大手大脚地花钱,现在身处北京,再加上单位的特殊性,手头乍一下紧起来还真不适应,所以只能满世界地找人打牌。
其实周围一起实习的同事没事的时候也愿意打打牌什么的,可是赌的实在太小了,斗地主一块一把的,一个通宵最多也就能赢一百多块钱,就这样,连赢几天都没人和你玩了。扎金花呢,一块钱的底,来个金花输赢才三四十块钱而已。因为刚来单位,跟老同志不熟,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他们的牌局,所以每天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突然有一天蓝胖子给我打电话说他那边有个局,玩得很大,问我有没有兴趣搞一下。他居然会给我介绍赌局?
蓝胖子是我的初中同学,身体强壮。强壮到什么程度呢?壮到站在那像一个立方体,壮到一米七二的身高居然把学校的篮筐给扣掉了。不过蓝胖子绝不仅仅是四肢发达,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哥们“筛子”(可见心眼有多多)曾经对他有过这样的评价:讲究,有办法。
蓝胖子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南方某海事局做随船的电机员,没事管管换灯泡什么的,工作清闲得很,属于在船上不干活,地上没活干,而且一休假就半年的那种。别看在船上的时候水手找他换个灯泡他都骂骂咧咧、懒得换,但在岸上跑关系、混名声这种事干起来比谁都勤快。
我们平时打电话都是胡吹瞎侃,很少有什么正经事。至于打牌出千这方面的事我们更是很少聊起,所以当他说有个局的时候我还真是挺诧异的。
他说他现在居住的城市赌风很重(这个倒不奇怪,南方历来如此),几乎所有人闲的时候都愿意玩两把,小赌档到处都是,可赌得不小。他的姑父就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
开赌档来钱快,所以在他们那里稍微有点人缘或者道行的人都愿意开一个私人的赌档赚钱。小的赌档开起来也特别简单,无非是把人组织起来赌。小赌档一般都是在宾馆或洗浴中心开个房,大家都来玩就ok了。档次高一点的则是在星级酒店里面开个房,并且随时有小姐提供特殊服务。
小赌档开起来容易,可想做长久却很难,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赌档靠“抽水”赚钱,经常来赌的人的钱除了输输赢赢之外都会被抽一部分,赌本变得越来越少,赌棍们一批一批地被放倒,一个赌档老板的圈子总归有限,很难有新鲜的血液加入,所以局也会越开越小,最后关门;二是很难找到大的靠山,即使有能力把赌档做大,总会有竞争对手之类的举报,县局市局省厅总能有人来把你端了。
但是他姑父的赌档就不同。首先他姑父的赌档抽水很少,只有别家的二分之一,再加上关系非常硬(他姑父是所在区派出所所长的亲弟弟),一般抓赌的时候都能混过去,就算是市局直接来抓了也能事先得到消息。到时候无非是赌具被没收或者销毁,赌具才值几个钱啊,这边查完了那边再买新的继续干。
不过蓝胖子说完让我去赌局里搞一下,我心里就犯嘀咕了。难道他想让我在他姑父的赌局里捞一把?不能够啊,他姑父待他不薄,他一个破中专毕业能进当地的海事局并且有编制,全是他姑父帮的忙。而且他自小就得他姑父的喜欢,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好,他怎么也不可能暗中要我千他姑父一把啊。
后来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姑父的赌档并不是一个人开的,还有一个合伙人生哥,他们俩一人一半的股份。生哥在当地绝对算是传奇人物,飞贼起家,进出牢狱多次。生哥最后一次从牢里出来之后做起了正当生意,结果鸿运当头、一夜暴富,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姑父和生哥年轻的时候就认识,据说有过命的交情。姑父对生哥也特别讲究,就算是生哥当年落难,姑父也没少为他奔波,还经常去牢里看他。生哥发财之后,看准了赌档有利可图,于是找上了姑父,利用双方互补的资源,做起了赌档生意。
蓝胖子的姑父只是个正当生意人,从没接触过赌档一类的事情,所以赌档里的大小事务像拉客、看场、抽水、算账、放水、望风全都是生哥打理。姑父主要负责赌档的安全和介绍客源,虽然有一半的股份,但是赌档里的大小事都是生哥说了算。
开始他们合作得还算愉快,赌档安全,天天爆满。可是毕竟赌档的操作、账面什么的都归生哥管,时间久了姑父无意间发现生哥的账目有问题,后来不光账目有问题,其他问题也越来越多,最后生哥甚至到了不屑加以掩饰的地步了。这真印证了那句老话:朋友之间不能做生意,做了生意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估计生哥也早就算准了姑父怎么都不可能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谈的。因为毕竟两人的关系很好,而且还牵扯了很多关于利益、面子、感情、名声的问题,直接撕破脸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天下没有赔本的生意,权衡再三,姑父决定以别人的名义先新开一家赌档,然后找老千把现在这家搅黄,之后再公开入股这家新开的赌档。这样不但能从赌档里把前期损失的都捞回来,而且也可以合情合理地结束跟生哥的合作。
姑父前后找了好几个老千,效果都不理想。主要原因是看场子的海哥是个赌场高手,他规则制定得很好,再加上每天都在那儿盯着,请来的老千很难下手。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蓝胖子突然想到我,让我来试试。只因为我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没有出不了千的局。(我喝酒之后瞎吹的,蓝胖子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