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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莫忧这才惊悟,狠狠心,手腕一转,剑尖扎实唐伶肩头,到底于心不忍,眼见剑尖没入,就不敢再往下,唐伶陡然睁眼怒视莫忧,莫忧心中一颤,手道加力,往下一按,“扑哧”一声剑入骨­肉­,再将剑拔出,乌血顿如泉涌,唐伶软软的闭上眼。

肩头的血喷了一阵,渐渐变成红­色­,这时唐伶猛的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她低头见血成鲜红,松下一口气,转又瞪着莫忧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这样心软,日后行走江湖,不知要死多少次!”

莫忧却对她的话恍若无闻,只是见她乌血放尽,­精­神略好些,欣喜得泪花闪动,将唐伶紧抱住,一语不发。

却在这当口,门外的巨人已与唐采华、叶策等人起了冲突,唐采华怒道:“你既然是个舞刀弄枪的,自然也知道唐家堡的厉害,这两个女子都是 超级逆天作弊器最新章节唐家堡的仇人,我们处理家事,无须你来Сhā手。”

巨人喝道:“大胆,尔竟敢藐视朝廷!难道是想造反吗?”唐采华想起昨夜皇帝差点死在采华轩,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瞟了瞟左右,声音也软下来:“你是皇上派下来的?”

巨人道:“正是,皇上有旨,命下官保护两位姑娘回宫。”唐采华顿时气萎,叶策则道:“如果确是皇上有旨,草民不敢违背,不过足下的话却令人奇怪。”

巨人怔问:“有何奇怪?”

叶策回头看莫、唐二人,指着莫忧道:“皇上若是让足下保护这位姑娘,草民不敢不从,不过,另一人,皇上是绝不会保护的。”

巨人哼问:“为何?”

叶策道:“难道皇上没有说,她曾企图刺杀皇上吗?纵然未遂,意图已是死罪,皇上怎么会保护一个刺客?”

巨人略一沉疑,继尔冷喝道:“哼,此事皇上自有安排,下官只是奉旨行事,还不快收毒,难道想抗旨?”

唐采华无奈的看着叶策,叶策道:“皇上的旨意,草民是万不敢违抗的,不过朝廷素来不­干­涉江湖,今日要救人,草民绝无二话,不过要请足下留下尊姓大名,草民回唐家堡也好交差。”

巨人哼道:“下官王德用便是。”

叶策拱手道:“原来是王大人,草民适才多有得罪,还望王大人海涵才是。”说着,长身作躬,跨步出门,扬袖起落,回身道:“毒阵已解,王大人有请。”

王德用轻唔一声,指着坐在地上的莫、唐二人,问:“她二人可是中毒受伤?”

叶策看了眼唐伶一身的乌血,道:“无妨,毒已尽解,不过轻伤,草民不知圣意,请王大人饶罪。”

王德用冷声道:“王某不懂毒­性­,但是也知道唐家堡的毒奇、狠、绝,并非毒­性­立发,王某奉劝叶总管一句,这两人是都皇上指定的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但叶总管担不起责任,就连唐家堡也难辞其咎。”

唐采华恨恨的盯着唐伶,无奈人家是皇上要保的人,只得忍住,叶策也垂首道:“岂敢。”

王德点点头,向后招手,马队中跳下几人,奔过来行礼,王德用道:“去将两位姑娘扶回。”几人应声进屋,唐伶却冷声道:“不必了,我能走!”说着,扶着莫忧,两人慢慢的站起身来。

唐伶左半身衣裳被污血尽染,嘴角亦是血迹斑斑,莫忧扶着她,踉跄几步终于站稳,抹了抹嘴角的嘴角的血迹,远远的向王德用道:“唐伶谢过王大人救命之恩了。”

王德用道:“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姑娘请吧。”

唐伶见院外停着两顶软轿,冷冷道:“唐伶不习惯被人抬着,我会以为我已经死了。”

王德用一怔,一时之时不知如何作答,莫忧忙握住她的手,微笑道:“王大人,唐伶身负重伤,不便独自坐轿,我看我们合乘一轿就好了。”

王德用忙道:“好,就依姑娘所言,请上轿。”

唐伶默默不语,莫忧扶着她上轿,王德用礼节­性­的向唐采华抱个拳,领着人马离去。

唐伶蹙眉道:“莫忧,这个王德用是什么人,你似乎对他很客气。”

莫忧道:“他是鲁国公、尚书令王超之子。”

唐伶冷笑道:“原来不过是借祖上荫德的虚名罢。”

——

第六十二回 死战 毒阵

第六十二回

死战,毒阵

上回书讲到莫忧与唐伶一边痛饮一边互诉仇恨,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一醉到天明,却见唐采华带人将屋子团团围住,欲将两人置于死地。[]

唐伶冷冷一笑,目光冷峭锋利,拔剑出鞘、掷鞘于地,决意死博。

莫忧则弯下腰将剑鞘拣起来握在手中。

唐伶把莫忧拉到身后,迅如闪电般一剑刺出,她这一剑并无目的,不过是为惊退众人,不过似乎失败了,众人虽略退半步,却又很快持剑挺进,数柄淬有剧毒的长剑荡着幽蓝诡魅的光芒形成一个半圆向两人逼进。

唐伶的剑进到一半陡然上提,玉腕一拧,以剑为棍,横扫一片,两人趁机跃上床。

唐采华躲在叶策身后,笑道:“唐伶,你真是不要命了,还是想试试‘亲血’的滋味?”唐伶一语不发,紧抿着嘴,将剑舞得紧致,剑气如网,滴水不漏,却突然看准一个破绽,见一“亲血”刺来,对准其螺旋挑去,再顺着螺旋道滑至其剑身,借力一击,震其虎口,“亲血”脱手,再以剑挑剑,将“亲血”一抖,蓝光在空中划出个半圆,摔扑向唐采华。

唐采华熟知唐伶的厉害,虽站在叶策身后,亦不敢大意,见亲血如飞而至,忙矮身下躲,叶策身为主管,自然要身护主,纵然心中怯怕亲血的剧毒与唐伶的凌厉,却也不敢躲闪半点,伤及少爷,只得举刀相迎。

叶策是个稳厚之人,刀法亦是绵厚周密,在江湖上素有威名,见“亲血”刺来,虽是心中一凛,行动上却不迟钝鲁莽,利用钢刀比“亲血”宽、厚的优势,以刀面斜势相挡,只见清脆的一声铮响,“亲血”顺着钢刀的牵引,偏离方向,转向一边,叶策也护着唐采华连退两步,一声浊响,“亲血”扎入木桌,三寸厚的桌面,虽未穿透,也扎得不浅,蓝荧荧的光在剧烈的颤抖,在晨光的照­射­下如幽灵一般诡异。[]

这边唐伶与莫忧不敢分心,专注敌抗数人,屋子并不小,但毕竟容不得这么人打斗,这无疑对两人来讲又是一个劣势。

莫忧突然把唐伶往门口一推,提身跃起,一个翻身越过众人去抓刚钉在桌上的“亲血”,唐采华喊道:“抓住她!”自己也抢了上去,在唐采华记忆中,这个女子并没有太强的杀气和毒气。

唐采华、叶策,及几人同时向莫忧扑过去,莫忧将足轻点在桌面,尚未出手,又有几柄“亲血”刺来,莫忧只得收手,她不认识什么“亲血”,但是从唐伶与唐采华迥异的眼神中,也感觉到这种武器的厉害与可怕。

莫忧虽然仗着一身飘如飞燕的轻功,但是缺少应战经验,很快就只忙于应付,腾挪闪跃,每每要取到“亲血”,又被其他亲血逼开。

唐伶跺脚回身,待要扑上相救,几柄“亲血”刺来,被围攻不能脱身,暗暗叫苦,只得喊道:“莫忧!快走!”

莫忧则道:“你先走,待我取下这柄剑。”

唐伶怒道:“要它做什么,不要命么?它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莫忧果然犹豫,问:“剑柄也有毒吗?”

唐伶气道:“你要这毒物做什么,先离开这里,你要是想要,我另弄一把给你就是。”

莫忧笑笑,道:“我们冲出去。”

唐采华哼道:“想出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话刚落音,几点寒光 怜秋小说5200已扑面而至,唐采华面­色­一僵,一边往后退,一边提袖来挡,莫忧喊道:“唐伶,走!”紧接着又向围着唐伶的几人摔出几只袖箭,以剑鞘为武器,扑了过去,果然不少人弃了唐伶向莫忧围来,大好时机,唐伶却并没有趁机抢出门,而是横剑扫出一片空隙,扭身贴到莫忧,握住她的手,道:“吃了它。”

莫忧一怔,手心里已有了一粒药丸,毫不思索,抬手送入嘴中,唐伶嘴角翘出一个微笑,神­色­飞扬起来,道:“你往外走,我断后。”

莫忧道:“不,一起走。”

唐伶厉声道:“让你走就走,我不想死就绝不会死。”说着拉着莫忧往外冲。

唐采华不敢过来,推着叶策:“快,唐伶放毒了,别让她们跑了。”

叶策点头答道:“少爷保护自己。”执手跳上来,唐伶指尖一弹,一团似有似无的烟雾弥散,叶策喝道:“屏息!”,众人依言屏息,唐伶趁机杀了一道,两人并肩已到门边。

莫忧一喜,抬脚出去,唐伶却突然脸­色­大变,伸手扣住,面­色­冷凝,道:“门外布有毒,你出不去。”莫忧始知唐家堡的毒当真是出神入化,匪夷所思,惊叹的看唐伶,却顿时心沉冰窖,只见唐伶脸白如纸,嘴­唇­却亦青亦紫,汗水密密的布满一脸,再低头一看,唐伶正是用那重伤之手在拉着自己,那手指微微而颤,却坚定有力,忙要摆开,唐伶又拉着她跃回屋里,一圈“亲血”呼的又围过来,叶策钢刀晃晃,起斜而入。

唐伶冷笑道:“叶策,你真是条尽忠尽孝的好狗,今天就为主人去死吧。”叶策的脸变得很难看,不过并没有回话,只是挥手攻上。

莫忧转入她背后,为她挡住身后的“亲血”,两人被围在中间,渐渐的疲于应付,莫忧暗暗后悔,当初田婆婆要教刀枪之术,自己却屡屡偷懒不学,如今毫不懂如何执兵械对博,很快手忙脚乱、眼花缭乱,身后的唐伶更是身形不稳,有守无攻。

唐采华哈哈笑道:“唐伶,你不是自诩练成了百毒不浸吗?只怕也是死到临头了。”

莫忧惊问:“唐伶,你怎么了?”唐伶咬着牙不说话,唐采华冷笑道:“她中毒了,快要死了。哈哈。”

莫忧奇道:“我怎么没有中毒?唐伶,你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出去的。”

唐采华哼道:“她已经坚持不了了,我数到十,她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哈哈。”

“一!”唐采华远远的坐着,开始竖着手指数。莫忧勃然生怒,狠狠摔出几只袖箭,银光点点,带着狂怒扑向唐采华,势如闪电,迅不可挡,唐采华惊得滚倒,仓皇躲避,纵然如此,仍然“哎哟”一声,肩头中箭,从地上爬起来,怒喊道:“二”。

莫忧开始象一个疯子一样,把剑鞘当成武器,毫不畏惧的对抗数柄“亲血”,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莫忧毫无章法,靠着唐伶横冲直撞,这种拼命的打法倒是将众人惊得连连后退,可是背后的唐伶却“当”的一声,撒剑落地,紧接着身了便往下软倒。

莫忧大喊一声“唐伶!”,转身将她抱住,唐伶的脸已经不复见透明的苍白,换成可怕的青紧,嘴­唇­颤抖,眼神焕散,全身抽搐。

莫忧的心沉到谷底,恐惧涌上,唐伶,你要死了吗?

不要死!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真正的朋友!不要死!

——

第六十一回 贪钱财农夫­妇­丧命 追穷寇……

第六十一回

贪钱财农夫­妇­丧命,追穷寇唐采华围捕

唐伶醒来的时候,窗外正透着灰白,晨曦投落在屋内粗糙破旧的家具上,四周静寂,无­鸡­鸣无人语,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酒味,一只硕大的陶制酒坛歪倒在桌旁,两只碗一正一倒的放在桌上,扭头见躺在身边的莫忧面若桃花,忙伸手拭额,觉微烫,柳眉蹙起,莫忧慢慢的睁眼笑问:“怎么,我发烧了么?”略有鼻音。

唐伶点头:“是的,你休息会,我去让那老头给你抓药。”说着下床。

莫忧拉住她的手,笑道:“又不是深闺弱质,哪里就这么经不起,你的伤口如何?”

唐伶淡然道:“我也把这话原话奉还给你。”

莫忧莞尔一笑,闭目道:“天­色­尚早,我们再睡一会,养好­精­神就离开这里。”唐伶依言躺下,又摸了摸枕下的剑,这才闭目睡去。

复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唐伶没有睁眼已闻到了空气中的杀气,心中一警,在跃起之前已握剑在手。

桌旁坐着一人,笑意盎然,锦袍玉冠,手中折扇轻摇,正是唐采华,他身后站着叶策,严肃的脸上隐约耸动得意的笑意,在他们四周,恭敬的肃立着十余持刀人,都是唐家堡的高手。

唐伶冷眼斜睨,先是摸了摸身边紧闭双目的莫忧,额头似乎越发烫了,不过呼吸均匀,低声唤道:“莫姐姐,莫姐姐。”

莫忧沉沉的皱了皱眉,轻呢一声,唐伶开始紧张,杏目一瞪,一把揪住莫忧的衣襟,喝道:“莫忧!你给我醒醒!”

莫忧绵绵睁眼,瞳孔散而无神,她略带惊异的睡眼看唐伶,用手撑着坐起,唐伶的双眼冷得令人发悚,莫忧下意识的侧过脸,目光落在正挑眼相戏的唐采华身上,分散的魂魄顿时归于一体,迷芒的眼神慢慢积蓄起凌厉和深邃,她拍拍唐伶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唐采华放下扇子,细眯的眼中闪烁着恨与怒,却不说话,唐伶扶起莫忧,一语不发往外走。

唐采华勾勾手指,围上来几人,阻断两人的去路,门没有关,可以看见院子里跪着两人,老汉与一个半老­妇­人,想必是他婆娘,他们埋着头微微颤栗。

莫忧道:“放了他们俩,他们是无辜的。”大概是因为发烧,语气有些软。

唐采华笑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无辜?莫姑娘不如亲自问问他,是不是无辜的。”

老汉小心的抬起头,心虚的看了两人,又慌忙垂下头,莫忧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真相,唐伶却道:“你详细告诉我事情经过。”

唐采华笑道:“很简单,这老东西昨天偷听到你是唐家堡的逃寇,就深夜跑到采华轩来告了密,哈哈,当然了,我唐采华也不能不感谢他,五十两白银,如何?”

唐伶冷漠的转过脸问老汉:“他说的是真的吗?”

老汉吓得咚咚咚的磕头不止:“小的该死,小的一时财迷心窍,女大仙饶命。”

莫忧拉住唐伶的手,怕她一时怒起杀了老汉夫­妇­,不料唐伶只是淡淡一笑,便转过头向唐采华道:“我如今受了伤了,不是你们这么多人的对手,想抓我回去就动手吧。”

唐采华 受神转攻神的成长记帖吧拍掌笑道:“你还是识时务的,不过这位莫姑娘,也走不了。你骨子里也流着唐家的血,怎么会不知道,得罪了唐家堡,绝没有舒服脱身的。”

唐伶目光一沉,冷笑道:“不错,你既然知道我也流着唐家的血,自然不会不知道强我唐伶所难,是更加不会有舒服日子过的。”

唐伶的声音象从千年寒冰中传出,冷得令人心惊胆战,而那双深陷的眸子,则好象­阴­冷的潭渊,涌动着无限恐怖。

唐采华明显的颤了颤,身子往椅背轻轻移了移,斜眼上瞟,对上叶策鼓励的眼神,又环视一圈虎虎而立的唐家堡打手,恢复起底气,哼道:“你纵然再可怕,今天我唐采华却不怕你,你毒刚解,左臂重伤,功力大减,我就不信你还能Сhā上翅膀飞了?”

唐伶讥讽的眯了眯眼,又看着院里跪着的老汉夫­妇­,突然扬手,两点寒光破空而出,钉在两人额前,老汉夫­妇­全身猛的一抖,还没来得及惨叫,已仰面倒地,各自额前正中嵌着一颗银钉,直封骨­肉­,滴血不渗。唐伶这一动作出手极快,并且是越过数位唐家堡高手而施为,但是却无人能挡。

唐伶漠然转过脸看着唐采华,淡然道:“功力大减?你可是看得仔细了?”

唐采华的脸变成苍白,如果刚才那两颗银钉不是打向老汉夫­妇­,还是打向自己,纵有叶策守护身旁,只怕也是万不能躲避。

唐伶很满足的看着唐采华眼中的怯意,冷声道:“这还要多谢你和唐岐之那老东西,要不是你们多年来的折磨,我未必有今天的身手。”

唐采华扭过头看了眼叶策,问:“你不是说她中了噬骨散吗?怎么还会若无其事?”

“噬骨散?”唐伶仰天大笑,“这正是要感谢你和唐岐之那东西的地方,若非你们时常拿我当试毒的工具,我又怎么能炼成这百毒不浸之身!哈哈!”

唐采华大惊失­色­,恼怒而又诅丧的对叶策道:“你怎么这样轻敌!用什么噬骨散,何不直接用天香针!”

叶策垂了头一语不发,看不见表情,唐伶则嘲讽:“天香针!哼,这种宝贝毒针,唐岐之能给他几枚,他怎么舍得随身携带。”

唐采华甚是恼怒,转又怏怏,默想一会,站起身,转到叶策身后,道:“叶总管,把她们俩带回去。”

叶策恭敬道:“是,少爷!”吩咐众人紧紧将两人围在中间。

唐家堡杀手的武器很是奇特,外形似剑,却比剑长,约四尺左右,又比剑面略窄,不过两指粗细,鞘­色­漆黑,缠满金丝,剑尖并非挺直,还是弯曲成旋钻,扁尖外斜,剑身通体湛蓝,纵然屋内光线­阴­晦,仍可见蓝光流动,诡异无比,唐伶扫了一眼,虽是嘴中冷笑,心里已生了凉意,她知道这种武器是唐家堡独造,取名“亲血”,只因剑身之蓝光是淬有剧毒所致,而剑尖如螺旋钻,一旦触及皮肤,则会顺着螺旋将毒直送入骨­肉­深处,融血方止,十分可怕。

唐伶握住莫忧的手,十指相触,两人都是一惊,唐伶手指冰凉,莫忧则如火炽热,莫忧向她笑笑,唐伶心里沉了沉,面上却毫无表情,慢慢的拔出剑,将剑鞘扔在地上,这是孤注一掷的动作,若不能生还,誓不收剑,又要剑鞘何用?

——

第六十回 把盏共诉平生恨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六十回

把盏共诉平生恨,同是天涯沦落人

在很久很久以后,莫忧还会想起唐伶削­肉­解毒的一幕,如豆滴落的汗水、如泉涌出的鲜血,还有那一对冷厉而坚毅的眸子,让莫忧颤栗的猜想,当年关公刮骨也不过如此,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冷硬如铁的少女深深的触动了她,令她心疼,令她震撼。

唐伶说:我要报答你。

唐伶说:我的生活中,只有仇恨。

莫忧只好不语,唐伶突然坐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床,莫忧按住问:“你要做什么?”

唐伶道:“想喝酒。”

莫忧愣了愣,劝道:“你的伤口……

”唐伶道:“酒是个好东西,可以麻醉伤口。”

莫忧不知道她说的伤口是指心里的伤口还是胳膊上的伤口,但是看她的坚决是非喝不可,只得叹道:“你且好生躺着吧,我去问问主人家有没有酒。”

唐伶道:“不必去问,我已经闻到酒味了。”

莫忧奇道:“我怎么没有闻到?酒在哪里?”

唐伶瞟了眼墙角,道:“就在那里,唐家的人,嗅觉都极为灵敏,大概是自小与毒打交道的缘故吧。”

莫忧走过去一看,果然墙角的坛子里装的是酒,刺鼻的酒味冲入鼻孔,莫忧呛得低咳一声,唐伶则远远的吸了吸鼻子,道:“酒不错!”

莫忧提了酒坛到床边,又在屋里寻了两只碗,唐伶看她拿过两只碗,嘴角浮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提坛斟酒两碗满,唐伶端起碗一仰而尽,莫忧又为她斟上,自己却没有喝,唐伶道:“可以喝一些,酒能驱寒。”

莫忧点点头,轻抿一口,唐伶面无神­色­又仰头一碗。

这次莫忧不再给她斟了,这样的喝法怎么经受得起?

唐伶抢过酒坛,一连倒了三碗,都是一口一碗,莫忧看得心惊­肉­跳,五碗过后,唐伶不再倒了,灯光下青白无血­色­的脸开始有了些颜­色­,而被咬破的嘴­唇­在酒的刺激下又开始渗出血来。】

莫忧的心很沉重,唐伶悲哀的目光象是两块沿压在她的心口,她伸出手去拭那嘴角的血迹,唐伶抓住她的手,再次道:“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要把你刻在骨子里。”

莫忧想了想,告诉她“莫忧”,

唐伶呆了呆,喃喃低问:“是你娘取的吗?”

莫忧点点头,唐伶突然笑了:“你娘真疼你。”这是唐伶第一次笑,笑得很好看,虽然面­色­苍白削瘦、虽然眼角布满血丝、虽然嘴角丝丝血痕、虽然汗水淋漓使得发丝紧贴额前,但是真的很好看,大眼睛闪动,仿佛有水雾浮动,樱桃小嘴微微上翘,纯真温柔。

不过这笑容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如秋水的忧伤,纤长的睫毛垂下,眼眸凄楚,唐伶道:“我叫唐伶,一个‘伶’字道出多少怨恨与冷漠……”松开莫忧的手,举碗又是一碗,不料喝得急了,竟呛得眼泪直流。

莫忧抢过她的碗,抚摸她的肩,怜叹道:“何必喝这样急?”

唐伶低埋着头,问:“你爹娘可健在?”

莫忧眼中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忧伤,淡淡道:“都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唐伶轻“哎”一声,抬起头,推了推莫忧面前的酒,沙哑道:“喝酒吧。”莫忧亦被她勾起心中愁绪,把碗还给她,两人相视无言,对饮而尽。

莫忧不善饮酒,一碗入喉,已感头晕,唐伶虽然酒量大,到底空腹连喝六碗,也有些控制不住激动,春夜、郊外、农家、油灯下,忧伤与愤慨在酒中流荡,两个初次相见的少女一碗接一碗,醉眼相对中滋生惺惺相惜的感情,这种感情比英雄好汉之间的仁义更细腻更真挚。

……

不知喝了多少碗的唐伶已两颊飞红,柳眉斜飞,一双眼儿秋水荡漾,掩不住的忧郁如深秋的紫蔓在夕阳下投落的­阴­影,微眯的眼角却饱含悲怆如走过严冬的枯木,然而紧抿而略上翘的嘴­唇­,则带着一分高傲、两分讥诮、三分冷峻和四分仇恨。 气运无敌最新章节

她垂下眼睫,额前的长发搭下来遮住半张脸庞:“这个世界上,我的恩人只有我的母亲,因为她十月怀胎落成我的生命,可是她死了,我的命是天留下的。”

她的声音象是沙漠中的旅人,憔悴而哀伤,莫忧双手抓住碗,静静的看着她。

唐伶顿了顿,喝了口酒,声音转为高亢而悲愤:“十七年了,我过了七年小叫化的生活,吃的是乞讨得来的剩饭,睡的是草窝破庙,风雪雨露,受尽欺侮与折磨,后来,唐家堡找到了我,把我带回去,我以为我终于熬出来了,可是没有想到我又进入另一个地狱,他们把我囚禁起来,天天打我,经常不给我吃,我活得不如一条癞皮狗,受尽非人的虐待。”

有晶莹的水雾在唐伶的眼眶中闪动,慢慢堆积满眶,滑落脸颊,但是脸庞依旧僵硬冷凝,声音却毫无哽咽:“这一囚,就是十年。暗无天日的十年啊,好多次,我实在受不了就想死,却每到死亡的边缘我又不甘心,我唐伶为什么要这样死去,象一条狗一样死在这囚牢里?”

唐伶醉了,可是醉了的唐伶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冷厉和杀气,她甚至象一只刺猬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象一柄柄锋利淬毒的匕首,仇视着这个世界。

“我恨唐家堡!恨唐岐之!恨唐采华!我发誓必要唐家堡翻来覆去!叫所有姓唐的人都知道唐伶是怎么活下来的!都知道这个唐家堡是属于唐伶的!我本不稀罕这些,不过我就是夺得它,这是我十七年来受尽折磨的补偿。”

莫忧一语不发,只是喝酒,眼底的忧痕也越来越深,她喜欢唐伶,喜欢唐伶眼中象狼一样森然冷厉的光,看到这种光,象是看到另一个自己,心里蠢蠢欲动。

可是自己做不了狼,至少做不了一只完整的狼,只有在面对丁谓的时候,自己才会变成狼,她用手压在心口,默念道:“感君之躯,恨君所恨。”

弥漫的酒气醉了两人,亦醉了春夜,春夜仿佛变得伤感,越发黑、越发沉,越发压抑。

莫忧开口了:“你,你娘呢?”说完,莫忧就后悔了,也许,只做为一个听者会更好些,因为唐伶的伤痛已不需要再来提醒。

唐伶则似乎已麻木于疼痛:“她生下我就死了,她原本是个青楼女子,因为生得美貌,被唐岐之纳为小妾,然而没多久就因被正室嫉妒而遭受遗弃,唐岐之竟然不顾夫妻之情将我娘赶出家门再弃于青楼,后又听说我娘身怀有孕即将临产又想把她接回,我娘心灰意冷,宁居青楼坚决不回,唐岐之听信正室唆挑,竟将我娘制于死地。”

唐伶扯开衣裳露出右肩,或深或浅的伤痕布满肩头,最惊人的是肩上竟上刻着一个“唐”字,唐伶指着它说:“瞧瞧,瞧瞧这个唐字,这是七岁那年,唐岐之用刀划上的,他说,我娘是他唐岐之的妾室,就算休了死了也是符合礼教,我流着他唐岐之的血,生是唐家堡的人,死是唐家堡的尸首,永远是他唐岐之的奴隶,永远要以他为尊……”

唐伶哭了,声音中夹带悲愤:“这是我的耻辱,唐伶!唐伶!唐家堡之奴伶!我娘遭他遗弃被他杀死,我却被烙上唐家堡的印!这是什么狗屁礼教!若非我尚未亲手杀了他,报这深仇,当日就放尽这一腔污血。”

天下竟有如此狠毒之人!

莫忧为唐伶倒上酒,也不等她,先咚咚咚一口喝尽,一股灼热之感从嗓口直奔而下,经胃,再经贯于小腹,很快又往上腾升,逼上胸口,再直冲脑门,紧接着,眼前的唐伶模糊了,酒模糊了,屋子模糊了,深灰的迷雾中晃动着丁谓的面孔,还有娘,就象回到了十年前的墓­茓­,娘一身是血、面如金纸,奄奄一息。

莫忧突然笑了:“说得好,什么狗屁礼教,才使得这么多的混账男人寡情薄义,玩弄了女子就丢在一边,等孩儿长大后,还得去孝敬他,以他为尊,这个世界如此可笑,一夜风流非但不需要承担责任,还会多出个后辈子孙用来使唤,这天下有了我莫忧,我便叫天下恶心男人知道什么叫做不负责任的后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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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削­肉­解毒 死里求生

第五十九回

削­肉­解毒,死里求生

两人逃出采华轩,借宿到一户农家,在换上农­妇­的衣裳时,莫忧惊觉遗失一物。】

唐伶问:“很重要?”莫忧低头笑笑,不说话,又端近了油灯,凑到伤口处细看,这一看不打紧,莫忧吓得也是面无神­色­,只见伤口已高高肿起,且乌紫得发亮,翻起的­肉­惨然外露,整条手臂都是鲜血渗透,五指纤纤亦是乌青,一道道血流过,十分可怕。

唐伶冷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我身上的伤口又何止这些,这已算是最轻的了。”莫忧看着她,唐伶的眼中蓄满仇恨,莫忧低叹一声,用剪刀沿着伤口将衣袖剪开,帮她换上衣裳。

唐伶随手将破衣丢在一旁,上前一步,就在莫忧面前跪下,莫忧忙跳到一边去扶:“你这是做什么。”

唐伶一把抓住莫忧的手,将她拉到面前,重重磕了个头,这才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莫忧怔了怔,拍拍她的肩,扶起道:“江湖之人,何必拘于这些小事。”

唐伶冷然道:“仇就是仇,恩就是恩,姑娘对我唐伶有恩,自然要受我这一拜,只要唐伶不死,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也只管吩咐好了,唐伶必不敢拒绝。”

莫忧摇头:“你还是先想办法解毒吧。”唐伶点点头,拿起剪刀凑到油灯前,刀尖放在灯苗上烧烫,看温度差不多,便眯了眯眼,举起剪刀就往伤口上划去。

莫忧看得心惊胆战,阻道:“非得如此么?我去催催,看热水好了没。”正说着,老汉又在门外喊,说热水烧好了,莫忧很是高兴,道了声谢,将一盘热水端进来,盆沿上还搭着一块毛巾。

老汉听莫忧道谢,吓得连连摆手,跋腿就跑,唐伶冷看一眼,一只手浸湿毛巾,莫忧抢过拧到半­干­,紧张的往伤口上盖,唐伶见她面带犹豫,蓦然伸手,压在莫忧的手上,热气腾腾的毛巾猛的就敷在于伤口之上,唐伶的脸明显的扭曲,一双清凌的眼睛越发瞪得可怕。

毛巾下的手臂在轻微的颤抖,热腾腾的蒸气裹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莫忧的手忍不住哆嗦,不过她还是轻轻拿开唐伶冷硬的手,帮她敷盖,唐伶咬紧牙关,冷声道:“你有甚么好怕的,烫的又不是你的­肉­!”

莫忧默不作声,直至毛巾变温,又浸了水拧­干­敷上,如此反复三五次,原本被污血凝固而紫黑的伤口变得粉红,鲜红的血,迅速渗出,并四周流散。

唐伶淡淡的看着又被涌出的鲜血裹住的伤口,道:“你还是先闭上眼睛吧。”

莫忧皱眉问:“不能用药解决吗?”

唐伶­干­脆的回答:“不能。”话刚落声,剪刀已扎入伤口,左臂被这突然的疼痛刺激得猛的一颤,很快又坚定的撑在腿上,五指抠入衣裳。

血如泉涌。

唐伶的目光坚定不移,冷厉、坚决,甚至是残忍,汗珠从额角滚落,滑过苍白如纸的脸庞,滑入颈际,或滴落在地。

莫忧实在看不下去,果真闭上眼睛,她甚至不敢听那轻微的剜­肉­削骨的声音,双手捂住耳朵。

唐伶冷冷的瞟她一眼,专心细致的摆动剪刀,头发、衣裳被汗水尽湿,脸庞因汗水的流淌而湿漉漉一片,在灯光下尤反­射­出冷??的光,她紧咬着嘴­唇­,因为强忍着疼痛而使嘴­唇­咬破,几缕血丝沿着牙缝流到下颌。

原本就伤得极深的伤口经她这么一拨弄,更加血­肉­模糊, 南宋一统燃文很快整条胳膊都如浸在血水中,鲜红的血顺着手指不断流下,滴答滴答的染红了一方地。

亲手挑去毒­肉­的唐伶已是全身颤抖,目光亦有些涣散,不过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哼出过一声,她把剪刀丢在一边,从胸口取出几只颜­色­各异的小瓶。

莫忧被剪刀落地的声音惊战得回头:“怎么样!”却见那条胳膊已是惨不忍睹、触目惊心,几乎又要别过脸去,只见唐伶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强忍着走过去,唐伶没说话,用牙启开一只瓶塞,往伤口撒上一层无­色­无味的液体,鲜血涌出,很快将液体冲走,不过液体渗入伤口,迅速腾起一层白­色­的细沫,密密麻麻的布满伤口,此起彼伏,很快隔断鲜血,将血红的伤口变成白­色­的泡沫阵地。

不多一会,泡沫亦慢慢消失,鲜血又开始往外流,已明显不如先前流得急了,唐伶又咬开另一只小瓶,莫忧接过小瓶:“我来帮你。”

唐伶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她,一语不发,莫忧定了定神,往伤口再撒了一层晶莹如碧的粉末,惊奇的是粉末一触及鲜血立刻就变成湛蓝­色­,莫忧有些犹豫,不敢再撒,抬眼看唐伶。

唐伶粗重的呼吸,低声道:“继续撒,直到变成无­色­。”

莫忧小心的再撒,湛蓝­色­又变成金黄­色­,再撒一层,又变成桔红­色­,慢慢的又变成粉红­色­,莫忧忍不住又看唐伶,唐伶的目光并无指示,只好又撒一层,等了片刻,粉红褪去,越来越淡,最后无­色­,伤口于是越发清晰,鲜红­色­的­肉­,凹进去一大块,几乎可见骨,鲜红的血丝丝往外渗出。

唐伶看了看,似乎比较满意,又咬开一只小瓶,递给莫忧,这次撒上的是金黄­色­的粉末,粉末盖上后,已不见鲜血再往外流,但是唐伶则低低的哼了一声,胳膊亦因剧烈的刺激而晃动起来。

莫忧赶紧停手,唐伶则低喝道:“别停,快撒!”莫忧只要依言再撒,足足将一瓶粉沫撒尽,厚厚的覆了一层,凡乎将凹下去的伤口填平。

接下来,唐伶又按顺序指导莫忧撒上三五种药,有粉末、亦有凝胶,最后才是从腰间摸出一卷纱布,嘱咐莫忧紧紧缠上。

如此清理完毕,莫忧也是满头大汗,非劳累,实在是紧张心惊,唐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凝视着莫忧露出几乎不可见的淡淡笑容,突然双眼一闭,往后仰去。

莫忧低呼一声,忙扑上去抱住,唐伶全身被汗水浸透,在莫忧怀里缓缓睁眼,低声道:“谢谢……”

莫忧怜惜的蹲下,为她拭去汗水,扶她躺到床上,又将污血水端出,清整妥当,突觉头晕,回头看唐伶,只见她正把长剑横在枕下,心中不由一叹,走过去轻轻为她掖好被子,唐伶神­色­带倦,目光虽是清淡,却没有了一向有凌厉与仇恨,轻声问:“请告诉我你的名字,也许有一天,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莫忧莞尔一笑:“我不需要你报答,你若是觉得我算救过你一命,可做一件事。”

唐伶毫不犹豫,问:“说!什么事!”

莫忧道:“人这一生数十载春秋,风风雨雨,已足受轮回之苦,就不必要自己折磨自己了。”

唐伶一怔,继尔冷笑道:“你错了,我唐伶是个极怕死极自私的人,绝不会自己折磨自己。”

莫忧叹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裹在仇恨中,除了仇恨,生活中还可以有别的。”

唐伶断然道:“没有!我的生活中只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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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脱逃 借宿

第五十八回

脱逃,借宿

上回书讲到唐伶挟持皇上,自觉无路可走,意欲与皇上同归于尽,莫忧一箭破空,赶来相劝,唐伶却心意已决,不求生,但求死。】

莫忧一惊,道:“唐姑娘,我若保你平安出去,你又何必非死不可?”

唐伶摇头道:“你救不了我,唐家堡的人早就把门口堵住了,你既然曾经救过我,我也不想让你送死,你自己走吧。”

莫忧突然笑了:“是吗?若是出不去,我又如何进来的?”

叶策目光一紧,唐伶迷茫不语,莫忧看了眼皇上,皇上显然已经开始受不了湿衣的寒冷,身子微微的颤抖,手心紧攒,不过皇帝的尊严与骄傲让他看起来十分平静。

莫忧道:“唐姑娘,听我的,放开皇上,跟我走。”

唐伶仍在犹豫,莫忧沉声道:“你应该明白,就凭刚才一只袖箭,我一样可以杀了你救下皇上,不过我不杀你,我只想救你。”

唐伶顿时笑了,向莫忧点点头,突然撤剑,两人拔身而起,如两个青鸟惊飞,扑向树枝,叶策喝道:“哪里跑!”亦腾身追去。

众官员紧眼瞧着三条青影起起落,渐飞渐远,终于如释重负,齐唰唰跪地,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淡淡的示意平身,缓缓张开手心,掌中赫然一块白玉环坠。

皇帝看了眼远远跪着直哆嗦的两个丫头手里举着衣物,闷声道:“更衣,回宫。”

身后追赶的声音淡去,马蹄声也渐行渐远,两人停下来,相视默默,夜深风重,唐伶冷漠的眸子闪了闪,突然张开胳膊,抱住莫忧,莫忧的身体冷如寒冰。

莫忧却笑笑,轻轻握住她的手臂,生怕触痛伤口,将她推开,唐伶欠疚道:“你全身湿透,要着凉的,不如先换上我的衣裳。”

莫忧摇摇头,道:“你有伤,不要脱!再往前走走,应该可以找到借宿的地方。”唐伶的伤口已是冻成乌青,紫黑的血凝固在衣袖上,露出骇人的­肉­来。

无星无月,树枝在夜风中缓缓摇摆,憧憧暗影呼应着瑟瑟的声响,格外的­阴­森,两个女子相携前行,苍天有眼,果然不出多远就见前见有个农家院落,几间土房,门窗紧闭,只一房窗布内隐隐映出昏暗的光,约是主人家尚未安睡。

两人相视而喜,上前叩门,半晌屋里传来不悦的回声:“是谁啊?这么晚了做什么?”

莫忧道:“冒昧打扰主人家,我们是迷路之人,想借一宿,恳请主人家收留一夜。”

屋里犹豫着不作答复,唐伶扬声道:“若得收留,小女子当奉上金银作答谢。”

听得有金银,屋里立刻传来欣喜的声音:“好,好,稍等,稍等。”

一阵脚步声到门口,门“吱”的一声拉开了一道缝,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将两人上下打量,见是两个小姑娘,正要松口气,却瞥眼瞧见唐伶肩后露出的剑坛,眼中闪过一线慌恐,不过心里念着“金银”,只得慢腾腾的打开门。

两人并肩进屋,亦打量开门之人,普通的农家老汉,五旬左右,又黑又瘦,手里举着黑呼呼的油灯 ­精­灵大召唤师最新章节不安的盯着两人,一眼看见唐伶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更是倒抽一口气,悄悄的后退一步。

唐伶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响当当的放在桌上,冷声问:“借你一屋住一宿,可是够了?”老汉眼中的惊喜显露无遗,他紧张的看着唐伶,确认这银子是给自己的,这才吞了吞口水,慌忙放下油灯,一边口里说着“足够!足够!”一边扑过去,两手捧住银子,左看右看,又放入嘴里咬咬,这才用衣袖揩了揩口水,藏于胸口。

唐伶半眯着眼,沉声道:“别光顾着收银子,你去烧锅热水,再拿两套­干­净衣裳来,快去!”

老汉双手捂住胸口,生怕银子掉出来,连声道:“是,是,是,老汉马上就去。”

唐伶又厉声喝道:“站住!有句话,我要先交待了,我们两住在这里的消息,不许让任何人知道,你要是做得好,我这里还有的是银子,要是敢泄露风声,小心我杀了你!”说着又掏出几锭金灿灿的金锭子在灯前晃了晃。

老汉吓得黑脸变青,慌忙跪倒,磕头道:“老汉不敢,老汉绝对不敢,女大仙饶命,饶命。”眼睛却滴溜溜的盯着唐伶手中的金锭。

唐伶低喝道:“不敢就好,还不快去!”老汉得了命令,慌手慌脚的赶紧去了。

唐伶忙拴好门,又仔细看了看窗,确认遮掩严实,这才坐到床上,道:“快脱了湿衣裳吧,小心着凉。”说着,自己先解了腰带,再小心翼翼的去撕被伤口凝住的衣裳。

莫忧按住她的手:“何必急在一时,等热水来了,我为你先散了这周边的瘀血,那时再褪衣裳就方便了。”

唐伶摇摇头:“你不知道,这伤口有毒,一路来我用内力抑制毒­性­,不使它乱窜,只是我功力有限,若不立刻除毒,这里就是我的坟墓了。”

莫忧脸­色­顿白,惊问:“你是唐家堡的人,你不会解毒吗?”

唐伶冷声道:“不是每一种毒都有解药可立解的。”

莫忧问:“这如何是好?”唐伶道:“无妨,毒入­肉­,切­肉­即可,毒入骨,削骨即可。”

唐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冷漠得象一座冰山,切­肉­!削骨!这样令人惊悚的事在她眼中,似乎与吃饭睡觉一般平淡,这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为何如此的坚硬、冷厉?

老汉在门外道:“女大仙,老汉给您们送衣裳来了,是俺婆娘新缝制的,就穿过一次,就一次,女大仙莫嫌脏,莫嫌脏。”

唐伶冷冷的答道:“放门口就是了,快去烧水。”老汉连声应着退去。

莫忧低叹一声,开门去看,果然门口地上放着一摞衣裳,衣裳上还压着一把剪刀,莫忧一怔即而开怀,取回展开衣裳,十分难看,可是两人的衣裳又湿又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倒是唐伶看了眼剪刀,眼中闪过一线杀气。

莫忧先换了衣裳,除去湿衣,­干­衣暖身,顿觉胸口暖和,将手一摸腰下,面容顿时僵住,手亦抚在腰间不动,突然她又抖开换下的湿衣,手忙脚乱的翻找什么,唐伶冷眼看着,问:“丢了宝贝?”

莫忧翻了又翻,一无所获,呆呆的伫立片刻,黯然道:“一件小挂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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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红楼旧情仍缠绵 幽门故人……

第七十回

红楼旧情仍缠绵,幽门故人成诱饵

采华轩半场宴席,惊动的不止是圣驾落水莲衣湖,不止是唐伶持挟万金之躯,还有春薇的一颗芳心。[]

聚花楼里来了个陌生的客人,指名道姓要见春薇,却让春薇边哭边回,夏妈妈微微一叹,埋怨自己失虑,不该为了一个场面应允唐采华之邀,疑惑那来访之人究竟与采华轩是什么关系。

莫忧不便明言,以目示意,夏妈妈恍然:“他就是红楼里的戏子。”

莫忧点点头,夏妈妈道:“看来你是个知情人,妹妹何不直接说出来,让我好一顿猜。”

莫忧遂将春薇与钟泽在红楼相遇的情景叙述一遍,夏妈妈听完柳眉蹙紧,道:“我春薇。”

莫忧问:“姐姐是否会促成这桩姻缘?”

夏妈妈起身,慈爱的看着莫忧,问:“你说,象春薇这样的女子,需要一个怎样的夫君?”

莫忧有些呐呐,想起春薇与钟泽的对话,道:“应该是知心之人吧。”

夏妈妈笑道:“知心之人,嗯,若是春薇认定他是知心之人,我唯有促成。”

莫忧恍然,心里隐隐不快,这钟泽并非是托付终身的人,道:“姐姐不如等人打听回来,详细问问。”

夏妈妈说:“我已经听你说了,也不必再等人打听,瞧着吧,还有人来哩。”说着,也拈起一片云片糕放入嘴中。

果然,云片糕尚未下咽,又有小丫头在门外道:“妈妈,有个女子,来找您。”

夏妈妈用手绢拭了拭嘴角,向丫头道:“去将她领到云厅。[]”丫头乖巧的应个声,蹬蹬的跑远了。

莫忧拉住夏妈妈,问道:“看来姐姐已经知道是谁了。”

夏妈妈笑道:“妹妹不也知道了吗?”莫忧点头道:“那姐姐也猜出来意了?”

夏妈妈斜眼道:“妹妹心里不也有数了吗?是不是想问我如何应答?”

莫忧笑道:“姐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夏妈妈收了笑容,正­色­道:“我做不了决定,只有春薇自己可以安排她的将来。”说着,飘然出门。

约摸一柱香工夫,夏妈妈又回来了,面­色­如常,莫忧迎上去问:“如何?”

夏妈妈眉眼之中隐现黯淡,道:“春薇该收心了。”

莫忧虽不知详情,隐约可猜出几分,默默不语,夏妈妈倒是褪去憾­色­,拉过唐伶坐在对面,把手轻放在她左臂伤口上,片刻拿开,笑道:“无妨,再过几天,新­肉­就长上来了。”

唐伶没有说话,垂下的眼帘悄悄表明了谢意。

三人闲聊了几句,又有丫环来请示,夏妈妈笑叹道:“瞧瞧,我是一刻也走不开。”站起身来,莫忧道:“姐姐只管忙去,一会我也去找杜姐姐去。”

夏妈妈挑着眼瞧着她笑,也不说话,咯咯的笑着远去。

莫忧粉脸通红,转身见唐伶漫不经心的吃着点心,想了想,道:“唐伶,可愿出去走走?”

唐伶轻抿了口茶,不动声­色­的看着莫忧的脸,道:“不去。”

莫忧微微一笑,正要叮嘱,唐伶道:“去吧,不必叮嘱什么,我就在这里等你。”莫 传奇之孤心传小说5200忧郑重的看看她,扭头往外看,目光已越过层层屋檐,飞到那羞腩的少年身边。

莫忧并没有直接去揽月居,而是翻墙进了“晨暮忆人”,园中景物无改,春花碧柳,莫忧直奔罗衣的卧房,却陡然停在门前的台阶上,侧耳静听,园子很安静,巷子里喧闹的叫卖声被隔在墙外,恍若两个世界。

莫忧扬声喊:“忆人姑娘!”无人应答,亦无回声。

莫忧的心微微下沉,再喊:“忆人姑娘!”仍旧空寂无音,唯有花草自妖娆。

莫忧再也忍不住,一步冲上去,提脚而起,门应声洞开,一道白光从门内霍然闪出,直扑莫忧。莫忧早有防备,将身一侧,白光从胸前刺过,紧接着两条人影从两侧门后同时跳出,一左一右攻向莫忧,莫忧没有兵器,不敢与他们硬拼,顺手投出两枚袖箭,心中叹想,若得“亲血”,才能知晓兵器的厉害。

屋内走出一人,抱着宽刀挺立在门口,严峻的看着莫忧被两人围攻,只守不攻,微笑道:“莫姑娘,你真是胆子太大了,才不过几天,又来了。”

莫忧腾身跳在几丈外,见是吕扬,冷笑道:“怎么着,吕侍卫,奉你家主人之命在这看门?”这话说得委婉,却分明骂他是丁谓的看门狗。

吕扬听出话中之意,脸微微一红,哼道:“奉丁相之命,在此恭候莫姑娘大驾。”

莫忧嘻笑道:“吕侍卫好象一共抓了我两次,都没有成功,怎么,这次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被你所擒?是突然得了什么神功,还是又谋得异人相助?”

吕扬被她言话奚落,略显尴尬,稍平心气,淡然道:“上次若非少爷,你岂能得逃?”

莫忧扬眉道:“看来吕侍卫很有把握,青月今天不会过来了?”

吕扬点点头,笑道:“吕某不妨直言,断了莫姑娘的念想,少爷一早入宫了,这会子是无论如何也回不来的。”

莫忧一边猜测着丁青月入宫何事,一边啧啧道:“看来丁谓是个算命高手,算准了这么个好时辰,青月救不了我。可是,丁谓似乎太自大了,就算没有青月,他以为凭区区一个吕扬,我会放在眼里?还是吕侍卫怕主人责骂,压根没有将第一次围城追捕之趣事如实禀报主人?”

吕扬被她连连讥讽,脸皮也厚了,冷笑道:“若凭轻功,吕扬自然不及姑娘万分之一,姑娘若是要走,吕扬当然也追不上,不过,姑娘这么聪明,应该明白丁相的安排。”说着,眼光慢慢的扫过屋内。

莫忧细一思索,问:“忆人姑娘在屋里么?我要与她说句话。”

吕扬笑道:“姑娘也太小看丁相了,忆人姑娘花容月貌,初到京城就引得轩然大波,丁相为忆人姑娘安全着想,自然是接她过府了,怎么能放心留在市井,只派吕某一人保护。”

莫忧静面沉思,一语不发,片刻,突然咯咯笑道:“看来丁谓真是大善之人,既然如此,忆人姑娘住在丁府,我也放心了,请吕侍卫转告丁谓,青月是个念旧的人,大婚之前若是旧友受了委屈,只怕婚礼也不热闹了,丁谓是个­精­明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柔弱女子,误了丁林盟结大事?”说完,竟大笑着扬长而去。

吕扬目瞪口呆,两个士兵起身欲追,吕扬厉声喝止,目光­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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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唐伶初憧自由身 春薇情伤……

第六十九回

唐伶初憧自由身,春薇情伤红楼人

次日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身旁的唐伶半眯着眼仰面看着床顶出神,莫忧好奇的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纱帐顶上绣着朵朵芙蓉,淡黄的底­色­上绽放粉红的、粉紫的芙蓉,温馨而妩媚,将一屋春意拢到极点。】

唐伶道:“莫忧,等我报了仇,我也把我的房间布置成这样。”声音仿佛有些柔软。

莫忧心中一颤,揽过她的肩,道:“现在就可以,为何要等报完仇?”

唐伶道:“不,这样的­色­彩,会软化我的骨头,会淡化我的鲜血。”语气很坚定,甚至咬牙切齿。

莫忧心中一震,什么会软化我的骨头,淡化我的鲜血?青月,是你,我不想与你刀剑交锋。

夏妈妈在门外笑道:“可是醒了?”

两人连忙坐起,披衣下床,莫忧开门,见夏妈妈端着两只盖着盖儿的碗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很是歉疚,忙拉进屋里,道:“姐姐起得早。”

夏妈妈将碗放在桌上,笑看着正站在床前紧衣扎带的唐伶,问道:“唐姑娘,睡得可好?”

唐伶淡淡的应了个“嗯”,抬头见莫忧也笑看着自己,又接着说,“谢……姐姐,睡得很好。”语气虽仍有冷硬,眉宇之间已显柔­色­,声音也有些结巴。

夏妈妈笑得很灿烂,起身到门口招个手,不多会,进来几个小丫头,端着洗漱之用具,唐伶很是吃惊,退到床沿,虽在鲁国公府上,王德用的丫环也是早晚侍候,但她心里知道,那不过是皇上的意思,自己也是沾了莫忧的光,这,这烟花之地,也这么讲究,唐伶顿觉手足无措。

莫忧拉过她手,温暖由掌心传入,抵达四肢百骸,夏妈妈看在眼里,挥手示意丫头们放下用具离去,笑道:“你们先洗洗脸,然后把药喝了,一会我送来早点。”说着也掩门而去。

莫忧拧了毛巾递过去,双目炯炯的正视她,道:“唐伶,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报了仇,然后,你想做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唐伶面­色­一僵,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心里只想着杀尽唐家堡,其余的,没想过。”

莫忧道:“那你现在想想,杀完以后,你想住什么样的房子,想穿什么样的衣服,想喝什么样的酒,想去哪里玩,想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想生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你说什么?”唐伶惊慌的看着她,慌乱的摇头,眼神忽而悲哀,忽而愤怒,忽而怜悯,忽而狂放……

莫忧拍着她的肩,道:“不用紧张,你可以慢慢想,有那么一天,仇没有了,恨也没有了……”

唐伶将毛巾扑在脸上,盖住整个脸,道:“我想骑着马,从大理到天山,从西疆到蓬莱,想喝酒就喝酒,想唱歌就唱歌,那样才叫快活……”唐伶说得似乎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颤抖,不过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莫忧深深的注视着她,嘴角慢慢浮上笑容,最后绚丽的绽放整个面容,她坚定的道:“好,那时候,我们一起,走四方。”

唐伶拿开毛巾看着莫忧,被热毛巾蒸后的脸庞如三月的桃花粉­嫩­娇艳,泛着盈白的光泽,龙其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在挂着水雾的睫毛下,微隔着水雾,却格外的清亮有神。

唐伶笑了。很青春很有朝气的笑了。

两人刚喝完药,就有丫头送来点心,莫忧问丫头:“夏妈妈可是忙着,怎么不过来 暴力美学缔造者全文阅读?”丫头回道:“前头来了客人,妈妈让奴婢转告两位,妈妈忙完后即刻过来,请两位姑娘先用点心。”

莫忧道过谢,送丫头出去,刚要掩门,却见一位粉衣女子掩面走来,低低的抽泣,从莫忧面前经过时,莫忧细细一看,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春薇,忍不住喊道:“春薇姑娘。”

春薇正掩袖饮泣,疾步而行,陡闻有人叫她,慌忙顿住,也不敢回头,悄悄的拭去眼泪,这才回身见一个陌生女子倚门探问,低声问:“姑娘是……”话刚落音,又惊呼道,“哎呀,你是……”

莫忧微笑着点点头,把春薇拉进屋子,反身关上门,见春薇泪痕尤在,眼角泛红,一股不胜楚楚的模样,问:“春薇姐姐可是受了委屈?”

唐伶学着夏妈妈的样子,将点心往春薇面前推了推,春薇以眼神婉转,示了个谢意,垂首不语,莫忧也不便再问,倒是春薇开口问:“姑娘为救皇上,一身湿透,可有受凉?”

莫忧笑笑,还未答话,门外传来风一样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夏妈妈的声音:“妹妹,……”

莫忧道:“姐姐进来吧。”

夏妈妈推进门,一眼看见春薇坐着,略吃一惊,尚未说话,春薇起身,福了福,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莫忧问:“姐姐,春薇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受了欺侮?”她原本是想说“是不是受了客人的欺侮”,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夏妈妈摇摇头,轻蹙眉头,道:“这妮子,有了心事。”低叹道,“想来还是我错了,不该让她去采华轩赴宴。”

莫忧隐隐猜出一二,静听夏妈妈道:“自从打采华轩接回以后,这几天她总是闷闷不乐,当时她去采华轩,我也派了人暗中保护她,我打听到,唐采华当时也并没有什么非礼行为,甚至当众宠溺她。”

莫忧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笑道:“姐姐派去的人,没有说,春薇出去小解,回来时眼眶红红的吗?”

夏妈妈道:“自然说了,唐采华为此还大做文章,我打听了,那红楼不过是几个戏子换装修妆之处,我也问过春薇,春薇说不过是不小心迷了眼,并无他事,我虽然也不相信什么迷了眼的话,但是也猜不出别的理由来。”

莫忧沉思着要不要说什么,春薇骗所有人说是“迷了眼”,看来是不想再提及当时之事,捌开了笑笑,问:“姐姐,今儿怎么一早就来了客人?这之地,不是一向晚迎早送的吗?”

夏妈妈看她一眼,道:“唉,一个男子,来找春薇,春薇一见着他,就哭着走了。”

莫忧道:“这就是春薇的症结了,姐姐问问那男子不就是了。”

夏妈妈道:“我何曾不这样想,那男子偏是一个字也不说,见春薇不理他,追了几步没追上,也扭身走了。”

莫忧犹豫着问:“姐姐,若是春薇想嫁人,你会……”

夏妈妈笑道:“妹妹以为我会强留春薇,误她终身之托?”

莫忧笑道:“怎敢这样看待姐姐,姐姐不好奇这男子的来历?不好奇春薇与他有何瓜葛?”

夏妈妈道:“无须好奇,春薇肯定为他动了心,我已安排人跟了去,看这男子是何来历,春薇­性­情外柔内刚,平时接客也不多,这男人眼生得很,且神­色­扭捏,不象常客。”

莫忧眨着眼,歪头看夏妈妈笑,夏妈妈顿时了然道:“他就是红楼里的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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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重回聚花 灯下叙旧

第六十八回

重回聚花,灯下叙旧

当唐伶看着桌上的饭菜,一字一顿的道:“这是我唐伶今生吃的第一顿饱饭,真好吃。[]”莫忧走过去拥住她,涌在心口的,应当除了生死不离的友谊,还有怜惜与心疼。

当偷偷去采华轩寻找失物又悄悄折回,她说:“唐伶,我不想拿你冒险,我要你好好活着!”唐伶惊觉自己封冻了十七年的心因为认识莫忧而悸颤。

当王德用说,明天退朝后,皇上将出宫来此看二人,莫、唐心有灵犀,三更时分,留字离去,来到聚花楼,后园淡去喧哗,清幽静寂,却从天而降一句:“你们来了。”

两人惊而上仰,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美人依栏而坐,拈着绢帕淡雅而笑,轻轻的向两人招手,莫忧心中欢喜,向唐伶道:“这是夏姐姐。”牵着她飞也似的上了楼来到夏妈妈面前。

夏妈妈已站起身来,笑语盈盈的招招手,领着两人进屋,拴好门,点上灯,这才似嗔似责的道:“妹妹,你可尽做些吓唬姐姐的事。”

屋里飘浮着似有似无的香气。

莫忧嘻嘻而笑,拉着唐伶来介绍,夏妈妈温柔笑道:“不必你介绍,我早已知道,这就是让唐采华闻名丧胆的唐伶唐姑娘。”

唐伶淡淡的点个头:“是我。”

夏妈妈看着两个并肩而立,叹道:“没想到,你们俩这样完全迥异的­性­格,竟然一见如故,亲如姐妹,倒叫我嫉妒起来。”

莫忧笑嗔道:“姐姐莫不是嫌妹妹不好?”

夏妈妈道:“你这妮子,我哪里是嫌你不好,分明是羡慕你们年轻。”说着,又打量了唐伶,道,“你的毒还未解,伤口也未痊愈,怎么不在王德用府上多住几天?”

莫忧道:“明天皇上要过去,我们是野惯了,见不得宫廷之人,还是避开吧。”

夏妈妈知道她这话是为唐伶说的,也只是笑笑,道:“所以就避到我这里来了?”

莫忧嘻笑道:“因为知道姐姐最是疼我。】”

夏妈妈纵容的笑笑,为她们倒了茶,莫忧又问:“不知春薇如何?那晚我只目送她出了园子,后面就不知道了。”

夏妈妈道:“放心,我既然让她去,自然就保她平安回来。”又责道,“你也太胆大了,倒底去看那热闹,可知差点没了命。”

莫忧先是娇柔的笑,转又听出话中有话,怔问:“姐姐都知道什么?”

夏妈妈道:“我虽没去,可发生的事情都知道,当时若非皇上护着你,焉有你小命?”

莫忧奇道:“他护着我?明明是我救的他命,怎么反而成了他护着我了?”

夏妈妈道:“其实当时大家都已认出你就是杀陈彭年的人,只因皇上护你,才饶你平安。”

莫忧哼道:“我好歹也救他一命,纵然知道我是杀陈彭年的人,那又如何?皇上又怎么可能当即把自己的救命恩人交出杀头。”

夏妈妈摇摇头,宠溺道:“唉,你倒底年轻,皇上虽是一国之君,但是新登基不久,大小事务都出太后之手,在众臣眼中,他不过是徒坐皇位而已,陈彭年是太后重臣,权居要位,处死谋杀重臣的刺客远比厚待幼帝的救命恩人重要。”

莫忧呆了呆,是的,这个皇帝还是个孩子,莫说君国大事做不得主,就是在群臣眼中的尊严也不过如此,难怪落水竟无人相救。

夏妈妈又笑道:“好在皇上当时表现的气魄,颇显威仪,虽年幼亦不敢令人轻视,当场竟无人敢说你半个字。”

莫忧深思喟叹道:“这个皇帝可不是徒坐皇位,四十年仁政,安邦定国、威震四夷。”

夏妈妈吃惊的看着她,道:“妹妹,你都说的什么?”唐伶则是嘴角捌出一个淡若似无的笑容,这三天的相处,她已经从莫忧那里听了不少关于这种对后事的预测。

莫忧吐吐舌头,笑道:“说着玩的。”

夏妈妈拉过她,正­色­道:“安邦定国、威震四夷,这是夸皇上的话,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这四十年当政,可万万说不得,古来天子求长寿,天下百姓呼万岁, 坟契全文阅读岂是四十年可比?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莫忧温顺的点点头,笑道:“姐姐教训得是。”

唐伶冷笑道:“古往今来,能做四十年的皇帝,有几个,我看莫忧这话,是句十足的好话。”

夏妈妈莞尔一笑,看来这个冷如寒冰的女子十分维护莫忧,道:“不错,话虽如此,又有几个皇帝能看得透彻,莫说皇帝了,就是寻常百姓,谁不希望长生不老,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反正生老病死自有天定,臣子百姓又何必非得说那触那龙颜的话?”

唐伶漠然不答,莫忧自然也知道唐伶对自己好,笑着拉她坐下,递过一杯茶,唐伶默默的接过,轻抿一口捧在手心,莫忧道:“姐姐这话,让我想起一个笑话,一户人家添丁喜宴,众宾客纷纷上前致贺,也有说此子将来长康健无病忧,也有说此子将来中状元封高官,听得主人很是欢喜,忽有一人上前道,此子将来是要死的,主人听罢勃然大怒,当即将这人逐出宴席。”

夏妈妈将点心推到唐伶面前,唐伶眨了眨睫毛,既不说话也不吃,夏妈妈笑道:“正是这话,其实这人说的是实话,什么长康健无病忧、什么中状元封高官,都是飘不依据的奉承之言,唯有这句‘将来会死’才是实在,偏偏世人欢喜受那好听的奉承话,不愿意听难听的实话,反正实话不说,也是实话,假话说出来,也未必成真,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说出主人不爱听的话,不去说那好听的话呢。”

夏妈妈经营聚花楼,每日惯会四方宾客,上至皇亲贵族,下至乞丐无赖,文人世士、绿林英雄,这三教九流的人物,夏妈妈都能打点周到,可见其­性­情圆滑、手段伶俐。

莫忧听得心服口服,连连啧赞,唐伶始终神­色­冷淡。

夏妈妈很是会看脸­色­,见唐伶冷如坚冰,笑道:“夜已深,不如早些睡。”

莫忧心想唐伶象只刺猬,对任何人都是冰冷坚硬,她与夏姐姐不熟,这样­性­情,恐是尴尬,当下也点头同意,夏妈妈即领她们到隔壁房间,也是装得清丽温暖,淡蓝的曲屏配上粉黄的纱帐,几支各异的花儿缀在墙角桌旁,很是雅致温柔,唐伶见了也眼前一亮,顿觉心中舒畅柔软。

夏妈妈临去之时,问莫忧可有药方,好准备明日的汤药,莫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笑道:“陈太医写的草字,我也瞧不清楚,只好临摹,姐姐可认得?”

夏妈妈接过一看,顿时低笑道:“真有你的,幸亏我识得,不然可不敢乱抓药。”

莫忧又问:“姐姐怎么知道我们睡一张床?”

夏妈妈笑道:“鲁国公府也不是什么皇城禁地,我去不得吗?”

莫忧惊道:“姐姐去过鲁国公府看我们,那为何不现身让我知道?”

夏妈妈道:“王德用待你甚好,我何必乱你心神。”

莫忧道:“如此说,姐姐也是早就知道我们今晚会来,故意候在这里了?”

夏妈妈摇头道:“这倒不知道,我以为你们会在鲁国公府上多住些日子的,说我在这候你们,不过是凑巧而起。”

夏妈妈的话让人深信,不为别的,只为她的语气,虽然面对莫忧,她是这么的温柔,但是语气中深隐着淡淡的忧伤,**无眠么?

莫忧突然想起刚进屋时,闻到的极淡的香味,那是酒香,一个女人,三十左右的极致的女子,长夜孤苦,独饮买醉,是一种骨子里的寂寞。

莫忧看着她,低喃道:“姐姐……”

夏妈妈妩媚而笑,这个妹妹太聪明,她想必已看出自己的伤怀难眠,道:“快去睡吧,保证明天你醒来时,药已煎好,唔,把音音也叫来,这几日,她也一直挂念你。”

莫忧又是一阵内疚,道:“明日我去揽月居,给杜姐姐一个惊喜吧。”

夏妈妈笑道:“甚好,你是该去,后天就是大考之日了,你也颜公子。”

莫忧一怔,是啊,几乎把他忘了,不知他这几天可好,吃得好,睡得香,可有想念我?

莫忧的心柔柔的,一阵儿酸,一阵儿甜,如小鹿儿蹿来蹿去,惹得心肝儿直跳,眼迷脸红。

——

第六十七回 一顿饱饭 不辞而别

第六十七回

一顿饱饭,不辞而别

话说上一回,两人住进鲁国公府,因一宿醉酒与半日打斗,莫忧又是疲惫又是发烧,沉沉睡到夕时,唐伶却如一只刺猬,坚守不眠,直到王德用从宫中回来,送来汤药。

莫忧从王德用的嘴里得知是一个神秘人送信于鲁国公府,通知王德用急去农家小院相救两人,信笺字迹陌生,莫忧好不惊疑。

王德用道:“未见其人,只是门卫送了封信来,下官追出去看,并不见人,问门卫,也说不清楚,不过见信中字形优美、飘逸洒脱,想必非寻常俗子。”

莫忧猛然想起自己当初随青月去丁府,不过几个时辰,就被人跟踪,并投信告知杜音音,莫非是同一人?当下道:“小女子可否看一下那封信?”

王德用当即从怀中掏出一线信笺,莫忧仔细看了看,又失望起来,这封信的字体与当时在杜音音处看到的明显不同,看来另有他人,默默然将信归还王德用,锁眉不语,王德用道:“皇上甚是挂怀两位,嘱咐两位安心养病。”

莫忧心里猜想着究竟是何人投的书信,王德用说话也未听真实,支吾着应了句,就敛眉沉思,王德用转身要走,唐伶突然开口:“王大人,皇上没说怎么治我的罪吗?”

王德用笑道:“皇上未曾提及。”

唐伶漠然道:“那就请王大人下次见到皇上时,问问皇上,想让我怎么个死法。”

莫忧听出唐伶话中的寒意,回过神来,一声喝止,向王德用道:“还请王大人在皇上面上为妹妹求个情,妹妹年轻,虽行事莽撞,然心地善良,罪不至死,请皇上饶恕。”

王德用笑道:“皇上已猜出莫姑娘这番话了,皇上说,姑娘放心便是。】”

莫忧闻言大喜,待要道谢,王德用又道:“两位姑娘只管安心,皇上还说,过几日得了闲,就出宫来见两位。”莫忧怔了怔,王德用已大步出门。

不多会,又有丫环送来饭菜点心,样样­精­致美味,莫忧在揽月居、聚花楼与凌府都见识过极品美味,倒也不足为奇,唐伶却是自小受尽苦楚,不论是乞讨还是受囚,能吃顿饱饭已是不易,哪里见过这么些好吃的,尚未入口,只瞧那颜­色­与香味就怔住了。

莫忧见她吃惊的神­色­,心中已是酸楚,握着她细细的胳膊,心叹这么个女子活得多么艰辛,与她相比,自己有田婆婆悉心照料,是何等幸福,忍了泪,扶她到桌旁,默默的为她夹菜,唐伶也不说话,慢慢的咀嚼品味,虽然目光依旧清冷、脸­色­依旧硬板,悲伤与苦楚已散发出来。

烛光下的唐伶削瘦苍白,惹人怜惜,神­色­却冷漠得令人颤抖,对面的莫忧看得仔细,那冰冷的眼眶中浮动着晶莹的光泽,在眶中转动,久久不落。

唐伶停下筷子,看着面前的珍馐,一声一顿的道:“这是我唐伶今生吃的第一顿饱饭,真好吃。”那泪儿还在眼中,迟迟的滚动。

莫忧听得心中大恸,走过去抱住她,唐伶将头埋在莫忧的胸前,泪水涌出,浸入莫忧的衣裳,唐伶低低的说:“莫忧,唐伶愿以死报你。”低低的,低得莫忧没有听见。

夜过近半,鲁国公府静寂无声,唯有廊下的灯笼照出淡淡的花影。

莫忧支起身看唐伶睡得真沉,满意的露出笑容,悄悄下床,穿戴停当,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如蜻蜓点水,穿过廊院,翻出围墙,见街头无人,直奔采华轩而去。

来到采华轩门口,莫忧刚要提 天生不凡全文阅读气跃入,忽又停下,低叹一声,转身又回鲁国公府,再回房看,唐伶仍旧闭目沉睡,莫忧摇摇头,宽衣躺下。

唐伶睁眼侧身问:“莫忧,为什么一个人去采华轩?”

莫忧道:“你受伤了。”

唐伶问:“也怕我被唐家堡杀死?”

莫忧叹道:“是的,唐伶,你也知道,唐家堡的人因你在鲁国公府住着,纵然恨得牙痒痒也无可奈何,但是你要是主动送出去,可就不妙了。”

唐伶问:“你是因为发现我跟在后面,才折回来?”

莫忧点头:“唐伶,我不想拿你冒险,我要你好好活着!”

唐伶睁着大眼看她,抿嘴,问:“你丢的那东西,对你很重要?”

莫忧想了想,道:“不,只是觉得如果丢遗在采华轩那种地方,可惜了。”

唐伶琢磨着这话的真假,莫忧则昏然睡去,唐伶犹豫片刻,放下心来。

一晃两人在鲁国公府上住了三日,这三日,两人享尽人间极致待遇,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一凡用品都是最好的,陈太医虽没有天天过来,但是药还是准时熬了过来,另又做的各式各样的羹、汤,都是些大滋大补的营养品。

皇上虽没露面,但是每天王德用去宫里回来,都会带回一些东西,如宫廷御食、胭脂水粉之类,都是皇上赐的,唐伶仍是冷冷的,莫忧少不得一一道谢,闲来时就打扮唐伶,唐伶苦得惯了,有件衣裳穿就不错了,从来不敢想妆扮,故莫忧非要拉着她着纱衣、描娥眉时,小脸顿时由苍白变得通红。

陈太医果然医术高明,只这三日的工夫,莫忧烧已退尽,神采复又奕奕,唐伶的左臂,伤口处开始腐骨生肌,陈太医又送来外敷药,莫忧怕唐伶不要,抢先接了,亲自为她敷上,唐伶只得认可。

这到了第三天傍晚,王德用从宫里回来,除了又拎了一堆御赐的美食,还带回一个消息,明天退朝后,皇上将出宫来鲁国公府看莫、唐二人。

得到这个消息,两人都沉默了,唐伶看着莫忧,没有说话,莫忧已明白她的心思,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放心便是,照常吃饭服药,早早的上床睡觉,到夜深人静之时,两人同时睁眼,相视一笑,莫忧起身到案前,磨墨取笺,写下几个字,平整的放在桌上。

启门。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飘然出屋,穿花引蝶般在庭院中点点起落,出了鲁国公府。

唐伶问:“你可有地去?”

莫忧道:“有个好地方。”竟引她来到一处高楼前。

“聚花楼?”唐伶问,“这是什么地方?”

莫忧道:“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唐伶突然笑起来:“好地方!好地方!莫忧,你是准备住到哪个姑娘的房中吗?”

莫忧突然想起,唐伶的母亲也是个青楼女子,正是因为出身缘故,其父唐岐之又弃之如破履,最后致之于死地,才致使唐伶的悲惨日月与满腔仇恨,当下又后悔不该带她来这里,犹豫着换个地方,唐伶却冷道:“好得很,我就喜欢这之地。”眼中尽是炽热的光芒。

唐伶抓住莫忧,两人纵身跃入墙内,每隔几步的纱灯摇曳,映得满园的繁花似锦,浓香扑鼻,姑娘们大多已安歇,只有几间房中仍是烛花如迷雾,隐约露春光。

莫忧带着唐伶穿着花园,绕过花径,来到一幢楼前,刚要举步,就听得一个声音从空而降,温柔醉人:“你们来了。”

——

第六十六回 红颜亦有生死契 谁人送信……

第六十六回

红颜亦有生死契,谁人送信到府前

莫忧不曾为给予自己生命的丁谓感动,反而恨他入骨,却为唐伶把唯一的解药给了自己而心潮澎湃。

唐伶把唯一的解药给了自己,也就是说把唯一的生机留给了自己,若非王德用及时赶到,唐伶肯定要坚持不住被叶策之毒害死,思虑之此,莫忧的心倏的疼痛起来,眼中含泪,泫然欲泣,涩声道:“你必须把毒解了,这毒,会害死你的。”说到这里,语音已哽咽。

唐伶看着她,心颤了颤,僵硬的脸孔一丝丝软下来,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肩,低声道:“你是第一个在乎我的人。”

莫忧为她理了理耳边的乱发,抿嘴忍住眼眶内的泪水,心想,你肯为我而放弃生路,我又怎么会不在乎你,这样生死相契的朋友,目光闪动着诚挚和坚定,道:“听我的,一切只为好好活着。”

唐伶闭上眼,尖尖的下巴倔强的翘起,薄薄的嘴­唇­紧咬,眉峰斜立,半晌,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字“好”,苦涩而凄凉。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并肩而卧,十指相握昏沉沉的睡去。

两个丫环也曾悄悄的来看过,想问两人是否要吃些什么食物,但见睡意深沉,不敢打扰,又掩门离去。

日沉西山之时,王德用回府,径直找到福叔,询问两人情况,福叔如实相告,当时陈太医在屋里诊断之时,他就在门口,故而三人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王德用听说唐伶拒绝陈太医的诊治,很是紧锁了眉头,当听到莫忧让陈太医留下药方时,浓眉松展,伸手唤来个丫环,让她轻轻的去看两人是否起身,如果醒来,就立来通告,如果仍睡,则取来药方即是。

丫环得令去看,两人果然未醒,也未解衣,也未脱鞋,手拉手睡得正香,丫环也不打扰,见药方就放在桌上,拿了就去见王德用。

王德用仔细看了看药方,也吃了一惊,王德用自幼随父亲王超征战沙场,与辽、西夏交锋多次,荒蛮之人也善使毒,他们常将剧毒淬于箭尖,用于攻击,故而王德用也识得一些,他一见这药方,也大约知道唐伶身中剧毒,需长期调理,忙唤下人依方抓药,不可延迟。

王德用又问莫忧如何没有方子,福叔道,陈太医说,莫姑娘不过是受袭寒气,稍做调理即可退烧。

王德用待要发话,福叔说,陈太医临走之时,老奴亦要他留了方子,不过是祛寒退热的寻常方子,老奴已自作主张命人去药房抓药煎上了,只是唐姑娘的方子,因奴才在门口听得玄乎,不敢轻率,才等老爷回来做主。

王德用很高兴,谢过福叔。

福叔是个老管家,当年父亲鲁国公王超在世之时,福叔一直追随在侧,王超死后,福叔又成了其子王德用的管家,虽名为管家,王德用可从未将他做下人使唤,一直敬他忠于其父,唤他“福叔”,寻常小事也不唤他,由他在府中悠闲养老,只有贴心之事方与他商议。

皇帝口谕王德用救回莫忧、唐伶之事,福叔并不多知,只听王德用离家去找两人之时吩咐他先将陈太医请来府中,其余莫多说话,福叔是个聪明老者,又跟随王家父子两代武将,亦颇有武者之风,行事谨慎严密,王德用虽未多说,他也心中有数,一早就请陈太医来,要不怎能两人一到,陈太医就来得这样快。

王德用安排丫头去抓药煎药,自己 我是小怪最新章节亦看了阵书,觉着时辰差不多,就招个人去看药煎好了没,果然下人回话,煎至八分了,王德用点点头,吩咐下人去小心看着,煎好了就径自送去两位姑娘房中,自己也放下书,负手阔步前往。

王德用来到门前,见门页闭合,屋内静声无言,就让旁边的丫头进去,轻声唤两人醒来,丫头刚要推门,就听到唐伶冷硬的声音传出:“王大人驾到了么?”

王德用在屋外听到声音,放下心来,原来他是担心两人沉睡不醒,道:“正是下官,听下人说,两位沉睡,如今天­色­不早,药已煎好,还是起身服药罢。”

唐伶轻声冷哼,她自小做乞丐,受尽欺凌,后又被唐家堡锁入暗室,吃尽苦头,过的是地狱般的日子,天天提心吊胆,养成了极为谨慎的­性­子,这王德用也不知是什么人,虽莫忧劝她宽怀,却仍是放心不下,生怕出了意外,因此莫忧高烧昏睡,她却未睡,不过是要安莫忧的心,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暗暗通过掌心为莫忧传送真气,助她退烧,丫头们时时进出试探,令她好不烦恼,只是怕吵醒莫忧,才装作熟睡,因此王德用远远走来时,她就听了出来,也知天­色­不早,不愿莫忧长睡,这才说话。

唐伶扭头看莫忧,莫忧正从悠悠醒来,轻皱眉头,徐徐半睁眼睛,唐伶向外呶了呶嘴,道:“药已煎好,起来喝药,如何?”

莫忧坐起身,去看桌面,见药方不在,心知被拿去抓药,笑道:“好,就请王大人进来。”两人下了床,整了整衣裳,道了声“王大人请进“,丫头推开门,点上蜡烛,王德用顿了顿,慢步而入。

莫忧行礼道谢,王德用忙托起,道:“下官招待不周,不知两位歇息可好?”

莫忧道谢,唐伶冷冷的站在一旁,这时两个丫环各端着一只托盘进来,托盘上铺着一红一绿的缎子,各放着一只瓷碗,盖着盖儿,王德用道:“都是按陈太医的方子抓的药,陈太医医术高明,两位只管放心。”

一个丫环上前,道:“这托着红缎子的是莫姑娘的,绿缎子的是唐姑娘的。”莫忧道声谢,接过绿缎子上的瓷碗,递给唐伶,唐伶待要不接,又想起答应过莫忧“好好活着”,见她眼神中满是期待与温柔,心中一软,温暖涌在心口,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莫忧看她饮尽,脸带微笑,又接过瓷碗放回去,这才拿起自己红缎子上的药喝了。

又有丫环送上漱口水、清茶、手绢,莫忧看着唐伶,唐伶也不说话,一一使用完毕,一行丫环们方退下。

王德用话也不多,见唐伶神­色­漠漠,也觉无趣,说了几句“好生养病”之类的话就要辞去,莫忧突然问:“王大人刚才是去见皇上了吗?”

王德用一怔,点头道:“正是。”

莫忧道:“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大人相告。”王德用道:“莫姑娘请讲。”

莫忧道:“皇上是如何知道我们落脚在那农家?”王德用摇头道:“皇上并不知道,昨夜皇上急召下官进宫,口谕下官带人寻找两位,下官寻了一夜未见人影,清晨才回府,不想刚回府就有人投信,说知道两位姑娘在那农家,下官这才又带人去,不想果然在。”

唐伶脸­色­一紧,想起被老汉出卖,莫非这老东西一边去告诉唐采华,一边又去告诉王德用,以赚两份赏银?莫忧亦锁紧眉尖,问:“是什么样的人来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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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撒谎 超度

第七十一回

撒谎,超度

话说莫忧辞别夏妈妈与唐伶,离开聚花楼,并未去揽月居,而是径直去了晨暮忆人探问罗衣,不料未见罗衣,却见吕扬奉丁谓之命候在门口,有罗衣为饵,丁谓自觉为胸有成竹,哪知莫忧得意罗衣在丁谓手中,不怒不惧,反而哈哈大笑,纵然离去,吕扬无可奈何

莫忧到揽月居的时候,没有见到杜音音,丫环说,夫人一早就出门了,既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说何时回来,莫忧轻“哦”一声,有些失望,径直奔东园去,好在颜如玉在,听到房中传来清朗的读书声,莫忧的嘴角荡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颜如玉似乎有些烦燥不安,将书合上,闭目养神,却听门吱呀一声响,蹙眉回看,却见莫忧笑容如花,温清似水,款步而来,忙起身道:“姐姐可回来了。”

莫忧见他眉尖含愁,问:“如玉,怎么了?好似不太顺心?”

颜如玉垂下头,隐隐有些不悦,轻咬红­唇­,低声问:“姐姐怎么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莫忧一怔,展颜笑道:“我在京城中原来也认识些朋友,不过应邀小住几日,如玉怎么这样问?”

颜如玉嚅嚅的回道:“项公子说,说姐姐做了坏事,前几天,京城里到处都在追捕姐姐呢。”

莫忧闻言无疑于雷轰,脸­色­顿时煞白,惊道:“这项公子是什么人!他怎么可以胡言乱语?”

颜如玉有些迟疑,吱唔半天,方道:“听项公子说,他家里是有些关系的,这几日,他去开封府上走动,听来的消息,回来就问我,是否认识姐姐。”

莫忧懒得思索那项公子有甚关系,只是紧张颜如玉是甚态度,脱口而出:“那你如何说?”

颜如玉慢慢抬头看她一眼,惊疑她急促的追问,轻声答道:“我瞧他说得骇人,不敢实言,只说不认识。”

莫忧心中如搅开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可谓百味涌上,难辨其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低的“哦”了一声,呆呆的看着颜如玉出神。

颜如玉见她这模样,慌忙问:“姐姐,莫非你真的杀了人?”话刚出口,自己就已白了脸,匆忙退开几步,惊诧、恐惧、失望、厌恶……一齐儿都在眸子里涌现。

莫忧心中一痛,痴然叫道:“如玉……”颜如玉苍白着脸,慢慢的向门口移去,道:“当日姐姐在雪山救命之恩,小生感激不尽,然女子学那绿林草寇,妄杀朝廷命官,实教我寒心,我颜如玉自幼熟读诗书、知礼受训、受尊堂教诲、奉天子之恩,沐盛世之德,得以饱食暖居,时时感念皇恩,但求春闱提名,荫及门庭,岂可与杀人凶手一道?本应将姐姐扭送公堂,念在姐姐雪山之恩,日后只作陌路人吧。”说罢,拂袖欲去。

莫忧听得字字入骨,泪如泉涌,眼见他转身要走,突然喊道:“如玉,我没有杀人。”话既出口,莫忧亦如自捆脸颊,垂面悲伤,如玉,你有颗­干­­干­净净的灵魂,有颗简简单单的心灵,如一片宁静无波的海域,让我感如温情之水、不由得留恋。

颜如玉止步回头,虽然仍在怒火之中,脸上已露出惊喜的笑容:“果真?姐姐何不早说?”

莫忧紧攒拳头,默默不语,莫忧,你撒谎了。

颜如玉已快步走过来,躬身道:“如玉刚 宙修sodu才说了重话,姐姐万莫放在心上,如玉给姐姐赔罪了。”

莫忧拭去泪,抬头见颜如玉目如秋水,湛蓝清澈,眼角的笑意与歉意象窗外的阳光一样真诚得耀眼,莫忧被照­射­得没有再否认的勇气,只得牵强的展开一个笑脸。

“如玉,明日即是大考,不如放松一天,也好养心逸情。”

颜如玉恭敬的道:“姐姐说得极是,全听姐姐安排。”

莫忧笑道:“听人说,相国寺的菩萨灵得很,不如我陪你去上柱香,求菩萨保佑如玉明日大考下笔如神、金榜高中。”

颜如玉很是欢喜,眉开眼笑:“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莫忧迷醉他的满面笑容,如盛春的百花灿烂绚丽、如初秋的清泉甘甜温柔,出门招来个丫环,交待了几句,丫环很快张罗了两顶轿子,侍候着两人来到相国寺。

莫忧这是第二次到相国寺了,仍然忍不住称赞其宏伟壮观、香火鼎盛,颜如玉很是兴奋,先是摇头晃脑念了首诗,然后啧啧的连连称道,最后来到魁星座前仆倒,五体投地,连磕几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莫忧跟在他身后,亦是神­色­肃穆的磕了几个头,祈求魁星保佑如玉金科得中。

磕完头,如玉兴致高涨,两眼生辉,笑对往来香客,竟步入禅房,听禅师讲经颂佛,莫忧陪在一旁,听了一阵,实觉无趣,侧目打量如玉,见他双目半合,时而摇头,时而颌首,颇为入境,又扫视屋内,未见可疑迹象,悄悄的起身,退出禅房到前殿,询问一位执客僧,能否请寺里代为做一场法事,超渡亡灵。

那执客僧合什行礼:“阿弥陀佛,女施主只需告知故人生辰姓名、归天时辰即是,小寺定当安排。”

莫忧怔住,素不谋面,一无所知,如何相告,沉吟片刻,写下相关事宜,那生辰只随意捏造,姓名就写无名氏,归天时辰即是那斩头之午时三刻,执客僧收妥应诺,莫忧又捐了些香火钱,在菩萨前磕了几个头,总算放下一桩心事。

莫忧信步来到后院,再次站在当日被挟持的地方,注视着四周形形­色­­色­的面孔,回想当时情景,对那神秘人物的来历,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千亦小姐”倒底是什么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与丁谓又有什么仇恨?

漫山葱绿,山花初露苞,粉­嫩­­嫩­的点缀其中,与那日比较又是另一番景象。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莫忧猛然回头,凌梓凤凤目含笑,双手抱在胸前,歪在一棵松树下,半戏谑半探究的看着自己,展颜笑道:“哟,这不是凌二少爷吗?凌二少爷进寺庙,是想皈依佛门普度众生,还是烧香拜佛求妻生子啊?”

凌梓凤俊面忽青忽白,见莫忧掩嘴而笑,气道:“莫姑娘说得极是,我正是来求妻生子的,难道莫姑娘也是来求佛祖赐你一个夫君的?”

莫忧见他反­唇­相讥,也不生气,眨眨眼,笑着啧啧:“凌二少爷生得这样好面皮,还用得着烧香拜佛,往那红玉坊、百花楼门口那么一站,少不得妻妾成群了。”红玉坊、百花楼是有名的勾栏之地,里面的姑娘不过是靠面皮过活,比不得聚花楼管弦笙箫,诗词才赋。

凌梓凤挑了挑眉,道:“莫姑娘今晚如果在聚花楼登台,本少爷自然也去捧个场。”

莫忧一怔,俏脸先是变红,转又变白,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聚花楼?”

——

清玉案――晨景

清玉案

――晨景

青苇影里栖白鹭,

碧莲深处粉荷,

野渡无人鸥不惊,

扁舟轻系,古槐苍石,绿水洗红菱。

弦月西斜拱双星,

丹霞羞染胭脂晕,

薄似绡裁妆玉人,

红日姗姗,金线绵绵,织就一江锦。——

苏幕遮――女将

苏幕遮

――女将

风云起,旌麾指,

戟影蔽日,铁骑破西关,

止戈休言祁连,

收取胭脂山,再补菱花妆。

鼓角鸣,唱羽林,

痛饮酒泉水,同醉三军,

圈地八千里,

奏,

金阙卸甲,缴符换罗衫。

(昨夜,偶得一梦,其中,邪女穿越为汉之霍去病,奇哉,史书七尺男儿竟成了妩媚女郎。定国安帮燮天下,安管须眉与钗裙?绾青丝,褪裾裳,跨神驹,掌帅印,挥军十万,横扫西漠,名垂史册。)——

蔷薇

蔷薇

天下百花各自妍,

不肯魁元只牡丹,

谁言蔷薇非国­色­?

也曾金阙映翠华。——

春容

春容

昨夜冰消碧水长,

翦翦春风过画堂,

羞描螺黛比新柳,

菱花影里醉檀郎。——

知己

知己

执手两相悦,

不独为红颜,

知己契死生,

何须三生缘。——

天仙子――对月

天仙子

――对月

月满西楼晓窗前,

对花对酒嗟离弦,

谁说对影成三人?

花是花,酒是酒,

分明一身还孤怜!

昨夜呢喃犹在耳,

今宵衾寒不肯眠,

三更听漏梦未成,

斜了月,凋了花,

醉看霞生水晶帘。——

离别

离别

别君在帝陇,

把酒寄西风,

旧誓须萦怀,

恨不常相逢。——

将军

将军

战血染城立旌旗,

征衣做令传捷音,

将军何惧阵前亡,

忠魂守疆八百里。——

第七十二回 老夫人相赠避邪 唐采华……

第七十二回

老夫人相赠避邪,唐采华打劫半道

上回书说到,莫忧回到揽月居,颜如玉追问陈彭年之事,莫忧又惊又伤,情急之下撒慌否认,颜如玉转怒为笑,莫忧心中却颇不是滋味,讪讪然提议去相国寺祈福求菩萨,颜如玉静心问禅,莫忧百无聊赖,先是找到知客僧为那法场替死之人做超度法事,总算放下一桩心事,漫步到禅院后院,岂料竟在此处见着凌梓凤,两人相互揶揄戏嘲,凌梓凤略占上风,一口道出莫忧落脚聚花楼,莫忧大惊,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聚花楼?”

凌梓凤笑道:“我刚才问佛祖了,佛祖告诉我的。】”

莫忧明知他是胡扯,哼了一声,问:“你是不是跟踪我?”

凌梓凤斜眼睨笑:“莫姑娘,你是长得风华绝代令我魂不守舍,还是身怀武林瑰宝让我志在必得,本少爷忙得很,没工夫跟在一个小丫头身后转,哈哈。”轻笑。

莫忧大窘,顿时面红耳赤,哼道:“好,好,凌二少爷好好拜佛吧,小心佛祖怪你心不诚,赏你一个嘴歪眼斜、满脸麻子的小娘子,哼。”说完扭头就走。

凌梓凤见她生气要走,迈步挡住她的去路,眨眼笑道:“就算娶个嘴歪眼斜、满脸麻子的娘子,你跟着我学剑,那也得叫她一声‘师娘’。”

莫忧气道:“你也学了我的太极拳,是不是也要叫我师父啊。”陡然想起一事,瞪眼道:“我明白了,你已将我的太极拳八十四路全部学完,却只教了我几招剑法,哼,分明是欺侮我!”

凌梓凤惊鄂的笑看着她,道:“你自己笨拙鲁顿,反倒怪起我来?可怜我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何日才能荣耀师门?”莫忧气结,恼恨的盯着他,凌梓凤则斜目而笑。】

凌梓凤笑意缓收,凝着她,轻蹙眉尖,道:“你这丫头胆子确实很大,城门刚刚才解了禁,你又跑去采华轩与唐家堡做对,若非救了皇帝,只怕当场就丢了­性­命。”

莫忧不以为然的哼了声,反问:“与唐家堡作对?你说的是唐家少爷唐采华,还是唐家小姐唐伶?”

凌梓凤白她一眼,只叮嘱道:“唐采华年少轻狂,唐老爷子可不糊涂,别丢了小命就行。”

莫忧亦回敬他一个白眼,道:“这不,为了保命,我来求菩萨了。”

凌梓凤笑意转浓,戏道:“你何不求求我?本少爷亦可保你小命啊。”

莫忧嘻嘻笑道:“凌二少爷,你还是好好保护师娘吧。”

殿内传来阵阵钟声与吟诵声,放生池内金鲤戏莲叶,香炉紫烟袅袅,松柏葱翠如油。

凌梓凤慢慢凝了笑容,正视莫忧,问:“如果佛祖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莫忧毫不迟疑的回答:“幸福!”

凌梓凤盯着她,道:“真是毫不掩饰贪婪。”

莫忧反问:“世上生灵皆贪婪,我为何不可?”又问:“若是你,你想要什么?”凌梓凤不作声。

莫忧扭头就走,凌梓凤在后面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幸福?”

莫忧转过头,邪邪的笑道:“我要武艺天下无敌,我要一个我深爱他他深爱我的男人,我要黄金无尽,我要驰骋万里,我要,要……”

凌梓凤紧盯着她,双目如深潭冷幽幽不见底,莫忧忽又双目熠熠,冷笑道:“我要莫忧这两个字,刻在长江源头,涛涛浪潮奔 青灯浮屠小说5200流也洗不去它的凌厉;刻在天山之巅,千年白雪覆不住它的气势。”

凌梓凤目视她走远,白衣胜雪、乌发如瀑,目光渐渐柔和,莫忧走出几步,迎面却转出一位雍容老­妇­来,笑容可掬的走向莫忧,莫忧忙迎上去,福道:“莫忧问老夫人安。”

凌老夫人将莫忧扶起,笑道:“老身今晨卜了一课,果然灵验。”莫忧也不知她卜的什么,不便多问,只作微微一笑。

凌梓凤已走了过来,道:“娘,《金刚经》已诵完?”

凌老夫人点点头,只将眼睛扫落在莫忧身上,眼神虽是慈祥,莫忧亦被她看得别扭,道:“莫忧多谢老夫人当日收留之恩,只因莫忧有急事仓促离去,未向老夫人辞行,实在失礼。”

凌老夫人笑道:“莫姑娘客气了,凤儿已和老身说过,因你家中来信催回。”

莫忧一怔,悄悄抬眼看凌梓凤,凌梓凤向她眨眨眼,莫忧心领神会的浅浅一笑,道:“谢老夫人体贴。”

凌老夫人又拉着她说了会话,从怀里摸出一方黄绸包,放在手心,摊开来,只见黄绸中放着一只白玉雕琢的奇异挂件,作昂首前视,张口露齿,头顶有双角,颔下有须,尾垂于地,腹两侧有羽翅,呈挺胸伏卧状。

莫忧低呐:“避邪?”

凌老夫人亦惊亦喜的笑道:“是的,避邪,老身刚从九相禅师那里求得,送与姑娘,护佑姑娘平安。”

莫忧惊道:“老夫人,这样贵重的宝贝,莫忧不敢领受。”

凌梓凤亦惊诧的看着母亲,不知母亲为何要送莫忧避邪。

凌老夫人慈爱的笑着将避邪戴在莫忧颈间,道:“这原本就是为是你求的。”

莫忧更是诧异,刚要说话,凌老夫人摆摆手,道:“老身一生向佛,虽不敢自称洞识前世今生,亦可算得孽债缘故一二,莫姑娘前尘未了,现世难宁,避邪可护姑娘心神归一、魂魄守元。”

莫忧脸­色­煞白,痴痴的瞪着凌老夫人,三魂七魄恍若离身飞空,神游太虚,正迷茫间不知归途,陡闻佛钟遥遥,清音入耳:“孽魂,还不回来。”顿时云开雾散,魂魄归位,莫忧定神看时,凌老夫人面目慈祥如一尊佛,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当时惊出一身冷汗。

禅房钟声余音散尽,莫忧痴然如梦,凌老夫人扶着凌梓凤,已慢慢走远。

回到禅房,颜如玉已听完禅课,不见莫忧人影,也不敢乱走,正急得直跳,见莫忧神­色­不宁的走来,快步上前,轻声责道:“姐姐,你教我好找。”

莫忧讪讪一笑,将避邪从衣领放入,白玉触及肌肤,清凉由皮入骨,顿时清醒大半,道:“相国寺禅意深重,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我懵懵懂懂,竟忘了时间了。”说着,陪着颜如玉下山。

轿行半道,轿夫停了轿,莫忧奇问:“为何不走了?”轿夫不语,莫忧掀帘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唐采华带着叶策等十余人拦在轿前,冷冷而笑,八个轿夫都如中了邪直挺挺的站立不动,猛然跃起,滑出轿子,一个箭步来到另一顶轿子前,颤声呼道:“如玉,如玉。”

颜如玉打起帘子,奇问:“姐姐,你怎么下了轿了?”突见轿前围着一群人,一个个面目不善、武器在手,他一介文弱书生哪里见过等阵势,当时就吓得面­色­惨无血­色­,语无仑次“姐姐,他……他们……强盗……”双眼一黑,往后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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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应对 巧言

第七十三回

应对,巧言

晓月映窗台,蔷薇香满院,银毫落宣纸,丹心付前缘。

上回书说到莫忧与颜如玉上相国寺祈福,偶遇凌梓凤陪同凌老夫人进香,相互戏聊一阵,凌老夫人赠送一只玉避邪,口说玄机,莫忧听得如坠云雾,茫茫然道谢接受,辞别过后,与颜如玉下山,半道之上,冤家路窄,竟被唐采华劫住,颜如玉当时就惊得往后仰倒

莫忧一把拉住他的手,呼道:“如玉别怕,如玉别怕。”不想劲用得大了,不但颜如玉身子栽出轿子,就连轿杆一端也从轿夫肩上滑下,四角失衡,一齐儿摔在地上,莫忧低呼一声,用力拉起颜如玉,往身前一带,紧接着一个腾身,跃在一旁,颜如玉原本未晕,经这么一折腾,再吃力的睁眼一看,自己竟依在莫忧怀中,吓得魂飞魄散,顿时没有了知觉。

莫忧连呼几声,见颜如玉毫无反应,心中已着了急,抬起头怒视众人,唐采华斜目讽道:“自古英雄救美人,可是我唐采华可是见了你这美人儿两次救英雄了。”

莫忧心系如玉,懒得与他多话,一边将如玉靠树而坐,一边掐他人中,颜如玉悠悠苏醒,见莫忧的脸贴在眼前,少女体香扑鼻而来,惊得慌忙后退,一张脸已羞成酱红,口里连声道:“姐姐,小生失礼,小生失礼。”

莫忧见他如此拘谨模样,心中微微一叹,作颜笑道:“你醒了便好,只管在这坐着,不要害怕。”

颜如玉这才又想起四周的强盗,惊恐万分,全身颤栗,莫忧不再看他,站起身正视唐采华:“想找唐伶吗?”

唐采华拍了拍手中的折扇,哼道:“她在哪里?”

莫忧摇头道:“她已回唐家堡了。”

唐采华怒道:“哼,连个慌话都不会编,真是可笑,她好不容易逃出唐家堡,岂有回去送死的道理?”

莫忧冷眼相对,轻蔑的一笑,道:“唐采华,你真是头猪,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唐伶从唐家堡逃出是为了活命,再回唐家堡是为了报仇,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吗?”

唐采华素来养尊处优、一呼百应,享受着群百拱月的吹捧,哪里受过这个辱骂,狂怒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三番两次坏我好事不说,还敢污辱本少爷,今天就让你死得好看。[]”说着“啪”的一响,折扇一展,扑向莫忧,叶策忙张臂拦住,劝道:“少爷不必动怒。”

唐采华骂道:“叶策,这个死丫头骂本少爷,你非但不杀她,反而拦我?哼,你们,你们都上,先把她剁了再说。”一挥手,身后数柄“亲血”出鞘,蓝幽幽的光芒在阳光投落松柏的斑驳间反­射­出冷厉的波纹,颜如玉看见心肌抽搐,若非全身无力,几欲拔脚就逃。

叶策往后一瞪眼,制止了众人,劝道:“少爷,你想杀她易如反掌,不过这个丫头可不简单,有些话还是问仔细了再杀不迟。”

唐采华哼道:“哼,叶策,你是怕了她的袖箭,还是怕皇帝斩首?这荒郊野外,砍死就喂狼,皇帝也查不出来。”

叶策道:“少爷说得有道理,不过,还是先问出唐伶的下落为妙。”

唐采华想想亦有道理,哼哼着作罢,叶策拉他后退,道:“莫姑娘,这么巧,又见面了?”

莫忧冷冷笑道:“是啊,这个世界真是小得很,刚才本姑娘去拜佛,佛祖告诉我,今天运气欠佳,出门会踩上狗屎,果然准得很啊。”

缩坐在树下的颜如玉听了这粗俗之言,又是好笑又是皱眉,唐采华 董卓霸三国小说5200那张白里透红的圆脸也迅速膨胀,叶策也沉了脸,道:“莫姑娘伶牙利齿,想逞口舌之快,我们甘拜下风,不过,口舌之利非但不会给姑娘带来好处,反而只会带来麻烦,姑娘今天要是不老实些,只怕不太好看。”

莫忧悄悄看了眼颜如玉,败下阵来,沉声道:“唐家堡的狗太多了,我对付不过来,你有话就快说。”

叶策忍了口气,问:“唐伶在哪里?”

莫忧挑了挑眉,淡淡道:“不是说了么,回唐家堡了,叶总管你追了她一圈也没追上,如今她又回去了,怎么,你还不追回去吗?”

叶策当然不信,却不动声­色­,道:“她身负重伤,回唐家堡报仇,岂不是死路一条?唐伶虽说本事不大,却非常惜命,绝不会做自投罗网的事。”

莫忧鄙夷一笑道:“唐家堡的人果真个个都是饭桶!我与唐伶一见如故,情同姐妹,她回唐家堡如没有把握,我岂能不同行?哼,她身负重伤又如何,荡平唐家堡何需唐伶亲力亲为?”

莫忧句句辱骂,唐采华听得连蹦带跳,吼道:“死丫头,本少爷撕了你。”叶策则动了心思,这个丫头说得有声有­色­,不象虚张声势,唐伶那丫头莫非真的又回唐家堡了?又是谁同行相助?正凝神间,唐采华哼道:“叶策,你信这丫头胡说八道么?唐伶一直囚在唐家堡,她能认识谁,谁又敢助她与唐家堡作对?”

叶策疑虑顿消,点头道:“不错,少爷说得有道理,莫姑娘,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你虽两次与唐家堡作对,但是只要你说出唐伶的下落,唐家堡绝不难为你。”说着,轻咳一声,身后两人直奔颜如玉。

莫忧紧身飞扑,抢在颜如玉前面,喝道:“你们若敢动他一根寒毛,休怪莫忧心狠手辣。”两人虽身形顿住,“亲血”却已出鞘,颜如玉见蓝光逼来,尖叫一声爬到树后,莫忧拂袖­射­出两枚袖箭,只听见“当当”两声,袖箭击在“亲血”,两人忙收剑立定。

颜如玉则已然哆嗦不止,亦怨亦责道:“姐姐,你怎么得罪了这些强盗的,这荒山野岭的如何是好,他们要问什么,你说了就是,何必惹出人命来。”

莫忧心中掠过一阵不快,不过叹他一介书生,遇这阵势,难免惊慌失措,正要说话,唐采华笑道:“这酸秀才很是识时务,莫忧,他是你什么人,你要不想让他死,就赶紧说。”

莫忧想到明日即是春闱大考,原想今日陪如玉出来散心求佛,未料及反陷他于生死境地,心中愧疚难安,叹道:“好,只要你们不伤害他,我就告诉你们,实不相瞒,那日王大人将我们带回城,唐伶就走了,她自称受不得恩惠,不愿与仕人为伍……”

莫忧徐徐说来,神­色­黯然,轻叹一声,道:“不过她在临走时说,要回唐家堡报仇,自那以后,杳无信讯。”

唐采华紧盯着她,从牙缝里崩出几外字:“此话果真?”

莫忧恨道:“你们但若找得她,也通告我一声,我这几日也四处寻她,总无消息。”

叶策见她眼中叹息之情流露,有了几分相信,问:“皇上没有难为她?她若离去,王德用又怎么交差?”

莫忧轻嗤道:“皇上的意思我怎么知道?不过有一点,皇上没有怪罪唐伶。”又回头看颜如玉紧张得脸目无神,挑了挑眉,道,“叶总管如果对这个答复满意的话,就把路让开吧。”

唐采华抢过话道:“想得挺美,叶策想放过你,我也留不得你,你三番两次与唐家堡作对,若不杀你,岂能解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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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嫁祸于人 出尔反尔

第七十四回

嫁祸于人,出尔反尔

唐采华半道拦劫,追问唐伶的下落,莫忧甚是狡慧,谎说不知下落,倒将他主仆二人骗得相信,吕扬承诺放行,唐采华却突然冷笑:“叶策想放过你,我也留不得你,你三番两次与唐家堡作对,若不杀你,岂能解我心头之恨。”

颜如玉听了这话,慌忙抱住树连滚带爬躲到树后,探出个头,向莫忧喊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再向四下打量,这是条小道,并无往来香客游人,想来是轿夫想图个轻松求了近道,虽远远的可见着大道上人影绰绰,也不敢喊叫,山道之野荆棘丛生,树木遍地,就算路人听到呼救之声,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要是惹火了这群歹徒,只怕要立时命丧当场了。

莫忧后退一步,护在颜如玉前面,暗暗凝神做好可进可退的准备,冷笑道:“我记得叶总管刚说过唐家堡绝不难为我们的,也对啊,有少爷在,总管的话就不值钱了。”

叶策沉脸道:“你休得挑拨离间,叶某既然是唐家堡人,就自然听从少爷的吩咐。”

唐采华嘿嘿做笑,打了个响指,几柄“亲血”夹芒而进,罩向莫忧,莫忧早有准备,拧身转到树后,一把抓起颜如玉的后襟,拖着他往后疾退两步,颜如玉被这忽来的寒芒惊得一声尖叫,再度昏厥。

莫忧挟住他胳膊,连连躲避,可幸两顶轿子横在路中,莫忧就势在轿子间左闪右避,倒也避了几招,不过颜如玉了无知觉,莫忧托住他很是费劲,再要躲避几大高手的围攻,很快险象环生,莫忧心忖:这样下去,就算不被“亲血”杀死,也会活活累死,若死在这荒野,尸骨被野兽吃了也无人知道,岂不是冤枉?于是提气大声呼喊“救命啊――”

叶策忙喝止道:“住手!”

“亲血”闻声后撤,唐采华怒道:“叶策,你反了么?”

叶策道:“少爷,还有一件事,该问问她。”

莫忧趁机靠在树上,歇口气,叶策问:“莫姑娘,还有一件事,你若实如回答我,我保证,你们今天可平安下山。”

莫忧卟哧笑出声来,道:“叶总管,你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事情你不是刚做完吗?”

唐采华哼道:“死丫头,你没有资格说这话,要知道,你说不说,本少爷今天都可以杀了你。”

叶策严肃的喊了声:“少爷!”。

唐采华极不耐烦,道:“叶总管,这个死丫头与唐伶是一伙的,留不得,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叶策低叹一声,问道:“莫姑娘,你的折剑手,是何人所教?”

叶策话一出口,唐采华顿时大悟,也忙指着莫忧道:“不错,你快说,你一个丫头,怎么会折剑手。”

莫忧心里微微而笑,面上却很是淡漠,拖着长音道:“叶总管,是不是我说出来,你们就会杀了我啊。”

叶策脸­色­一变,僵了僵面孔,摇头道:“你如实言相告,保你今日平安。”

莫忧提了提望头往下滑的颜如玉,道:“叶总管,这话我不相信,你把我们送下山,我再告诉你。”

唐采华嚷道:“死丫头,你以此为挟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莫忧坦然视之,恬然而笑。

叶策则以眼­色­制止了唐采华的怒气,一口答允,并当场解了轿夫们的­茓­道,道:“莫姑娘请。”

轿夫们恍如隔世,吓得惊惶失措,双腿抖似筛糠,哪里还抬得了轿子,纷纷仆地磕头,唐采华好不焦急,喝道:“快起来,给本少爷好好的抬轿,要不就要了你们的狗命。”轿夫们只得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架起轿子,莫忧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扶着颜如玉上了轿,因他不省人事,莫忧只得与他同乘一轿,空出一轿来,唐采华大摇大摆的坐了进 无限之笑着活下去燃文去。

行了一程,快到山脚,叶策手一扬,两轿又停了下来,莫忧掀起帘子,见着远处的城门与宅院,道:“叶总管,是想在这里逼问么?”

叶策寒着脸,道:“莫姑娘太狡猾了,叶某还是留点心为好,城门就在不远处,姑娘只要说完就可以进城了。”

唐采华跳下轿,以扇抚掌,道:“还是叶总管想得周到。”

莫忧抚住颜如玉,冷笑道:“叶总管果然­精­明,不过我莫忧也不笨,此地虽然离城门不远,但是你们要是杀了我就跑,城门的卫士也无可奈何,这位公子是局外之人,见不得血腥杀戮,你们若是以他为挟,莫忧是宁死也不吐半个字。”

叶策见她神­色­坚定,沉吟不语,唐采华摔袖一哼,又坐回轿中,喝道:“回采华轩!”

叶策闻言语一怔,唐采华在轿中喝道:“没听到本少爷的话么?把她们先带回采华轩慢慢折磨,本少爷就不信问不出来。”

莫忧忙喝止“慢着”,打起轿帘,眼光不动声­色­的扫过一圈,道:“叶策,我不妨再信你一次。”说着,左手搂紧了颜如玉的腰。

唐采华哈哈大笑,把轿帘往上摔在轿顶上,大喇喇的坐着,指着莫忧嘲笑道:“死丫头,你也知道本少爷的厉害,若是到了采华轩,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快说!”

莫忧则是一副盈盈笑脸迎过去,道:“叶总管,你听好了,我这折剑手乃是丁谓所教。”

叶策显然被这话震惊,问:“丁谓?哪个丁谓?可是中书门丁谓丁相爷?”

莫忧深深的点个头,从牙缝里咬出三个字:“就是他。”

叶策摇摇头:“莫姑娘似乎与他有隙嫌,否则怎么这种奇异的事都要引出他来?丁谓是朝廷重臣,文官之翘,怎会与江湖有甚瓜葛。”

莫忧憾然看他一眼,叹道:“你若不信,我也奈何不得,接下来是准备继续逼问还是就地灭口?”

叶策仍是摇头,吩咐轿夫:“送莫姑娘进城。”

莫忧意外的看着叶策,轿夫则如得圣旨,抬着轿子拔脚就往城门跑,又听唐采华大喝道:“站住。”如当天一雷,震住轿夫。

唐采华跃出轿子拦在前面,­阴­恻恻的笑道:“刚才算是叶总管信守承诺放过你,现在本少爷要再留你,如何?”

莫忧一脸鄙视看着叶策,叶策叹唤道:“少爷,且听属下一次,既是有诺于她,还是信守为是。”

唐采华哼道:“哼,得罪我唐家堡的人,岂能饶得?她救唐伶即是与唐家堡为敌,今日若是放了她,岂不是留得后患?”

叶策还要说话,唐采华摆手道:“住嘴,本少爷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吗?”话未落音,已有几人持“亲血”靠近。

莫忧面­色­凝重,突然搂住颜如玉纵身而起,一个掠影已在丈外,唐采华一扬手,已率先追了上去,身后之从突突而上,紧随莫忧。

莫忧屏声敛气,反手­射­出几只袖箭,将颜如玉提在腰间连飞带跃奔城门而去,倘若没有颜如玉,凭莫忧的轻功,几个腾身早已入城,如今困于颜如玉沉笨之躯又人事不知,莫忧倒底女流,行动之处颇显笨拙,很快就被追上,围困其中。

唐采华拍手道:“好,好,死丫头,还想跑,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本少爷的手心吗?”

莫忧看了眼沉昏不醒的颜如玉,无奈的闷叹,道:“罢了,你若能放过他,我就由你处置。”

唐采华大笑:“妙,妙!”却忽又沉下脸,道:“晚了,死丫头,你若早早的求本少爷,兴许本少爷一高兴就饶他一命,如今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慢悠悠的退开几步,手下几人也往后退开,刚才几人立脚之地青草迅速败黄,葱翠草地由脚印围成一个枯草圈。

毒!莫忧的心寒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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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以毒攻毒得救生 不堪受辱……

第七十五回

以毒攻毒得救生,不堪受辱复求死

上回书说到莫忧遭受唐采华拦劫,生出一计,骗得下山,眼见城门在望,唐采华又令停轿,催问折剑手师承何人,莫忧冷冷一笑,嫁祸于丁谓,总管叶策虽然难信,但是有诺在先,令放行,唐采华却再度言而无信,坚持要杀人灭口,莫忧情急之下,挟颜如玉疾逃,无奈如颜晕厥,两人又被围困,唐采华好不歹毒,就地画牢,布下毒阵。[]

唐采华仰天大笑:“死丫头,你生得这样年轻美貌,死了确实可惜,不过,黄泉路上有这眉清目秀的书生相伴,也可免去寂寞,啧啧,只是可惜了这书生,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只因与你一道,就枉送了­性­命,他若泉下有知,岂不恨你红颜祸水?哈哈。”

莫忧知道唐家堡的毒狠辣无比,只不知这是哪种毒,也不敢试图跨出、以身犯险,心中叹想,如玉,是我害了你。

唐采华转身往后走开,几人得了指示,挺剑扑进,莫忧吃力的抱住颜如玉,拘于毒阵之中,无疑引颈就戮,寒风耀眼,如飞而至,莫忧咬咬牙,横竖是死,岂能坐以待毙?娇叱一声,抓起颜如玉拔身而起,几柄“亲血”却是如影而随,紧饶身周,几支袖箭铮当落地,眼见“亲血”即将穿胸而过,莫忧与颜如玉命丧当场,不知几只什么物什如从天外飞来,直奔“亲血”,另有几只则朝围攻之唐家堡高手扑面而去,绕住他们的脖子与手臂,听得一声惨叫,其中一人“亲血”脱手,笨重的身躯直挺挺的往后抑倒,紧接着另外几人也如同第一人,惨叫声声,蜷缩于地,当即僵死。

忽生变故,莫忧呆立阵中,就连唐采华与叶策也是目瞪口呆,只见众死者脖颈之上皆缠着一条细如竹筷的葱绿小蛇,一个细小的血洞中流出鲜红的血,人死之后,小蛇仍仆在伤口吸吮鲜血,更有几条小蛇缠与“亲血”之身,似乎毫无惧怕“亲血”剧毒。

唐采华颤声道:“叶,叶总管,这,这是什么蛇,竟然不避‘亲血’之毒?”叶策亦是面目僵硬,双目圆睁,直愣愣的盯着这些恐惧的小蛇。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轻若细纹的笛声,恍如游丝,若有若无,众人正惊诧时,小蛇听到笛声,倏然立起身,昂起葱绿蛇头,将众人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却见小蛇突然滑入草地,遁隐而去。

一个老妪,银丝雪亮,面目森冷,穿着一件宽大的银灰­色­的袍子,摇摇晃晃的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莫忧一见此人,生机顿现,这银发老妪虽然与自己势不两立,但是她许诺过区兰瑛保护自己安全,就断不会眼见自己受制于人而不顾,看来刚才的小蛇也是她的,这些小蛇能不惧唐家堡之毒,今日无虞矣。

银发老妪行到近处,漠然看了眼莫忧,又看了看依在她肩头的颜如玉,鄙夷的冷嗤一声,扬了扬袖,一阵怪异的气味扑鼻而来,唐采华与叶策连退几步,喝道:“你这老太婆是什么人,敢阻拦唐家堡做事。”

银发老妪斜眼侧睨他二人,冷笑道:“唐家堡?哼,唐家堡算什么东西。”伸出手指指了指枯黄的草圈,嘲道,“唐家堡不是自诩天下之毒无出于唐家堡么?区区小毒,也不怕丢人现眼。”转头对莫忧冷声道,“还呆在那圈里做什么?”

莫忧一怔,心知银发老妪既然说这话,必是已将毒阵除去,挟了颜如玉步出黄草 三国之逆天神棍sodu圈,果然并无异常。

唐采华虽然行事轻浮、骄奢­淫­逸,但是颇识时务,见这怪异老妪扬袖之间破除毒阵,来头不小,也不敢再招惹,恨恨的忍了口气,向叶策使了个眼­色­。

叶策抱拳道:“晚辈叶策,敢问老前辈可是苗疆月姬婆婆?”

银发老妪翻眼一瞪,哼道:“什么月姬婆婆,老­妇­没听说过,你们快走,老­妇­今天心情好,不想多杀人。”

叶策看了眼地上死去的数人,抱个拳,道一声“谢前辈不杀之恩”,拉着唐采华跋腿而逃。

莫忧松口气,心中虽然感谢这老太婆出手相救,又想起她对母亲的侮辱与欲杀自己而后快,冷哼一声,扶着颜如玉就走,银发老妪也追拦,在身后冷哼道:“你最好记住两句话,一,少惹事,免得老­妇­一时没盯住被人杀了,可算不得老­妇­失言;二,不要象你娘一样,倚仗一张脸皮招蜂引蝶、勾引白面书生。”

莫忧大怒,猛然回身,将颜如玉往地上一掷,快步走到几具死尸前,弯腰拾起一柄“亲血”,也不说话,直刺银发老妪,银发老妪见她这般举措,也很是吃惊,却不将她放在眼里,轻飘飘衣袂起风,如树叶一般向后飘去,莫忧也毫无惧意,虽一招失利,也不后退,紧接着又是一剑。

银发老妪喝道:“你疯了么!”

莫忧骂道:“你这老东西,以为救我一命就可以恣意辱骂我和我娘吗?我虽然武功不如你,不过要是舍得­性­命,也必要刺你几个窟窿。”

银发老妪哼道:“不自量力,你手执‘亲血’,不怕染毒上身,且等死吧。”

莫忧嚷道:“死便死,莫忧不怕死,不过就是死也拉上你这个死老太婆!”

莫忧不过随凌梓凤学了几天剑,毫无章法,不过被逼得急了,仗着“亲血”,一顿往银发老妪身上乱刺,借助轻功,身形灵敏锐捷,乍一眼看去,也是寒光如泄、杀气如网。

再说莫忧将颜如玉往地上一掷,倒是将昏迷已久的颜如玉惊得醒了,他微微睁开眼睛,见莫忧发了狂似的围着一个白发老婆婆要杀,几乎又吓得魂魄出窍,疾声呼喊道:“姐姐,姐姐,莫要伤人!”

莫忧听得颜如玉苏醒,很是高兴,他既然醒来,便足以自己回城,又加上怒火攻心,随口回道:“你自己回城吧,我非要杀了这老东西。”

银发老妪一边躲闪,一边哼道:“你这书生,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吗?还不自己快走,她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

莫忧气得双目喷火,神志昏乱,骂道:“你这老东西,这样狠毒,莫不是受了刺激,丈夫儿子都不要你了,你发了疯颠不成!”

不想银发老妪听了这话,面­色­骤然铁青,转避为攻,倏然出手,一把抓在莫忧胸前,厉声喝道:“贱人,你真该死!”发掌一推。

颜如玉尖叫一声,扑上去,抱住银发老妪的胳膊,银发老妪倒是顾念他一个读书之人,不忍伤他­性­命,只恐误伤,匆忙收力,固然如此,莫忧被她一掌摔出,滚了两圈,胸内热血涌动,犹如炽火煎烤,更兼数支尖刀穿Сhā,疼痛无比,顿时汗如雨下,几欲昏死。

颜如玉哭喊着“姐姐”,跑过来,见莫忧牙关紧咬,面­色­惨白如纸,汗密如珠、眼光骇人,一时间手足无措,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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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死而复生莫忧获救 瞒天过……

第七十六回

死而复生莫忧获救,瞒天过海罗衣受制

上回书说到莫忧险受唐采华施毒受害,幸遇银发老妪,以毒攻毒,竟破了唐家堡之毒,化解莫忧“生死禁阵”,唐家主仆见势而逃,银发老妪虽救了莫忧,也不过是因为有诺于区兰瑛在先,不愿莫忧死了,自己就无法见着那神秘之人,因此,言语狠毒刻薄,辱及莫忧与娘亲,惹得莫忧怒起,不顾生死,执“亲血”扑上,又加厉言相叱,反又激得银发老妪起了杀心,一掌击来,澎湃难挡,可怜莫忧剑技稀松,哪里是银发老妪的对手,当下被打得心脉如裂、奄奄一息。

银发老妪缓步踱来,看着莫忧痛苦之­色­冷冷直笑,也不离去,也不助手,只作旁观,颜如玉呆直了半晌,这才哇的大哭出来。

莫忧仰头见银发老妪一脸得意的冷笑,竟撑住一口真气,回视她一个冷厉如刀的眸光,强忍住胸口如碎的剧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扶着颜如玉的肩,一步一步的走开。

颜如玉惊惶失措,呐声道:“姐姐,姐姐,你,你还能走路吗?”莫忧咬紧牙一语不发,只因嗓子里强咽住一口鲜血,怕一开口,就要喷张出来,只是死死的抓住颜如玉的肩,目光直直的盯着城门,颤抖着向前挪动。

银发老妪亦是惊诧的瞪着她,冷哼一声,也不知嘴里念了句什么,如飞而去。

颜如玉素来尊孔孟之道,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不过此时慌乱之中也顾不得这许多,搀扶着莫忧一边哭一边喊:“快来人啊,救命啊”,莫忧则是仿佛踩在云端,软软的不知脚下是什么,眼前的城门非但没有越来越近,反而越发远了,人影与城楼渐渐模糊,忽见一道人影奔来,也不知是谁,喷出一口殷红鲜血,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仿佛有哭泣之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先是隐隐约约细如蚊音,渐渐的近了,恍似就在耳边,悲戚之声绕耳不宁,莫忧迷迷糊糊的唤道:“如玉……”,有人在耳边哭道:“姐姐,你可醒了。”

莫忧悠悠睁眼,床前站着数人,细细一分辨,颜如玉、夏妈妈、杜音音、唐伶都在,围了一圈,眼眶通红、喜忧参半的看着自己,尤其是唐伶,双眼已然红肿,扯出个笑容,轻声道:“你们都来了?”

杜音音黯然叹道:“妹妹,你可知刚才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今日也怪姐姐不好,若是姐姐在,绝对不让你独自陪颜公子上山。”

莫忧笑道:“姐姐放心,我的命硬着呢,阎王爷也不收,这不,又把我退回来了。”转又看着颜如玉叹道,“如玉,本想陪你出去散散心,反倒连累了你,我如今好了,你自去歇着,准备明日大考。”

颜如玉垂着头,嗫喃着退去了。

夏妈妈拉过莫忧的手,把了把脉象,问:“妹妹感觉胸口如何?”

莫忧蹙眉道:“不甚疼痛了,不过略感呼吸不适。”

夏妈妈点点头,转身端过一碗汤药,唐伶则眼明手快的扶起莫忧,莫忧接过一饮而尽,唐伶用衣袖轻轻拭去她嘴角药渍,夏妈妈看在眼里,嘴角轻漾笑意。

夏妈妈使了个眼­色­,杜音音拉了唐伶退出,夏妈妈为莫忧垫起高枕,肃然问:“妹妹,你告诉姐姐,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莫忧道:“一个老太婆,满头白发,我也不晓他得叫什么名字。”

夏妈妈问道:“颜公子说,你们从相国寺回来,路途中遇到唐家堡的人,后来怎么来了个老太婆,颜公子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

莫忧简略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叶策逼问折剑手一事,夏妈妈听到葱绿小蛇时,脸­色­微变,又听到叶策部银发老妪是否“苗疆月姬婆婆”时眼睛一跳,当银发老妪 昏君有道最新章节否认时,眉尖又紧聚成皱,不过听完整个过程,夏妈妈也未明白银发老妪为何要先救后杀,她与莫忧是什么关系?

夏妈妈默默一叹,道:“妹妹太冲动了,不知‘亲血’有剧毒么,倘若毒气攻心,可如何是好?”

莫忧默然问:“如今怎样?”

夏妈妈笑道:“你似乎早已服过解药,唐家堡的这些小毒伤害不了你。”

莫忧一怔,这话从何说起?细细回忆,忽然想起那日与唐伶被唐采华围困农家之时,唐伶曾让自己服下一颗药丸,又思忆在鲁国公府,陈太医曾说自己并未中毒,而唐伶则受毒气所侵,如非自己服了解药,同样被困,又怎会是唐伶一人中毒?后来才知,唐伶将唯一的一颗解药给了自己。

思量至此,莫忧眼眶潮润,泪光晶晶。

莫忧突然想起一事,问:“姐姐,前些日子红玉坊里来了个大美人,叫做忆人,姐姐想必知道?”

夏妈妈点头道:“姐姐是在这堆里打滚的,这样大的新闻怎么能不知道?妹妹想知道些什么?”

莫忧强颜一笑,道:“上次我和杜姐姐曾去那‘晨暮忆人’看过,那的确是个国­色­天香的妙人儿,不过我后来再去,却不见人了,姐姐知道那个忆人,现在在哪里?”

夏妈妈听她说完,柳眉微蹙,沉吟道:“原来妹妹都去看过,我虽没见过她本人,不过听传闻,也以为差不了,这个忆人被红玉坊买来,不出几日就红透京城,不过,前几天突然传出消息,忆人突患重疾,请了个大夫诊脉,说是忆人不习东京水土,肠胃不适,必须尽快回江南调养一阵,红玉坊的杨妈妈当即亲自陪同忆人去江南,据说一行同去的还有那诊治的大夫与侍候忆人的小丫头,只为一路照料。”

莫忧喃喃的问:“果然如此吗?都南下了?”

夏妈妈摇头道:“是否南下不能确定,不过杨妈妈确实好几天没有在红玉坊露面了。”

莫忧听罢半晌不语,心中一边暗暗发笑,一边凝重苦涩,发笑的是她虽然没有再见到罗衣,但是她确信罗衣绝对没有离开京城,一定是被丁谓藏在府上,而所谓的突患重疾,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苦涩的是,只怕杨妈妈、大夫、那个侍候罗衣的丫环彩霞并不是南下了,而是已被丁谓灭口。

这一晚上,唐伶一直陪在一旁,默默无语,夏妈妈又来送了次药,刚坐下说了几句话,聚花楼来人请妈妈回去,说是一男一女闹场子,已抓起来关在后院,请妈妈回去发落,夏妈妈很是诧异,交待了莫忧几句,又拉着唐伶让她记得服药,就随之离去,杜音音傍晚时分亲自端了菜饭来,莫忧一闻香味就怔住了,宫保­鸡­丁。

莫忧问:“姐姐,那厨子?”

杜音音眼神一黯,讪然笑道:“他有事,先走了,妹妹好生歇着。”说完就垂面走了,莫忧在她转身之际突然发现她眼角微红,有泪光点点。

莫忧问唐伶:“杜姐姐去忙什么了?”

唐伶沉思片刻,道:“她去追查白天那几个轿夫的来历,杜夫人说,揽月居的轿夫都在,都有白天没有外出的证据,她也查过那个安排轿夫的丫环,那丫环吓得脸都绿了,一直磕头说,她正要去侧院打轿夫,可巧门口停着一顶轿,客人刚进门,轿夫都在,就正好让他们跑这一趟了,只看那穿衣打扮都与揽月居一般无二,一时之间也没顾上是谁。”

莫忧细想当场情景,因当时只顾挟如玉逃跑,后又被数人围困,再后来银发老妪突现,情势逆转,到最后也没注意那几个轿夫如何了,敢情这些轿夫另有来头,想杜姐姐训练出来的轿夫必不敢自作主张抄近道而行。

莫忧拉过唐伶,两人并肩倚床,相偎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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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红楼一梦 梦醒须忘

第七十七回

红楼一梦,梦醒须忘

且放下莫忧重伤在床、众人小心陪护,单表夏妈妈得了有人砸场子的消息,叮嘱了莫忧仔细休养后,回到聚花楼,见大厅内依旧歌舞撩人、笑语不断,心知无恙,悄悄儿转到后院,招来一个管事丫头询问,那丫头回禀道:“妈妈走后没多久,就来了个少年,生得娟秀斯文,在门口探了探,说是要找春薇,春薇姐姐这几日身子倦,多少客人求见都是推了的,于是奴婢也回绝了他,只说春薇正在休息,不接客,他当时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垂着头在门口转来转去,后来不知何时来了个姑娘,与那少年争执起来,并扭打着进门,那姑娘好生厉害,大声哟喝要见春薇,两人在这里又哭又闹,奴婢劝不住,就去问春薇姐姐,春薇姐姐一听,话也不说,也哭将起来,奴婢无奈,只好将他们俩都关起来,这才去请妈妈回来做主。】”

听到这里,夏妈妈已知道这两人必是前几日来过的两人,也就是采云轩小红楼里的戏子,低叹一声,去看春薇,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嘤嘤的低泣声,夏妈妈摇摇头,推门进去,春薇正俯在床边,半隐在锦帐之中,罗帕掩面抽泣,见妈妈来,忙把眼泪抹了,起身迎接,夏妈妈挽了她的手,坐在床沿,道:“春薇,爱他吗?”

春薇啼哭了许久才停下,低低的回道:“春薇如今只是后悔不该去采华轩。”

夏妈妈问:“春薇,你恨他?”

春薇微微抬起梨花带雨的娇面,道:“不,春薇恨自己。[]”春薇站起身,哽咽道,“妈妈,你知道,春薇素来骄傲得紧,虽然身在烟花之地,却从不出卖自己的感情,不料一时失控却惹来关司,这……”

春薇跺脚哭道:“妈妈,你当初真是不该应承唐家少爷的要求,春薇如今,如今,心都乱了。”

夏妈妈起身揽住她,自责道:“是妈妈的过错,没有料到一场应酬让春薇如此伤心,春薇别哭,和妈妈说说,想和他在一起吗?”

春薇抱住夏妈妈,将头埋在夏妈妈肩头,沉默片刻,低声道:“妈妈,春薇以后只想陪着妈妈。”

夏妈妈笑道:“傻丫头,妈妈不用你陪,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就离开这里,不要犹豫。”

春薇却只是摇头,含泪不语,夏妈妈又道:“妈妈一会去看他,有什么话托妈妈带给他?”春薇不语,夏妈妈等了等不见她回话,叹口气离去,到门口时,春薇突然拉住,道:“妈妈让他以后不要来了,红楼一梦,梦醒须忘。”

夏妈妈帮她拭去泪痕,穿廊走巷来到一间屋子前,门上挂着锁,门口站着两名龟奴,见夏妈妈来,恭敬的将锁取下,推开门请夏妈妈进去,夏妈妈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刚踏进门,一道粉红的人影窜出来,扑向夏妈妈,夏妈妈伸手扣住,是个生得美貌的粉衫姑娘,粉衫姑娘指着夏妈妈,叱骂道:“你是这聚花楼的妈妈吗?你这里的姑娘好不要脸,卖身卖笑还要关押我们么?”

夏妈妈脸­色­微沉,轻声喝道:“姑娘不妨坐下细说。”说完,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硬拽到桌前坐下,粉衫姑娘 机械赦令小说5200见夏妈妈手力霸道,自己竟动也不能动,知道不是个寻常人,也不敢恣意狂怒,咬着牙坐定,夏妈妈冷冷的道:“你也是个女人,须知女人的不易,说唱也好,卖笑也罢,自古戏子与青楼,都是惺惺相惜,姑娘不该出这伤人之语。”粉衫姑娘一怔,不知如何作答,夏妈妈也不理她,看着远远的怯生生的少年笑道:“钟先生,过来坐坐。”

钟泽尴尬的走来,向夏妈妈深鞠一躬,叹道:“妈妈,春薇她……”话未说完,粉衫姑娘杏眼一瞪,怒道:“泽,你怎么能还惦念着她?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竟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中了邪了么?”

钟泽垂首轻叹,道:“妈妈,春薇不愿见我,就烦妈妈转告春薇,钟泽与她无缘。”

夏妈妈听他这话,心中也是憾然,道:“钟先生这话,定然转达,春薇也有句话带给钟先生:红楼一梦,梦醒须忘,如此看来,竟与钟先生的话不谋而合了。”

钟泽黯然,粉衫姑娘挑了挑眉,道:“泽,心死了吧。”夏妈妈淡淡的看了他二人一眼,径直出门去,到门口时,又回头来对钟泽说:“钟先生,既然是无缘,请不要再来打搅春薇。”又招来龟奴,领他们出去。

钟泽的寡情与怯懦令夏妈妈好生失望,一向心高气傲的春薇,很显然与他并不适合,或许,自己该劝劝春薇,另觅良人,再推开春薇的门时,却不见人,侍候小丫头在屋里整理,告诉夏妈妈,春薇姑娘说是心闷,出了园子散心去了,夏妈妈转身下楼去花园寻找,寻了圈也没找着,听守门的丫头说,春薇上街去了。

夏妈妈暗暗责忖,打发两人上街去找,自己则命人将唐伶的药方送去揽月居,并叮嘱唐伶一定要按时服药。

再说春薇心乱如麻,在房中坐立难安,恍恍惚惚的到园中走了几步,仍是又伤又懊,索­性­出了园到街上漫步,见路上行人往来熙攘、红男绿女衣光鲜明,顿叹烟花女子如困井之蛙,永隔于世外,却逃不开红尘沦陷的命运,更是心中伤沉,一时间竟是泪光闪动,心也痴了。

情缘如烟火,烂漫而短暂,就象红楼中春薇与钟泽的相逢,声声切切尽在一词一语的唱腔之中,不过缘尽而散,徒留悲伤,孽债却似流水,连绵不绝,就如春薇与唐采华,分明无意,却又狭路相逢,就在春薇伤春悲人之际,唐采华一袭锦衣,趾高气昂的迎面而来。

能在这闹市遇到春薇,唐采华惊喜不已,他大步迈到春薇面前,嘻笑道:“春薇姑娘,多时不见,一向安好?”冷不防唐采华如鬼魅一般拦住去路,春薇唬了一跳,淡淡的行了个礼,侧身就走。

唐采华一把拉住,眼中尽是痴迷,道:“集市相逢,三生之缘,自从采华轩一别,本少爷多次去聚花楼都见不着春薇姑娘,莫不是春薇姑娘看不上本少爷?”

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春薇只得微微一笑,道:“妾是烟花女子,担不起唐少爷的厚待。”

唐采华­干­笑两声,道:“本少爷就是喜欢你的温婉可人,今日巧逢,焉能错过?采华轩金屋玉楼等着春薇姑娘,走。”说罢,揽过春薇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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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昭德无意救春薇 莫忧专程……

第七十八回

昭德无意救春薇,莫忧专程候如玉

春薇因钟泽薄情之事心绪烦乱,街头闲走,岂料迎面走来唐家少爷唐采华,唐采华贪恋春薇美­色­,上次采华轩因圣上落水、唐伶行刺而不得已送归,事后耿耿于怀,暗恨自己将眼前的花儿丢开手,比同那煮熟的鸭子竟飞了,此次偶遇,怎肯错过,先是轻薄之言相戏,见春薇不惧不从,着了恼,当下伸手搂住,要强行带回采华轩。[]

春薇粉面顿变,欠身道:“既然唐少爷抬爱,春薇哪敢不识趣,只是春薇要先回去和妈妈打个招呼,免得妈妈挂念。”

唐采华笑道:“有理,有理,本少爷自会打发人去向夏妈妈报信,这些小事,春薇姑娘就不必­操­心了。”

春薇推拒道:“不敢劳烦唐少爷,妈妈向来心疼春薇,春薇应当亲自与妈妈说明。”说完,挣开身就走。

唐采华将她拉在怀中,冷笑道:“本少爷的话,从来没有人抗拒过,春薇姑娘是夏妈妈的人,本少爷也给足了面子,难道春薇姑娘竟然不买我唐采华的账?”

春薇见他发怒,心里也起了恼,只因她是烟花女子,每日里迎来送往,无不是一张笑脸如春花,哪里敢得罪客人?纵然自己素来气傲些,也不过是多亏着妈妈的仁义,高兴时便接客,不高兴时便紧闭房门,偶尔使个­性­子也是看准了客人的垂涎,中其下怀罢了,哪里真敢惹动怒气?偏生春薇今日心里本就窝着伤心,一横心,拂袖后退一步,冷着面道:“春薇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唐家堡的少爷,不过,聚花楼也有聚花楼的规矩,唐少爷若是有怜惜之心,聚花楼盛情以待,只是春薇此刻不便抽身了。”说完,扭身就走。

唐采华大怒,一个青楼女子也敢当众羞辱他?伸手往春薇肩头一抓,他虽是着怒,手上却没有发劲,春薇趁机提起裙子就跑,唐采华一抓之下竟落了空,于是越发来了气,这四周往来的行人无一驻步观看,眼中分明是奚落与责备,这令骄横的唐采华颜面扫地,一个紧步追去,春薇此时也顾不得别的,横了心不愿搭理他,急匆匆的在人群中逃奔,偏巧迎面来了顶轿子,行人缓缓让路,春薇一怔之下,眼见身后唐采华大手抓至,直奔那轿子就扑过去,一把抱住轿杆,就喊“救命”,轿帘掀起,一位中年官员探出头,看了看一脸惊惶的春薇,示意轿夫停轿,问:“姑娘,何事惊惶?”

唐采华一步上前,抓住春薇,哼道:“看你怎么跑!”春薇死死的抓住轿杆不放,突然得了机会,松开轿杆,改抓住那官员的衣袍了。

那官员一怔,倒也没有不悦之­色­,只是向唐采华蹙眉问道:“这位公子,为何抓住这位姑娘不放?”

唐采华依仗自己是唐家堡的少爷,又有林特做靠山,心想一个区区官员也奈何不得,翻着眼,哼道:“本公子是唐采华,这是唐家堡私事,大人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这官员微微一笑,原来是唐家堡的少爷,果然是名不虚传哪,拱手笑道:“哦……久仰久仰,在下凌昭德。”

唐采华一听“凌昭德”三字,似乎想起了什么,上下将他打量,嘀咕道 一世跋扈sodu:“凌昭德?你是君子剑凌严生之子?”这话说得极轻,凌昭德则听得清楚,点头道:“不错,唐公子年纪虽轻,想不到也听说过先父。”

唐采华面­色­讪讪,想起临上京前,父亲唐岐之曾再三叮嘱“如遇君子剑凌严生的家人,不得无礼”,父亲也曾说过,凌严生的长子凌昭德自幼从文,在朝为官,纵然身无技击之长,也不可失礼伤之,虽然唐采华心中忿忿,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惧怕凌严生,不但怕凌严生,就连他的家人也不敢动,有心挑衅,再三想想父亲的话,说倒底,他还是不怕违背父亲的话的,当下怏怏的道:“既然是凌家之人,就此别过。”头也不回的走了。

凌昭德见他言语行事怪异,心中纳闷,正思索着,春薇已款款下拜:“多谢凌大人救命之恩。”

凌昭德摆手道:“我也不曾出手,谈不上相救,姑娘好自为之罢。”说完,坐回轿中,让轿子起轿前行。

春薇退开一旁,目送他远去。

次日醒时天­色­已大亮,莫忧一惊而起,触动胸口重伤,如撕裂般疼痛,唐伶忙按住,问:“起身做什么?”莫忧道:“今日春闱大考,我要去送如玉。”

唐伶道:“他早已去了,估计这时已入考场。”

莫忧翻身下床,胸口之痛传遍全身,摔在床前,唐伶一把拉住,低喝道:“你疯了么?刚刚捡回一条命,还乱动什么?快躺回去。”

杜音音闻声进来,见两人坐在床下,怔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莫忧道:“姐姐,如玉他……”

杜音音上前扶起,柔声劝道:“你只管放心,我已安排人陪着去了,此时应该已入考场了。”

莫忧好生愧疚,垂首不语,杜音音道:“你若实在惦记,可午时左右去接他回来。”

唐伶断声阻道:“不行,伤成这样,如何起身!”声音冰冷无比。

杜音音淡扫她一眼,笑道:“唐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妹妹,你伤在胸口,行动不便,还是静卧为好。”

莫忧拉了拉唐伶的手,笑道:“昨天是我不好,差点累他丧命,若令他惊魂不定发挥失常,岂非我大过?理应他。”

唐伶沉默半晌,闷声道:“我陪着你。”

莫忧摇摇头:“你也有伤,况且,唐家堡的人在到处找你,你不要出去。”

唐伶还要说话,杜音音道:“妹妹若坚持去,姐姐陪同,如何?”

莫忧拍拍唐伶的手,道:“若是姐姐方便,甚好。”

又服过药,杜音音就扶着莫忧出了门,有杜音音在,莫忧大可安心,倚着杜音音,莫忧半打起帘子,漫不经心的看着街上往来熙攘的行人与商贾货郎、杂耍艺人,饶有兴趣,杜音音合上轿帘,道:“前面都是朝廷官员的府邸,妹妹还是不要招摇好,若是叫有心人看见,陈彭年一案又该重审了。”

莫忧从帘角缝里往外看,指着一墙青石高墙问:“姐姐,这是哪位大人的府邸?”杜音音看也不看,答道:“这是宰相王曾王大人的府邸。”

王曾?莫忧若有所思,暗暗记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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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翰林院前险失言 烟雨楼上……

第七十九回

翰林院前险失言,烟雨楼上惊天音

莫忧重伤在身,心中却惦念颜如玉,执意要去考场迎接归来,唐伶严声制止,莫忧不依,杜音音只得陪同前往,恰遇宰相王曾的府邸,忆起下山之时婆婆的叮嘱,微蹙娥眉,暗记在心。

杜音音见她眉尖含愁,以为她是担忧颜如玉,笑道:“妹妹只管放心便是,我看颜公子额宽面阔,是大福之相。”

莫忧问:“姐姐可知朝廷任何人监考?”

杜音音沉吟道:“朝廷已张黄榜,今年的春试是集贤殿大学士吕夷简吕相为总主考官,枢密副使夏竦、翰林侍读学士林特为副主考官。”

莫忧蹙眉道:“吕夷简倒是个好官,不过夏竦与林特,实实不敢恭维,我记得《宋史》上评价夏竦说:‘竦材术过人,急于进取,喜交结,任数术,倾侧反覆,世以为­奸­邪’,那林特更是­奸­邪险伪,皇帝怎么让他二人监考?”

杜音音惊诧的问:“妹妹说的《宋史》是何人所著?”

莫忧大惊失­色­,自知失言,讪讪道:“幼时一私塾先生作作。”

杜音音更是惊奇:“幼时?妹妹这位先生可不简单。”莫忧支吾而笑言其他。

先帝真宗的国丧刚满,这是幼帝祯登基的第一次春闱,恰巧又赶上是每三年一次的大试,刘太后与幼帝祯为彰显朝廷之求材若渴、将会试科考放在翰林院正殿,吕夷简吕相总考,黄榜公示天下,亦是对天下学子的重视。

轿子离翰林院远远的就停下了,杜音音笑道:“过不去了,前面挤满面了人。”莫忧激动的撩起帘子,果然前方人声攒动,熙熙攘攘,顺着人流往前看是一座气派辉煌的府院,大殿正中悬有一鎏金楠木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翰林院”,字迹苍遒有劲,稳中有逸,气势恢宏。[]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莫忧感慨,这就是集天下文章于一阁的翰林院。

院前肃立着一排排的宫廷侍卫,将围观的百姓与学子侍童隔在外面,杜音音指着那些侍卫道:“那些,可都是皇上身边的羽林军。”

莫忧仔细看看,见他们身姿挺拔、面­色­沉峻,果然不同于一般士军,啧啧称赞:“就是汉武帝那时整编而来的羽林军?啧啧,皇帝的禁卫确实非同凡响。”说着,央着要下轿。

杜音音拗她不过,只得领她上了一座临街的烟雨酒楼,要了个临窗的雅间,要了几样点心,两人就依窗而坐,吃着点心,喝着茶水,漫不经心的看着街上往来行人。

揽月居的杜夫人,京城是无人不识,两人一进门,小二就认了出来,抢上来点头哈腰,直到二人坐稳,赶紧送上好酒好茶,又讨好的问,要不要唱小曲的,杜音音以眼­色­询问莫忧,莫忧摇摇头,见识过揽月居与聚花楼之后,还需要听别的酒楼的曲吗?

杜音音笑问:“你们苏公子可在?”

小二嘻笑道:“苏公子有几日不来了,夫人要是有事,下次苏公子来了,小的就去给您送个信。”

杜音音笑着摆摆手,示意小二退下,小二不敢不听,点头哈腰的离去,仍不忘道:“杜夫人,不是小的自夸,小的这烟雨酒楼的曲虽比不上您那揽月居,却是别有趣味,不瞒您,宝儿姑娘前儿个刚学得一只新曲,实在好听。”

莫忧扁扁嘴 楚汉争鼎帖吧,这些个小二,嘴上都是抹了蜜的,说出来的话是万万信不得的,忙挥手让他快走,小二无奈,见赚不得甜头,垂头去了,一边走一边嘴着还哼着句什么不成调的调儿,莫忧听了这调,两眼顿时瞪直了,恍然如在梦中,一脚踢开椅子,飞身冲出去,追上小二,揪住他后襟,喊道:“你,你这曲是谁教的?”

小二猛的受这一惊,耸着肩直眼看着莫忧,惊惶失措的摇头:“我,我,我听宝儿姑娘唱的。”

杜音音从雅间里赶出来,拉过莫忧,责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莫忧松开小二,连连跺脚,推搡着他嚷道:“去,去找宝儿姑娘来,哦,不,我去见宝儿姑娘,快带我去,现在即去。”

小二见她神­色­混乱,吓得不敢动弹,直愣愣的看着杜音音,好在楼上都是雅间,没坐多少散客,杜音音吩咐小二道:“去请宝儿姑娘来唱曲吧。”说完,不由分说,将莫忧拉回雅间。

莫忧这才放手,却仍是痴痴呆呆,愁一阵笑一阵,杜音音责问:“这样冒失,也不怕撞着心口疼,如何?疼是不疼?”

莫忧傻看着她,笑道:“心不在这里了,怎么还知道疼?”杜音音听了如坠云雾。

宝儿姑娘很快就来了,两人原以为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不想却是个垂髫女童,约七八岁模样,生得弱不禁风、眉目清俊,抱着个大琵琶,掩了大半个身子,低眉顺眼的走过来,先是向两人福了福,细声细气的道声安,然后拘束的站在墙角,等着两人点曲。

莫忧从眼光自她进门没再移开,一把拉近身来,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这是张绝对陌生的面孔,娇怯怯的垂着眼睫,带着几分惊涩的不敢看莫忧,莫忧颤了颤­唇­,轻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宝儿姑娘吃惊的看了眼莫忧,继而甜甜一笑,和唱道:“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茶蘑外烟丝醉软。春香呵,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莫忧颤声问道:“你是谁……”

宝儿好奇的看着她,陪笑道:“奴婢叫宝儿啊。”

莫忧摇摇头,泪水盈泪眼窝:“不要骗我,你到底是谁?”

宝儿见她泫然欲泪,有些惊慌:“奴婢,奴婢就是宝儿啊,你认识奴婢吗?”

莫忧不愿相信:“不可能,这曲是谁教你的?”

宝儿瞪着眼,茫然不知所措,道:“我……我……也不知道。”

莫忧抓住她瘦弱的双肩,泪水倏倏流下,哽咽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怎么学得来的,不要骗我,不要骗我,那人是谁,他是谁?他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宝儿被她突如其来的泪水吓得目瞪口呆,杜音音看在一旁早已觉得蹊跷,这曲调十分怪异,不象一般的戏班戏曲,轻哄宝儿:“别怕,你就实话实说就是。”

宝儿惶惶然,支吾道:“几天前,有位客人来投宿,就住在后院,夜里我听得他在弹唱,我偷偷学的,因此,并不知那是谁。”

莫忧拭了拭泪痕,起身就往外走,杜音音忙拦住,问:“妹妹想做什么?”

莫忧急道:“我去找掌柜的,说不定他会记得那客人。”

宝儿退到一旁,低声道:“掌柜的这几天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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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半支清乐入愁肠 一言时评宽心怀

第八十回半支清乐入愁肠一言时评宽心怀

上回书说到莫忧不顾重伤,坚持要去迎接颜如玉出考场,杜音音只得陪同随行,眼见时光尚早,到翰林院前的烟雨酒楼拣个座等候,莫忧却因小二嘴里随意哼出的曲调惊失了心魂,请来那唱曲的姑娘宝儿,宝儿低唱两句,引来莫忧泪落如雨,追问何人所教,宝儿只道在店中偷学,莫忧又寻掌柜的,宝儿却说掌柜的这几日都不在店中。

莫忧听得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冷在当场,杜音音劝道:“既然知道这里,又如何急在一时,等掌柜的回来了,我再陪你过来便是。”又掏出一绽银子递给宝儿,吩咐她,若是掌柜的回来,就去揽月居送个信。

宝儿虽未见过杜音音,但一听说揽月居,也猜出其身份,很是高兴,连声道谢,杜音音使个眼­色­让她退去,莫忧却拉住,让她唱下去,宝儿不安的站了好一会,才缓过情绪来,搬过椅子靠在墙角,试了试音,素手一拨,自弹自唱起来:

“朝飞暮倦,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

没乱里瑃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

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迟延,这衷怀那处言!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身子困乏了,且自隐几面眠……

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

一径落花随水入,今朝阮肇一天台……”

宝儿唱到这里停下来,偷偷的抬眼看莫忧,莫忧听得痴迷,早已泪眼婆娑,见她停下,诧问:“怎么不唱了?”

宝儿小心翼翼的回道:“因是偷学,只学得这么多,后面不会了。[]”

莫忧轻叹一声,摆手让她退下,扭过头看窗外,轻轻抹去满脸泪水。

经过这个意外的Сhā曲,莫忧的情绪迅速冰冻,软身倚在窗前,垂首低眉,左手执盏,右手把杯,也不出声也无神­色­,默默的自斟自饮,一连几杯下肚,心头热起来,好在这酒不烈,口感温醇,不至于醉倒,杜音音因知她胸口有伤,夺过酒盏,劝道:“妹妹,可是想念家乡来?”

莫忧眉尖含愁,低叹一声,欲语又止,接过杜音音递过的茶,轻啜一口,轻凉的茶香浸齿滑舌,润入喉嗓,莫忧意识到自己适才的冲动与失态,朝杜音音抱歉的展颜一笑。

杜音音看看窗外日­色­,道:“快到时辰了,姐姐陪你出去走走,迎接颜公子,如何?”

想到颜如玉,莫忧脸上的愁容明显舒展,她起身,与杜音音携手出去,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位白衣男子大步从对街走过,身材挺拔,气宇不凡,莫忧一怔,正巧那男子侧过脸向烟雨酒楼看过来,正看见莫忧与杜音音并肩走出,四目相对,都怔住了。

苏岭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温暖的笑容洋溢着整个脸庞,他向莫忧点点头,快步走来,莫忧的面孔僵住,直到苏岭站在面前。

苏岭先是客气的和杜音音打招呼:“难得杜夫人光临,烟雨酒楼今日承迎贵宾了。”杜音音咯咯笑道:“苏公子客气了,苏公子这烟雨酒楼朋客盈门,出入的哪一个不是名流鸿儒?”

周天燃文 苏岭抱抱拳,转头看着莫忧,柔声道:“莫姑娘,近日可好?”关切之情,七字尽表。

莫忧欠疚的回视他,点头:“很好,谢苏公子挂念。”声音生涩。

杜音音美目流盼,两人情愫尽收眉梢,笑道:“哟,妹妹,揽月居还有点杂事,姐姐得回去打点一下,妹妹可否在这里稍等片刻,姐姐很快赶来?”

莫忧心里低叹一声,这样的说辞真是无可挑剔,看来杜姐姐是有意避开的,也罢,当日不告而别,自己对苏公子确实欠一个解释,杜姐姐若在,说来不便,犹豫着微微点个头,苏岭已笑着回道:“两位既已来到烟雨酒楼,苏某若不盛意款待,倒是留人口舌,说苏某怠慢两位了,不过,夫人既有要事在身,苏某也不敢强留,改日自当再约陪礼了。”

杜音音笑道:“好说,好说,改日,妾身自当摆宴揽月居,还请苏公子屈尊亲临啊。”

两人又往来客套了一阵,杜音音妙目注视着莫忧,为她轻轻拢了拢额边的头发,袅袅的上了轿远去了。

莫忧叹口气,瞪着苏岭看了片刻,刚要出言道歉,小二迎出来,向苏公子点头躬腰,轻声道:“苏公子,您来了?”苏岭温厚一笑,聪明的小二转身离去。

苏岭笑道:“颜公子快出考场了,咱们去迎接如何?”莫忧想不到他还记挂着颜如玉,很是感谢,当下两人并肩行于街头,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男的伟岸英挺,女的阿娜窈窕,恍如金童玉女降临凡世,引来不少行人驻步观看。

莫忧想起杜音音的叮嘱,因恐被陈彭年一党认出,要再次连累凌家,不自觉的垂下头,避开众目,苏岭菀儿笑道:“别怕,今儿个除了这翰林院监考的三位,其他官员都进宫了,留下些虾兵蟹将也认不得你。”

被苏岭一语道破心事,莫忧虽有些尴尬,但是很快高兴起来,到京城已时日不短,这却是第一次漫步京师街头,春日的阳光立刻明亮了许多,鸟儿也唱了起来,花儿也艳了起来,莫忧的脸上同样绽开了兴奋的笑容。

苏岭却盯着她,突然问:“莫姑娘似乎身体不适?”

莫忧笑道:“不过昨晚睡得晚些,并无不适。”

苏岭摇摇头,伸手想去抓她手腕,又觉唐突,先询问其意思:“我为你把个脉如何?”莫忧不愿让他知道,笑言拒绝,苏岭无奈,见她对自己虽然笑脸相迎,却总是若即若离,生分得很,也不敢强求,只得劝慰几句“好生保重”之类的话语。

莫忧突然问:“时下对吕夷简怎样评价?”

苏岭微微一愣,笑问:“你想知道什么评价?”

莫忧心道,不过是想知道历史的真实,嘴里却笑道:“怕他为人不正,影响如玉仕途。”

苏岭笑笑,眼神浓深如海,看不出什么怀疑,却也不作问答,只问:“你以为,吕相如何?”

莫忧想了想,道:“只知他是先帝时吕蒙正之侄,为蒙正所荐,赞他有宰相之才,具体的却不清楚了。”

苏岭惊讶的看着她,道:“你既知是蒙正所荐,自然不该担心,蒙正识人,从未错过。”

莫忧笑了,苏岭是个商人,交际覆盖商政各类人物,言词谨慎,怎么会针砭时弊、说当朝左相的坏话?不禁有些怏怏,不再追问,心底细忖,又高兴起来,他连今日众官进宫之事都一清二楚,想必朝中之事也晓得几分,我若要为娘报仇,杀那丁谓,正好从他这里取得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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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奇主 怪仆

第八十一回

奇主,怪仆

宝儿姑娘一曲妙音惹来莫忧情思婉转,泪落纷纷,怅然之时又偶遇苏岭,自从莫忧留书辞别凌府之后,这是初见,莫忧想起自己谎称回乡西去,却仍隐藏凌府后山,颇显尴尬,杜音音是个七窍玲珑之人,早从苏岭眸神之中洞悉深情,先行离去。】

留下两人,一面细碎的聊着,一面走向翰林院,这时,迎面走来三人,衣饰奇异、面容不类,行­色­匆匆,一阵风似的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去,不过却是看得清楚,当中一少年,不过弱冠年纪,身材瘦弱,面­色­腊黄,目无­精­神,恍如重病未愈,一身宝蓝衣衫,颜­色­亮丽、衣襟腰间缀满珠石,阳光下闪闪耀眼,却极不合身,明显宽大许多,好象一件高大男人衣裳穿在一个娇小女子身上,看起来十有趣,偏生这小少年毫不以为然,鼻孔朝天,双手背负,走得趾高气扬。

在他左侧的是个三旬出头的白面书生,净面无须,乍一看生得倒是清秀,再一眼就能看出,他那鼻子出奇的高,这倒也罢了,偏生又穿一身黑衣短襟衣裳,腰后挂着一柄短刀,不过尺许,银­色­的刀鞘上嵌满宝石,这分明是夜行打扮,他却这样大白日的穿着招摇过市。

蓝衣少年右侧的老太婆,看年纪约有七旬左右,满脸布满皱纹,几乎找不着眼睛,却又不知抹了多少胭粉,硬生生是将一张山川深堑的老脸抹成平原,若是抹得均匀倒也罢了,可是又分明能让旁人看得出原本的高低起伏,再配以胭脂,红白相间,比较那戏台上的丑角相差无几,若仅是如此,也不说什么了,灰白斑驳的头发上又Сhā了朵水灵灵的大红花,瞧着象是刚摘下不久的,身上再穿件桃红­色­的长裾裙、­嫩­黄­色­的窄身上衣,胸口用金丝绣了各式花样,远远的看去,还以为是二八年华的俏姑娘。

三人一露面,路上行人的目光立刻从莫、苏二人转移过去,初是惊呆不语,待他们走远了,这才议论纷纷、窃笑不止。

莫忧也忍不住笑出来,再回头去想看一眼,正遇上那蓝衣少年也回头,对上莫忧的视线,那蓝衣少年冷冷的哼一声,掉转头,继续大踏步的往前走,他右侧的那位“美貌”老太婆却娇声道:“少主,因何不高兴?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着你了?”

蓝衣少年哼道:“老太婆,用你管!”

老太婆转过身回望,莫忧虽已回身前行,老太婆还是敏锐的觉出就是此人惹得蓝衣少年不高兴,指着她问:“可是那着白衣的小妞?老身我帮你出气。”也不待蓝衣少年回话,一阵风似的卷到莫、苏二人面前,叉腰而立。

一阵浓香扑鼻,莫忧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老太婆怒道:“好啊,小丫头,竟敢嘲笑老身么?”莫忧也觉得自己当着对方的面打喷嚏确是不敬,笑道:“不敢,前辈息怒。”

老太婆吃吃一笑,道:“老身这香浓郁迷人,你这小丫头这样生涩,闻不得也是正常,不过,你让我们少主不高兴了,老身可饶不得你。”

苏岭揽过莫忧,将她护在身后,笑对老太婆道:“前辈,请你们少主过来说说,他怎么就不高兴了,若是确认理由充足,在下不妨陪个不是。”

老太婆将苏岭上下打量,嗤道:“啧,长得真个俊俏,你是这小妞的丈 1908远东狂人帖吧夫吗?”

莫忧大窘,忙要挣开苏岭,不料被他搂得极紧,若是用力,胸口隐隐作痛,只得胀红着脸,苏岭笑道:“前辈千里而来京师,想必有要事在身,何必因这点小事耽搁了行程?”

老太婆惊讶的看着苏岭,喝道:“你这年轻人,难道认得老身不成?”

苏岭温笑道:“花婆婆虽远居关外,盛名却早已传遍中原。”

老太婆拍掌笑道:“不错,不错,想我花婆婆的美名,岂有天下人不知之理?你这后生很是知趣,老身听得很高兴,哈哈,很是喜欢。”

花婆婆笑得正欢,却听蓝衣少年在不处远也是叉腰吼道:“老太婆,你笑什么笑!你看你那脑袋上,头发都快掉光了,还顶着一朵大红花,任是个人都能猜出来,有什么可笑的。”

听得少主一顿挖苦,花婆婆的脸耷了下来,这么一笑一苦,脸上的粉开始松动,出现一道道的裂纹,煞是可笑,见她沉着脸,指着莫忧道:“你,瞧见没有,我家少主很不高兴了,你去给我家少主陪个不是。”

莫忧心想,臭美老太婆,你还惹得本姑娘不高兴呢,还不磕个响头让本姑娘高兴高兴,不过转念一看,从苏岭的话看来,这个花婆婆应该好生了得,他们三人,人多势众,若是惹得动手,自己胸口有伤,苏岭一人恐不是对手,又要连累于他,再者如玉快要出来,若是见自己当街打斗,定会生气,当下忍了气,不作声。

一直未说话的高鼻子书生,不耐烦的嚷道:“花婆婆,走罢,走罢,你看你一把年纪了,和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羞也不羞。”

花婆婆挺胸骂道:“死秀才,你倒是不羞,你也不看看前面那大院子是什么地方?翰林院啊,你天天唧唧歪歪,怎么不进去写个什么诗词歌赋,中个状元做个官!”

高鼻子书生的一张白脸霎时变成红脸,他气呼呼的指着花婆婆,嘴里却只是轻哼两声,道:“做官有甚好的?秀才我不稀罕。”

花婆婆嘲笑道:“死秀才,没本事就别装,谁人不知你连考八次也没中个举,若不是主子救了你,多少年前你就投河自尽了,嘿嘿,说不准,换世为人还能再中个秀才。”

这话尖酸刻薄之极,饶是高鼻子书生好­性­情,也是勃然大怒,额角青筋鼓起,气出如牛,双目喷火逼向花婆婆,眼见就要一场恶战,苏岭搂着莫忧慢慢的后退,那蓝衣少年却视而不见,一脸淡薄的扫过两人,也不吭声,竟有些看热闹的样子。

街上的行人也都纷纷避开,天子脚下的百姓,见识也广,见多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不再惊恐的逃窜与哟喝,只是很知趣的腾出个场地来给他们。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高鼻子书生突然吸了吸他的高鼻子,连打了三个喷嚏,闷声道:“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还把一张老脸抹得象猴ρi股,也不怕阎王爷被你吓死。”

人群中传来低声的哄笑声,花婆婆闻声环视,众人吓得立时敛声,莫忧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不想惹事生非,慌忙转过头,把脸埋在苏岭怀里,偷偷的笑。

花婆婆离得近,从她微微抽动的双肩自然看出她在取笑自己,刚要大怒,蓝衣少年跺脚道:“老太婆,你走是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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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苏岭解说无尘门 如玉春风……

第八十二回

苏岭解说无尘门,如玉春风出翰林

莫忧在烟雨酒楼前偶遇苏岭,两人同往翰林迎接如玉,却迎面撞上奇主怪仆三人,惹出一场小风波。[]

花婆婆嘿嘿笑道:“少主,你过来,你过来瞧瞧,这里有个俊俏小子。”说着,肆无忌惮的瞟向苏岭。

苏岭因莫忧奖头揉在胸前,心里怦怦直跳,亦低头痴看,虽听得花婆婆出言轻薄,也知她素有老不正经的声名,懒得搭理,蓝衣少年哼道:“有什么可看的,中原的男子,都是面团捏的,生得都象个绣花枕头。”

他这话说得实在可笑,分明他自己纤弱如女子,穿着艳丽,声音细脆,反而说人家的不是,苏岭一直背对着他,听了也不禁好笑,扭头去看,嘴角捌过一丝嘲弄,蓝衣少年犹自扁嘴哼唧,见苏岭看自己,瞪眼凶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好看的吗?”

苏岭温厚的一笑,不再看他,搂着莫忧就走,花婆婆拦住道:“别走,还没向我家少主道歉,就敢走吗?”

苏岭淡笑问:“为何要道歉?”

花婆婆道:“没见我家少主不高兴?我家少主不喜欢别人看,这丫头偷看我家少主,就该道歉。”

莫忧刚要说话,苏岭搂紧了她制止,道:“你们身饰奇特光丽,行于大街之上,怎么能不让别人看?若是不想被人看,就好生呆在关外,千里荒漠,想找个人看,都找不着。”

花婆婆一愣,蓝衣少年突然提着长裙子跑过来,冲着苏岭大喝道:“本少爷喜欢在哪就在哪,喜欢高兴就高兴,喜欢不高兴就不高兴!”

莫忧见他这架势,顿时生怒,一把挣开苏岭,待要指着蓝衣少年喝叱,苏岭将她拉住,温言道:“何必生气伤了身子?咱们走吧。”淡扫了蓝衣少年,举步往前。

蓝衣少年圆瞪着莫忧,捌嘴问:“你这女子,你们是什么关系?”

莫忧见他很没礼貌,也懒得理他,亦狠狠的回瞪他,忽然脸­色­一变,妍然笑道:“他是我夫君,如何?”说着,挑衅的斜睨着他。

苏岭脸­色­一僵,很快满面笑容,柔情洋溢,莫忧已扭过头拉着他就走。

花婆婆还要拦阻,蓝衣少年忽的扭身掉头跑了,花婆婆惊得嘴张得老大,也一扭一扭的追去,路过高鼻子书生身边,还不忘笑骂:“秀才,你又不急着去赶考,就快随老身去少主啊,还愣着做什么。”

高鼻子书生无奈的摇摇头,口里念叨着“书生系宝刀,路过翰林院……”快步随后追去。

莫忧见他们走远,扑哧笑出来,向苏岭歉道:“刚才言语莽撞,实在失礼,苏公子见笑了。”

苏岭温柔的笑视,道:“荣幸至极。”

莫忧忙避开他的目光,问:“刚才那花婆婆是什么人物?”

苏岭道:“花婆婆姓花,又因为爱花爱美,头上常年别有一支花,江湖戏称花婆婆,她素来在西疆一带,极少入关。”

莫忧又问那书生是谁,苏岭答:“人称八不中秀才,因他八次考举都落榜而 重生后土小说5200得名,这事实在有趣,也是江湖中一大笑谈,据闻八不中秀才幼时有神童之称,聪明伶俐,不过束发年纪就中秀才,家中父母对他寄以厚望,不料此后连考八次都未中举,每每回家皆被乡邻嘲笑,父母亦恼恨交织,双双离世,八不中秀才心头大创,将家中物什付于一炬,然后投江自尽……乡邻听说后,报官打捞,三天三夜未见尸体,人们逐渐淡忘此事,几年后,江湖上出现一个八不中秀才,人们始知他被人所救,弃文从武了。”

莫忧道:“果然有趣,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都称那蓝衣少年为少主,从花婆婆的话中,八不中秀才当年是被他们门主所救,你可知他们是什么门派?”

苏岭摇头道:“江湖门派素来五花八门,不过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都是­性­格怪桀之人,愿意甘心臣服,不难猜出,大约是无尘门了。”

无尘门?莫忧低声念叨,赞道:“这名字很是不错,不知他们门主是什么人物?想必也是出尘绝伦之人了。”

苏岭笑道:“这个无尘门多年来只在关外活动,门人怪异,亦正亦邪,难以揣摩,不过并未听说有关他们残暴的消息,至于他们门主,江湖上虽然传言纷纷,猜测颇多,到底谁也没见过。”

莫忧很是好奇这个神秘的门派,有心想多打探些消息,恰在此时,翰林院内钟声敲响,清脆悦耳,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绝,街上行人立刻停止对离去的怪异三人的嘲笑,面上严肃恭敬,齐齐的奔向翰林院,莫、苏二人相视一笑,也快步走去。

考生们三五成群的走出来,神­色­各异,有眉飞­色­舞者,有愁眉紧锁者,有含笑不语者,有唉声连连者,莫忧顾不得这些,伸直了脖子往里看,翘首等着许久,方见颜如玉与一位锦袍少年并肩而出,低声说笑,快到门口时,两人停下脚步,那锦袍少年向颜如玉拱了拱手,又折返进院,隐入花屏,颜如玉一步踱步而出。

颜如玉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白衣如雪的苏岭与莫忧,面­色­带喜,快步迎上,向苏岭揖道:“苏兄,劳你等候。”苏岭笑道:“客气了,看如玉面­色­喜悦,想必今科大捷?”

颜如玉腩了脸,摆手道:“哪里,哪里。”转向莫忧:“姐姐身负重伤,如何出门了?”

苏岭惊痛的看着莫忧,黯然不语,果然是受了伤,却不愿告知。

莫忧颇为歉意的看了眼苏岭,笑道:“已无大碍了,如玉,不必这样惊慌。”

颜如玉笑道:“如此就好了,昨日姐姐的样子,可真是吓人,若非杜夫人及时赶到,我,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苏岭脸­色­愈发难看,莫忧忙制止道:“如玉,昨日之事已然过去,日后,不提了。苏公子赶来迎接你,怎好让人家听这些?”

颜如玉恍然,笑道:“姐姐不知,苏兄一早就在这里,送我入的考场。”莫忧始知苏岭原来早就来了,有心道谢,又觉不妥,虽低着头,仍可感到两道温暖的目光照在自己周身,将感谢之言吞入腹中。

到傍晚之时,苏岭派人送来名贵药材,莫忧婉言致谢,着人原样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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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机灵少主 淳厚师姐

第八十三回

机灵少主,淳厚师姐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且先放下莫忧回揽月居好生静养,说一说翰林院门口偶遇的蓝衣少年与奇异两仆: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

话说蓝衣少年冷哼一声,扭身疾行,一身的恼然与怏怏,步行飞快,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紧随其后,嘿嘿陪笑,蓝衣少年只是不理,路人行人探首观看,窃窃笑语,穿过闹市区,来到偏巷重檐之地,蓝衣少年突然顿住脚步,猛的转过身,怒目相视,直将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吓了一跳,两人陪笑道:“少主还是生气,属下就再回来把那一对男女抓过来,各打四十大板,让少主出个气,少主以为如何?”

蓝衣少年双手Сhā腰,银牙挫咬,秀目喷火,切切的骂道:“你二人好生烦人,毫不给本少爷争脸,尽是丢脸。”说着,纤瘦的手指指指花婆婆,又指指八不中秀才,道:“你看看你,花都蔫成什么样了,花瓣都快掉光了,也不知道换一朵,羞也不羞?还有你,你看看,书生不书生,武士不武士,打扮穿着不伦不类,毫无整齐模样!哼,你们俩跟在本少爷身后,实在是丢尽本少爷的脸。”说罢,大步要走。

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受她这顿奚落,苦着脸相视无语,唯有挤眉弄眼,轻叹一声,又跟在后面,蓝衣少年扭头回身,嚷道:“你们俩别跟着我了。”

花婆婆陪笑道:“少主,你偷偷下山,本来就违了门规,若是再惹出什么事……”她见蓝衣少年眉峰高挑,忙改了口,“若是被人欺侮,可如何是好?属下要跟得紧紧的,一步也不落。”

蓝衣少年恨恨的朝她一瞪眼,撇嘴道:“我违了门规,你也一样,你眼看着我下山,也没有向师叔禀报,还随我一起下山了,哼,你们俩,也免不了处罚。[]”

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齐声苦叫:“属下是怕少主走丢了,才急急忙忙跟着下山的。”

蓝衣少年嘻嘻一笑,翻着白眼道:“那好吧,你们俩别跟着我了,要不然,我回山以后就告诉师叔,说是你们拐骗我下山的。”

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顿时傻眼,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蓝衣少年趁机脚下一滑,就溜出丈余,回头向两人眨眼一笑,掩嘴偷笑,就要纵身跃起,逃之夭夭,蓦然脸­色­一变,嘴角扁翘,怏怏的垂下头,跺脚自嗔。

迎面一人,淡黄衫子,轻衣快步,晃眼已到蓝衣少年眼前,亦惊亦喜,纵宠一笑,故作责备,道:“璇师妹,你竟然女扮男装,偷偷下山,师父有令,让我立刻带你回去。”

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见了黄衫女子,又惭又惊,双双上前,抱拳道:“兰瑛姑娘,你来得正好,少主……”

区兰瑛一见她们那逼苦脸模样,就知道一定是被石璇师妹欺侮了,心中轻笑,面上却很是严肃,道:“花婆婆,八不中,幸好你们俩也跟着,师父有令,让你们立刻回山。”

两人齐声道:“遵门主令。”

区兰瑛温言而笑,伸手去携蓝衣少年石璇,石璇刚刚才下山,就被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跟上,初至京城,又被师姐逮个正着,好不扫兴,怎么肯依言回山,忙撒娇央求:“兰瑛师姐,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不如你陪我玩玩,回山以后,我保证专心习武,绝不乱跑,你要帮我向师叔求情啊。”

区兰瑛摇头道: 重生1999之席卷天下最新章节“这事我可不能答应你,师父有令,让我找到你立刻带回山,一刻也不能耽搁。”

石璇嘻笑道:“你就对师叔说,你没有找到我,不就行了?”

区兰瑛坚决的沉下脸,道:“不行!我怎么可以欺骗叔父!璇师妹,快随我回去,否则,师父生气了,姐师可帮不了你。”

石璇撇撇嘴,道:“师叔是从来不会生气的。”说着,突然伸手向区兰瑛背后一指,奇道:“咦,师姐,你看谁来了?”

区兰瑛心眼诚实,信以为真,果然回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除了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两人无辜的表情,别无他人,心知上当,再掉头来石璇,已在丈外,暗叹一声,立刻弹身追去,石璇生­性­懒惰贪玩,学的本事远不如师姐,眨眼之间又被区兰瑛拦劫,只得唬着脸,直吐舌头。

区兰瑛对这个调皮捣蛋的师妹也很无奈,软声劝说,拉她起行,石璇只是扭身不愿、扮得楚楚可怜,忽见巷子口远远的走来一人,蓝衣儒衫、头巾飘然,似是不俗,石璇眼珠一转,大喊道:“哎呀,这位大哥,快来快来!”

那蓝衣人略略一怔,也不答话也不惊奇,仍是不紧不慢的迎面走来,路过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身边,微显惊异,到了跟前,才笑意融融的问石璇:“请问,小哥是在叫在下么?”

石璇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大哥救命啊,他们要把我抓回去做苦役啊。”说完,泥鳅似的一滑,竟挣开区兰瑛闪身躲在蓝衣人的身后,大眼眨闪朝区兰瑛扮鬼脸。

蓝衣人笑容满面,轻轻呵笑两声,探询的看着区兰瑛。

区兰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蓝衣人是什么身份,抱拳道:“见阁下见笑了,这是我……小弟,来,璇儿,别胡闹了。”

石璇佯哭道:“唉呀,大哥啊,你可别信啊,你看我身子骨这么弱,哪里经得起折磨?我要是被她抓回去,只怕没两天就累死了,大哥快带我走。”

区兰瑛见师妹越说越不象话,已有不悦,但她一向疼爱这个师妹,不愿硬声斥责,但也沉下脸来,道:“璇儿,休要再闹了,快随我回去。”又向蓝衣人抱拳道,“小弟年幼,多有得罪。”说完,竟伸手去拉石璇。

石璇却咯咯一笑,突然将蓝衣人往前一推,自己趁机跃出,蹬蹬蹬连跑几步,已蹿出好玩,区兰瑛错身躲开,去追石璇,却被蓝衣人笑颜拦住,道:“这位姑娘光天化日之下抢那小后生做苦役,就不敢王法么?”

区兰瑛气恼不行,向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使个眼­色­,两人早已追石璇而去,区兰瑛不愿与蓝衣人多纠缠,匆匆数语欠意,也飞步追去,巷口行人渐多,哪里还有石璇的影子,惟有气得跺脚摇头。

大考过后的颜如玉,神采飞扬,整日里面带笑容,时而捧书临窗而读,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时而对月吟哦赋词舒怀;莫忧看他兴致饱满,知道他定然是胸有成竹,心中巨石落地,陪着他高兴,拉着他上街,为他裁了几件上好的绸缎衣裳,又置办了文房四宝,宁国府的宣纸、徽州的墨,湖州府治的笔毫、端州的砚,颜如玉瞧着把玩半天,喜得合不拢嘴。

杜音音也在揽月居大摆宴席,为他庆贺,项公子也赶来入席,席间两人谈笑风生、执手而饮,好不欢畅,莫忧见这位项公子虽为读书之人,倒也­性­情爽快,低声叮嘱如玉莫要贪杯就悄然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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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夜访王曾呈诉帛 恳为莱公……

第八十四回

夜访王曾呈诉帛,恳为莱公申沉冤

话说颜如玉自感才华过人,春闱一试,下笔如神,料想前程无虞,心下甚喜,连日来眉梢含春,杜音音也为她设宴铺排,席到中途,莫忧悄然离去。】

夜黑风高,莫忧轻身飘然出了揽月居,凭据记忆直奔王曾的相府,同是相府,与丁府相比,王府显得有些简寒,大门紧闭,唯有两只灯笼高高挂起。

王曾,字孝先,青州益都人,生于太宗太平兴国三年,真宗咸平五年乡试,会试、廷试皆第一,连夺三元,成为北宋第二十七名状元。大中祥符九年正月,升任参知政事即副相,天禧元年因得罪权贵而罢相,出知应天府。真宗驾崩、仁宗即位后,章献刘太后听政,乾兴元年七月再次拜相。

莫忧提气跃入墙内,园内花草疏枝雅趣,丫环婢仆甚少,偶有一人廊上走动,因此莫忧很是顺利的穿梭其中,跟上两个端着茶盘的小丫头,听一个小丫头说:“快些走罢,老爷要渴着了。”另一个丫头接言道:“国事繁忙,老爷忙得今儿个晚上又没吃饭。”

莫忧听了心中一暖,看来史言不假,这个王曾确是国之栋梁、社稷良才,得他在朝,不怕丁谓不除。

悄悄跟在后面,果然两个小丫头进了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将茶放下,又退了出去,莫忧见她二人走得远了,紧步上阶,轻轻推门。

案前坐着一位布衣老者,削瘦面孔,灰白须发,正埋首书案之中,门被推开,也未抬头,淡淡的说了句“你们去退下吧,这里不用侍候”,不再出言。

莫忧合上门,直步上前,单膝跪地,肃然望着他。

王曾从书堆中抬起头,见案前跪着一位陌生的白衣女子,惊起离座,问:“姑娘是什么人?怎么深夜跑到老夫书房来?”

莫忧肃言道:“小女子负冤而来,求大人做主。”

王曾闻言沉面,转过书案扶起莫忧,赐座,道:“姑娘若有冤屈,为什么不去府衙击鼓鸣冤?”

莫忧道:“小女子状告之人,开封府做不了主。”

王曾眼角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道:“姑娘深夜来访,想必是重大冤情,既然信得过老夫,不妨直言。”

莫忧从怀中取出一叠卷帛,双手递给王曾,王曾亦双手接过,凝神读罢,锁眉敛目,踱步回案,沉坐不语。

莫忧打量他的神­色­,颇显为难,起身道:“大人若是难做,小女子收回诉帛便是。”

油灯扑腾一闪,映过王曾凝重的脸,王曾摆手道:“姑娘不必激动,只因为卷帛之中所述之事、所指之人非同一般,且涉案甚广,老夫不能轻信,还要一一查证才好。”

莫忧问:“大人准备如何查证?”

王曾捋须道:“卷帛中所记之事皆为十数年前旧事,早在先帝之时,莱国公即远徙雷州,而晋国公高位中书门下平章事,若要查证,还须从长计议。”

莫忧冷笑道:“哼,莱国公远徙雷州,晋国公高位内阁,一正一邪地位悬殊,大人与那丁谓同朝为相,他为正,你为副,岂有下属翻查上司的旧案?看来史言误人,小女人找错人了。”说罢,身 五行之战全文阅读形一晃,已夺回王曾手中卷帛,后退一步,冷嗤道,“小女子祝王大人官途亨畅、当年‘未须料理和羹事,且向百花头上开’之志,今日尽得矣。”扭身拉门。

“站住!”王曾负手肃目而视,阔步走来,道,“江湖中人皆­性­情豪爽、恩仇分明,老夫亦能体谅,姑娘既然能出入本府自如,自是身手不凡,若要做红线隐娘,如取开封府陈大人­性­命一般,晋国公府也拦不住姑娘去留,但是难得姑娘深明大义,愿将仇恨托付老夫,又怎么能这样暴燥?”

莫忧一怔,王曾又道:“姑娘是个聪明人,岂不知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晋国公权倾朝野、卷帛之述涉案多人,老夫有心相助,也不能尽信一卷所述,这样事关重大,岂能偏信、轻信?”

一席话令莫忧汗颜,折回躬身行礼道:“小女子莽撞,失礼之处,还请大人不记。”

王曾温和捋须而笑,与莫忧对坐,莫忧再次恭恭敬敬递过卷帛,王曾笑而接过,细看一遍,问:“敢问姑娘与莱国公是何关系?”

莫忧一怔,自己与寇准寇大人是何关系?临行前田婆婆交付给的这封卷帛,自己也曾细看过,内容所述都是罗列丁谓为官不正、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残害忠良之罪状,其中着重讲到莱国公寇准被丁谓诬陷,被罢相远徙之事,其余关系并非说明,就连母亲与田婆婆是寇准的什么人都只字未提,十年来,田婆婆也从未说起,这时又如何回答?

王曾见莫忧怔然不语,料她不便明说,颌首笑道:“罢,姑娘既然不愿说,老夫也不多问,姑娘还有何卷外之事要交待?”

莫忧起身道:“史家有言,大人端厚持重、进止有礼,直言为国、旌贤盖世,望大人以史评为律,伸是非曲直,抑邪扶正。”

王曾大惊:“姑娘言重了,曾只问凭心行事,为君分忧,并不敢求史家重言,这些话从何而来?”

莫忧笑道:“滚滚红尘,千秋人事,史书皆有记载,是非功过、贤­奸­忠佞,百姓自有评说,呵呵,大人乃大宋一良相,千古一贤臣,后世引为美谈。”

王曾脸已变­色­,深沉直视莫忧,良久,温然一笑,并不作答。

莫忧拱拱手,准备离去,忽又想起一事,问:“大人可认识田婆婆?”

王曾略一沉吟,摇头道:“并未听说过。”

莫忧有些失望,想了想,道:“此卷帛是田婆婆嘱咐小女子务必亲手交付大人之手,大人虽不认识田婆婆,但是可见田婆婆对大人十分敬佩信任。”

王曾缓缓点头,道:“若查得事实,老夫自当还天下公道,亦还莱国公公理。”

莫忧展颜一笑,长鞠一躬,开门隐入夜­色­之中。

离开王府,莫忧放下一件心事,漫步街头,细细琢磨田婆婆与寇准的关系,似有思绪,却总也抓不住要领,心中索然,突然见前方一处勾栏灯火通明,隐约可见楼内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不觉停住脚步,这时一名嫖客醉醺醺的从楼里走出来,左搂右抱,神­色­猥琐、口吐污秽之言。

莫忧想起唐采华,眼光一流,转身奔采华轩而去,轻车熟路,莫忧如飞燕穿梁,一个腾身已越过高墙落入花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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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莫忧大意被围攻 唐伶主动……

第八十五回莫忧大意被围攻唐伶主动入罗网

纵然已是深夜,采华轩轻歌娇媚、彩灯迷离,百花如海、翠树如洋,五­色­娟纱绕碧枝、白玉石壁雕牡丹,如当日寿宴布置得同样奢华妖娆,看来采华轩是日日旌歌、夜夜?宴。

莫忧凭借记忆顺着石径一路到莲衣湖,一面防人发觉,一面仔细查看石缝草丛,直到湖前也无收获,只得放弃寻常,忙隐身石后,原来湖中一艘豪华游船,船上彩绸轻扬、宫灯如醉,数名舞女柳肢摆动,款款起舞,另有歌妓,抱琵琶而唱,当中一宴,两人对座,各抱一美人儿,饮酒作乐,边上站有一人,恭敬侍立。

莫忧认出那对坐的两人中,其中一人就是唐采华,另一人已是半百老者,衣着甚是华贵,面孔却是生陌得很,那边上侍立之人就是叶策,莫忧心中骂道:纨绔子弟,恁会享受人生,光有歌舞欣赏不知足,还美人在怀、美酒在腹,我看那少年皇帝也未必有这样的好待遇。

正恨恨的想着,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一个小丫头提着灯笼走过来,莫忧想,我找了一路也未见影子,这园子多少丫环侍婢往来打扫游玩,又隔了这么多天,纵然遗落在此,亦早都被人拾去,不如拿她来问问,突然滑过身去,捂住那丫头的嘴,将她拖到石头后,低声喝道:“我问你,这几天,你们有没有在这石径附近拾到过玉环?”

小丫头惊得瑟瑟而抖,圆瞪着眼看莫忧,莫忧小心的松开她的嘴,再次喝问:“快说,有没有拾到?”小丫头慌忙摇头,莫忧好不失望,虽不全信,也无可奈何,心想,不如威胁她几句,放了罢了,小丫头却突然认出莫忧就是当日救走唐伶之人,吓得失声惊叫,莫忧也唬了一跳,忙一掌拍在她后颈将她击晕,好不恼然。

小丫头这一叫却惊动了船上的叶策,他严肃警觉的转过头,向着这边喝道:“何人大声喧哗!”莫忧自知势单力薄,不愿被他发觉,小心的将小丫头拖到­阴­影下,自己也转入石后,不料百密一疏,巨石前侧高悬一盏绢灯,从叶策的角度看过来,正好看见一条人影半隐在石后,心中一警,低声向唐采华说了句什么,纵身踏水而来。

自从上次寿宴,皇帝落水而无人施救,叶策亦得铺木架桥,唐采华便听取了郭管事的意见,在水下隔距立桩,桩上定有莲叶为号,游船见莲叶而绕,既安全又可观,一举两得。

叶策踏莲叶如飞而上岸,直奔石前,喝道:“朋友既然来到采华轩,又怎么藏身石后,不敢现身?”

莫忧步出巨石,咯咯笑道:“叶策,你不但耳朵灵,眼睛也挺亮的嘛。”

叶策见是莫忧,颇为惊讶:“莫姑娘,你竟然敢送上门来,实在出乎叶某意料。”

莫忧笑道:“象我这样不怕死的人,也一样有仇必报的,你们上次手段卑鄙,十余人围攻我,还以文弱书生为要挟,实在不要脸,我既然没有死,自然要来报仇的。”

叶策听她提起上次相国寺劫道之事,脸上也颇有些挂不住,好在灯光昏暗,看不真切面部表情,他微别过脸,冷哼一声,道:“报仇?莫姑娘认为今儿个能报得了仇?你既然进了采华轩,就该知道这里已布下天罗地网,原本是等着唐伶来,想不到却等来了你。”

莫忧笑道:“好得很,唐伶你是等不到的,就让我来为唐伶破你这天罗地网吧。”

叶策以指入嘴,发出一声清锐的啸声, 异世流浪汉最新章节如一支响箭划过夜空,啸声落时,人影如蝙蝠群起,黑影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层层推进,很快将一方花园围住,灯笼下、鲜花旁、翠丛中、石径上,唐家堡的黑衣高手手执“亲血”,冷面伫立,等候叶策的命令。

莫忧的手心渗出汗水,这确是自己没有料想到的天罗地网,看来唐家堡是意在将唐伶置于死地,用这样的包围来对付一个小女子,实在失之光明磊落。

莲衣湖上华船缓行,轻歌曼舞、美酒美人,唐采华与那华服老者仿佛不知这岸上杀气弥漫,照旧饮酒谈笑。

莫忧遥遥的望着船中的老者,突然明白,他一定是林特,这座采华轩原名采云轩,就是林特的私墅。唐采华年轻狂放,当日众高官英雄来贺寿,他皆未放在眼里,唯有林特,才能得他低头陪座。

叶策扫视了一眼四周,问:“莫姑娘,若是说出唐伶下落,或许,叶策可免你一死。”

莫忧将手悄悄藏在身后,用衣裳拭了拭手心的汗水,笑道:“叶总管,你太小看莫忧了,万箭穿心的滋味,我莫忧可以尝尝,出卖康伶,则绝对不可能。”

叶策默看她片刻,叹道:“莫姑娘待人信义,叶某由衷敬佩,不过唐伶是唐家堡的逃犯,非死不可,叶某受命杀她,莫忧非要护她,就是与唐家堡作对了,叶某救你不得。”

莫忧面­色­严峻,心道,叶策,你本良心不坏,不过可惜成了唐家堡的狗,更可惜的是跟了唐采华这样连狗都不如的主子,不过话未出口,只轻叹一声,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冷若寒冰的清笑:“叶策,放了莫忧,唐伶的命给你就是。”

莫忧闻声大震,回身一看,只见唐伶一身紧衣装束、发长高束、手提一柄铁剑,双目如电、大步走来,一身逼人的杀气,竟使围束的黑衣人主动让开一条道。

唐伶的自投罗网,令叶策很是吃惊,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滑身退后,略一颌首,众“亲血”迅速将两人围在中间。

莫忧气道:“唐伶,你疯了吗?”

唐伶恼恨的瞪着莫忧,冷声道:“莫忧,你才疯了!你想死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剑杀了你就是,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却不告诉我?你以为你代我死我我会感激你吗?我不会!我会恨你!因为你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因为你抛弃了我!”

唐伶大声的怒斥,情绪十分激动,以至于声音有些沙哑和颤抖,她大步来到莫忧面前,一把揪住莫忧的衣领,恶狠狠的直视着她,嚷道:“莫忧!我恨你!你明明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然后突然抱住她,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莫忧的肩上。

莫忧的心被她剧烈的撞击着,她亦伸开手臂紧紧拥住她,泪眼模糊,唐伶,莫忧今生得你为友,夫复何求?

莫忧抚着她的背,抱歉的道:“对不起,我本不想死的,没想到被发现了……”

唐伶道:“我知道,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她淡扫一眼四周的“亲血”,低声歉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来找你丢的东西的,那天,如果不是因为救我,你就不会丢失它,你虽然从没说过是什么,但是我猜得到,它对你来说,很重要。”

莫忧拍拍她的肩,淡然道:“嗯,它是我娘留给我的。”转而笑道,“无妨,看今儿这架势,找没找到也不重要了。”

两人对视,良久而笑,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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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 并肩作战 同生共死

第八十六回

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莫忧为寻先母遗物,再度进入采华轩,被叶策发现,率数十“亲血”围杀,唐伶持剑而来,这对生死知已再一次面对唐家堡的围歼,也再一次肝胆相照。[]

夜­色­中,叶策面孔僵硬,但是眼睛里分明闪动着某种东西,道:“莫姑娘,你走吧。”

莫忧轻蔑的看着他,笑道:“让我走,唐伶留下,是吗?”

叶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唐伶必须死。”

莫忧亦冷冷的回视着他,坚定的回道:“莫忧与唐伶同生死。”

唐伶喝道:“莫忧,我用不着你陪我死,你快走。”

莫忧面­色­一沉,道:“唐伶,你要陷我于不义么?”唐伶迟疑不语,莲衣湖上的豪华彩船慢慢的靠岸,唐采华站在船头,大声喊道:“叶策,她们俩,都得死!不许放走一个!”

叶策脸上很难看,不过他很是恭敬的回过身向唐采华行礼道:“是,属下领命。”

莫忧笑道:“瞧,我这命还必须留这儿了,唐伶,做好准备了吗?”

唐伶的大眼中流动了光彩,一闪一闪犹如夜空中的星辰,璀灿夺目,她递过手中的剑:“你拿着。”莫忧推回去,摇头笑道:“我不善使剑,还是你拿着。”

唐伶眼中浮起一层悲­色­,微叹一口气,道:“莫忧,来生……”

莫忧拍拍她的肩,温情一笑,眉眼生辉,嘘道:“记住,我们要活着,尽力活着。”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同时拔身而起,分别扑向两个黑衣人,动作之快,势如闪电,在场数十人默观两人惺惺相惜,却未料想会突然出手,唐伶的剑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冷厉的寒光,短光过后,鲜血喷洒,一颗人头随剑光滚落,莫忧就势矮身,在唐伶的掩护之下,揉身进退之间,已将死者的“亲血”夺在手中。[]

握住“亲血”窄窄的剑柄,剑身幽蓝的荧光在眼前流动,象幽灵与魔鬼,蛊惑着持剑人,莫忧有些兴奋,轻咬下­唇­,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一边回想林中学剑的情景,一边出招。

被抢去先机的唐家堡杀手很快回过神来,层层涌上,叶策刀横胸前,站在圈外冷眼观战,幽冷的剑光在夜­色­下划动、错乱成地狱的面孔,莫忧与唐伶背靠背,紧密相依,圈子越来越窄,死亡的气息也就越来越重,两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俏脸紧绷,一边与死亡博斗,一边迎接死亡。

唐采华与那锦衣老者林特已步下船来,依旧左偎右搂的并肩而行,惬意的欣赏着不远处的生死相博,灯笼桔黄­色­的光线映出莫忧与唐伶冰冷的脸庞,林特捋须颌首,眼角微微上翘,­干­得好!

莫忧突然低喝一声“走!”抓住唐伶,纵身跃起,踩在树枝,踏落一只八角灯笼,叶策见状已拔身腾空,如大鹏展翅,扑啦啦的扑过来,钢刀横空劈出,唐伶闻刀风疾来,抱住莫忧就后退,钢刀从两人腰前寸许划过,逃出虎口,却因冒失后退,一脚踏空,往后栽下树来,几柄“亲血”从后背迎上,莫忧冷汗渗透衣裳,猛的提一口气,反手提着唐伶直往上窜,喝道:“抓住树枝!”

唐伶伸手去攀,眼角余光却见莫忧背后寒光凛凛,遂放弃攀枝,转身下俯,一剑削向,对上“亲血”,“铮”的一声响,唐伶的剑被崩出一道缺豁,“亲血 异界机械工程师全文阅读”虽退,唐伶也坠落在地,黑衣人群涌而上。

莫忧紧贴在她身后,虽不懂剑招,但因倚仗“亲血”之毒,横扫一片,倒也能唬住几个,莫忧抓住唐伶就跑“不要恋战,随时准备跑”。

莫、唐二人以死相拼,凭借身形灵敏轻巧,短时间内,黑衣人也奈何不得,但是终究女流之辈,气力有限,且寡不敌众,渐渐的速度慢了下来。

林特转向唐采华笑道:“天­色­不早,老夫该走了。”

唐采华道:“大人何不留宿在这采华轩?”

林特笑道:“哈哈,不了,贤侄有家事要处理,老夫还是不参与的好。”

唐采华一时不明白林特的言下之意,赔笑道:“可是惊了大人的眼?”

林特摇头,答非所问:“唐家堡百年盛誉,威名传四海,贤侄是唐老爷子的嫡子,将承继唐家堡大业,也是黑白两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哈哈哈,贤侄,谨记谨记啊。”说着,拍拍唐采华的肩,负手扬长而去。

唐采华虽然狂妄,脑袋却不糊涂,很快明白林特话中之意,冷声喝道:“叶总管,速战速决,提着这两个丫头的人头来见我。”说完拥着两人舞女离去。

叶策领命,转即令众人全力以赴,莫忧背脊渗出一层冷汗,她不想死!正琢磨着怎么逃跑,却听到唐伶振臂狂笑,疯了一样扑进人群,决意以死相拼,莫忧抢上去一把扣住她的后襟,用力将她带回,摔袖­射­出几只袖箭,以“亲血”点地,借力点足,再度跃起,托住唐伶,两人象两只扑腾的小鸟越过众人头顶。

莫忧自幼随田婆婆习武,练就一身好轻功,若是寻常时候,带着唐伶凌空飞越也不是难事,可她缺少临战经验,胸口有伤,心里又实实惧怕“亲血”之毒,瞻前顾后之下,功力大打折扣,两人只得在树上穿来越去,好在采华轩内树木丛生,一时也容两人落脚歇气,可惜倒底势单力薄,一扭头已见黑衣人如潮水涌来,“亲血”如幽蓝的毒蛇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叶策的钢刀更是毫不留情的破空劈进。

莫忧屏一口气,拉着唐伶跃向另一棵树,钢刀落空却丝毫不做停留,紧随两人身后,叶策锁眉悲眼,亦只得腹内叹息,可怜的唐伶小姐,纵然你死到临头,倒底是老爷子的血脉,然我叶策受老爷子大恩,凡老爷子之命不敢不从,你若泉下有灵,莫怪世人太狠,只怨自己不该生在唐门,对少爷的继承身份与老爷的颜面带来威胁与困扰,而这个莫忧,不过是意外卷入为你陪葬而已。

刀光如月光,白皎皎的一片光华泄进,莫忧突然抱住唐伶向背后一藏,转了个身,将“亲血”当中劈下,对准那一片光华切下,叶策在折剑手下吃过亏,也知这丫头是死里求生,竟收刀立树,略做一顿,又再度扑上来。

莫忧,如果你死了,折剑手的线索又断了,你若不死,必天下皆知你曾受围困于采华轩。

唐伶陡然抓住莫忧的一条胳膊,将她摔出,正全神贯注对峙叶策的莫忧未曾料到唐伶有如此神力,待反应过来,身子已如断了线的风筝飘出了几丈之外。

唐伶求死!

莫忧的泪夺眶而出,唐伶,你若这样死去,我莫忧何妨陪你共赴黄泉?

莫忧在半空中闭上眼,任凭身子急剧坠落,身后是数柄“亲血”飞扑而来,意欲制自己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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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以毒制毒 以恶制恶

第八十七回

以毒制毒,以恶制恶

承接上文,莫忧与唐伶在采华轩被围攻,两人同进同退、肝胆相照,莫忧凭借一身轻功倒也纠缠了一阵,无奈对方人多器利,很快险象环生,唐伶自知生路难逃,竟借力回力,将莫忧推出圈外,实指望救她一命,让她趁机逃生而去,莫忧猜出她心意,心疼如绞,两人虽然相识不久,却是生死相契,怎么舍得自己独生,甘愿与她同死,当下闭上眼,不逃不避,唐家堡众人自然也不肯放生,兵分两路,一拨围杀唐伶,一拨直扑莫忧,眼见二女­性­命堪忧。】

莫忧忽觉身子恍如被一片云彩托起,飘落在石径之上,莫忧惊睁眼瞪视,一头银发在夜风中狂舞,莫忧大怒:“你这可恶的老太婆!我想活时你要我死,我想死时你要我活!”

银发老妪看也不看她,冷声哼道:“你还没死就好了,我那天差点要了你的命,现在想想也后怕。”

莫忧嚷道:“是怕我死了,你就见不到那个什么姓齐的男人了吧。”说着,听着远处刀剑交鸣之声疾奔而去。

银发老妪伸手扣住她后颈,哼道:“不错,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莫忧狂跳起来挣脱她的手掌,转过身掐住她的双臂,突然啕啕大哭:“你这个疯老太婆,你快去救唐伶,快去救那小姑娘,她如果死了,我保证你永远也见不到那个姓齐的男人!”

银发老妪见她要挟,正要暴怒,突然凝目肃面,长身而起,扑向远处的刀光剑影。

莫忧心焦如绞,全身颤栗,跪倒在地,双手掩面以头磕地,唐伶,你要是死了,莫忧有何面目独活!

陡闻叶策一声断喝:“住手!”

夜,突然间安静下来,没有了追喝之声,没有了刀剑之铮,一缕轻如蚊音的口笛声恍如天际传来,似有似无,如烟随风吹而时聚时散,如雾在深林而忽远忽近。

唐伶奔过来,跪下,抱住莫忧,两个刚从鬼门关来转回来的少女,喜极而泣,刚才并肩而战的默契,刚才生死与共的豪迈,都还在耳边还在眼前,然而又都这样毫不掩饰的畏惧死亡畏惧离别。

不远处,粉­嫩­一片的桃花树下,晕成梦幻的灯笼下,银发老妪手持短笛,悠然伫立,夜风吹起她银丝一样的白发,和有着月华一样光晕的袍子,整个人象是幻觉一样的不真实。

叶策领着一群黑衣人面目惨白的站在离她丈外之地,不敢挪动半步,因为在他们的面前的草地上,来回游动着一道道碧绿­色­的细如竹枝的蛇,它们或者蜷身于草中,或者高高的站立,高昂着头,吐着长长的血红的舌芯,双目幽绿逼人,或许扭动着纤细的身躯,在笛声中款款起舞,夜­色­中,它们纤细的身躯柔软而婀娜,扭摆妩媚而诡异,如妖似魅,恍能慑人心魂,周身却又笼罩着一圈幽碧之寒气,令人森森耸立。

银发老妪目无神­色­,目光淡然望着远方,笛声轻柔没有杀气,碧绿­色­的小蛇也视众人无睹,各自游戏,但是叶策已是汗如雨下,他曾见识过它们的厉害,不仅因为它们本身剧毒,更因为它们不畏唐家堡之毒。

银发老妪缓缓收起短笛,漠然扫过众人,冷声道:“滚!”叶策的脸忽白忽红,但是他咬着牙一语不发,他确信自己稍有不恭,很快将变成面前这些小蛇的食物,他挥挥手,低沉的喝道:“撤!”摔下一脸汗水,带着一群黑衣人以闪电之速隐入黑暗。

银发老妪不屑的瞥了眼仓皇逃退的叶策等人,收笛入袖,眼眸渐转温柔,对草丛中姿态各异 反科技全文阅读的绿蛇柔声道:“宝贝们,歇息去吧。”一群绿蛇竟能听得懂她的话,缓缓向她点头,扭着细长的身子,妖娆隐入草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纵然莫忧已是第二次见识这场景,仍是惊得一身冷汗,倒是唐伶,不知是因为自小流浪,后又被囚禁,一直挣扎在生死边缘,还是骨子里流的是唐门的血,非但毫不害怕,甚至有些兴奋与崇拜。

银发老妪大步走过来,突然五指顿长,抓住莫忧的前襟,将回一带,就将莫忧拉到眼前,满目杀气如刀锋霍霍直逼莫忧,莫忧则笑盈盈的迎向她的目光,甚至故意眨动着乌黑密长的睫毛,挑动她的怒火。

银发老妪咬牙切齿的道:“小贱人,你听好了,在老­妇­没有让你死之前,你必须给老­妇­好好活着。”莫忧心里恨不得先抽她两巴掌,打得她口喷鲜血、牙落一地,再用“亲血”在她身上刺上十七八个窟窿,脸上却仍是嘻笑道:“老东西,想利用我去见那姓齐的男人吗?那你可要想仔细了,他要是知道你这样欺侮我,会怎么对待你?”

银发老妪脸­色­一白,狠狠将她掼在地上,唐伶扑上去接住,莫忧踉跄两步,扶住唐伶站稳,挑衅道:“老东西,你再敢动我一根寒毛,信不信我让那姓齐的男人永远恨你!”

银发老妪银发陡然舞起,丝丝飞扬,白晃晃的在夜空中扭动,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孔扭曲得五官错位,一双眼眸却是炫红如火苗窜起,宽大的袍子也被胀起,在风中历历作响,暴怒之中的银发老妪聚起天地间的杀气,她的手慢慢摸向衣袖,那里面有只短笛。

“铮”的一声,唐伶拾剑出鞘,一道银光横在两人身前,抿嘴直视着银发老妪,莫忧于是意识到自己的偏激已惊吓到唐伶,轻轻挪动身子,将她护在身后。

怒火瞬间息灭,风止气消,银发老妪淡淡一哼,道:“小贱人,想激怒老­妇­么?哼,老­妇­也不妨提点你一句,你知道莫柔那贱人是怎么死的吗?”

莫忧最是听不得这句话,眸底寒芒暴现,一把夺过唐伶的剑,扑上去直指银发老妪胸口,嘴里吼道:“老东西,敢骂我娘,我砍了你!”如此以卵击石,徒送命而已,唐伶大惊失­色­,张开胳膊要抱住她,莫忧却已闪电般冲了上去,只听得“卟”的一声,剑尖扎入银发老妪的胸口。

出乎意料的是,银发老妪一动不动,面目沉静的看着莫忧,莫忧怔怔的回瞪着她,猛的抽出剑,弃之于地,那鲜血涌出,很快染红了那月白­色­的袍子,象一朵怒放的鲜花开放在月光下,惊心动魄。

莫忧一怔,指着她骂道:“别以为流这点血我就会原谅你,我早就说过,你侮辱我娘,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银发老妪默默无语,半晌,轻声道:“算老­妇­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声音轻悲嘶哑,甚至乞求,绝然没有了平素的高傲。

莫忧惊诧的将她上下打量,如此悲怆的老人,还是那素来冷漠残忍的老魔头吗?这样的一个人,会与娘有着什么样的恨?又会与那姓齐的男人与着什么样的牵挂?而我,算什么?

莫忧悲悯于人,轻叹道:“好,你待我种种,一笔勾消,但是有一件事,你侮辱我娘,这笔账我记在心头,等你见过那姓齐的男人,我必要找你算账。”

银发老妪悲哀的凝视着莫忧,良久,仰天长叹:“做孽啊……”悲声道,“你能答应老­妇­,老­妇­自然任你算账。”怆然看了眼胸前一片血红,默默转身而去。

一直凝守一侧的唐伶突然大声道:“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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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约法三章 洒泪两别

第八十八回约法三章洒泪两别

银发老妪于莫忧有救命之恩,亦有侮欺之恨,虽在采华轩救下莫、唐二人­性­命,然又气势凌人,激得莫忧大怒,一剑伤她,并扬言必不成全她想见那神秘人的心愿,银发老妪一闻此言,立改桀骜气焰,神­色­之间颇显悲怆哀求,莫忧观之心软,心中微叹,银发老妪黯然步开,却听得久未发话的唐伶冷声道:“站住!”

银发老妪慢慢回头,惊讶的问:“是你在叫老­妇­?”

唐伶点点头,转过身对着莫忧,问:“莫忧,我如果随她习艺,你可会生气?”

莫忧一怔,问:“为何要随她习艺?”

唐伶道:“因为她有制唐门巨毒之法,唐伶若得习成,即可报仇雪恨,以遂多年之志,然而,唐伶绝不能让你生气,你若不高兴唐伶随她,唐伶便不随她。”

莫忧拉住她双手,刚要说话,银发老妪冷笑道:“丫头好狂的口气,莫说老妪从不收徒,纵然收徒,也必要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哀哀乞求,老­妇­兴起或者许可。”

唐伶回头正­色­道:“我唐伶一心复仇,若要拜师,苦劳何妨,乞求又何妨,然而,唐伶纵然随你习艺,也决不拜你为师。”

银发老妪惊诧万分,问:“这是何意?既然随老­妇­习艺,又怎么能不拜师?”

唐伶道:“因为莫忧恨你,我若只随你习艺,他日莫忧与你交战,我自然出手帮莫忧,最多不用你教的功夫就是;我若拜师,则与你有师徒之义,将来你们交战,我就只得勉力照应师徒之义了,岂不是让我背叛莫忧!”

莫忧听闻心头大震,含泪颤声呼道:“唐伶……”

银发老妪先是一愣,继尔大笑:“笑话!笑话!你若学老­妇­之艺,纵然不拜师,也与老­妇­有师徒名份,师教徒学,徒成师门,古今恒之,与你拜师不拜师之形式何­干­?小丫头,可笑!可笑!”

唐伶呸道:“什么古今恒之?我唐伶行乞十年,见招学招,活到今天,也不知有多少个师父了?若非要说从师学习,便入门墙,我唐伶也不知道穿越了多少门墙,这师门之间,还不早打起来了!”

银发老妪又是一怔,唐伶斜她一眼,哼道:“你刚才救我一命,我唐伶自然记得,不过你欺侮莫忧,较之欺侮我更甚,你这老­妇­当真可笑,我尚未说定要随你,你倒是先与我论起师徒名份来?可笑!可笑!”

银发老妪被她连呛,又气又恨,却未做声,唐伶回身,看着莫忧,莫忧点头道:“唐伶,你的决定,我都尊重,只要你能高兴,师从何人,莫忧都支持,唯有一件事,莫忧必要提醒你,这老­妇­身份不明,而且以施毒驱毒为能,你要小心,万莫因急于报仇而引毒上身。”

唐伶见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双目湛湛有泪积于眼眶,心中一柔,道:“唐伶谨记。”默默不语,银发老妪则怪声道:“你这个女娃娃,很是有趣,老­妇­愿意收你为徒。”

唐伶头也不回,冷声驳道:“不是师徒,我唐伶仅为报仇而随你习艺。”

银发老妪毫不生气,哼哼道:“好,不是师徒就不是师徒,老­妇­就喜欢你这个­性­子。”

唐伶这才慢慢的转过身,严肃的盯 阿三正传帖吧着银发老妪,道:“好,你既然同意,我唐伶有几件事,必要先说好,你若应许,我即随你习艺,你若不应许,我也决不随你。”

银发老妪好不气恼,闷生一口气,却点头道:“你说,老­妇­且听听,再做回答。”

唐伶道:“第一,唐伶随你习艺,你我之间,仅有教学关系,并无师徒名份与情份,他日你若敢伤莫忧,唐伶必反目,莫忧若要杀你,唐伶亦必协助。”

银发老妪抚掌大笑:“有趣,老­妇­应许。”

唐伶又道:“第二,唐伶随你习艺,就要学那最狠最毒、专攻唐家堡之毒的功夫,你不得逶迤虚应、拖延时日。”

银发老妪亦道:“好,老­妇­应许。”

唐伶接着说:“第三,你我之间,不问过往,不问将来,待我唐伶报仇之后,各行各路,毫无瓜葛。”

银发老妪冷冷的盯着她,缓缓道:“果然善毒之人,都是冷血之人,好,这一条,老­妇­也应许。”

唐伶道:“只此三条,你都应许?”

银发老妪怪笑道:“想老­妇­一生,­性­质高傲,睨视万物,竟然今日遇上你这丫头,也是天意,老­妇­都应许了。”

唐伶也不理她,只问莫忧:“你觉得可否?”

莫忧泪水滚落,哽咽道:“唐伶,你不该将莫忧看得至重,应以自身为念,莫忧知你报仇心切,恨意入骨,愿你早有所成,只是刚才莫忧说的那一条……”

唐伶点头道:“唐伶谨记”,说完,两人紧拥,莫忧在她耳边轻声道:“记住,绝不可伤害身体,莫忧等你回来,莫忘你我策马驰骋,乐游江湖之约。”

唐伶深深一笑,道:“至死亦不敢相忘。”

莫忧看定银发老妪,清亮的双眸好似两把冷森森的尖刀,在深沉的夜­色­中流动着逼人心寒的光辉,犹是银发老妪定力不比常人,也被那目光盯着心中一阵寒意,好似怀抱冰山,冻彻心骨,莫忧冷冷的道:“你最好记得我一句话:不要伤害唐伶,否则,我会让你下辈子都后悔。”话锋一转,面容亦转,冰霜隐去,狡捷浮现,“你应该相信我说得出做得到,而且,我手里有一根弦,一根挑动你心脏的弦。”左手扬起,小指轻轻摇动,言语未毕,脸­色­又变,竟是异常狠毒,与适才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完全不符。

银发老妪突然之间感觉心如刀绞般疼痛,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月光下那轻轻摇动的肤­色­晶莹如玉的小手指,却象是阎罗王的招魂幡,牵动着自己的生命与灵魂,恐惧涌上,身体在颤抖,莫柔啊莫柔,自从这个世上有了你,就有了我的痛苦,并且,你留下的这个孽障,也一如你的邪恶,毫不手软的撕裂我的伤口。

银发老妪缓缓道:“好――”那声音,好似来自于地狱的幽灵,­阴­气森森的不带一丝温气,但是莫忧并不在乎,微微的笑了,笑容中有着骄傲和解恨,她睥睨她一眼,放软了面孔和眼神,道:“如果……区姑娘回来时,你不在东京,我会帮你另定时间,你可信我一次。”

银发老妪徐徐点头,这一点,她很相信,这就是莫忧手里的弦,聪明如她,怎么会自行放弃?

莫忧与唐伶相拥,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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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何处觅千亦 应约赴雷州

第八十九回

何处觅千亦,应约赴雷州

与唐伶洒泪而别的莫忧,恍如心肝被人掏去,空空如也。

夜静如水,林深密幽。

莫忧顺着当晚的小道从采华轩往农家寻去,野外空寂,故人刚去,一番悲凉念挂在心头,不胜酸楚,月华如水洒落,莫忧寻得眼睛发酸也无所获,挺身止步。

一条黑影无声无息的跟上。

莫忧蓦的转过身,直视黑影,淡声问:“既然现身,何不走近些说话?”黑衣人依言大步走来,来者全身上下黑衣裹得严实,唯露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莫忧问:“是要杀我吗?”黑衣人摇摇头,慢慢的伸手摘下面巾,竟是当日在相国寺假冒丁青月的人,不由得笑道:“莫非,你还是问我千亦小姐的下落吗?”黑衣人点头:“正是,请问千亦小姐现在何处?”

莫忧无奈的回道:“我莫忧严肃郑重的告诉你,我并不认识什么千亦小姐,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黑衣人冷哼道:“我们早已打探到,你就是莫柔的女儿,既然是莫柔的女儿,怎么会不知千亦小姐的下落?”

莫忧见他说起母亲,想来并非虚无事生非,凝目道:“并未听母亲说起。阁下坚持追问,不如将这千亦小姐的来历详细说说,或许我能忆起什么。”

黑衣人冷声道:“丁谓称你狡猾敏锐,如白狐化身,怎知你不是他的同党?怎可说与你内情?你既然说莫柔没有告诉你,你就告诉我,莫柔在哪里,我自去问莫柔就是。”

莫忧厉目冷笑,咬牙切齿的问道:“果真想见我娘?”

黑衣人道:“是!她在哪里?”

莫忧道:“用你的剑往你脖子上一抹,就能见到她了,切记,见到我娘,代我问候。”

黑衣人一怔,轻声试问:“她……死了……”

莫忧冷笑:“见了她自然就知道了。”

黑衣人颇有讪意,闷声问:“如何死的?”

莫忧道:“丁谓害死的。”被他勾起十年前的伤心旧事,心头悲痛,紧声愤然道,“你去把丁谓的人头拎来,我就告诉你千亦小姐的下落。”

黑衣人正颜问:“此话果真?”

莫忧知他不是丁谓的对手,丁谓虽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丁府上却是高手如云,叹道:“你何必去送死,我不过一时悲痛说的气话,我确实不知什么千亦小姐,你纵然取了丁谓的人头,我也说不出什么下落。”

黑衣人哼道:“你可是小看我?丁府虽然高手众多,我也不是没去过,哼,想那晚,把他们闹了个彻夜不宁,只可惜,没有收获。”

莫忧惊问:“半个月前,是你闹的丁府?”

黑衣人道:“也非我一个人。”转又沉脸问,“我看你,不是丁谓的同党,最后再问一次,果真不知千亦小姐的下落!”

莫忧郑重的点点头,问:“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人凝她半晌,道:“在下周云岚。”

莫忧笑道:“周云岚,好,往事一笔揭过,我虽是莫柔的女儿,但也与你露了实情,对你那什么千亦小姐毫不知情,若无他事,就此别过。”

周云岚好生失望,但见她言出实情,默然点头,莫忧抱拳欲离去,只闻一声清啼如百灵之音,从山林遥遥传来,莫忧一怔,寻声望去,黑林中奔来一道灰影,瞬间已来到两人面前,却是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削瘦身材,面目冷峻,肃然看了看莫忧,道:“云 迷城墓影帖吧岚,她不能走。”

莫忧抱胸冷笑:“是么?阁下想杀人灭口?”

中年人沉面摇头,周云岚已抢言:“刚兄,她实不知千亦小姐的下落……”

中年人看了眼周云岚,点点头,向莫忧抱拳道:“莫姑娘,在下于刚,有一事相请,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莫忧心里暗暗提防,淡声问:“请讲。”

于刚道:“劳烦莫姑娘随在下去一趟雷州。”

莫忧一惊,雷州?莱国公寇准被流放之地?不知这二人与寇准有何关系?娘的卷帛中对丁谓诉以重罪告发,内中涉及寇准甚多,多是为其鸣冤昭雪,待我眼见丁谓遭以天谴后,也自当去见他一面,不过此时丁谓正权倾朝野,我未尽娘与田婆婆嘱托,去又何意?当下沉吟问:“何事?”

于刚道:“去见我家主人。”

莫忧问:“不知贵主人如何称呼?”

于刚道:“姑娘去了,自然知道。”

莫忧心生微怒,语气已显不悦:“连称呼也不愿相告,可见其心不诚,再者雷州偏远,与东京遥遥千里,莫忧谢绝前往。”

周云岚拉过于刚问:“刚兄,这可是主人的意思?”

于刚淡然瞪他一眼,道:“见了主人,自然知道。”

周云岚垂首不语,于刚回身对莫忧道:“并非心意不诚,实则涉及重大,还望莫姑娘体谅,莫姑娘若是担心路途遥远,颠簸劳累,在下自会为姑娘准备上好舒适的马车……”

莫忧想了想,阻断他的话,试问:“你家主人,可是姓寇?”

于刚和周云岚同时惊眼看来,四道目光探究的落在莫忧的脸上,很快,于刚,摇头道:“非也。”莫忧心里不信,正欲发问,于刚又问:“莫姑娘何来此问?”

莫忧一怔,继尔轻笑道:“无可奉告。”

于刚也不追问,轻“哦”一声,又问:“莫姑娘,南下雷州之事……”

莫忧道:“莫忧答应,不过不在此时。”

于刚大喜,道:“多谢姑娘,在下不敢急促姑娘即时出发,姑娘可回去收拾打点,路途所需之物,自有我等备置,不敢让姑娘费心。”

莫忧摇了摇头,叹道:“我另有要事,近日不能离京,不过,我莫忧既然许诺,便定然前往,你们有事也不必等候,如果放心,尽可先行。”

于刚有些迟疑,问:“依姑娘,大约何时可出发?”

莫忧估算了一下时间,春闱放榜虽近在眼前,可是区兰瑛与银发老婚有约,两个月归来,我若是离去,恐她二人生冲突,不过若留字条于青月,应当可化解,不地可惜不见那神秘人物了;又思忖卷帛已托付于王曾,此人是否可靠,终究不敢定论,细细一算,道:“如无异常,一个月后可出发。”

显然一个月后这个时间太长,于刚有些为难,不过他也沉思片刻,点头道:“就依姑娘,在下等姑娘,一个月后出发。”

莫忧道:“前事未料,不敢言断,如有意外,时限恐要后延,两位不必等我。”

于刚定定的看着莫忧,良久,道:“好,于刚信姑娘言出必行,城西有家惊雷居,姑娘如有事,尽可去那里找于某便是。”

莫忧拱拱手,朗声道:“好。”

两人闪身即别,眨眼之间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莫忧呆了呆,默默往回走,才走出两步,目光一寒,突然回身,一条青影伫立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凌梓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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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放榜 醉酒

第九十回

放榜,醉酒

送走唐伶,莫忧又沿山道寻找,时过多日,哪有收获,正叹息间,又逢相国寺挟制自己的蒙面人周云岚,周云岚再次追问千亦小姐的下落,同伴于刚则邀请前往雷州,莫忧因雷州乃是莱寇公被贬之地,早已有意前往,当下应许,约定如无意外,一个月后启程,三人别过。

回身之时,却见凌梓凤静默于身后。

莫忧斜他一眼,哼道:“凌二少爷,你还有这种癖好,大半夜的跟踪别人么?”

凌梓凤挑了挑眉,并不生气,反而回敬道:“请问莫姑娘,这条路是你家的?还是这片林子是你家的?本少爷走路走得好好的,你突然回头吓我一跳,我没有责备你,你反倒恶人先开口了?”

莫忧气得眼冒金光,狠狠的瞪他一眼,道:“凌二少爷不但面皮生得好,还伶牙俐齿,哼,本姑娘懒得理你。”说完,扭过身继续往前走。

凌梓凤突然身形一闪,拦在她身前,笑容渐收,剑眉微轩,正颜道:“你和唐家堡的梁子结大了。”

莫忧没好气的答道:“是啊,可惜我武功差得远,差点死在他们手里。”说完,狠狠的瞪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教我的剑法都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哼哼。”

凌梓凤沉声道:“你自己天资愚顽,纵然是绝世剑法,到你手里也使不出来,怎么怨得上我?”

莫忧忽惊道:“对了,那个折剑手很神秘吗?唐家堡逼问我从哪里学来的。”

凌梓凤眼眸中光芒一闪而过,笑问:“你怎么不告诉他们是我教的?”

莫忧理直气壮的答道:“我说了!我当时就说出是你教的!”

凌梓凤挑眉冷笑,摇头道:“你要是说了,他们早就找过来了。”眉峰微锁,莫忧见骗不着他,黯恼的瞅着他,见他面­色­沉静,讷讷念道:“唐家堡,唐家堡……”

唐伶的突然消失,莫忧向杜音音、夏妈妈如实解释,杜音音先是一蹙,继尔叹笑道:“这可就是各人的缘份了,那银发老妪与你相互恨得咬牙切齿,与唐姑娘却……”夏妈妈沉默半晌,执了莫忧的手,叹道:“她二人皆是走火入魔之人,走到一处,恐要生出大事来。”

放榜之日,东京大动。

揽月居亦是喜气洋洋,揽月居华冠京城,云集天下学子,自天­色­刚明,便是人声攒动、笑语满院,学子们皆明衣亮颜,从卧房走出,三三两两,攀肩比踵、侃侃而谈。

杜音音是个八方玲珑之人,早已准备好各式水果点心、在花园中大摆?席,宴请学子们,预祝他们金榜题名,很是得人心,众学子亦纷纷道谢。

莫忧也早早的收拾了,出门去叫颜如玉,却见颜如玉房门紧闭,人已不在,来到花园,在人群中探首搜寻,才见他与一位锦衣少年并肩而行,一边吃糕点一边谈笑。

莫忧识得那位锦衣少年,正是上次在大试结束后翰林院门口见到的项公子,莫忧见他二人聊得投机,微微一笑,也不去打扰,回屋默坐片刻,不多时,众学子已吃罢晨席开始出门去看榜,莫忧听得动静忙出门,正巧看见颜如玉与项公子并肩往外走,急声叫道:“如玉。”

颜如玉闻声回望,也发现了阶前独站的莫忧,迎上前,笑道:“姐姐,有何吩咐。”

莫忧看了看候在原地的项公子,问:“ 网游三国之英雄与诸侯帖吧如玉,可以要是去看放榜?”

颜如玉点头道:“正是。”

莫忧道:“姐姐陪你同去,可好?”

颜如玉面­色­为难,迟疑道:“姐姐,如玉已与项兄约好,这……”

莫忧忙道:“既然如此,如玉便与项公子同去罢,姐姐备好酒宴,等你回来。”

颜如玉眉目生辉,喜道:“正是,姐姐只需好生歇着,等我回来即是。”

莫忧心中温情柔软,抿嘴而笑,轻轻的为他整了整衣裳,颜如玉面­色­通红,一扭头,正好看见项公子远远的望过来,似笑非笑,神­色­十分怪异,忙垂了首,匆匆走了。

莫忧目送他出门,在屋里闷坐半晌,杜音音差人过来送了好几趟点心饭菜,莫忧都毫无胃口,轻尝辄止,杜音音只得亲自过来,打趣道:“妹妹这心,都飞到哪里去了?”

莫忧笑道:“姐姐来取笑我呢,如玉尚未回来,我,我有些着急。”

杜音音笑道:“颜公子才华横溢,妹妹不必挂忧,只需安心等待佳音。”

正说着,夏妈妈差了个丫头过来说,聚花楼有点要事要处理,晚些再过来,与颜公子庆贺,莫忧道了谢,打赏了丫头,丫头笑嘻嘻的走了。

杜音音又陪着聊了会,才离去,莫忧枯坐房中,时走时停,来来回回急燥不安,眼见日薄西山,天­色­渐晚,早先出门看榜的学子们一个个陆续归来,有眉飞­色­舞者,亦有愁眉苦脸者,却只是不见颜如玉回来。

莫忧推门出去,正见着五人迎面走来,三男三女,男的皆是三旬上下,相貌清俊、蓝白衣裳;女的不过二十出头,粉黄衫子、容颜俏丽,各自握着一柄如月弯刀,鲜红刀穗、刀鞘古朴、纹路深刻,这六人一路走来,男的俊女的俏,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莫忧也忍不住多看了看,眼见他们被丫环领着穿过花径,往西园而去,杜音音随后走来,远远的就看见莫忧面­色­惊疑之­色­,招手走近,轻声笑道:“妹妹,江湖水深,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莫忧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你自己呢?”

杜音音笑道:“我喜欢这种游走于江湖边缘的生活……”见莫忧一脸担忧,拍拍她的手,道,“长年在这天子脚下,焉能立身泾渭分明,往来人事,不过戏眼相观而已,妹妹不必担忧。”

莫忧低叹道:“你和夏姐姐,你们俩,都……”

杜音音截断她的话,摇首低语:“借用妹妹一句话,都是游戏红尘之人。”

莫忧笑笑,是啊,东京城何人不知揽月居,何人不识杜夫人?哪里用得着**心。

一个丫环在廊角喊道:“夫人,刚来的客人,请您过去。”

杜音音点点头,向莫忧道:“妹妹,天­色­不早,略坐一会,我已吩咐厨房,备好酒宴,只等颜公子回来了。”袅袅的走去了,莫忧顿了顿,径直往前厅走,刚过花径,迎面一人从玉屏后扑出来,步履不稳,酒气熏天,莫忧一怔,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待要细看,玉屏后又转出一人,将那人扶住,劝道:“颜兄弟,小心台阶。”

莫忧吃惊的定睛一看,这一看不打紧,此人正是颜如玉,只见他满脸通红、两目发赤、一身酒气、神志不清,身旁相扶之人正是清晨同行的锦衣少年项公子,忙抢步上前,扶住颜如玉的朋肩,惊问:“如玉,你怎么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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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如玉落榜怨狐妖 莫忧忍辱……

第九十一回

如玉落榜怨狐妖,莫忧忍辱叩官邸

话说揭榜之日,颜如玉与项公子同出探榜,莫忧坐守揽月居,直到落日时分不见归来,心急如焚,出门去寻,迎面撞上一人,酒气熏天,定睛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颜如玉,惊呼:“如玉,你怎么喝酒了?”

项公子抬眼看莫忧,眼中尽是无边的笑意,轻声道:“莫姑娘……颜兄弟,一时不慎,多喝了几杯,莫姑娘不必担心。”

莫忧见他目光放肆,很是不悦,只因他是如玉的朋友,不便发作,遂不理他,紧抓住如玉,紧声问:“如玉,可有头疼?我扶你回房歇息。”

颜如玉却蓦然抬起头,怒瞪着莫忧,反揪住她衣领,吼道:“都怪你!都怪你!你这千年白狐!是你害了我!”

莫忧大惊失­色­,慌问:“如玉,你胡说的什么?”

颜如玉紧抠住她,怒斥道:“说的什么?你不知道吗?我颜如玉若不是被你这狐狸­精­迷惑,怎么会心乱神迷、名落孙山?”

名落孙山?莫忧心头大震,如玉,你科场失意,我与你同样悲伤,你怎可斥我为狐狸­精­?我莫忧在你心里就是迷惑书生、误其前程的妖魔鬼怪么?被这劈头盖脸一番斥骂,忍不住泪满眼眶,悄看四周,已围有数人指指点点,怔望着两目喷火、摇摇欲坠的颜如玉,咬咬牙,劝道:“如玉,此地人多眼杂,我先扶你回房,有事慢慢说。”

颜如玉一把摔开她,哼道:“你这个妖­精­,还要祸害我吗?你不要再碰我,你走!你走!”

莫忧好生委屈,但忖他酒后失控,不便计较,又上前相扶,颜如玉却如疯了一样一会揪了她斥喝,一会又狠命将她推掇,连项公子也扶持不住,三人在园中推推趔趔,莫忧受他无情怒斥,伤痛得面­色­苍白,泪水盈盈。

项公子微眼掠过、目光炙热,从旁叹息:“莫姑娘可是为颜兄弟伤心了?”

莫忧厉目回击,冷声喝止:“项公子师从孔孟、熟知礼贤,怎可说这轻佻之言?项公子请回。”

项公子受她抢白,非但不窘,反而微微一笑,道:“莫姑娘果然非寻常女子。”竟松了颜如玉,深深注视她一眼,微微颌首,转身去了。

颜如玉犹自在园中踉跄怒骂,莫忧因恐他摔跤,抢上去扶,颜如玉却喷出一口酒气,一巴掌向莫忧脸上摔来,莫忧大惊,抬手扣住,低声喝道:“如玉,你疯了么?”

杜音音飞步赶来,只手扣住颜如玉,将莫忧扶住,淡眼扫了四周围观的客人,淡声道:“送他回房。”

莫忧泪水落下,垂首不语,颜如玉则又嚷嚷着扑过来,杜音音柳眉一拧,伸手在他后颈一拍,颜如玉即双目一闭,软了下去,杜音音携了他胳膊将他提住,一语不发,拖着他大步穿过花径,将他摔在卧床。

莫忧紧随在后,掩门背靠,远远的驻步,泪如泉涌。

杜音音递过一方香巾,莫忧摇头不接,只是用袖抹去眼泪,哽咽道:“请姐姐照看他。”转身拉门,杜音音拽住她问:“妹妹要去哪里?颜公子酒后失礼,醒后自然懊悔,妹妹……”

莫忧泣道:“姐姐误会了,莫忧怎会这样离去?”也不多作解释,奔门而出,傍晚的街头很是热闹,人们都在议论着大考的事情,莫忧直奔翰林院,青石墙头黄榜昭然,虽然贴了一整日,仍有人围观指点,莫忧拨开人群细寻颜如玉之名,果然榜上无名,不禁心中悲痛绝望,怔立不语。

旁边有人低声窃语:“这位小娘子,可是为夫 百草仙小说5200家来探榜?这等神­色­,准是落了孙山了。”

另有一人和道:“家有如此美娇娘,焉能专心功读?落了孙山也是理所当然。”人群中一阵窃笑。

莫忧大窘,更是觉得愧对如玉,垂首退出人群,转身时还是忍不住再看次黄榜,确认无颜如玉三字,却一瞥眼间见探花之名,赫然写着“项其琰”,莫忧疑想,这个项其琰,与那项公子,不知是否同一人?

莫忧匆匆离开翰林院,靠在一处­阴­暗墙角静立了片刻,舒缓了情绪,这才走过来,向路人询问吕夷简吕大人的府邸何在,路人见一个弱女子打听,倒是很客气很详细的指了路,莫忧道个谢急奔而去,来到一座大府院外,却见其大门紧闭,此时天­色­虽晚,却不至于深夜,何事紧闭大门?

莫忧跨步上了阶,拍门求见,半晌,门里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有话,三日不见客,来人请回”,莫忧奇异,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使得宰相不见客?喊问:“烦请通报,布衣来访。”

布衣二人,反倒使门开了一道小缝,一名仆人探头往外张望,好奇的打量莫忧,问:“姑娘何事?”

莫忧行礼道:“小女子求见吕大人。”

仆人摇头道:“大人有话,不见客,姑娘请回。”

莫忧想了想,道:“小女子一介布衣,求见吕大人是有民情禀报。”

仆人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大人此时不在府内,姑娘不如明日再来。”说着就要关门。

莫忧忙伸手顶住,问:“请问吕大人何时回府,小女人愿在此等候。”

仆人笑道:“大人上殿面圣,小奴不知何时方回,天­色­不早,姑娘还是明日再来。”

莫忧情不自禁的问:“面圣?”

仆人笑道:“姑娘竟不知道今日是大试放榜之日么?我家大人是主考官,如今三甲既定,大人自然是上殿请旨召三甲进士殿试之事。”

莫忧怔然,仆人瞧她面­色­痴呆,摇摇头,好意嘱咐了几句,闭了大门。

莫忧回过神,只得步回街头,又向路人请问夏狄府邸,夏府大门敞开,莫忧恭敬的请门侍传话求见,夏狄倒是没有摆架子,回话请进,仆人将莫忧带进书府,夏狄正在喝茶,见莫忧进来,先是打量片刻,问:“姑娘登门,所为何事?”

莫忧躬身行礼,然后道:“小女子素知夏大人端正严明,是今春大考的考官,因有一事颇觉蹊跷,恳请大人做主。”

夏狄问何事,莫忧道:“今春大试中有一名举子,名叫颜如玉,此人刻苦用功、文采不凡,不想却榜上无名……”

夏狄放下茶杯,脸­色­一沉,道:“此次来参加大试的举子,个个才华横溢,怎不知榜上有名的人不比他胜出一筹?这有何蹊跷?”

莫忧坚持道:“颜公子……”

夏狄拂袖而起,哼道:“翰林院大试天下举子,下官与吕相奉圣谕监考,太子监阅卷,公平公正,黄榜公示天下,不容布衣百姓置疑。”

莫忧见他怒­色­上涨,咬牙道:“大人声名远播朝野,素来有爱才惜才之称,这颜公子若真有文华,误被遗漏,岂不可惜?请大人重审颜如玉试卷。”

夏狄大怒,拍案喝道:“放肆!圣旨已下,黄榜已张,天下尽知,今科卷宗已封锁,岂能因某一人而提档重审?”

莫忧还要说话,夏狄黑着脸道:“姑娘布钗之辈,也来抛头露面,跑来本府说着荒谬之言?老夫若不是看你一介女流,尽可以大不敬之罪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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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吕夷简正语无奈何 丁公言……

第九十二回

吕夷简正语无奈何,丁公言坦曰可做谋

一向颇为自信的颜如玉名落孙山,又羞又愧,喝得伶仃大醉,又将罪过归于莫忧诱引所致,莫忧突受一顿叱责羞辱,又恨又愧,心疼难忍,转身而出,不信如玉才疏学浅,心疑另有隐情,登门求访吕相与夏竦,岂知吕相入宫未返,夏竦则厉­色­弗颜,直指布衣不得­干­预朝廷。

莫忧也忍不住大怒,欲出言顶撞,又想,我若惹他暴怒,难免对如玉不利,他终究是朝中重臣,若是将他得罪,只怕如玉入仕无路,只得忍了气退出。

游走街头的莫忧又想到林特,转又叹想,他是恶名远扬之人,我去求他,不过徒受气而已,彷徨中又转回吕夷简府前,黯然低叹,这天­色­尽黑,路上人稀,再敲门,吕府也不得答应了,摇头要走,恰巧见一顶青呢小轿由远而近,停在了吕府的门前,一位不过五旬的官袍老者从轿中弯腰走出。

莫忧大喜,这定是吕夷简无疑了,快步上前,挡在吕夷简面前,也不说话,先深行一礼,吕夷简退后一步,问:“姑娘……这是……”

莫忧拱手道:“小女子有一事求大人。”

吕夷简点点头,吩咐轿夫将轿子抬走,道:“姑娘请进来再说。”说着抬步上阶,三叩门响,门应声而开,仆人见是吕夷简,低声喜道:“大人回府了。”又见莫忧跟在后面,诧异的赔了个笑脸,大门洞开。

吕夷简领着莫忧往书房走,穿径走廊,莫忧此时已焦急得乱了心神,也不等到书房,就开口说起了颜如玉的事,吕夷简停下脚步,正­色­道:“姑娘虽为钗裙,却为举子大考之事奔波,可见是个明事理识大体之闺秀,然而,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如今大试已过,卷宗已封,黄榜通告天下,绝无反复之理,老夫受圣上之命主考,禀当公正,然而天下文章如百花齐放,个人品识不同,总有取舍,排名先后也不足为怪。”

莫忧叹道:“大人的话说得极是,纵是如此,可惜了颜公子青春才华。”

吕夷简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若是珠玉,焉能终生掩于泥沼不被发现?今春大试虽然落榜,不妨下次再试。”

莫忧默默,无奈,告辞而出。

经此来回奔波,已是戌末亥初,街头行人不过三两,铺子里倒是热闹,不少是因为大试后的欢腾,夜风透凉,吹得莫忧心口隐隐作疼,如玉,若是没有我,你是否就能今科大捷、告慰乡里?果真是我害了你吗?

巷口一阵冷风直呛入口,莫忧打了个冷颤,陡然想起一人,黯了神,犹豫片刻,毅然发足直奔丁府,再次来到这里,莫忧紧了紧拳头,未知后事如何。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丁谓锦袍玉带,负手而立,笑道:“阿忧,老夫正在等你。”

莫忧恍然大悟,疾步上前,怒指着他,喝道:“丁谓,是你­干­的好事吗?”

丁谓阔然作笑,道:“阿忧,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细说。”转身大步往里走,莫忧紧随在后。

丁谓将莫忧领入书房,莫忧即喝问:“丁谓,是你害的如玉?”出乎意料,丁谓毫不否认,点头笑道:“老夫早已将颜如玉的试卷调包,你纵然要求提档重审亦无可奈何。”

莫忧拍案怒道:“如玉他不过是个寻常举子,何必因他认识我就断他前程?”

丁谓居中而坐,面带微笑,道:“老夫既然能断他前程,自然又能续他前程,如何?”丁谓权倾朝野,莫忧信他有这本事,默默不语 武当高手在异界燃文。

丁谓捋须慢声道:“老夫位居左相,天下缺任都是在掌中。”

莫忧心中冷笑,问:“什么条件?”

丁谓大笑道:“阿忧,你和你娘一样聪慧,一点即通,哈哈。”话锋一转,笑容顿收,“将那东西交出来。”

莫忧冷笑道:“为了一卷罪状,不惜将无辜之人牵入?你是算准了我必应允你,还是他人命运在你眼中不过游戏?”

丁谓闭目微笑,道:“老夫对卷帛志在必得,你这个小丫头情窦初开,又­性­情刚烈,怎么舍得少年郎伤心绝望?颜如玉不过是刚巧送上门来的一枚棋子,帮我做了个顺水人情,哈哈。”

莫忧咬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丁谓笑道:“好,好,明日一早,你把颜如玉和那东西都带来。”

莫忧脸­色­顿变,喝问:“你想杀颜如玉么?”

丁谓不屑的笑道:“老夫身为相,怎么会杀一文人?我大宋朝有律,杀人者死,老夫岂会知法犯法,因为一个个的书生而陷自己于囫囵之境?你们明日尽可以大门而入,老夫亦让你们大门而出,天下人为证,如何?”

莫忧摇头道:“我若把卷帛给了你,你却敷衍了事,到那时,我却奈何你不得。”

丁谓笑问:“依你说,如何可信?”

莫忧道:“等颜如玉拿到御赐的进士冕服与任职圣旨,我再给你。”

丁谓静盯着莫忧半晌,峻目道:“阿忧,你行事确是小心谨慎,不过,你该知道,老夫若是有心,纵然任职,调职与免职,同样在老夫掌控之中,一道圣旨又有何用?”

莫忧心想,这话不错,丁谓在朝一日,难保如玉仕途平稳,然而,如今是顾不得那么长远了,目前只要能让如玉中个进士、补个缺位就行了,以后的事只能慢慢打算了,于是笑道:“我只欠他大考落榜一件罪,往后官场起伏,不关我事,你也不要以为只要抓着个颜如玉要可以一直控制我。”

丁谓抚掌而笑,颌首道:“好,好,依你就是。”

莫忧道:“那好,颜如玉拿到冕服与圣旨,三日内,我即将卷帛送来给你,绝不失信。”

丁谓道:“哈哈,妙,老夫等你三日,若是三日不见你来,老夫便亲自去揽月居……”

莫忧脸­色­顿变,厉声喝道:“丁谓,你若是敢打揽月居的主意,休怪我狠毒。”

丁谓毫不为惧,笑道:“阿忧,你的重情重义,是你致命的弱点,你的喜形于­色­,更是你……”

莫忧冷冷的截断他,哼道:“不劳你­操­心!丁谓,我再说一次,不要再打扰我的朋友,想对付我,直接找我就是。”

丁谓沉默片晌,点头道:“好!依你,三日为期!你还有何疑虑?”

莫忧默不作声,垂首细忖,突然身影一闪,直扑丁谓,瞬间已至丁谓面前,左手执了案上一只细毫抵在丁谓颈间。莫忧冷笑道:“丁谓,你这只老狐狸,怎么会这么大意,敢与我单独相处?我该知道我恨你入骨,你想要我的命,我也同样想要你的命,现在,真是个好时机。”

丁谓闭目长笑,道:“阿忧啊阿忧,你倒底还是个孩子,老夫既然敢单独见你,自然是笃信你不会下手。哈哈。”

莫忧嘲道:“不必装得这样高深,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这么聪明,当然知道,我娘在我心里的份量,与颜如玉的份量,谁轻谁重?你以为我会为了颜如玉而放弃替娘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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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心甘情愿入情网 无可奈何……

第九十三回

心甘情愿入情网,无可奈何落陷阱

莫忧为颜如玉落榜之事四处奔走,吕夷简与夏竦均表示无可相助,无奈之下去找丁谓,哪知丁谓已候多时,莫忧顿悟此事原本即是丁谓­操­控,丁谓坦言,只要莫忧交出莫柔当年的卷帛,即交还颜如玉一个前程,莫忧一口答许,却身手利落的扣住了他的咽喉。

丁谓沉默良久,低叹一声,道:“阿忧,你娘,走的时候,是否恨我?”

莫忧一怔,哼道:“你不配问。”

丁谓苦笑道:“不错,我不配,是我伤了她,是我致她于死地,她恨我,也是应该的。”

莫忧冷声道:“你以为提起我娘,我就会心软放过你?你该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坚定杀你的念头。”

丁谓叹道:“阿忧,你不会杀我,不是因为你娘,是因为颜如玉,你娘的仇,日后可以再报,但是颜如玉的事,你必须立刻为他摆平,是否?”

莫忧垂目注视他,蓦然松开丁谓,掷笔后退,道:“你说的不错,颜如玉落榜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尽力弥补,而我娘的仇,日后必报。”

丁谓坐姿未变,淡淡一笑,道:“其实,就算没有你,颜如玉也未必高中,不过,因为有你,就难说假如了。”

莫忧点点头,心中虽服,嘴里却不服,道:“没有假如!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反悔,明日一早,我必再来,你若变卦……。”

丁谓起身笑道:“一言既出,绝无变数。”

莫忧轻哼一声,扭头就走,丁谓道:“不想见见青月和罗衣?”

莫忧深吸一口气,道:“不要伤害罗衣,因为,我同样会为了她而将你碎尸万段;青月,不见了……”

莫忧回到揽月居的时候,杜音音和夏妈妈正在八角朱亭里对坐细语,此时正值深夜,客人与丫环们都已睡下,两人闲依着软椅,也不点灯,黑暗中只依稀可见对方脸庞。】

揽月居的花园中尽是奇花异草,夜风中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浸透了每一个角落。

莫忧从墙头如飞鸟般轻掠而下,轻盈的落在石径上,颜如玉的房中亮着一盏灯,但是了无声音,看来仍在晕睡之中,莫忧快步奔去,杜、夏二人起身低唤:“妹妹,回来了。”

莫忧停步回看,两人并肩而来,忙迎上去,道:“两位姐姐,深夜未眠,可是在等我?”

夏妈妈揽过她,柔声道:“妹妹,你若伤心,尽可……”

莫忧苦涩的一笑,道:“姐姐,我去找了丁谓,他答应帮如玉。”

夏妈妈与杜音音相视一眼,蹙眉道:“丁谓?宰相丁谓?他为何要帮如玉?”

莫忧心想,他哪里是帮,不过是他挖好一个坑,等着我们往下跳,再以卷帛为挟拉我们上来,嘴里却道:“我给他他想要的,做为交换。”

两人不知莫忧给丁谓何物,莫忧不说,两人也不多问,只是疑郁道:“妹妹,你曾大闹丁府,丁谓亦下令全城搜捕你,你又杀了陈彭年,照理说,丁谓应该是欲置你于死地才对……”

莫忧沉默一阵,道:“不错,他的确有杀我之心,不过,这次他既然能有利于如玉,我不能不应允。”

夏妈妈叹道:“妹妹,你明知这是丁谓布下的局,怎么还心甘情愿的往里跳?丁谓此人素来狡诈­阴­谋,不可轻信,妹妹明日若是去了,只怕又被他算计。”

莫忧强颜一笑,道:“我也不敢大意,不过为了如玉,我必定要去的,两位姐姐只管放心,我自 林克燃文当小心行事。”

杜音音则道:“不如,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莫忧摇摇头:“众人皆知,揽月居的老板杜夫人是从不过问朝政与江湖的,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两人正锁眉劝说,屋内传来颜如玉轻微的咳嗽,莫忧欠意的笑笑,快步推门进去,夏、杜二人也跟后进屋,颜如玉迷糊中掀被下床,双手四下摸索,莫忧抢上去扶住,柔声问:“如玉,你是要喝水吗?”

颜如玉见是莫忧,先是急急的应道:“姐姐,我渴得很。”转又沉了脸,冷声道,“姐姐请回,不敢相烦。”

莫忧很是伤心,端了茶递过去,道:“如玉,还在生我的气么?”

颜如玉复又躺下,侧身向里背对着莫忧,道:“西川深山,多谢姐姐照料之恩,小生日后再报,此值夜深,姐姐请回,免扰清白之嫌。”

莫忧脸­色­煞白,将茶放在床头,慢声问:“如玉,我有一件事,你可愿听?”

颜如玉冷着声音道:“我颜如玉自惭意志薄弱,被你蛊惑,如今颜面尽失,走投无路,你还有什么事可说?我不想听,你走,你走。”

莫忧哀声呼道:“如玉……”

颜如玉厉声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这个妖女!你害得我还不够吗?”

莫忧惨疼不已,垂首自叹,莫忧,莫忧,你这个妖女,自做孽不可活,强忍住眼中泪水,深深看了眼床上坚硬无情的背影,慢慢的回身,夏妈妈拉住她的手,觉她手指冰凉,将她揽在怀里,扶住她往外走。

杜音音则上前一步,将茶泼在地上,冷声责道:“颜公子,你考场失利,妹妹也同样伤心,你怎么能将怨气撒在妹妹身上?你可知,妹妹为了你,四处奔走求情,何尝不是颜面尽失?更不惜受制于人,来匡助你前程,你非但不感恩,反而出此毒言,妄为七尺男儿!”

颜如玉闻言,侧过身,犹豫的问:“奔走求情?可有结果?”

杜音音冷声道:“你刚才不是说,不想听吗?”

颜如玉忙支起身,歉疚的道:“小生失礼,望三位姐姐恕罪。”

杜音音道:“恕不恕罪,妹妹说了算。”

颜如玉赶紧爬起,在床上向着莫忧磕头,口里念叨:“姐姐恕罪,姐姐恕罪,都怪如玉酒后糊涂,冲撞了姐姐,姐姐若是生气,想打也可,想骂也可。”紧接着又爬下床,追上莫忧,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夏妈妈拉着莫忧的手,低声道:“妹妹,你自己决定。”

莫忧泪如雨下,沉默良久,拉起他坐回床前,颜如玉惶惶不已,莫忧既是心酸又是难过,低叹一声,扶他上床,替他掩好被子,这才软声道:“如玉,你只管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去丁谓府上,丁谓答应帮助你。”

颜如玉锁眉低念,期艾问道:“丁谓?可是宰相丁大人?”

莫忧点点头:“是的,就是他。”

颜如玉顿时大喜,眉目生辉,坐起身来拉住莫忧的手,道:“姐姐,这可太好了,若是有丁大人相助,如玉有救了。”

莫忧温柔的笑道:“正是,如玉此下可放心了?”

颜如玉喜道:“放心了,姐姐大恩,如玉永生不忘。”

莫忧心底柔情起伏,爱怜的注视着他,脸庞泪痕未­干­,笑容已绽,如玉,姐姐不要你报恩,只要报这份情,可好?

夏妈妈将她拉出门去,凝目深望,低叹一声,问道:“妹妹,姐姐冒昧问你一句,你可要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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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赠镯 赴约

第九十四回

赠镯,赴约

莫忧因颜如玉仕途之事与丁谓达成协议,以母亲遗留的卷帛交换如玉的冠冕前程,回到揽月居,颜如玉仍旧因落榜之事怨恨莫忧,但闻莫忧有求于人,得丁谓相助,顿觉生机,连声称谢,夏妈妈将如玉神­色­转变看在眼里忧在心里,拉过莫忧,低声相问:“妹妹,姐姐冒昧问你一句,你可要实话实说。”

莫忧已然猜出她的心思,点头道:“姐姐只管问,妹妹不敢说慌。”

夏妈妈问:“妹妹,可是确定将终身托付于颜公子?”

莫忧眼睫低垂,点头道:“是的,如玉熟读诗书、通晓礼仪、心­性­单纯,当能与春日煦日一般温暖我,人之一生,几十载而已,妹妹但求一个归宿,无波无浪,平安度过。”

夏妈妈略一犹豫,道:“妹妹可曾想过,颜如玉他日步入仕途,岂能再心­性­单纯?朝廷风云变换,更比江湖更加险恶,妹妹将如何无波无浪、平安度过?”

莫忧迟疑,笑道:“若得如玉痴情相对,世事风云终在屋外。”

夏妈妈又问:“妹妹可是笃信颜公子终生待妹妹痴情不改?”

莫忧眼中闪过一线惊慌,闭上眼,苦笑着反问:“姐姐,你可笃信自己一生皆在掌握之内?”

夏妈妈摇头:“不能。”

莫忧笑道:“是啊,姐姐不能,我也不能,我若连自己都不能笃信,又怎能笃信他人?不过人生,本来就是在做一次又一次的赌博。”

夏妈妈眼神黯然,莫忧长唉一声道:“姐姐,人生之事,尤其是感情,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后事不可料,我还是,选择相信吧。”

夏妈妈叹道:“原来妹妹心里也有顾虑的,却还是这般义无反顾。】我也不必多说了,尊重妹妹选择即是。”

杜音音安顿好颜如玉,走出来,听见两人对话,道:“我觉得妹妹说得对,世事难料,既然妹妹愿意,不妨一试,颜公子虽然名利心重,因他是读书人,也理有可原,只需他待妹妹一心一意,则是一生之福。”

三人相视而笑,心中各自抑郁。

次日天­色­刚亮,颜如玉就穿戴整齐的来敲莫忧的门,莫忧与杜、夏二人闲话半宿,刚将二人送走,依在床头,就听到敲门声,知道必是如玉,匆匆整了整容颜,迎他进来,颜如玉神采奕奕,笑道:“姐姐一宿可安睡?”

莫忧为他倒了茶,笑道:“如玉,怎么起得这么早?可觉得头晕?”

颜如玉羞怯的握住莫忧的手,道:“姐姐,如玉很好,姐姐既然起身,不如我们先吃些食物,然后就去丁大人府上?”

莫忧心中乍暖又寒,但见他俊目流光,不忍拂意,笑道:“甚好。待我梳妆,即刻就可出门。”

颜如玉侧立一旁,温柔的将莫忧扶坐到梳妆桌前,从怀中掏出一只金光闪闪的手镯,柔声道:“姐姐,让如玉为你戴上。”不等莫忧回话,已轻轻握捏住她的手,将金镯套上,莫忧犹在梦中,一时失神,眼前满是金光四­射­,刺得眼睛微微发酸,正痴呆着,耳边传来颜如玉甜柔的声音:“姐姐,让如玉为你梳头,可好?”

莫忧心尖一颤,仰起头微惊的看颜如玉,只见他目含温柔,顿时金光消散,梦境半醒,整颗心如在云海飘浮,心慌意乱忘了回答,如玉,你可知,你的温柔是我期盼的港湾。

莫忧失神之时,颜如玉已扶着她坐在了梳妆台前,铜镜 网游之法师也疯狂小说5200中映出一张清秀绝伦、粉白无瑕的脸庞,颜如玉轻柔的抚摸着如瀑垂下的乌发,痴然道:“若守得青丝成雪,如玉今生之幸矣。”

一句话落在莫忧心里,顿使得她心柔似水,目光迷离,如玉,有卿一言,莫忧可托终身。

颜如玉执梳轻落,莫忧不禁想起西川庙内的那一幕,杜音音快步进来,笑道:“妹妹……”见两人亲热梳妆,停在门口,笑道,“看来我是来得不巧了。”

颜如玉慌忙退开,垂如立在一旁,莫忧起身迎上,道:“姐姐说笑了,姐姐请坐。”

杜音音肃了肃容,携了她手,轻声道:“妹妹,姐姐来,是有件东西要给你。”

莫忧奇问:“什么东西,劳姐姐一早送来?”

杜音音从袖内摸出一物,放在莫忧手中,沉声道:“妹妹,你去丁府,带上它,若出异常,掷出就是,可助妹妹一臂之力。”

莫忧有心拒绝,又怕负了杜音音的心意,只得谢过,收入袖中,杜音音又探首门外,招了招手,两个小丫头端来丰盛早点,莫忧很是高兴,拉过两人一同用餐,颜如玉略吃几口就停了筷,莫忧见他神­色­焦急,也放了筷。

杜音音笑道:“车已备好,你们进去之后,车会候在门外,两个时辰你们不出来,他们会告诉我。”

莫忧谢道:“让姐姐费心了,不过,姐姐不必如此,若因莫忧连累姐姐,是莫忧的罪过。”

杜音音笑道:“妹妹说这话见外了。”

莫忧坚持:“姐姐,丁谓权倾朝野,姐姐不要与他冲突,答应我,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为我出手。”

杜音音犹豫片刻,点头允可,叹道:“也罢,我让马车守着就是。”

颜如玉见二人对话,惊慌道:“姐姐,莫不是此去有危险?丁大人不是愿意帮助我么?怎么会为难姐姐?”

莫忧忙安抚笑道:“如玉多虑了,杜音音是担心我们不善言辞,得罪了如此高官,并无他意。”

颜如玉忐忑的点点头,犹自不安,莫忧拉他起身,杜音音见她坚持,只得随后低声道:“妹妹,马夫长生是个会功夫的,如有急事,招他即是。”

莫忧朝她感激的笑笑,到门口果然见一辆马车候着,马夫是个四旬出头的汉子,短瘦身材,面黑颊红,一双细眸闪动着­精­光,一看就是个厉害的练家子,见杜音音三人走来,恭恭敬敬的行礼,杜音音莞尔笑道:“长生,这一趟有劳你了。”

长生低声应道:“夫人放心即是。”

杜音音笑看着莫忧,道:“这是我妹妹,我将她送上车,你要将她如样送回来。”

长生肃声答道:“但有差池,长生提头来见夫人。”

莫忧忙道:“万不可如此,莫忧自当小心保重,长生大叔勿需立誓。”

杜音音摆摆手,扶她上车,笑道:“你只管早些回来即是。”长生向杜音音拱个手,跃上马车,摔开一鞭,驾着马车的奔丁府去了。

到丁府门口时,长生勒马停车,莫忧掀帘一看,丁谓倒是果然守信,府门大开,两排门卫井然排列,分明是恭迎贵客的阵势,颜如玉探出头来,将府门细细打量,羡赞道:“啧啧,相府果然气势宏伟。”

莫忧跳下车,又伸手扶下如玉,向长生道:“长生大叔,莫忧有一事相求,万望答允。”

长生亦垂首回礼:“姑娘请讲便是,切莫言求,长生绝无不应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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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如玉惊惶拜元宰 丁谓儒和……

第九十五回

如玉惊惶拜元宰,丁谓儒和相门生

上回书讲到莫忧与颜如玉应约去晋国公府,临行之时,杜音音悄悄赠之暗器,恐有意外,助她自保,并派遣武功高强的下人长生驾车送往,叮嘱务必保护两人平安,莫忧心里不愿连累音音,又推却不开,应得应允,到晋国公府前时,才向马夫长生说道:

莫忧道:“好,临出来时,杜姐姐对你有言在先,我也不便拂其好意,让你现在即回,请长生大叔在这稍候,两个时辰后,我和如玉若未出来,你即回去就是。”

长生惊异的抬眼,为难的道:“姑娘的好意,长生明白,不过长生已答应了夫人,要将两位平安送回,姑娘若是不出来,长生便进去探看。”

莫忧摇摇头,长生只得道:“那,长生回去请示夫人。”

莫忧笑道:“不,你回去后,如果杜姐姐问起,只说,莫忧说了,不劳姐姐­操­心。”

长生很是为难,久久不回答,莫忧后退一步,向他鞠躬道:“长生大叔,莫忧不愿杜姐姐介入其中,请长生大叔答应。”

长生拧着脸,点点头,莫忧与颜如玉并肩往里走,两旁的门卫非但不阻,反而恭敬的将两人迎进,颜如玉惶恐的走在莫忧左边,颇为拘束。

园内传来一声朗朗长笑,丁谓从长廊一侧阔步踱来,笑道:“阿忧,你果然守信,老夫没有看错你。”颜如玉唬了一跳,姐姐与这丁大人是什么关系?丁大人怎么叫得这样亲切?

莫忧冷冷一笑,道:“当然,莫忧言出必行,但愿你也言而有信。”

丁谓笑道:“老夫身为宰相,岂能失信于一个小女子?你看这府门大开,众侍恭迎,焉能有假?”

颜如玉惊惶的看着丁谓走近,忙拂了拂衣袍,口称:“小生颜如玉叩见大人。】”就要屈膝下拜,莫忧似不经意的拉住他的手,暗中使劲将他提起,阻住他下跪之势,颜如玉跪不能行,抬眼见丁谓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又惊又羞,面红耳赤。

莫忧淡淡的道:“这是如玉,如玉,丁大人不讲究这些虚礼。”

丁谓捋须笑道:“正是,正是,颜公子,请,哈哈。”

颜如玉忙摆手,支唔道:“是,是,大人请。”

莫忧拉着他就往前走,丁谓的书房,莫忧去过多次,早已熟悉得很,丁谓笑意甚浓,向廊下的丫环喊道:“去,吩咐下去,设宴。”

颜如玉受此殊待,心里已是又惊又喜,坠坠不安,莫忧低声宽慰道:“如玉,勿需紧张,他虽是宰相,却也不比你多只胳膊多条腿。”

莫忧这话虽然是对如玉说,却是故意说得让丁谓听见,丁谓走在身后听得仔细,呵呵笑道:“阿忧言之有理,为人处事应如阿忧一般,泰然不惊。”

颜如玉身为客,却走在主人前面,如此失仪,已很是惶恐,忽听丁谓在背后接话,吓得忙回身躬身道:“大人指教得极是,小生受教。”

颜如玉拘谨的垂手立在一旁,莫忧轻轻拽了拽他衣袖,示意他坐下,颜如玉却仍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落座,丁谓微笑道:“颜公子请坐。”笑容与声音甚是和蔼。

颜如玉这才道谢,小心翼翼的挨着椅子坐了个边缘。

丁谓眼底轻现笑意,孺子可教矣。

莫忧冷冷的盯着他,道:“丁大人,颜公子的前程,要麻烦你老人家多多费心。”

圣使战乱全文阅读 丁谓含笑点头,只是不语。

颜如玉面部肌­肉­一僵,忙拱手揖道:“小生若得大人援手,大恩深感铭心,终生念怀。”

丁谓捋须而笑,笑吟吟的问莫忧:“阿忧,你以为如何?”

莫忧拉住颜如玉,亦笑颜答道:“丁大人为国家谋人才,识才、断才、用才、护才,德品可嘉奖、善行垂青史,天下才子无不深感铭心。”

丁谓呵呵一笑,道:“阿忧,白狐之称,堪配于你。”

莫忧一怔,脸­色­顿然变白,白狐?丁谓莫不是已查得自己在西川居住之处?若果真如此,婆婆岂不是危险?惊惧欲离座而起,抬眼见丁谓正似带探究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凛,立刻整了整心神,冷笑着反问道:“白狐之父,谓之如何?”

丁谓先是一愣,紧接着朗声大笑,笑毕,收起笑容,肃然敛目,轻声喟叹:“阿忧,你承认了?”

莫忧挑了挑柳眉,道:“丁大人,颜公子之事……”

丁谓点点头,道:“老夫素来爱才,颜公子面如冠玉、气宇不凡,前途无量,老夫焉有不襄助之理?”

颜如玉心惊胆战的端坐一旁,听丁、莫二人说话,如坠云雾,不敢Сhā嘴,生怕事有不成,陡闻丁谓一言,欣喜不已,俯身要拜,莫忧伸手抓住,笑道:“颜公子何必着急?丁大人提携有恩,日后同朝为官,再谢不迟。”颜如玉只得又讪讪的回座。

莫忧直视丁谓,淡然道:“丁大人身居右相重职,深得圣上与太后器重,实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野上下无不驻目翘首,唯大人马首是瞻,颜公子既然有福得大人照拂,前程可蔚。”

颜如玉听了又要起身,莫忧则突然起身,拉住他,笑道:“嗳,如玉,不用急着道谢,丁大人尚未应允,你就道谢,反而让丁大人为难了,还是等丁大人心里有了计较,事后再谢,也不迟啊。”

丁谓大笑道:“好,好,阿忧,你是怕老夫反悔,故意说的这话来激老夫?呵呵。”

颜如玉脸­色­一紧,忙在心里深思,只待丁谓问起门第学术,可从容而答,却听见丁谓笑道:“老夫既然与你有约在先,又怎么会食言?”又转而笑看着颜如玉道,“颜公子好福气,有阿忧这样聪慧的红颜知己,哈哈,你且只管放心,坐等官冕与任职通知即是。”

颜如玉大喜过望,一时间失了分寸,怔住不动,莫忧忙道:“丁大人言出无悔。”

丁谓道:“阿忧,你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丁谓一言既出,当然兑诺。”

颜如玉这才慌忙站起身,长躬至地,口里谢过不停,心里已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莫与丁谓的对话看似平淡,却又仿佛句句深意,听得他云里雾里,生怕生出变故,又恐有甚陷阱;喜的是,不管内情如何,莫忧与丁大人相识,对自己前程大有好处,难怪宰相大人会帮自己,有此关系,日后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莫忧拉住他,笑道:“如玉,我们回罢,且坐等佳音便是。”

丁谓抬手道:“不急,宴席备好,何不稍坐片刻?”拍拍手,门外进来一个丫头,轻声禀道:“老爷,酒席已备在长风亭。”

丁谓轻“嗯”一声,挥退丫环,步下堂,笑道:“两位,请吧。”

颜如玉忐忑的看着莫忧,不敢应声,莫忧略作犹豫,点头道:“好,相府的宴席,不是一般人有这口福可享,既然丁大人如此厚爱,岂能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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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晗月抚琴观景阁 青月陪宴……

第九十六回

晗月抚琴观景阁,青月陪宴长风亭

出乎意料的是,丁谓丝毫没有为难莫忧与颜如玉,并坦然许肯相助,并挽留请宴,颜如玉惶惶然连称不敢,莫忧则答道:“好,相府的宴席,不是一般人有这口福可享,既然丁大人如此厚爱,岂能推却?”

丁谓颇为欣赏的一笑,当先领路,三人一行来到园中一处八角亭中,这八角亭并非建在陆地之上,而是建在一处人工水池之中,池不大,比起采华轩的莲衣湖要小得多,但是假山连屏,或如千仞之峰直上数丈、崖似刀削;或乱石堆砌、形态怪异万状,山上设置有盘山石径、亭台楼阁、游人樵夫、涧流淙淙;更甚有几块巨石半潜于水,一如千年神龟、一如白龙戏水、一如犀牛潜饮、一如金鲤望天,神态栩栩如生,从岸边有一块一块的石阶弯弯曲曲的绕过假山形石通向八角亭,亭沿悬有一匾,用小篆书有“长风亭”三字,古风盎然。

莫忧当时以悠然之名住在丁府时,丁青月曾陪同她花园赏景,见过一次,不足为奇,颜如玉远远瞧着忍不住心里赞不绝口,巧夺天工,巧夺天工!

三人步上水中石阶,丁谓稳步前行,莫忧紧随在后,颜如玉却迟迟不敢迈步,石阶从水中突兀跋出,方寸不过尺余,石阶与石阶之间的空隙足有半尺左右,垂首可见脚下碧水微荡不见底,纵然左右设有软藤扶手,颜如玉仍是面­色­犹豫,莫忧伸手拉住他,微微一笑,领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颜如玉脸红如赤,偷偷的看见丁谓早已站在亭中,不敢让他久等笑话,只得咬着牙凭莫忧牵着走,眼光平视前方,不敢低头。

丁谓恍若不知,已坐了下来,亭内开阔,亭顶、檐、柱、栏均­精­雕细绘各式图案、着笔细腻流畅、用­色­纯正古朴,较之莲衣湖的湖心亭,不在其下,正中一方桌,铺有厚锦,锦缎垂落至地,看不见方桌的质材,桌上碟碗­精­致、菜肴扑香。】

莫忧扫了眼桌上,冷笑道:“丁大人,这银筷子,不知是否纯银打制?”这话分明怀疑这筷子表面似银实际非银,若食物中有毒,无法验测。

颜如玉脸­色­苍白,低声拉过莫忧,聂嚅道:“姐姐,怎么能这样与丁大人说话?”

莫忧笑吟吟的道:“如玉,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丁大人胸襟开阔,怎么会计较这个?”

丁谓笑道:“不错,知老夫者,阿忧也,哈哈,丁府的筷子皆是纯银打造,用过自然放心。”

莫忧一听这话,心中哼道,老狐狸,不过是提醒我,曾在丁府住过,不该怀疑这事,拉着颜如玉坐下,顿觉膝前温热,心中一诧,着手掀起锦缎,却见桌下是个石墩,热气正是从那石墩中传出,不动声­色­的笑道:“丁大人这方桌,可是暗藏玄机啊。”

丁谓笑道:“你可能猜出有何玄机?”

莫忧凝目细看,淡淡笑道:“石墩空心,内置热源,一则使桌上食物保温,二则使桌旁之人不受寒气。”

颜如玉惊异的探身去看,丁谓抚掌笑道:“阿忧实在是聪明,石墩内放有炭火。”

颜如玉亦钦佩的看着莫忧,莫忧环顾四周,近处假山流水、远处繁花似海、粉墙玉柱若隐若现,春日和煦,园中芳香阵阵。

莫忧啧啧称道:“万紫千红好春­色­!”转又笑道,“丁大人,佳肴在前,如若没有管弦丝竹,岂不失之灵魂?”

丁谓点头道:“极是,设宴两位佳客,焉然少得了管弦之趣?”说着,拍拍手,远远的竟响起了铮铮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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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忧闻声望去,只见远远的一座粉红阁楼上,一位翠衫丽人正端坐栏前,曼手抚琴,丽人婉约,珠钗璀璨、纱衣如云,端的是如在画中,虽相距甚远,看不清五官容­色­,也足以令人惊叹。

莫忧笑道:“怎敢让晗月小姐屈尊抚琴。”

颜如玉也引颈张望,只觉得那丽人如在云端,恍似九天仙姬落凡尘,富贵万象,光芒灿灿,不敢多看,偷偷垂下头。

丁谓笑道:“晗月以为荣幸。哈哈,如今,有声有­色­,不如细品菜味如何?”说着,已当先引箸,挟菜入口。

莫忧也毫不客气,边吃边赞,席间,丁谓绝口不提颜如玉之事,只是闲聊些京都胜景、人情风土,莫忧淡然应答,颜如玉很是小心,一则他初至开封,对京师情况不熟,另外,因是有求于人,生怕言行不妥惹得贵人不悦,故而惴惴然食不知味。

席至中途,一个小丫环远远的在石阶上就停住脚步,禀道:“老爷,少爷回府了。”

丁谓笑道:“好,去让青月过来长风亭,就说老夫正宴请贵宾即是。”丫环应声就走,莫忧笑着喊道:“秋棠,青月少爷风尘未洗,不急在一时,你且转话,只说,莫忧在长风亭恭候即是。”

上次莫忧随青月到丁府住时,这个秋棠就是侍候丫头之一,虽然相处不过几日,但是颇为喜欢这位­性­情淡雅、琴艺卓绝的新主子,莫忧突然失踪,秋棠也听了风声,知道是这位这位青楼女子虽然幸得少爷青睐,但是很不受老爷夫人喜爱,故悄悄遣送走了,又见少爷面­色­不佳,心里更是信了这说法,这时莫忧展颜笑语,秋棠立刻认出来,心是好生好奇,老爷当初既然不喜欢,今日又怎么待之如上宾?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脆生生的应个声,退下了。

不多时,丁青月白衣胜雪、气宇轩昂,大步而来,见莫忧神­色­自若、谈笑湛然,眼中溢满微笑,道:“阿忧……”

莫忧起身,笑道:“青月,一向可好。”

丁青月笑意深浓,点头道:“好,阿忧可好?”

颜如玉也站起身来,拱手道:“小生颜如玉,有幸结识丁公子。”

丁青月回礼道:“颜公子客气,请坐。”

丁谓笑呵呵的招手道:“青月,你回来的正好,来陪陪阿忧与颜公子,你与阿忧多时未见,正好叙叙旧。”

丁谓笑容可掬,颜如玉却很是尴尬,莫忧与丁青月相顾一笑,不约而同想起那个晚上莫忧行刺丁谓未果恨恨而去的情景,同时心中一叹,也许,在不久的某个时候,兄妹二人还要刀剑对诀。

阁楼上、丁府小姐丁晗月的琴声悠扬如清梦、婉转如情丝,弦声缕缕与花香阵阵,扑鼻而来,醉人心扉。

丁青月也远望阁楼上的妹妹一眼,眸底闪过一张忧­色­,一瞬即过。

四人对坐,颜如玉更是紧张,时不时偷瞥一眼莫忧,见莫忧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毫不以为然,越发觉得她如一个迷,她果真只是西川古墓中的小女子吗?

略坐一会,丁谓笑道:“青月,花开满园,正是赏春时,你陪阿忧四处走走,如何?”丁青月深深的看着莫忧,问道:“阿忧,以为如何?”

颜如玉亦紧看着莫忧,似有询问,莫忧抿嘴而笑,对丁谓笑道:“丁大人的园子足以揽江南之美­色­、华夏之盛景,正值好春,又有青月陪同,莫忧自然欣然愿往,呵呵。”眼波一转,笑道,“丁大人莫不是有心考试如玉,纳做门下士子,想要秘传仕道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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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始知颜公重门楣 初探罗衣……

第九十七回

始知颜公重门楣,初探罗衣入旧门

丁谓设宴长风亭,并由晗月小姐兰楼抚琴,莫忧惊诧,颜如玉则惶恐,忽闻青月归来,请来同饮,故人相逢,往事尽在一笑中,丁谓提议让青月陪同莫忧园中漫步,莫忧因怕丁谓有计,半呈笑容半为警钟:“丁大人莫不是有心考试如玉,纳做门下士子,想要秘传仕道吧?呵呵。[]”

丁谓敛目笑道:“老夫与颜公子一见如故,很是喜爱,门下士子一称,岂不是委屈了?哈哈,老夫不过有心与颜公子闲谈家常,随聊孔孟而已,阿忧,你还怕我欺侮了他不成?”

颜如玉诚惶诚恐,丁谓善目而笑,莫忧只得道:“丁大人长者之风,怎么会欺侮晚辈,当真是说笑了,日后,如玉还要多多叨扰之处,理应相互熟悉才是。”说完已站起身来,向丁青月微微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石阶上岸,然后并肩行走,穿影于花丛中。

丁青月浓眉微锁,轻叹道:“阿忧,你是为了颜公子的前程而来?”

莫忧心知,丁谓调包颜如玉试卷之事,青月绝对不知道,自己也没有必要让他再烦恼,笑道:“正是,如玉从杭州而来,初次进京,不善人脉经营,亦没有背景,恐难立足。”

丁青月叹道:“阿忧,我已查得你与颜公子是在上京途中结识,结伴来京的,想不到不过半月,你对他如此上心。”

莫忧听出他的黯然之意,笑而不答,丁青月又道:“阿忧,你的决定我都接受,只是,你为他如此费心,颜公子的身家背景,你了解多少?”

莫忧一怔,实话实说:“曾问过如玉,算是杭州书香门第,家风颇正,家中严慈均以如玉仕途为望。[]”

丁青月听完,先是微微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关切一叹,道:“阿忧,颜公子的家世,我略知一二。”

莫忧疑虑的看着丁青月,青月,你是怕我受伤而去查访的吧?

丁青月道:“颜公子的父亲颜自清,先帝时,曾任户部侍郎,十年前因莱国公一事牵连,贬官辞退,举家迁回杭州故居,至今。”

莫忧听到“莱国公”三字,心中微微一跳,颜自清既然是因莱国公之事被贬,想必也是寇党中人,牵连被贬,心中必然怀恨,如若能为莱国公翻案,颜自清定为欣然,他如能提供些当前的证据,就更有利了,假以时日,能见到此公,定要旁推侧击,但愿能得到他的相助,面上却装得不动声­色­,淡然一笑,问:“青月,你认为颜老先生为官不正,故被牵连?”

丁青月摇头:“据我所知,这位颜老夫子虽然­性­情偏执、颇重门风、屡与朝中同事相争,但是还算为官正派,再说,他已老矣,颜公子若能立足京师,他不过是以家尊身份内居,恐难再任职……”

莫忧轻笑,纵然自己不能复职为官,但是能为儿子清平仕途,想必也不会再拒绝,眉眼弯弯:“你有话不如直说,何必拐这么多弯?”

丁青月锁了浓眉,道:“你真是聪明,阿忧,我是担心这位颜老夫子不会接纳你。”

仙剑奇侠传四外传之仙侠游小说5200 莫忧不语,青月担心得不无道理,如果这位老夫子极讲究门当户对,很可能排斥自己,如玉­性­情软弱无主见,不敢不从父母,到那时,又该如何?

丁青月拉着莫忧走入花丛深处,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四周,低声道:“阿忧,好好考虑终身大事,你如果认定颜公子,必然要放弃一些,若我的猜测成真,你不妨考虑换个身份。”

莫忧指尖慢慢变凉,青月的话中深意她自然明白,让自己认祖归宗,做回丁谓的女儿,以相府千金的名义,嫁给一个刚负薄名的进士,那反而是颜家的荣恩了,如此丁家门楣,颜自清焉能推拒?然而,让莫忧认可丁谓,那太难了……

阳光当空照下,投在她白玉无瑕似的脸庞上,反­射­出淡粉­色­的光泽,纤长的睫毛微微而颤,投落出一圈玫瑰­色­的暗影,丁青月柔声道:“莫想了,此事不急在一时,走,我陪你罗衣。”

莫忧的心顿时一紧:“青月,罗衣她……”

丁青月笑道:“阿忧,我曾答应过你,保护好她。”莫忧顿时松了口气,展颜欢笑,是啊,有青月一诺,自己是应该放心的。

两人漫步而行,穿过一道长长的巷廊,来到一间屋前,莫忧一怔,这是当初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青月笑而不语,莫忧道:“怪了,丁谓竟然同意她住这里?不怕你背着他放了罗衣?”

丁青月摇头微笑道:“他知道我不会的。”莫忧一叹,是啊,忠诚!丁谓待青月有养育之恩,青月绝不会背叛他。

丁青月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竟然没有上锁,也没有人防守,莫忧失笑道:“丁谓好大的胆子,他纵然放心你,难道他还放心我?”

丁青月也笑道:“他在等你来,他希望你来,偏偏你竟然不来。”

莫忧笑道:“是啊,他想要我死,又怎么会把埋伏设得这么明显?不怕鱼儿惊了不上钩。”

丁青月低声一叹,幽幽的道:“阿忧,他并不想你死的。”

莫忧不语,心里暗笑,是么?青月太护着丁谓了,他当年不顾夫妻情份,置我母亲于死地,我为报仇而来,他岂能放过我?他不过是不想太伤你的心,怕你反了他而已;再说,就算他不杀我,我也一定要他死的,青月啊青月,你只是不希望我们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丁青月道:“阿忧,你想想,陈彭年一案,你真以为销案了吗?为什么如今城里毫无风声?你该知道,他如果想你死,你怎么可能在东京城活着?阿忧,他对你,并不狠心。”

莫忧不说话,径直走进屋去,屋里很静,罗衣躺在床上,闭目而睡,面­色­安详,肤­色­红润,看来丁谓没有虐待她,是啊,鱼儿还没上钩,怎么能伤了诱饵?

莫忧眼圈儿一红,几欲落泪,轻轻坐在床沿上,伸手探入被中握住她的手,罗衣的手纤细温热,莫忧问:“青月,她为什么一直睡着?被下了毒吗?”

丁青月道:“没有,她只是被我点了睡­茓­而已。”

莫忧惊愕:“青月,为何要这样待她?你也怕她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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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故人重逢旧门中 泪落双襟……

第九十八回

故人重逢旧门中,泪落双襟话情长

莫忧与丁青月步出长风亭,漫步花园,从丁青月的嘴里,莫忧知道颜如玉之父颜自清也曾位居高官,只因寇公一案牵连贬官,返乡故居,­性­格古朴讲究,莫忧亦喜亦忧,喜则喜,兴许可从颜老夫子得到更多对寇公有利的证据,忧则忧,颜门清高,未免肯容纳自己飘泊女流。

丁青月见她眉生愁痕,领她前去见罗衣,罗衣昏睡不醒,丁青月宽慰,是自己点了睡­茓­,莫忧惊问:“青月,为何要这样待她?你也怕她逃了吗?”

丁青月失笑,莞儿一笑:“阿忧,你以为我不点她的­茓­,她就能逃出这里吗?”莫忧也知失言,青月微微一叹,又道,“罗衣身子弱,睡眠不稳,时常整宿无眠,睡着后又恶梦惊醒,无奈之下,我只好点她睡­茓­,这样方能让她深睡。”

莫忧这才知道,原来这是青月在为罗衣好,好生愧疚,刚要道歉,青月已出手解了罗衣的­茓­,道:“很快她就会醒来。”

莫忧感激的看着他,丁青月深情的注视着她,轻声道:“我去门外,你陪她说说话。”

莫忧一把拉住他,道:“你不是外人,何必躲开?”丁青月轻轻的捏了捏掌中小手,慢慢放开,道:“罗衣多愁善感、纤细敏锐、­性­情柔弱,却又不愿连累人半点,我若在此,她必不肯说心里话,只怕我听了难受,在中间为难。”

莫忧道:“其实,就算你不在,她也不会说的,因为她同样不愿我为难,她总是说,不要管我,我很好,你说,她会和我说,她如今过得不好吗?”

丁青月心中认同,不过他还是无奈的笑笑,退了出去,莫忧守在床边,悲伤的看着罗衣,莫忧无用,不能救你出去,不能给你平静安逸的生活。

果然不多久,罗衣悠悠睁眼,见莫忧近在眼前,又惊又喜,坐起身来:“阿忧,真的是你么?”

莫忧心酸的点点头,扶住她,道:“是的,真的是我,罗衣,你,好吗?”话刚出口,莫忧觉得如自己掀了自己的耳光,明知道她不好,却问这无意义的话。

罗衣嫣然而笑:“我很好,你放心,不用管我。”

瞧瞧,这就是罗衣,她果然就是这句话,莫忧心中一叹:罗衣,这次来,我却不是来救你走的。

罗衣倚着床头,浅浅的笑:“青月待我很好……”莫忧急急的打断她的话,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为别人说好?“罗衣!我知道!青月是很好!青月待你、待我,都是很尽心尽力!你是理解他,怕他为难,因为他不可能背叛丁谓!他还得按照丁谓的意思把你留在这儿,他只能尽力让你在这里住得舒服些。”

莫忧说得很急,很激动,说到最后,眼泪都下来了,她也很痛苦,如果不是顾念青月,她会有行动,她会一次又一次潜入丁府直到杀了丁谓,她会带着罗衣远走高飞、给她舒适的生活,可是她不想与青月对立,就如同青月也不愿与自己对立。

罗衣细眉轻蹙,拉住莫忧的手,柔声道:“阿忧,你也是理解他的, 吾侍玄德公小说5200不是吗?你也是痛苦的,不是吗?青月更痛苦,因为一方是养育之恩,一方是幼时的同伴,而你,更是他的妹妹、红颜知已,阿忧……”

莫忧垂泪,道:“是的,我为自己烦恼,也为他痛苦,如果这世上从来没有他……唉。”

罗衣笑了:“阿忧,莫非你还看不出来,也许正是因为有了青月,丁谓才如此对你,要不然……”莫忧顿时明白,难怪刚才青月道“阿忧,他并不想你死的”。

罗衣道:“阿忧,去做你的事,不要管我,我很好。”

莫忧摇头:“为何总要这样说?让我不顾你吗?”

罗衣笑道:“不,你不会,因为你总是认为你欠我的,其实不必这样,你不欠我,而我,对生活亦无所求、无所欲。”

莫忧看着她的眼睛,清澈湛蓝如一泓秋水平静无波,微微的笑意如秋后的阳光温柔得如在梦幻一般,无嗔无欲的罗衣,是超脱于尘世之外的仙子。

莫忧看得心疼,你如此无辜,却又如此柔顺,丁青月远远的站在门口,没有莫忧的许可,他不往里一步,罗衣动了动她的手,莫忧这才看见青月,点头让她进来,青月在床沿坐下时,莫忧的睫毛上仍挂着泪珠,他没有偷听两人对话,不过他猜到了。

丁青月柔声道:“阿忧,该走了。”

罗衣执手相送,道:“阿忧,不要再来了。”

莫忧摇头,神­色­坚定:“不,我会再来,会来救你出去。”

罗衣一笑:“罗衣满足这种生活。”

莫忧不再说,丁青月朝她使个眼­色­,两人辞别罗衣,出了门,罗衣以目相送,幽幽闭目,莫忧心下黯然,垂首不语,丁青月道:“罗衣说的是真心话,她的心是空的。”

莫忧道:“可我的心不是,十年前,如果不是因为我娘,她不会受这样的苦!”

丁青月见她有些激动,静静的看着,等她略有平静,柔声道:“你放心,她在这里一日,我保护她一日,你去做你的事,等你准备妥了,再来接她。”

远远的看见长风亭中丁谓与颜如玉的身影,莫忧的心渐渐冷静下来,凝目注视,丁谓负手而立,微仰着脸,嘴角含笑,颜如玉则略有垂首,神­色­不明。

丁青月轻声道:“阿忧,好好照顾自己,你一个女子,不管仇有多深,恨有多深,都应该更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颜公子……你该多上点心。”

莫忧脑海中有些乱,木然点点头,扭头看那阁楼上,晗月那抹丽影已不在,想起她曾暗恋苏岭,让兄长提亲却被父母阻止,一段姻缘似水流,不由得为她惋惜,问道:“晗月,可好?”

丁青月回答:“好。”

迎面走来两人,赫然是丁夫人与二夫人,两人远远的看见与丁青月并肩而行的莫忧,先是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然后二夫人脸­色­大变,嘴里念了句“妖孽”,就发了疯似的跑过来,猛的揪住莫忧的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来,莫忧一把扣住她手腕,冷冷不语,丁青月慌忙拉住,低声喝道:“母亲,您这是……”

第九十九回 当年情嫉今尤恨 堂皇入府……

第九十九回

当年情嫉今尤恨,堂皇入府公然去

别过罗衣,莫忧心头寂寂,转廊穿屏,迎面走来丁氏两位夫人,二夫人妒忌起恨,见不得儿子对莫忧好,冲上来扬手就照着莫忧落下耳光,莫忧眼疾手快,怎么容得她打着,劈手已将她手挟住。

二夫人厉声道:“青月,你是鬼迷心窍了吗?她是莫忧!她是莫忧!她就是那个莫柔的女儿!”

丁青月沉声道:“我知道,她确实是阿忧,母亲……”

二夫人跺脚骂道:“小畜生,你明明知道,为何还要护着她?她是莫柔那贱人生的,小贱……”

“闭嘴!”莫忧猛然喝止,眼中­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冷声道:“你是青月的母亲,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你记好了,不要再侮辱我母亲!”

二夫人的左手被她抓住动不得,右手又扑上来,一边骂道:“小妖­精­,你勾引青月,还有理了?”

莫忧面­色­铁青,银牙紧咬,若不是看着青月的面子,她确信自己一定会将她撕成两半,丁青月也是极为难看,大手扣住母亲的双腕,强硬将她拉开,低声喝道:“母亲,阿忧没有得罪您,莫姨娘当初也没有得罪您,您为何非要这样?”

二夫人冷静下来,指着儿子,骂道:“好啊,儿子大了,心里没有我这娘了,竟然这样对为娘说话。”

丁青月急声道:“母亲怎么说的这话,儿子怎么敢。”

二夫人哼道:“冤孽啊,你爹被莫柔那……迷得神魂颠倒,你如今又被她女儿迷得死去活来,连娘也不要了。”她原本想骂“莫柔那贱人”,一看莫忧那双凌厉的眼睛,半道上就吞了回去。

丁青月面­色­通红,浓眉紧锁,丁夫人慢慢腾腾的走过来,淡扫了一眼莫忧,问道:“阿忧,这次回来可是准备长住府上了?”话刚落音,二夫人又惊又急:“夫人说的什么话,莫不是要将她留下不成?”

丁夫人亦淡淡的扫了眼二夫人,目光虽然平和无波,二夫人却已然闭了嘴,丁夫人静静的看着莫忧,轻叹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老爷的女儿,是丁家的血脉,上一辈的事休要再议,你不如就回府上吧。”

莫忧冷笑道:“夫人真是好心肠,不愧是相爷的正室夫人,莫忧姓莫,与丁家无关。”

二夫人暗松一口气,丁夫人微微一笑,道:“也罢,我话已说出,留与不留全在你自己。”说完,转身又慢悠悠的走了,二夫人张口要喊又忍住,狠狠的盯了莫忧一眼,紧随上去。

莫忧情绪低落,垂首前行,丁青月伴一旁也不说话,脚下是蛾黄的草丛与青灰的石板,头顶是翠青的枝叶与缤纷的花朵,彩蝶纷飞、蜜蜂绕枝,春风抚过、花瓣悠然飘落。

一簇花枝档在前面,丁青月轻轻撩起,让莫忧走过,丁谓含笑远望,颜如玉亦看在眼里,眼中隐有不悦,又不敢显示,偷偷抬过眼见两人走在花丛中,男的伟岸挺拔、女的娇俏美丽,皆是一身白衣,飘逸如仙,恍如金童玉女降临凡尘,不由得又是嫉妒又是自惭。

丁谓朗声笑道:“阿忧,春­色­无限好,园中景常在,这丁府里,你随时可来。”

莫忧冷笑一声,大声回答:“好景惜时日,春去不堪怜,若得罗衣讯,不请我也来!”

颜如玉不知话中深意,迷惑不解,丁谓哈哈 当年春秋小说5200大笑,出亭上岸,颜如玉只得小心翼翼的跟着,硬着头皮走过石阶,丁谓道:“青月,你去备轿,送她们回去。”

莫忧笑道:“不必了,丁大人这府上百花炫丽,东京街头另有一番繁华,我与如玉散散步。”

丁谓点头笑道:“如此,请便。”

莫忧走到颜如玉身边,笑问:“如玉,丁大人才学满腹、见识不凡,一番谈话必有收获?”

颜如玉忙答道:“正是,小生受益匪浅。”

莫忧细细将他打量,见他面­色­红润,眼光清澈,并无中毒受制的现象,心中一松,携了他就往外走,颜如玉大窘,悄悄的挣开,不料莫忧握得很紧,边走边笑:“丁大人曾有言在先,我与如玉从正门而出,天下人为证!”

丁谓当先领路,笑道:“当然。”

走到门前,莫忧又道:“今日承蒙丁大人款待,莫忧与如玉静候大人佳讯。”

丁谓深目浓笑:“老夫有诺必遵,阿忧也莫负约。”

莫忧眨着眼笑,又看了眼一旁的丁青月,拉着颜如玉就大步迈了出去,转过墙角,一人闪出,躬身道:“两位无恙否?”

莫忧笑道:“有劳长生大叔久候。”

一上马车,莫忧就问:“如玉,我离开长风亭后,丁谓和你都说了些什么?”颜如玉垂首,低声道:“并没说什么,不过是问了些诗词赋文与学理而已。”

莫忧似有不信,追问:“不曾问起你我如何相识?”

颜如玉头垂得更低,隐隐面腩,咬了咬牙,半晌方嗫懦道:“嗯……是问起的,我……我……”

莫忧心一沉,抓住颜如玉的手,急声问:“如玉,你是如何回答的?原话说来!”

颜如玉有些吃惊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脸上红晕褪去,转上苍白,抖了抖嘴­唇­,答道:“我,我说,咱俩是在来京的路上偶遇的,我,我。”

莫忧又问:“他没有细问在哪里偶遇的么?”

颜如玉奇道:“姐姐,你,你好象都知道,你都知道丁大人会这样问的?”

莫忧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他一定会问你的,如玉,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回答的?”

颜如玉答道:“姐姐,我,我没说,没说我们是在山中遇到的,我,我说,我说是在成都城外,姐姐……”

莫忧紧揪的心稍稍松些,又问:“如玉,那他是否追问你上京来一路所路过之处?”

颜如玉越来越慌,脸­色­亦越发苍白,慢慢的抬头对视莫忧,惊恐道:“姐姐,你怎么了?你和丁大人……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你为什么怕他问?”

莫忧有些慌乱,急切的拉住他的手,道:“不是你想的这样,如玉!我,我只是担心,我不愿丁谓涉及到咱们的私事。”

颜如玉慢慢的红了脸,小心抽回手不说话,莫忧渐渐冷静下来,如玉,是你发现了什么?还是,丁谓告诉了你什么?莫忧不再说话,言多必失。

车帘外的马蹄声“哒哒哒”的,沉静而稳重的敲击着地面,时而长生摔出一鞭,啪的落在马腹上,驯服的老马哼也不哼一声,只是垂头前行,街头的叫卖声、谈笑声隔在帘外,如隔在世界之外。

颜如玉突然问:“姐姐,丁大人与丁少爷为何称你叫阿忧?你们,早有认识?”

第一百回 独访惊雷居 探讯寇莱公

第一百回

独访惊雷居,探讯寇莱公

离开丁府,莫忧追问丁谓曾打探了什么,果然一切都在料想之中,丁谓想从颜如玉口得查访莫柔的下落,莫忧一时情急,引来颜如玉心疑,问道:“姐姐,丁大人与丁少爷为何称你叫阿忧?你们,早有认识?”

莫忧想了想,道:“是的,我曾认识一个朋友,她与丁府有些过往,由此曾打过交道,不过不熟。”

颜如玉轻声“哦”了句,低头沉思。

莫忧突然想起周云岚,打起一角帘子往外看,眼见揽月居就在前方,对颜如玉道:“如玉,我还有点事,很快就回,你先随长生大叔回去。”

也不等颜如玉说话,掀起车帘,叫停车,长生想是已经听到莫忧的话,沉吟道:“姑娘,夫人有话,一定要原样送回两位,姑娘若是不在,老奴如何向夫人交待?”

莫忧笑道:“颜公子回了,自然代表我无恙,长生大叔只管放心。”

长生只得点头,莫忧跳下车,大步隐入人流,按照周云岚的说法,径直奔西而去,穿过层层街巷、转过排排舍檐、终于人流渐稀、车马冷落,远山在望、田野遥遥,下午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一碧如洗的山丘上、翠**滴的原野上、烂漫绚彩的山花上,以及若隐若现的茅舍上,如画难绘,如梦亦真。

莫忧辨了辨方向,紧走几步上了山丘,山后赫然又是一处热闹景象,小小的村落,车来人往、白墙青瓦,虽然远比不得城内,却是另有一番情致。

迎着阳光,微微仰脸,山风和煦拂面,身后有人轻笑道:“姑娘可是要去惊雷居?”莫忧蓦然回首,一位淡粉衫子的美貌姑娘怀抱宝剑,站在丈外之地,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莫忧不动声­色­的问:“姑娘是要等要去听雷的人?”

粉衫姑娘笑道:“正是,不是姑娘吗?”

莫忧微微一笑:“姑娘不怕认错了人?”

粉衫姑娘笑道:“认错了也不妨,不过是赔个不是,失礼而已,若是错过,则遗憾了。”

莫忧笑起来:“小女子莫忧,请问姊姊芳名。”

粉衫姑娘咯咯直笑,大大的眼睛弯成新月,道:“瞧,我说我是不会认错人的,莫家妹妹,我叫苗慧,这几天,我天天都在这里等你来。”

莫忧心知这位苗慧姑娘一定是于刚和周云岚的同伴,行礼道:“莫忧见过苗姐姐,有劳苗姐姐虚等,莫忧来迟,甚感欠疚。”

苗慧朗声笑道:“妹妹与于大哥相约一月之期,何有来迟之说?快随我来,于大哥和周兄弟见了你,不知多高兴。”

莫忧心知她是误会自己今天来就是即是同他们前往雷州,也不急着解释,道:“烦请姐姐前面带路。”

苗慧前行,领着莫忧下了小山丘,进入小村,拐进一道小街,停在一处高墙院前,木门紧闭,苗慧抬头咚咚咚的敲门,很快里面有人打开门,一边开门一边笑道:“一定是慧姑娘回来了。”

苗慧大声笑道:“正是我,快看是谁来了。”开门的正是周云岚,他见是莫忧,大喜,扭头往院子里喊道:“于大哥,喜鹊闹枝,贵客临门。”一边说着,一边让开请两人进院。

莫忧笑道:“又见面了。”四下打量这院子,宽阔­干­净,不是一般的农家院,也不象朝廷的馆驿,不知是什么 火影中的血狂sodu地方,于刚从内室大步走出,迎上来,拱手道:“莫姑娘果然是守信之人,一月之期未到,就来了。”

莫忧笑道:“误会了,莫忧此次来,并非是赴约前行。”三人同时怔住,收去面上笑容,周云岚问道:“莫姑娘,你是反悔了吗?当时,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于刚摆手制止,莫忧道:“言出必践,莫忧不是无故反悔的人,一月之期尚远,纵有事出意外,今日也不能断定啊。”

于刚点头道:“姑娘请进屋细说。”

于刚将众人带入厅堂,很快就有女仆上前来沏茶,四人分主宾坐定后,于刚问:“莫姑娘此次来,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需要我等相助?”

莫忧道:“正是,各位人脉通达、见识宽广,莫忧有一事相求,劳烦各位打听。”

于刚道:“莫忧但说便是,于某能帮得上忙的,绝无推迟。”

莫忧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沉声道:“劳烦各位打听莱国公目前的状况,如何?”三人互扫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莫忧看在眼里,又道:“酬金方面,尽管放心,莫忧不会让各位白出力的。”

于刚面­色­微沉,缓声道:“这莱国公已被先帝贬至雷州,身同布衣,久不闻于朝野,姑娘怎么想起此人了?”

莫忧则笑道:“我正是听说莱国公被贬雷州才请各位打听的,当年莱国公在朝时,威名赫赫,莫忧虽年轻无缘得见,但是也道听途说了许多轶事,很想亲自见见,既然又答允前往雷州,正是莱国公被贬之地,自然想去拜访。”

三人面­色­略有抽动,相顾无声,于刚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莱国公当年居位宰相,全国上下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史野评莫说不一,不知莫姑娘以为此公如何?”

莫忧故作沉吟,道:“正如于大侠所说,正史野评莫说不一,莫忧一山野女子,不敢妄加评论,不过,当年檀渊之盟的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军、商、官、民无一不称之为大英雄,可见莱国公对国有功。”

于刚眼角微有笑意,道:“呵呵,莫姑娘评语中肯。”

莫忧笑问:“那,于大侠可是答应了?”

于刚点头道:“在下答应,姑娘到雷州后,一定安排姑娘见莱国公一面。”

莫忧喜道:“如此,感激不尽,酬金……”

于刚摆手道:“莫姑娘肯为在下之事千里奔涉,在下这点小事怎能索取答谢。”

莫忧也不强求,道:“那好,不谈酬谢,于大侠似乎与莱国公相熟,不知能否透露一些现况,也让莫忧早点知道?”

于刚眼眸渐深,不可测度,慢声轻语:“心境淡泊超于尘世,千秋声名不问年岁,好与不好,无从谈起。”

莫忧已辨善恶,但见他言语深讳,分明是对自己不曾深信,笑笑作罢,起身道:“于大侠所言极是,如此是莫忧过于世俗了,天­色­不早,莫忧先告辞了。”

一直静坐一旁的苗慧道:“莫妹妹这就要走吗?如不嫌弃,不如在这用过晚饭?”周云岚也忙挽留,莫忧笑着谢绝好意,这时,一个丫头在门口探了探头,向着苗慧眨眼微笑,苗慧跑过去,低声笑问:“红儿,什么事这样高兴?”红儿低低的说了句什么,苗慧顿时喜得满脸开花,催着红儿快走,自己走进来大声对众人道:“今天晚上有美味佳肴,莫妹妹,你也尝尝。”

第一百零一回 大快朵颐享美味 喜出望……

第一百零一回

大快朵颐享美味,喜出望外遇狄青

莫忧交待了长生,独自前往惊雷居,是为好奇,巧遇苗慧专候,莫忧谈起寇公,想从于刚处探得讯息,于刚却心有顾虑,言语含糊,只说到雷州后可代为安排相见,莫忧只得起身告辞,却见苗慧喜笑道:“今天晚上有美味佳肴,莫妹妹,你也尝尝。”

莫忧好奇的问:“不知是什么好吃的,让姐姐这样高兴?”

苗慧喜滋滋的道:“刚才红儿说,有个小伙猎了些野味,有野猪、野兔,正当街卖呢,我让红儿去,全买下来。”

周云岚也听得两眼发光,拍手道:“好得很,好得很,我已好久吃上野味了。”

于刚则皱眉道:“能猎下野猪,这小伙能耐不小,周兄弟,你去打听一下,这小伙是哪里人氏?”

周云岚应个声就跑了,跑出几步又回头向莫忧道:“莫姑娘,山野美味,纵然是烟雨楼的美味也比不上其万一,不可错过,不可错过。”

莫忧在西川深山居住十年,吃得亦是飞禽走兽、兔狸猪狼,野猪­肉­也吃过不知多少,那滋味确实比农家圈养的不知鲜美香­嫩­多少,不过感于盛情,笑着点头,苗慧很高兴,站在门口大喊:“粉儿,粉儿,去厨房看看,备好佐料,缺什么快去买就是。”

莫忧很是喜欢苗慧的直爽与热情,暗暗猜测这个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和于刚、周云岚这样的人在一起,她与那个“千亦小姐”是什么关系?

于刚道:“慧姑娘,你陪莫姑娘坐会吧,我周兄弟。”又向莫忧点头致歉,快步离去,看他走远,莫忧笑问:“苗姊姊,你们平时很难吃到山里的野味吧。”

苗慧有些无奈:“京城什么都好,唯有食物不如我意。”

莫忧奇问:“据我所知,这京城里有很多大酒楼都善长烹饪野味,我也曾吃过几次,觉得味道还不错,怎么,都不合姊姊的口味吗?”

苗慧笑道:“酒楼里做的怎么有家乡的好吃?想必妹妹是没有吃过野火烤的,那才叫一个香,等妹妹到了雷州,我带妹妹去吃,那才叫好吃。”

莫忧不由得思念起田婆婆,十年荒山隐居,田婆婆猎了不少野味并做得有滋有味,莫忧曾想,这世上没有比田婆婆做的烤­肉­更好吃的了,一晃离开婆婆已有月余,忆起临别时婆婆的殷殷叮咛,好生黯然,几乎落泪,因在人前不敢悲伤,强颜笑道:“那莫忧就先谢过苗姊姊了。”

苗慧领着莫忧在园中四处闲走,院子不大,分东西两厢,墙上无甚颜­色­,砌成青白相间,十分素淡,园中种植了些寻常的花草,无非是红梅翠竹、粉桃­嫩­柳之类,但是开得正是艳丽,地上铺的是青石板,­干­净简洁,莫忧注意到墙角放了些农具,但是摆置得整齐无尘。

院外有人说话,很快进来几人,是于刚、周云岚、红儿,三人手里都拎着野兔野­鸡­,身后还跟有一个粗布衣裳的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生得浓眉虎眼、高大强壮,背上搭着一个庞然大物,仔细一看,却是半只野猪,黑呼呼的皮毛,血淋淋的­肉­。

四人径直拐去了后院,苗慧更是高兴,陪着莫忧边走边聊,很快闻到香味阵阵,苗慧笑道:“红儿好 异宋风云全文阅读手艺!莫妹妹随我来。”刚说话,就见一个粉­色­衣裳的丫环跑来道:“慧姑娘,可以入席了。”苗慧喜滋滋的拉着莫忧直奔饭厅,果然见菜肴已摆好,­肉­香四溢。

门外传来说话之声,莫忧细听,正是那猎野猪的少年收了银子要走,于刚正要挽留,听于刚道:“小兄弟能猎野猪,可见力气与胆识都不同凡响,在下愿意结识小兄弟这样的英雄,请入席喝杯淡酒。”

那少年笑道:“小子只是山野之人,自幼生得把穷力气,以猎些野畜为生,谈不上什么胆识,不过是图个生计,不敢入主人之席,盛礼谢过,就此道别。”

于刚又道:“在下久居此地,初遇小兄弟,看来小兄弟是初到京城吧。”

那少年略一犹豫,答道:“正是,小子乃汾州西河人。”

于刚还要再问,少年已拱拱手,转身要去,莫忧出门,喊道:“且慢。”少年闻声转身,一看是位美貌的女子,垂首问道:“敢问姑娘有何请教?”

莫忧锁眉想了想,亦是犹豫着问道:“你是汾州西河人,可知汾州西河有个狄青?”

少年脸­色­顿白,怔怔的看着莫忧,问道:“姑娘怎么知道狄青这个人?”

莫忧笑道:“狄青是个大英雄,天下人都知道。”

于刚满脸惊诧的看着她,少年脸­色­更是难看,摇头道:“姑娘莫不是说的笑话?狄青不过是个束发年纪的莽夫小子,天天以砍柴打猎为生,何来英雄之说?”

莫忧哑然,心里暗暗自惭,又算错了时间?苗慧也从屋里出来,好奇的问道:“狄青是什么人?真是象妹妹说的大英雄吗?”

面对三人惊疑的目光,莫忧尴尬的笑笑:“莫忧失礼了,莫忧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少年将莫忧上下打量,抱个拳,转身离去。

再说周云岚赶来,端着一盘,盘中放着两只野猪蹄,嘻笑道:“刚刚烤好,趁热吃才香。”苗慧笑道:“果然是香,莫妹妹,来,上坐吧。”

莫忧正愁气氛尴尬,也不客气,忙随苗慧入屋,四人围坐,苗、于、周甚是爽快大方,莫忧也弃去端庄,伸手便抓,四人大笑,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席间,莫忧绝口不提莱国公之事,三人也不说“千亦小姐”,只谈桌上美味与京都饮食,倒也相谈愉悦,莫忧觉得这野味的味道很是熟悉,很有田婆婆的手艺,恍如又回到西川,倍觉亲切。

散席后,莫忧便告辞出院,于刚似有话说,不过送至门口也未说出口,莫忧知道他是提醒自己莫忘约定,微微笑道:“于大侠尽管放心,莫忧必然再来。”于刚点点头,拱手不语。

天­色­已黑,月光清远,莫忧快步而行,刚翻过山丘,一道黑影从林中闪出,拦住去路,借着月­色­,莫忧一眼就认出黑影正是那猎野猪的少年,莫忧笑问:“少侠有事?”

少年站在一丈之外,恭恭敬敬躬个身,道:“小子唐突,姑娘莫要惊慌。”

莫忧更觉好笑,不过心中很是敬佩他的礼节,也恭敬的回了个礼,道:“少侠客气了,有事请讲。”

少年敛目,沉声答道:“不敢当少侠二字,小子正是汾州西河狄青,适才有所隐瞒,实属无奈。”

第一百零二回 狄青坦言述罪行 莫忧仗……

第一百零二回

狄青坦言述罪行,莫忧仗义荐军伍

辞别于刚等人,莫忧返回山丘,夜­色­中闪出一人,远远拜礼,道:“小子正是汾州西河狄青”。

莫忧惊喜的打量着这个少年,见他虽然衣裳破烂,但是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心赞不已,道:“原来是你!”

狄青奇问:“姑娘是如何识得小子……”

莫忧笑道:“虽初次逢面,狄青大名却是如雷贯耳。”

狄青后退一步,道:“姑娘此言何来?小子自幼在西河为猎,不曾有名,刚至京城,亦从未见过姑娘,姑娘又是如何知道小子的?”

莫忧微笑不语,片刻方道:“你既然是初离西河到京城,应该是以杀人罪押解入京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狄青惊骇的瞪着莫忧,半晌方道:“姑娘都知道,小子也不必隐瞒什么,小子确实是有杀人罪,不过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小子才得以出狱。”

莫忧倒是好奇:“新帝登基已有一年,大赦天下也有多时,你既然出狱,怎么还在京城?”

狄青轻叹一声,道:“两年前,小子定罪入狱,西河官衙并没有立即押往京城,而是就地关押,先帝归天后,各地举哀,其时民间已有传闻,新帝登基必大赦,果然不多久,大赦令就送到西河,牢中囚犯纷纷被赦,小子因家贫,无银孝敬官衙,久拖不放,兄长到衙门询问,生了争执,知县大怒,偷偷将我押解上京,只说是在大赦令到达之前已就上路,无法追回,我被押到京城后,直接就被关进了开封府大牢,既无上堂也无问审,直到半个月前,开封府尹陈彭年被杀,新官到任,才发现牢中还关有人,这才放了出来,前几日因城门紧闭到处捉拿刺杀陈彭年的凶手,小子怕面孔生疏、重罪未洗,引来猜疑,故隐在郊外,没有及时返乡。”

原来事情还有如此曲折,莫忧心中暗笑,想不到竟是因为我杀了陈彭年才教你重见天日啊,问道:“如今风声已过,你是准备回西河吗?”

狄青摇摇头,道:“小子自小父母双亡,与兄长相依为命,因小子顽皮,为兄长惹了不少麻烦,我若回去,在乡邻们心中终究是个带罪之人,也教兄长面上无光。”

莫忧心中知道,狄青本是替兄认罪,维护了兄长及其一家,他却只字不提,口口声声把罪揽在自己身上,心里越发敬重,也不说破,点头道:“既是如此,你有何打算?”

狄青沉思道:“小子有心从军立功,却无门路。”

莫忧灵光一闪,想起一人,喜道:“你若有从军之意,我可引荐你。”

狄青很是欢喜,眼睛闪闪发亮,道:“若得姑娘相助,小子感激不尽,只是素昧平生,岂敢劳烦姑娘费心。”

莫忧笑道:“我叫莫忧,你也不必再自称小子,莫忧是敬重你,并笃定你将来大有作为,至于引荐,区区小事,不必言谢,你且随我来。”

狄青长鞠一躬,不再言谢,莫忧在前,狄青在后,两人快步而行,趁着夜­色­来到一处高墙外,狄青仰头一看,鲁国公府,暗暗一惊。

莫忧笑道:“鲁国公之子王德用自幼随父出征,武将出身,­性­情刚烈沉稳,我将你引荐于其门下,你可乐意?”

狄青喜道:“狄青自小就知道鲁国公威名,其子亦是忠臣虎将、国之栋梁,狄青若 鬼说书全文阅读能跟随,三生之幸也。”

莫忧心中笑道,往后你的功名远远大过王德用,忠臣虎将、国之栋梁这八个字那时便是形容你的。莫忧笑笑,上前拍门,狄青远远的站在台阶上,神­色­谦谨。

门里有人问话:“何人在外?”

莫忧答道:“烦请禀报王大人,就说莫忧拜见。”

脚步声匆匆远去,又匆匆而来,大门吱呀而来,门里正中站有两人,莫忧抬眼一看,当时也怔住了。

莫忧轻声道:“皇上……”单膝下跪,年轻的皇帝微微一笑,上前扶起,捉住双手却不松开,莫忧用力挣开,笑道:“不知圣驾在此,莫忧冒失了。”

有皇帝在,王德用没有说话,狄青更是没有料到会突然见到九五之尊,慌忙仆倒在地,口呼万岁。

皇帝问:“所跪何人?”皇上问话,安敢不答?

狄青据实答道:“罪民狄青,叩见皇上。”

一个罪犯?皇帝很是惊奇:“你有何罪?”

狄青答道:“两年前,罪民……”话未说完,皇帝摆手道:“朕早已大赦天下,你若能洗心革面,过往之事就作罢了。”得金口玉言,狄青心中一松,连连叩头。

皇帝道:“起来吧,你既然与莫姑娘同来,就是王府上的客人,进来说话。”皇帝没有架子,声音温和。

莫忧笑道:“狄青,起来吧。”狄青站起,垂首站着,皇帝转身往里走,王德用这才说话:“莫姑娘,狄公子,里面请。”狄青听闻王德用称自己为“公子”,又惊又暖,行过大礼,这才迈步。

四人进府,直入王德用书房,皇帝正中而坐,王德用坐左上首,莫忧坐右下首,狄青站而不坐,肃目而立,直到皇帝说“坐下吧”,这才坐在莫忧旁边。

皇帝笑问:“莫姑娘深夜到访王府,所为何事?”莫忧心道,有皇帝在此,更好说话,直言道:“莫忧冒昧打扰,是想请王大人收编狄青入伍。”

狄青忙又起身,道:“草民蒙皇上隆恩,宽赦出狱,愿从军入伍,为国家效力,求皇上恩准,求王大人收留。”

皇帝与王德用都打量着狄青,此少年年纪虽轻,衣裳破烂,却生得魁梧、姿态雄伟,目光有神,分明有大将之神彩,心里都很是欢喜,王德用悄悄看皇帝的意思,皇帝却是转头看着莫忧微微而笑,王德用得了心思,点头道:“狄青少年英姿,又怀报国之志,焉得不准?他日军伍受训、沙场立功,更是圣上之福、社稷之福啊。”

狄青一听这话,忙跪拜道:“狄青身为大宋臣子,保家卫国乃毕生之志,愿为国效力,为君效力,万死不辞。”

皇帝很是满意这番话,笑道:“起来罢,朕许了,你就在王大人军中,听王大人调遣即是。”

狄青大喜,连连磕头。

皇帝又笑道:“莫忘了莫姑娘引荐之恩。”

狄青道:“狄青岂敢忘此大恩,莫姑娘在上,请受狄青一拜。”说着就要下跪,莫忧赶忙上前扶起,笑道:“不敢受此大礼,狄青只须牢记君恩便是了。”狄青诺诺。

王德用见皇帝高兴,也跟着高兴,招来丫环,领了狄青下去,安排他住在府上,狄青连连谢过才退下。

狄青一走,王德用也向皇帝道:“臣去安排一下府中事宜,请皇上稍坐。”皇帝微微一笑,王德用匆匆而去。

第一百零三回 少年天子试春心 俏皮娇……

第一百零三回

少年天子试春心,俏皮娇娘戏闺趣

莫忧听完狄青自述,有心相助,引荐到王德用门下,登门拜访时,却见迎出门来的是少年皇帝。

莫忧坦言恳请将狄青收编入伍,天子金口玉言答许此事,狄青大喜谢恩,王德用却伺机退去。

莫忧心中气道:王德用你这个老狐狸,怎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陪皇帝,成何体统,于是也起身道:“天­色­已晚,皇上亲临臣子府上,想必是有国事相商,草民不敢打扰,既然狄青已蒙收留,莫忧也该走了。”

皇帝道:“你猜朕出宫来做什么?”

莫忧摇头道:“君心难测,皇上的心思,岂是能随便猜的?”

皇帝缓缓收了笑容,略带深沉,问道:“上次为何不辞而别?你可知道,王大人因你被罚扣傣银半年?”十四岁的皇帝很是稚气,但是他板起面孔来,还是颇有帝王的威仪。

莫忧吃惊,欠疚道:“莫忧失礼,连累了王大人,请皇上不要责罚王大人,只管罚莫忧即是。”

皇帝抿嘴而笑,道:“那好,既然你主动要求,朕就准了,王大人之罚免了,由你替代,嗯……就罚你随朕入宫,如何?”

莫忧大惊失­色­,垂首道:“莫忧山野草民,不懂礼仪,若是进宫,侍候不周哪位娘娘贵人,就是罪过了。”

皇帝先是一怔,片刻道:“朕初即位,尚未立后,后宫空位,无须你侍候。”

莫忧一讪,是啊,才多大的孩子啊,只得道:“要是侍候太后或者皇上,那就更不合适了,莫忧粗野,未经教化,既不知闺宫避讳,也不懂人情世故,据说能侍候太后或皇上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莫忧进去,岂不是坏了皇家规矩?”

皇帝不依不饶:“规矩是人定的,朕是天子,这点规矩还不能变动吗?”

莫忧心中颇为不满,纵然你是皇帝,莫忧也已尽了最大的恭敬谦卑,做个宫女在皇帝眼中想必是种荣幸,在莫忧眼中,却是侮辱,我凭甚么要屈膝为婢?吞了口气,闷声道:“请皇上换个法子罚我吧,莫忧不愿入宫为婢。”

皇帝大笑:“朕何曾说过要你为婢?”

莫忧诧异,自嘲道:“不为婢,难道皇上想封我个官职吗?”

皇帝又敛了敛笑,静静的注视着她,道:“朕封你个职,却不为官,如何?”

莫忧想了想,道:“皇上是想封我个闲职吧?这也算是惩罚吗?这等美事,莫忧还以为皇上是想奖赏我呢。”

皇帝惊喜道:“你若认为是奖赏,也好,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莫忧摇头:“皇上仁厚之心,莫忧领了,只是莫忧受不得皇家恩惠,宁愿过这种逍遥自在的生活,皇上,还是再换个别的惩罚的法子吧。”

皇帝已有些气恼了,道:“朕瞧你是没有诚意,朕已答许你不再责罚王大人,你却推三阻四,不愿受罚。”

莫忧听出话中有不满,心知天威难测,我还是少说为妙,­干­脆闭嘴不语,皇帝见她倔强的站着不松口,恼然的瞪了她一阵,软了口气:“罢了,朕不勉强你。”

莫忧笑道:“谢皇上。”

皇帝见她转眼即笑颜如花,又犯了孩子气,冷声道:“天­色­不早,朕该起驾回宫了。”

穿越生存手册燃文 莫忧立即接过话:“我去请王大人过来,皇上稍候。”扭头就走,皇帝气得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王德用这个老狐狸根本没有去处理什么急事,而是就站在不远处的亭中,随时等着皇帝的召唤,莫忧刚踏出门,他就迎了上来,笑道:“莫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莫忧心想,你王大人是赵宋重臣,说出这话,我可受不起,忙退开一步,笑道:“王大人这话可不是要折煞莫忧?王大人还是快进去吧,皇上正在屋里等着呢,莫忧这就告辞了。”

王德用奇问:“莫姑娘这就走吗?皇上他……”

莫忧截断他的话,笑道:“皇上他正在等着王大人呢。”说着抱个拳快步从他身边侧过。

皇帝面目平静的踱出门来,一语不发的看着莫忧走远,王德用轻声问道:“臣去将莫姑娘留下?”

皇帝摇头道:“不必,过两日,你送去朕的手谕即是。”莫忧,莫忧,变幻莫测的白衣女子。

莫忧回到揽月居时,众宾客俱已安歇,杜音音房中却亮着灯,莫忧路过时,停步想了想,罢,夜已深,不去打扰了,不想门就开了,杜音音探出头来,轻声唤道:“妹妹回来了,进来坐会。”

莫忧只得笑着答道:“原不想打搅姐姐安歇的。”

杜音音招招手,笑道:“进来吧,有人眼巴巴等了你一个晚上呢。”

莫忧笑道:“如此定是夏姐姐了。”说着轻快的进屋,果然见夏妈妈迎面走来,携了她入座,宠爱的责备:“既是平安,也该报个信,颜公子回来,也说不清你的去向。”

莫忧心感欠疚,道:“莫忧粗心,劳两位姐姐挂念了。”三人落座,吃了些点心瓜果,夏妈妈道:“你已平安回来,这里无事,我先回去了。”莫忧心中一动,表示要随夏妈妈去聚花楼。

杜音音努嘴笑道:“颜公子自从下午回来,一直眉飞­色­舞,在屋里等着你,你不过去坐坐?”莫忧脸­色­一窘,心里却极是高兴,答道:“姐姐尽拿我打趣,夜深了,我去做甚,还是去夏姐姐那里吃糕点好。”

夏妈妈很是高兴,指着杜音音笑道:“瞧,还是我聚花楼的糕点好吃,揽月居的杜夫人,这回,落了榜首了吧。”说着,掩嘴而笑。

杜音音气得直要拧她的嘴,道:“好,好,赶明儿,我杜音音就去订一方金匾,写上‘京城第一糕点’,敲锣打鼓的给你送过去,我看你聚花楼的姑娘,以后也不用献歌献舞了,­干­脆改行卖糕点算了。”

夏妈妈笑道:“那敢情好,姑娘们会把杜夫人供成菩萨。”杜音音作势扑上来,夏妈妈拉着莫忧就走,边走边道:“杜夫人言出无悔啊,我这就回去和姑娘们说去,赶紧把房间腾出来做糕点房。”说完已拉着莫忧出了门,杜音音连呸两声,目送两人远去。

杜音音美目流盼,瞅了眼夜空,轻咳一声,那檐角飘下一人,白衣胜雪,却是苏岭,杜音音招他进屋,轻手掩门,蹙眉道:“三男三女,如月弯刀,都找上门来了,苏公子,你怎么打算。”

苏岭锁眉沉思,道:“烦请杜夫人代为转告,两个月后,苏岭必往,让他们先回去。”

杜音音冷眼看他,淡然道:“苏公子,有些话,我原不该多说,不过,为了妹妹,恐要得罪苏公子了,他们,只怕是苏公子欠下的风流债吧?”

第一百零四回 处处多情人 总被无情伤

第一百零四回

处处多情人,总被无情伤

年轻的皇帝春心怦动,暗试莫忧,意欲召她入宫,却被莫忧不卑不亢的回绝,飘然离去,回到揽月居,夏妈妈与杜音音挂念她,相候多时,三人戏耍一阵,莫忧随夏妈妈回住聚花楼。

两人离去后,苏岭飞身进屋,杜音音淡语细叙园中新住三男三女,并冷眼相问:“他们,只怕是苏公子欠下的风流债吧?”

苏岭不置可否,只是默然良久,道:“此事,苏岭自会处理妥当,望杜夫人保密。”

杜音音冷笑道:“你该知道,妹妹现在是一心都扑在颜公子身上,纵然苏公子你处理妥当,只怕也是自作多情了。”

苏岭黯然,轻叹一声,道:“她会回头的,颜如玉给不了她幸福。”

杜音音反问:“苏公子能给?”

苏岭知道她话中暗示,不以为然,坚定的道:“能,她想要的,我都给她。”

杜音音摇头:“她日后若是知道这事,你猜她会想要什么?”

苏岭苦笑,道:“她不会知道的,两个月时间,足够了。”一室烛光,映出他俊美明朗的面目,微微愁痕。

夏妈妈牵着莫忧,两人一路施展轻功如飞如飘,晃晃然已来到聚花楼,纵是夜深,聚花楼仍是张灯结彩,夏妈妈领着莫忧飞墙而入,直入后院,姑娘们的花楼与夏妈妈的住楼隔有一墙一花园,前楼是温柔锦重、富贵香迷,后院清灯素雅,两人倚坐在栏上,隔着夜­色­看百花无声绽放、看前楼霓裳飘袂如飞、听莺歌燕语醉人心肠、听温柔情语远在天边。

莫忧忽问:“姐姐,不知春薇现在如何?”

夏妈妈笑道:“时近清明,春薇告了假,回家乡祭祖去了。”

莫忧心中微酸,纵然是堕落烟花的女子,心里也会牵挂过世的父母,不忘在清明时节赶回去上个坟烧个香,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在这个世上成为低贱一等的风尘女?她们也有爱也有恩,也有温柔也有牵挂,也会哭也会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不过人们只要花前月下锦衿前看到她们娇媚的笑脸,怎么知道奉承过后的悲凉?

而夏姐姐,这个柔到骨子里、媚到骨子里而又坚韧得让人惊叹的女子,她又是怎么走上这种烟花路?看她笑意绻绻风流不输大家闺秀,举袖移步之间颇显名门风范,这样风情万种、温柔雅致的妙人儿为什么甘愿过这种风尘生活?

莫忧犹豫半刻,鼓起勇气,轻问:“姐姐,当初为何要经营聚花?”

夏妈妈幽幽的看着她,脸上浮出一个淡淡的苦笑,道:“妹妹,你问得太直接了,你当知道,每个人都自己的故事,也都不去过问别人的故事,似乎,这就是江湖规矩。”

莫忧想了想,还是直言道:“我知道,其实姐姐也在猜测我的故事,但是从不追问,因为你很严格的遵循这个江湖规矩,因为故事说出,意味着付予,听取,则需要承担,江湖是痛苦的复杂的,保持人与人之间的独立与简单关系,这样原本没什么不好。”

夏妈妈静静的注视着她,夜­色­中的莫忧,面目模糊,唯有 重生之麦蒂涅盘全文阅读一双眼眸随着说话闪闪发亮,莫忧道:“我猜得出,姐姐心里藏着一段过往,一段凄美的回忆,姐姐每日周旋笑颜,心里却每每忧伤。”

夏妈妈凄然而笑,涩声道:“你真是玲珑剔透,唉……”缓缓起身道,“走,陪姐姐走走。”说完,拉起莫忧,下了楼,拐过窄廊,转入后林,夏妈妈喟然道:“这里静宓幽然,是个散步的好地方。”两人沿着石子路,并肩漫步,月­色­清淡,可见这林子不大,尽是疏密不一的青竹与松柏,有几块大石散卧其间,风声瑟瑟,吹得树叶呜咽作响。

莫忧在这林中陪着夏妈妈走了一夜,也得知了这个魁花,原来有着这样伤情的往昔,自小寄居在姑母家的夏妈妈爱上英俊潇洒的表哥,亦得上天眷顾,被姑母许配给表哥,可是表哥另有所爱,为与那女子长相厮守,不惜与姑母争执,不想那女子不辞而别,表哥一气之下也离家出走,从此不归家门,夏妈妈深受打击,辞别姑母,改头换面,寄情。

夏妈妈略略数语即说完这段隐于心底的过往,语气与神­色­皆如云淡风轻,莫忧想起墙上那柄剑,想起夜深的酒味,知道伤痛亦如酒,愈陈愈烈,愈久愈疼。

莫忧轻叹道:“姐姐这样的容貌才情,竟也有人能辜负?”

夏妈妈淡然道:“有甚么辜负的?不过是缘不至此不能强求。”注目莫忧的脸庞,怜爱道,“妹妹年轻,姐姐本不该讲这些事。”

莫忧摇头道:“姐姐此言差矣,能得姐姐信任,倾诉心事,是莫忧的荣幸,姐姐有酒否?”夏妈妈一怔,继尔笑面如花,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很快捧了一坛酒来,两人携手对坐,启坛闻香,酒香清雅怡人,在夜­色­中迷漫,两人杯来盏往,且叙且饮,皆已半醉。

莫忧叹问:“姐姐,莫非你这十余年,都没再有他的消息吗?”

夏妈妈低声醉语:“他消失了,消失了,江湖中没有他的任何传说。”

“那个女子呢?她也消失了吗?”

“是的,也消失了。”

以聚花的人脉,想打听一个人应该不难,但是十几年毫无消息,看来很可能是死了,“姐姐,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样的容貌?”

夏妈妈苦笑着摇头,道:“不知道,从未见过,亦从未听他说起。”夏妈妈闭目自语,“连姑母都不愿告诉我,怕我伤心,只说是个冷漠、狠厉的女子,妹妹,姐姐自幼紧闭深闺,熟知闺训,竟落得个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

不知姓名,不知容貌,如此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莫忧埋首杯前,沉默不语。

处处多情人,总被无情伤,

焉知无情人,另有多情时,

怎恨无情郎,不予多情心,

只怨缘份浅,枉做多情人。

月坠西山,晨露深重,两人醉眼相对,悄然回屋。

夏妈妈醉眼朦胧的与莫忧上床而眠,忽闻莫忧梦中低喃:“表哥……表哥……这世上有多少痛苦就是因为表哥表妹?”夏妈妈一怔,凝眸潸然。

一宵多愁,梦醒不回首。

夜入二更,春­色­愈浓。

第一百零五回 唐采华春心荡漾 青衣人……

第一百零五回

唐采华春心荡漾,青衣人大煞风景

夜入二更,春­色­愈浓。

月华如洗,采华轩渐入梦乡。

其现任主人唐家堡少爷唐采华此值却非但全无睡意,而且,春心荡漾。

自幼被老爷子与母亲捧在手心里、百般娇宠的唐采华自以为天下唯其为尊,闷居唐家堡,求其父允许,外出游历,因其久闻京都盛华,直奔而来,林特得知,送以大礼,外加几句奉承之言,越发将他吹上了九天,昏昏然不知东南西北,竟在采华轩办起了寿宴,一时间,京师的官、商、仕、侠纷纷道贺,佳人春薇盛装出席,正是志高意得之时,一声惊呼破天开,圣驾落水莲心湖,眼见死罪临头,众宾客竟蜂涌辞行,将他陷入孤境,可幸天降一女,救起圣驾,免唐门于死罪,哪知心未放稳,唐门孽女唐伶现身,心弦再紧。

以圣驾为挟,唐伶脱身逃去,天降喜音,农夫趋利报讯,围杀于农庄,眼见后患将除,王德用奉圣救人,如意算盘落了空。

唐采华恼怒回到采华轩,叶策则沉面不语,只因此次围杀,非但没有成功,还见到了老爷子曾言失传十七年的折剑手,怎么不令他惊悚变颜?

千方打听得那施折剑手之女寄居于揽月居,暗中买了轿夫送往相国寺,归途之中逼问真相,竟又事出意外,被一银发老妪救走,心机白费。

好在皇帝落水一事,宫中竟未追究,只是重责了当时跟随皇帝的小太监,唐采华颤颤兢兢,数日不知食味,直到林特到来,才知他在朝堂之上,已向太后呈明无罪,唐采华未知林特如何呈明,不过,他确实松了一口气。

是夜挽留林特,游船狂欢,天助其事,那施折剑手之女莫忧与唐伶竟先后自投罗网,眼见大事告成,那银发老妪又如妖魅现身,将二女救走。

可谓流年不利,事事不顺,唐采华连日来不是暴跳如雷,就是郁郁寡欢,叶策劝慰不成,反被训斥:“当年,都是你与爹爹做的好事,恁的留下后患,如今教我来心焦,我来京城,原与众人无怨无仇,每日里游玩作乐、好不乐哉,你非但将那……唐伶引来,就连失传的折剑手都又出现,好不烦燥,你还是速回唐家堡,与爹爹说与详细,让他快做打算罢。”

竟要赶叶策回去,叶策受了呛,垂首半晌,道:“事关重大,属下的确应该赶回,禀报老爷知晓,只是属下若再离去,留少爷一人在此,恐有危险,不如,少爷与属下同回唐家堡。”

唐采华心中虽是惴惴,偏又不肯没了面子,哼道:“本少爷若是这般离去,岂不叫天下人耻笑?这采华轩是林大人的园子,林大人配有­精­锐侍卫,有谁可伤我?”

叶策悄悄瞟他一眼,不语,唐伶与莫忧已两次出入采华轩,虽然她二人的功夫并不可怕,但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银发老妪却令人心有余悸。

唐采华早得了他这个眼­色­,也知晓自己的斤两,怏怏挥手道:“知道了,你且收拾下去,过几日便回罢,本少爷烦闷得很,退下罢。”

叶策默默退去。

唐采华辗转不眠,恨一回唐伶,又骂一回莫忧,忽又想起春薇,更是气得牙根痒痒的,擂一拳床沿,恨声骂道:“­奶­­奶­的,本少爷想宠幸你,那是你的荣幸,你竟不识抬举,哼,竟连一个人尽可夫 天生偶像燃文的青楼女子也敢羞辱本少爷,岂有此理!”当时就唤了郭管事进来,低声嘱咐。

那郭管事笑道:“唐少爷这事儿交给小的去办,那是最为合适不过了,说声不该说的,这等事儿,叶总管未必办得妥贴。”

这正是唐采华的意思,嘿嘿一笑,令他速去办理。

郭管事果然办事老到,一连几夜,俱悄悄儿领了个绝­色­女子到唐采华房中侍寝,那些女子都是他寻摸来的姿­色­出众的窑姐儿,惯知,把个唐采华侍候得如坠云雾,妙不可言,重重打赏了郭管事。

几日之后,唐采华渐觉无趣,意兴阑珊,郭管事是个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有了主意,为了讨主子的欢心,竟然昧着良心打起了良家女子的主意,使人潜入到那贫苦人家,劫了那容颜娟秀的小家碧玉送来,唐采华初看到也傻了眼,他虽然好­色­,却绝没有胆子敢做这强抢民女的事,最多也就是逛个青楼罢了。

郭管事低声笑道:“唐少爷,人不风流枉少年,唐少爷生得这般风流英俊,难道连采花的勇气也没有么?”

唐采华心思挑动,惴惴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要吃官司,还是罢了。”

郭管事道:“那女子来时,都是被蒙了面,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莫非说,唐少爷竟是有­色­心没­色­胆?”

唐采华被他说得气血上涌,竟将那胆怯抛在脑后,扭身回房,关门解衣,可怜床边那女子眼蒙黑纱,被制了­茓­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吓骇得双泪直流,被唐采华抱住,惊羞得全身直颤。

唐采华被郭管事言语相激,­色­胆包天,顾不得后事如何,只图一时欢娱,将那女子抱住细看,果然面似桃花、泪痕两道,比起那烟花女子,另有一番风情,按捺不住就要裉其衣裳。

忽闻门外传来轻叩之声,唐采华只当是郭管事,低恼道:“郭管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快退下罢。”

哪知门声叩门之声停住,却又传来轻哼:“唐少爷,你可知道强抢民女,是何罪行啊?”

唐采华闻声一怔,他自然听出来这不是郭管事的声音,顿时将那女子推在一旁,立起身来,喝道:“哪里来的小毛贼,在此胡言乱语。”从墙上取下一柄华贵长剑,拔剑出鞘,启门跃出。

廊前站着一青衣人,长身伫立、青巾蒙面,长剑抱在胸前,甚是倨傲轻漫,脚边躺着一人,不省人事,正是郭管事,唐采华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夜入采华轩,伤我管事。”

那青衣人轻笑道:“听闻唐少爷不但得其家传绝学、毒艺非凡,剑术也是卓越超群,在下特来领教,不想竟惊扰了唐少爷的好事,实在罪过,哈哈。”

唐采华听到对方称赞自己“毒艺非凡,剑术卓越超群”时很是洋洋自得,又听他说起自己欲强行好事,又羞又怒,喝道:“那本少爷就好好教训教训你。看剑!”话语未毕,剑已刺出,剑身如练,其迅如电,笔直的扑向青衣人面门,剑坛上宝玉之光华烁烁,流光溢彩,随着剑之舞动,光采四溢,竟如一张五彩流莹巨网,璀灿夺目。

青衣人赞道:“唐少爷用的剑,果然富贵万象。”眼见剑锋逼近,身稳如磐,丝毫未动,直至寒风扑面,身形微晃,如幻影千变,又如老僧入定,分明未曾动弹,却又错过寸许,唐采华之剑锋从他青巾前穿过。

第一百零六回 唐采华折剑惊魂 颜如玉……

第一百零六回

唐采华折剑惊魂,颜如玉承恩进仕

话说唐采华受了郭管理的言语相激,意图对劫来的良子女子施暴,却被一个蒙面青衣人打断好事,恼羞成怒,提剑刺出,青衣人冷言讥讽,轻巧避开,闲似浮云。

唐采华见他如此轻视自己,剑不出鞘、身不跳转就轻易避开,恼恨不己,手腕一拧,剑势忽变,如彩虹贯日,光芒万丈,青衣人冷冷一笑,连剑带鞘往前一推,两金相触,铮铮有声,哗啦一响中,身形又如鬼魅般飘在丈外。

一连两招失利,唐采华越发不肯作罢,滑身追上,又是一剑,疾出如箭、其速愈迅,青衣人身形一凝,青巾下双眸清冷,陡然­射­出两道­精­光,双腕一动,寒剑出鞘,一道寒光,凝满天月华于身剑,湛湛光华令人不可逼视,唐采华一怔之时,忽觉一条青龙腾空,鳞光皎皎四­射­,“铮”的一声脆响,但觉虎口一震,神回魂归,垂首一看,半截钢剑跌落在地,自己手上唯剩半柄,一股寒流从胸口喷出,瞬间贯注四肢百骸,他骇然瞪着青衣人,张了张嘴,半晌讷道:“折剑手。”

青衣人青巾微动,面目凝肃隐于巾后,他早已收剑入鞘,轻轻念道:“以己之剑,折彼之刃,借彼之柔,还彼之刚,所谓以力借力,以柔克刚,是折剑手也。”

唐采华面­色­惨白,猛然回神,大声呼道:“叶策!”一语惊动沉夜,月华敛彩。

人影闪至,叶策闻讯赶来,只一眼见到地上的半截钢剑,心中顿明如镜,一声长啸,数十人从四周围上,“亲血”荧光幽幽。

青衣人缓缓四顾,神­色­清淡,缓言问:“唐少爷,因何害怕折剑手?”

唐采华看了看叶策,无语,关于折剑手,他知之甚少,幼时曾问爹爹,唐岐之只是回答道:折剑手已失传,无妨,余言不多说,自己见爹爹面目沉肃凝重,放心不下,又问总管叶策,叶策也不多言,自己追问之下,才说道:老爷有令,谁也不能说,时日久之,自己也几乎忘记,可是,农家围杀唐伶时,莫忧一剑折断叶策刚刀,令叶策魂飞魄散,凝思不语,唐采华亦感心中疑虑如麻。

叶策按刀在手,沉声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青衣人冷冷一笑,不答。

叶策又问:“不何阁下师承何人,这折剑手……”

青衣人仍是冷冷一笑,不答反问:“不知,叶总管在唐家多少年了?”

叶策略一沉略,答道:“二十余载。”

青衣人面­色­渐冷,缓缓抬手,五指松开,月光下可见手心一枚碧玉戒指,流动着碧幽幽的光泽,缓言道:“既然如此,叶总管应该清楚,十七年前,唐岐之­干­的一件灭绝人­性­的事情吧。”

叶策脸­色­顿变,如见鬼怪,失声呼问:“你是她什么人!”温和的月­色­下,叶策已冷汗如流。

青衣人淡声反问:“叶总管,你以为呢?”

叶策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摇头如拨浪鼓,道:“不可能,不可能,都死了,都死了。”

青衣人冷声道:“叶总管,你该去向唐岐之报个信,省得他晚上睡得太安稳了。”声音冷似千年寒冰,说罢,如飞掠去,叶策与唐采华在他身边喝道:“抓住他!”待众人追赶之时,那青影早已消失茫茫夜­色­之中。

唐采华恼恨不已,将叶策叱了一通,拂袖回房,却见那女子不见了,她分明被封了­茓­道,自己走动不得,定是被那青衣人救走,急得又冲到门口,向着渐渐远去的叶策跳脚道:“叶总管,安排行装,我们回唐家堡。”

莫忧在聚花住了两日,与夏妈妈闲看春花、饿时点心,昨夜醉语不曾再提,只是莫忧有时会趁夏妈妈不在时,凝神打量那柄长剑,那应该是夏妈妈“表哥”的剑,或为留恋,或为弃物,总之夏妈妈视为珍宝,悬于卧房,日夜长 双灵者小说5200伴,见剑如见君,聊表思念慰寂心吧。

聚花楼夜夜笙歌,长灯通宵,这几日益发的爆满,只因黄榜公示,名次俱晓,有那高中了的举子欣喜若狂,约上三五同伴,踏青赏玩过后,自然就想到这灯红酒绿、美人云集的地方来显摆自己的才子风流气派,也有那名落孙山的学生,以酒消愁,酒醉无归处,来此消遣愁绪,以求安慰。

莫忧笑问:“那个送糕点的合肥书生,怎么样了?”

夏姐姐嗤笑道:“可惜了,这翰林院的考题啊,不是比谁家的糕点好。”

莫忧笑道:“如此说,也是委屈了他身边那个做糕点的师傅了,一路风尘跟来,非但没有为少爷挣个功名,也没有获取美人芳心,只怕回去要挨老爷的板子了。”

浮生百相,莫忧与夏姐姐云淡烟轻的侃调,聊为笑料。

回到揽月居,莫忧正陪着颜如玉静坐小窗,忽闻外面闹闹嚷嚷,刚待起身去看,门外就传来杜音音银铃般清脆魅人的笑声,紧接着,靓影一闪,杜音音走了进来,一边招手一边笑道:“哎呀,妹妹,颜公子,大喜了。”

莫忧顿时变了脸,上前拉住问:“姐姐,是不是……”杜音音道:“正是,圣旨到了,颜公子,快去接旨吧。”

颜如玉闻言先是愣了足了一刻,莫忧扑过来摇着他喜呼三声,这才惊醒过来,看着莫忧,道:“姐姐,果真是圣旨来了吗?”杜音音笑道:“这还能有假,就在前厅等着呢,颜公子还不快去?”

颜如玉这才“啊唷”一声,慌手慌脚的整理衣冠,莫忧拉住,替他小心的整了整衣裳,柔声道:“如玉不要紧张,只需接旨谢恩即是。”颜如玉连连应声,手足无措,莫忧又交待了几句,让杜音音领了前去,自己在房中也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不多时,颜如玉手捧黄帛与官冕喜滋滋的推门进来,口里唤着“姐姐”,莫忧紧步迎上,一颗心放回肚里,尚未说话,杜音音站在门口,招手道:“妹妹……”

莫忧见她面­色­有奇,问道:“姐姐,有何疑虑?”杜音音道:“妹妹,丁府里来了人。”莫忧立刻警惕,问:“何人?何事?”杜音音道:“我识得此人,是丁府的侍卫,名叫吕扬,他自称是奉丁谓之命,特来向颜公子道贺。”

颜如玉喜道:“啊呀,丁大人待小生有再生之恩,小生刚承皇恩,理应登门道谢,怎么好劳动丁大人差人前来?啊唷,这小生如何担当得起?”

莫忧心中一叹,道:“有劳姐姐请吕侍卫进来吧。”杜音音深看莫忧一眼,欲言又止,很快将吕扬带来,吕扬并非空手而来,而是捧着一只长约两尺宽一尺高五寸的朱漆雕花木匣子,喜盈盈的进屋,朗声道:“在下吕扬,奉丁相爷之命,特来向颜公子致贺,些许薄礼,望颜公子收下。”

颜如玉慌忙道:“这如何敢当,愧煞小生了。”说着就要去接,莫忧伸手拉住,笑道:“吕侍卫,麻烦你将礼物放在桌上吧。”

颜如玉当时一愣,吕扬也变了脸,不悦道:“莫姑娘,这是相爷特意挑选的礼物,命在下亲自交到颜公子手中,怎么置于桌上?”

颜如玉也喃喃道:“姐姐,这确实有欠人情。”

莫忧微微一笑,突然身形一闪,已至吕扬身前,接过木匣子,道:“既然如此,我就代颜公子收下了,烦请吕侍卫转告丁大人,就说颜公子谢谢丁大人的厚意。”

事出突然,吕扬不曾防备,匣子转眼已在莫忧手中,也无可奈何,只得道:“如此,在下告辞。”说罢,拱拱手,转身离去。

颜如玉见吕扬走后,面带不悦的道:“姐姐,丁大人如此盛情厚情,姐姐怎么如此相待,丁大人必怪在下失礼冒犯。”

莫忧默默不语,怎好向他解释自己是担心匣子有毒,只微叹一声,小心的打开匣子,一时怔住。

第一百零七回 丁谓送奇礼 莫忧遇故友

第一百零七回

丁谓送奇礼,莫忧遇故友

上回书说到莫忧刚辞别夏妈妈,从聚花楼回到揽月居,杜音音就笑着迎上,报了喜讯,原来圣旨已下,果然补了颜如玉个任缺,颜如玉喜笑颜开去接了圣旨,紧接着,又有丁谓派侍卫吕扬送来贺礼。

莫忧因害怕丁谓下毒,抢上接住,打开一看,当场怔住。

颜如玉见她面­色­惊愕,也凑过来看,只一眼就钉在原地,眼珠儿也不能动了,原来那朱红木匣子里,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套吉服,连鞋并帽俱全,两人展开一瞧,分明是男装,大红绸缎,刺绣有金龙巨蟒,栩栩如生、金光夺目、华丽璀璨、富贵逼人。

丁谓啊丁谓,你究竟何意?

莫忧心里已转过九曲十八弯,仍是难以解释丁谓此举的意图,紧抓住吉服,僵硬不动,正在这时,衣服里掉出一物,莫忧拾起,却是一封信笺,取出一看,更加迷惑。

信中录有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更无他字,颜如玉看完,垂首不语。

莫忧心中有了计较,低声问:“如玉,那天在丁府里,丁谓和你说了什么?”

颜如玉迟疑道:“是的,姐姐,丁大人曾与我聊起家严家慈。”莫忧想起丁青月说过,如玉的爹爹颜自清也曾高居庙堂,只因莱国公寇准一案牵连而贬至杭州,丁谓这个老狐狸要利用如玉,自然也早已将如玉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丁谓与寇准当年在朝堂是势不相立,未知与颜自清相交如何?

莫忧问:“丁谓问你什么?”

颜如玉据实答道:“丁大人道,为人子女,受双亲骨血之情、养育之恩,当日思安康夜念酬报,不敢半点疏离。”

莫忧心中冷笑,丁谓,你这是借如玉之口对我说的吧?

颜如玉道:“丁大人还说,等我补缺任职,理应将双亲接来京城,晨昏奉侍,方不失孝道,全孔孟之礼。”

莫忧闻言脸­色­大变,哎呀,丁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以孝道挟持如玉,再以如玉挟持我吗?你这么聪明,岂能不知,我平生最受不得要挟!

颜如玉惊诧的看着莫忧脸­色­­阴­沉,莫忧忙转了面容,温言道:“丁谓这话也有道理,你有何打算?”

颜如玉笑道:“姐姐说得甚是,丁大人长者儒风,教导得对,我即刻想修书一封回杭州,请二老上京,姐姐以为如何。”

莫忧暗暗叹他过于急燥,劝道:“如玉,官书虽已到手,到底尚未上任,人脉不熟、公文未理,私事不急于一时。”

颜如玉似有不悦,低声道:“姐姐这话欠思量,如玉能有今日,全待养育之恩,如何怎忍独居京城食俸禄,却将双亲留在千里之外?从杭州到这里,车马颠簸,也须一月,有这一月时间,如玉交接公文还嫌不够?”

颜如玉声音虽轻,责意却重,莫忧不好再说,默默收好吉服,颜如玉也不管她,惊惶惶喜滋滋的收妥黄帛、官冕和木匣子,径直铺纸碾墨,临窗修书,莫忧陪坐一旁,心中既赞他的孝顺又叹他的单纯,候他写好,轻轻接过,呵­干­墨痕,封了信封,出门交给杜音音,边嘱托边致谢。

莫忧信步出门,闲逛街头,一会想颜如玉的痴呆憨厚 一个人的抗日Ⅱ小说5200可爱,一会想丁谓的狠毒狡猾­阴­险,一会又想杜音音,一会又想夏妈妈,禁不住心乱如麻,也懒得管身边红男绿女妖娆过,商贾文人摇扇往,买卖小贩招手哟,幼稚黄发相嬉趣,恍恍然来到一处,抬头一看,却是烟雨楼,眼中同时闪过两人,宝儿姑娘稚­嫩­娇柔的唱腔,苏岭温文尔雅的笑容,莫忧犹豫片刻,忍不住想见宝儿姑娘的冲动,迈步往里,早有小儿迎上来,满面堆笑,点头哈腰:“姑娘请进,姑娘请进,姑娘楼上雅间请。”回头喊道:“贵客来咧!龙井上咧!”

小二笑嘻嘻的引着莫忧上楼,莫忧问道:“小二哥,请问,你这里有个唱曲的宝儿姑娘,你去请来。”

小二嘻笑道:“哎哟,姑娘,可是不巧了,宝儿姑娘已经离开这里了。”

莫忧怔在楼道,奇问道:“呀,宝儿姑娘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小二道:“姑娘,这个,小的可没法回答,宝儿姑娘是个四处卖唱的,居无定所,前儿个她来到这里,掌柜的见她可怜,留她住几日,在这里卖唱赚点银两,昨天,她刚走的。”

莫忧的心顿时空荡荡的失了魂,宝儿姑娘,我还指望从你身上找到那唱曲子的人呢。

莫忧失魂落魄的回身下楼,四周投来惊异的目光,莫忧陡然心烦,问:“请问小二,苏公子可在?”

小二摇头道:“不在。”

莫忧扭身又上了楼,寻了个桌坐下,一语不发,小二也是个知趣的人,自作主张的送过一壶茶,几碟小菜。

莫忧心中烦郁不欢,独坐一会,楼下上来一人,蓝衣如蔚、面­色­娇­嫩­,生得是面如玉敷、风流容貌,他在小二的带领下,正往一间雅间去,斜眸却看见颦眉不语的莫忧,眼中含笑,挥退小二,缓步走来,就在对面坐下,莫忧未细看,锁眉恼道:“请阁下另寻高坐。”

蓝衣人眼角如媚,笑道:“莫姑娘独坐无趣,何妨有人作陪?”

莫忧定睛一看,眼前之人面­色­俊俏,十分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蓝衣人凤眼半眯,邪魅一笑:“莫姑娘好健忘,颜兄弟已荣圣恩,补缺待职,莫姑娘因何还是闷闷不乐?”

莫忧一惊而起:“项其琰?”

项其琰抚掌笑道:“姑娘终于想起小生来了。”

莫忧强压住心头的震惊,细将他打量,没错,就是他,五官面容一点半变,但是气质却是完全不同,莫忧想起颜如玉醉酒时,项其琰在旁,口出轻薄之言,被自己骂叱,看来,这个书生,非同一般啊。

莫忧从颜如玉口中得知,他是刘特的亲戚,故而冷冷的道:“项公子,本姑娘没兴趣和你说话。”扭头就走。

恰在这时,一间雅间走出一人,也是一身蓝衣,看见项其琰,快步迎上,道:“项兄,小弟已等候多时。”话刚落音,又认出一脸漠然的莫忧,怪异的低笑道:“姑娘,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莫忧也认出他是那天大街之上一脸娇纵让莫忧道歉的少年,也就是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的少主,不知为何,这次他身后没有那两个怪人跟着,莫忧淡然道:“幸会,告辞。”大步离去,留下两人惊愕相顾。

寻人不遇人,欲静不得静,莫忧只得又转回街上,忽见前方一个淡黄身影很是面前,紧步几步上前细看,喜声唤道:“区姑娘!”

第一百零八回 寻人不遇 不期而逢

第一百零八回寻人不遇不期而逢

颜如玉接过圣旨,即修书请家乡尊堂上京,莫忧以为­操­之过急,劝说几句,反被责怪不尽孝道,莫忧无奈,只得随他而去,信步于街头,来到烟雨酒楼,原本想再见见宝儿姑娘,可惜她早已离去,怏怏之时,又遇上项其琰与曾有个一面之缘的落衣少年,越发心里恼燥,拂袖而去,踟躇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突然发现区兰瑛。

区兰瑛寻声回望,见是莫忧,也很高兴,上前笑着打个招呼,关切的问那银发老妪有没有再欺侮她,莫忧微微一笑,想起采华轩一幕,道:“她有要求在你手里,自然要信守承诺。”又道,“她另有要事,现已离开京城,未知两个月后是否回来,不过她临走之时,我曾答许过她,再见到你,就帮她再定一个约定之期。”

区兰瑛“哦”了一声,道:“我因还有些事没有办完,至今没有回师门禀报师父,不过当初既然约定,就不能失言,这事还是等我回禀师父再回这里,如此那银发前辈仍未回来,我就与你再定时间。”

莫忧点头称好,问:“区姑娘神­色­匆匆,有甚急事?”

区兰瑛实言道:“实不相瞒,我在寻找一个人。”

莫忧好奇的问:“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兴许我能帮上忙。”

区兰瑛将石璇的容貌与穿着细细描述,莫忧乐道:“原来你要找的人,竟是他么?”

区兰瑛一听这话,心里顿然欢喜,问:“难道莫姑娘曾经见过她?”

莫忧笑道:“正是,就是翰林院前街的烟雨酒楼,兴许现在还在。”

区兰瑛大喜,辞别莫忧,直奔烟雨酒楼,莫忧知她必是要事,也不相留,两人拱手而别。

这里多说一句,石璇那日在巷子被师姐区兰瑛逮个正着,要带她回去见师父,石璇才下山,花花世界还未多看,哪里肯走,一边纠缠一边伺机逃走,恰巧项其琰走过,石璇就利用了这个陌路相逢的书生,脚工抹油,溜之大吉了。

逃过区兰瑛的石璇再次在街头遇上项其琰,笑嘻嘻的上前招呼,两人由此相熟,石璇看项其琰相貌俊朗、谈吐风趣,央他陪自己游玩,项其琰很爽快的答应了,踏青游湖,石璇很是高兴,约他来烟雨酒楼,请他排席海吃,项其琰也不客气,应约前来,不想恰遇莫忧,莫忧很是冷漠,拂袖而别,石璇大为恼火,怏怏不快,项其琰则巧语劝解,几句话哄得石璇欢笑开怀,两人刚刚入席,匆匆上来一人,淡黄衫子,正是区兰瑛。

石璇坐在窗前,眼见师姐在小二的带领下大步上楼,就知道是寻自己而来,慌忙向项其琰丢下一句话“千万别说见过我”,竟从后窗跳下逃了,项其琰含笑不语,示意她走罢,一人闲吃细品,等小二和区兰瑛推门看时,满桌佳肴旁只坐有项其琰一人,早就没了石璇的身影。

再说莫忧别了区兰瑛,寻个角落,直等到天黑,看着差不多时候,身形如飘,悠悠进了王曾的内府,第二次登门,熟门熟路,莫忧直奔书房,却扑了个空,王曾并不在书房,莫忧微探口气,为避人嫌,又折回退出,正要启门,忽觉气息不对,忙摒气四察,文案椅座端正不歪、书架卷文井然未倒,画屏竖立、垂帘纹丝不颤,分明无人景象,但是莫忧心疑甚重,缓缓挪步,往里察看,绕看四下,并无一人,心念一动,突然纵身而起,摇身直上,同在这时,房梁之上飞下一人,轻袅袅 天武极限最新章节无声无息。

莫忧冷笑一声,抬腿就是一脚,迅疾无比,踢向那人面门,那人也是反应敏捷,拧身一旋,轻巧巧躲开这一击,与莫忧同时落地。

两人相视一眼,都愣住了。

“阿忧!”

“青月!”

莫忧冷冷的看着丁青月,眼中尽是伤悲,丁青月低叹一声,无需言语,聪明的阿忧早已猜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阿忧,对不起。”

莫忧冷面不语,青月,我不想与你正面为敌,才将卷帛交给王曾,朝中事朝中处理,可是,你还是打听到这个消息,要亲自来偷走,你该知道,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就只能亲手杀了他,那么,我就必须与你兵刃相见。

莫忧心疼难忍,扭头就走,丁青月低声唤道:“阿忧,谢谢你先选择了这条途径,可是,我没有办法,保护爹爹是做儿子的责任。”

莫忧深吸一口气,淡然道:“不错,命中注定的事情是避不开的,告诉我,你拿到手了吗?”

丁青月亦痛苦的摇头:“没有,我翻遍了书房,也没有找到。”

莫忧放下心,冷笑道:“青月好身手,房内一切物什井然有序,丝毫未乱,你却翻了个遍。”丁青月闷声道:“阿忧,你也不弱,尽管我已闭息,你都能发现我的藏身之处。”

莫忧道:“因为你忽略了一点,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天黑,窗外的光线却没有昏沉到不见五指。”

丁青月奇问:“那又如何?窗外进来的光是照不到房梁的。”

莫忧道:“虽然照不到房梁,却可以看到从房梁上落下的灰尘。”

丁青月暗暗吃惊,阿忧好眼力,殊不知莫忧长常居住在墓­茓­,墓门紧闭,田婆婆为了煅炼她的眼力,故意常常不点灯,长年累月,才练就这黑夜中善察细辨的本事。

莫忧又问:“丁谓是何时知道这事的?”

丁青月叹道:“他早就知道了。”

莫忧心一紧,早就知道了?那应该在放榜之前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用如玉的官冕来换?他希望我到时候给他什么?再者,有青月这样一个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儿子,自认为卷帛难逃手心,又何必非得通过我才能得到?

如今,他已实现诺言,为如玉谋得一职,接下来,就是坐等我将卷帛送上门去,可是,以丁谓的聪明,他应该猜得出来,我不可能老老实实的交给他。

莫忧转身正视着他,缓缓的道:“青月,你帮我选择一条路,是我先杀你,再杀丁谓,还是上书朝廷交小皇帝裁决?”

丁青月痛苦的闭上眼,良久,道:“阿忧,我不愿选择。”

莫忧叹口气:“你快走吧,丁府的少爷潜入王府,恐授人以柄。”丁青月点点头,举步向前,却在这时,门外传来轻稳的脚步声,莫忧使个眼­色­,丁青月转身滑入画屏之后,莫忧亦藏身门后。

门被推开,王曾看了看渐渐暗下的天­色­,自语道:“春花百般妍,夜来成一­色­”,信步而入,莫忧从门外转出,吟吟笑道:“王大人,小女子莫忧失礼了。”

王曾回身一看,略是一怔,微笑道:“有劳莫姑娘久等了。”

莫忧笑道:“夜下虽一­色­,花香千万缕。我看王大人这园子里竹青杏白,十分雅致,黄昏游园是人生一大乐事,王大人可愿漫步闻香?”

第一百零九回 花落何必寻旧年 少女偏……

第一百零九回

花落何必寻旧年,少女偏怀风流心

别过区兰瑛的莫忧来到王曾书房,恰好遇上丁青月为父亲丁谓搜寻卷帛,莫忧心中黯然,青月啊青月,看来你我非要刀剑以对?丁青月亦憾然表示,于人为子,必须尽孝,正在此时,王曾踱步而来,倒底出于兄妹之情,抢前迎出,将王曾堵在门口,笑请王曾园中漫步。

王曾赞道:“好,好,姑娘说得好。”说着折身外行,与莫忧一前一后出门往园中去,丁青月趁机闪出门外,跃身上瓦,隐入不见。

莫忧开门见山,问起有无向皇帝起奏丁谓,王曾摇头道,证据未确凿,焉能参本重臣?莫忧默默不语,王曾是个行事谨慎之人,证据不足,自然不能轻率行事,又问,事隔多年,物是人非,这种政治旧账,要找证据,该如何下手?

王曾闭目沉思片刻,睁眼缓缓道:“姑娘,你看这株杏树,它每年春天都会开花,花期尽则花谢,花落入泥化为泥,你现在还能从泥中找出去年的花来么?”

莫忧心中一闷,道:“花落为泥无痕,又经一年,自然找不出来,可是,人与花不同,花谢无处寻,旧人未必全不在,丁谓设计参本,使先帝大怒之下谪莱国公往雷州,此案受涉多人,怎么可能……”

莫忧试问:“王大人可记得颜自清此人?”

王曾笑道:“颜老夫子,呵呵,记得,姑娘提及此人,定然是已经打听到,颜公当年亦被卷入莱国公一事中。”

莫忧点头,问:“王大人以为,这位颜老夫子是否愿意为莱国公伸屈指证?”

王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问:“姑娘以为如何?”

莫忧沉吟片刻,如实答道:“为莱国公指证,即为自己指证,颜老夫子应该愿意。”

王曾呵呵一笑,负手漫步不语,莫忧追问,王曾收了笑容,道:“老夫以为,颜老夫子十年偏居杭州,心境已经淡薄,早已不问朝廷中事。”

莫忧则摇头道:“其子颜如玉年近弱冠,志在仕途,听说颜老夫子教子甚严,实指望儿子光耀门庭,如此心态,怎么可能淡薄?颜如玉如果入朝为官,颜老夫子能不担扰­奸­党陷害?”

王曾皱眉道:“先帝刚崩,幼帝即位不久,不宜再提旧事。皇帝纵是圣人,也不愿意推翻先父的定案。”

莫忧心下顿明,如此说来,颜自清根本不会再提及当年的旧事,他不能再提,如果开罪了丁谓,难保不会影响如玉的前程,其余任何人,也不适合再提,当然,就算提起,年幼的新君也不会同意重审,哪有儿子刚登基就翻老子的账?

莫忧垂首默然,自言自语:“旧事不可再提……旧事不可再提……”

王曾呵呵一笑,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道:“姑娘不必焦急,你再看这杏花,你看,有花飘落。”

莫忧一怔,顺着王曾的目光看过去,面前的一株杏树花开盛妍,半 卧底学生最新章节红半白的杏花笼在枝头,艳态娇姿,时不时有几瓣花悠悠飘落枝头。

玄机?是什么?

王曾笑看她一眼,接着道,“今年花期又将尽,花落何处?无非再落入泥。前年花落入泥,去年花落入泥,今年花落仍然入泥,何必苦寻旧年花?”

莫忧顿时恍然,新帝即位,刚大赦天下,丁谓乃先帝托孤儿重臣,保太后新君安定四方,正是位极人臣功在当时,旧账不但翻不得,也翻不出结果,唯有,唯有再等花落。

莫忧向王曾抱个拳,道声谢,隐入花丛离去。

区兰瑛跺脚气恼,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那个调皮机灵的师妹溜走,眼见已在京城耽搁数日,不免心中又急又惭,在街头彷徨来回,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跟随其中,也少了寻常的斗嘴,一语不发,区姑娘比不得少主石璇,石璇虽然脾气又急又臭,毕间是个孩子,玩心太重,两人能哄着她开心就好,时而戏言打趣,石璇也不真恼,区兰瑛则严肃谨慎,凡事一丝不苟,两人也从不敢在她面前玩笑。

京城之夜好繁华,琉璃瓦光照高楼、七彩花灯映殿宇,笑语喧哗满堂客、衣着光鲜往来人、杂耍艺人技真超、赢得阵阵呼声高。

区兰瑛与花婆婆、八不中秀才相商,三人分道寻找,再到城西小巷聚首,两人依言,各自离去,唯留下区兰瑛穿街走巷,四下探看,她心知这个师妹爱凑热闹,好不容易来到京师,定要去人多的地方瞧瞧,可这转了半夜,也不见她的身影,只得微叹一息,呆坐在街角。

迎面走来一人,青衣长身,风度翩翩,区兰瑛定睛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刚要举步迎上,又顿然停住,倒是青衣人,径直朝她走来,面­色­温和含笑,区兰瑛这才上前,行过礼,恭恭敬敬的唤道:“师叔。”

青衣人微诧道:“兰瑛,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石璇那丫头调皮不肯回去?”

区兰瑛惭愧的点点头,道:“是的,师叔,璇师妹实在机灵,我,我找不到她了。”

青衣人轻“嗯”一声,道:“这个丫头,太不象话了,她也玩得差不多了,不能再纵容了,你随我来。”迈步走远,区兰瑛赶紧提气跟上,两人到一处勾栏对面停下,青衣人呶呶嘴,区兰瑛放眼一望,骇一大跳,原来石璇正翘着二郎腿正着大堂上,几个穿红戴绿的女子围着侍候,她一身男装,倒也象模象样,十足的纨绔子弟、轻薄姿态。

区兰瑛惊呼道:“哎呀,师叔,璇师妹竟去了这种地方。”

青衣人面­色­一冷,大步奔进,石璇正左拥右抱,在胭粉堆里嬉耍,忽见一人奔来,好不恼然,抬眼一看,吓得小脸煞白,一把推开众美人,跳起来就跑,她哪里跑得了,青衣人早已一步冲上,将她拎在手里,石璇又恼又羞,自己刚才还在美人面前充大爷,这一会就被人吊了起来,顿时手舞足蹈,嚷道:“哎呀,快放我下来,师……”话未说完,青衣人在她颈后一拍,石璇就翻着白眼昏睡入梦。

第一百一十回 兰瑛离京回师门 莫忧进……

第一百一十回

兰瑛离京回师门,莫忧进宫面圣颜

石璇这丫头­精­灵古怪,乍到京城,万事觉得新奇,千万百计摆脱师姐区兰瑛,竟女扮男装跑到妓院,装腔作势的左搂百抱,正在百花丛中闻香取乐,哪知突然来一青衣人,一见此人,石璇吓得拔腿便跑,没出两步,就被拍晕。

众美人见这模样,早吓得一声不敢出,缩退在角落,纵有人痴迷青衣人容貌俊逸,也不敢上前­骚­首弄姿,只是那老鸨见过些世面,挺身拦道:“哎哟,这位公子爷,大家来这里都是寻欢作乐,怎么就出手打人了?”

青衣人冷冷一眼,利如刀锋,吓得那老鸨立刻闭嘴,他这才拎了石璇出门,老鸨见他要走,也顾得­性­命,追上去喊道:“哎哟,那位公子不能走啊,他还没给钱呢。”

青衣人随手摔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箭步出门,将石璇扔在目瞪口呆的区兰瑛怀里,道:“走,去找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

区兰瑛当即带着青衣人来到三人商议聚首的小巷,两人仍寻迹未归,不过多久,一前一后赶来,见到青衣人与昏睡的石璇,喜不自禁,先是上前行礼,抱拳道:“属下见过二门主!”

青衣人缓缓摆手,微笑道:“不必多礼,两位辛苦了。”

两人连称“不敢”,青衣人又吩咐他们去雇了马车来,此值已是三更时分,众人上了马车,青衣人送出城外,区兰瑛复又跃下辞行,欲言又止。

青衣人微微笑道:“兰瑛心里有话,不妨直言。”

区兰瑛这才惭笑道:“师叔,您,早就知道我在京城?”

青衣人含笑不语,即是默认,区兰瑛忙拱手道:“不知师叔在此,未曾拜见,请师叔恕罪。”

青衣人笑道:“很好,就算知道,也无须多礼。”

区兰瑛谨听教诲,略一沉思,又问:“不知师叔是否知道那个银发婆婆的来路?兰瑛冒昧应许她回山请示师父,并与她约定再会,不过心里很是疑虑,惴惴不安。”

青衣人莞尔一笑,道:“我也没有与她交过手,不过看她功夫,似是出自苗疆,你回禀师兄时,只需如实相告即是,不必担忧。”

区兰瑛依言谢过,青衣人看看天­色­,月­色­偏西,道:“你既然与那老婆婆有约,不可再耽误,不论师兄是否应允,都应该赴约答复。”欧兰瑛遵命,当即上车,一驾轻骑,辗过如霜月­色­,消失在茫茫尽头。

青衣人默默沉思:师兄?莫忧?莫柔?苗疆?

次日,揽月居来了位客人,既非风度翩翩的年轻学子,也非财大气粗的富贵官商,而是一位年迈老者,他径直找到杜夫人,说明来意:“听说贵楼住有一位女客,名称莫忧,老朽特来送一封信给这位莫姑娘。”

杜夫人经营酒楼,阅人无数,眼光犀利,眼前的这位老者虽然穿着朴素,但是目光清朗、谈吐不亢不卑,绝非市井小人,笑道:“老伯说得对,揽月居中确实有位姓莫的女客,不过,揽月居有揽月居的规矩,未经客人允许,不能擅自带外人相见,以免给客人带来不便,老伯既然言明送信给莫姑娘,敢请告知贵姓,妾去通报。”

老者点头道:“好,麻烦夫人转告,就说老朽主人姓王,受贵人之托令老朽送信。”

杜音音是个守江湖规矩的老板,肃然点头,说了声“老伯稍候”,直往园中而来,莫忧正歪在床上半迷半醒的睡着,听杜音音原话转告,立刻想起王德用,与杜音音到前厅一看,果然是王德用的老管家福叔,笑着迎上去,刚要行礼,福叔拱手道:“莫姑娘,老朽奉主人之命,送一 商途武道帖吧封信给姑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双手递过。

莫忧见他这般言行,心知他是不愿让别人知道身份,也装做陌生,淡淡的谢过,收信入袖,福叔道:“信已送到,老朽告辞。”转身就走了。

莫忧目送他远去,当场拆信,杜音音以手制住,拉她回屋,自己转身出去,反手带上门。

莫忧心头一暖,启信一看,信中寥寥数字“采华轩初遇,偶拾一物,未知其主,鲁国公府仓促数言,未及问起,若为姑娘之物,可随时找德用,祯当奉还”,莫忧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信中所说的“偶拾一物”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在采华轩丢失的玉环,如此说来,玉环下落分明,可是,祯!祯!赵祯!那个年幼的皇帝!是他拾了我的玉环?再细细回想那个晚上,自己救他上岸,转身离去,他曾伸手来拉,恍惚就是那时腰间一紧,因自己担心春薇的安全,急着要走才没有注意。

然而,这个小皇帝安的什么心思,明知是我的东西,在鲁国公府就该还我,虽是忘记,也该留在王府,通知我去取就是了,还大动­干­戈的让福叔来送信。

莫忧将信撕得粉碎,飞快的出门,直奔鲁国公府,看来王德用早已料到莫忧看到信就会急着赶来,府门大开,侍卫并立,莫忧通报了姓名就径直进去,王德用身穿官服、正襟阔然,正在花园中漫步赏花,见莫忧匆匆走来,笑道:“莫姑娘,行­色­匆匆,莫非是找老夫有急事?”

莫忧见他这般打扮,疑心他刚上朝回来,未及换衣,神­色­却是悠然,也笑道:“王大人好兴致,桃粉梨白、竹翠梅红,好春­色­啊。”

王德用笑道:“正是,盛世美景,春­色­无边,老夫一介武夫,品不出文人的意境,但是也觉得赏心悦目,姑娘以为如何?”

莫忧为玉环而来,不想与他闲谈,笑道:“王大人过谦了,文人眼中的美景与武将眼中的美景,虽然表述不同,于人以美丽却是相同。”不等他说话,又道:“王大人,刚才有劳福叔亲自送信,莫忧深感不安,特来致谢。”

王德用笑道:“莫姑娘客气了,君有旨、臣奉行,正理也。”

莫忧也不与他客套,行礼道:“如此,请王大人归还莫忧之物。”

王德用点点头,招手向廊下的仆人,道:“去备轿。”仆人应个声,飞奔着去了。

莫忧奇问:“不在王大人府上吗?”

王德用笑道:“老夫奉皇上旨意,若是莫姑娘来取信中之物,便带姑娘入宫见驾即是。”

莫忧一时愣住,好你个小皇帝!这时仆人已返回,请示道,轿已备好,就在门外候着。王德用点点头,笑道:“莫姑娘,请!”

敢情一切都早已做好准备!莫忧心中冷笑,道:“如此,有劳王大人了。”

两人出门,果然门口停着两顶锦呢软轿,莫忧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上轿,这轿夫不愧是为官家办差的,抬得是平平稳稳,莫忧坐得极为舒服,不多时,已到宫门,轿未停,差役直接放行,看来他们都认得王大人的这顶轿子,莫忧小心的卷起一角轿帘,偷偷的往外观看,但见视野之内,白玉铺地、石栏雕画、层层阶前,侍卫井然。

两轿穿过广场,拐进一道长廊,廊宽两丈有余,青玉雕龙的地面、朱红的高墙,长长的几乎望不见尽头,隐约可见高墙之上,露出琉璃飞檐、金碧辉煌、富贵万象。

轿子通过长廊,又进入一条青石秘道,视野明朗开阔,庭院深邃,高阶玉栏参天古树,莫忧正啧啧称叹,远处快步过来一个小太监,莫忧忙垂下帘子,只听王德用说:“劳烦公公通报,臣王德用求见皇上。”

第一百零一回 纳妃 请旨

第一百零一回

纳妃,请旨

莫忧收到小皇帝的信笺,满腹惊疑,直奔鲁国公府,王德用朝服端正,分明正在等她,两人当即乘轿进宫,迎面走来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道:“王大人,皇上有旨,请王大人去文德殿见驾。”王德用谢过,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两顶软轿轻悠悠的停在文德殿前。

因太祖皇帝提倡节俭朴素,北宋的皇宫是仿照洛阳宫殿的模式,在五代旧宫的基础上建造的,宫内的殿宇并不很多,但是天威之下,颇具神仪,一阶一石、一瓦一木,都无不彰显皇家之威严与大气、天子之富贵与身份。

两人缓步走进文德殿,见年轻的皇帝正端坐于檀香长案前,便服峨冠,眉目清俊,手捧书卷,十分专注,两旁宫女屏息侍立,王德用匍匐于地,三叩首三呼万岁,莫忧单膝下跪,稍一犹豫,双膝并跪,皇帝放下书卷,说声“平身”,起身笑道:“劳累爱卿进宫。”

王德用恭敬的回答:“万岁有诏,臣之荣幸。”

皇帝抬袖示意两人坐下,王德用不敢坐,莫忧心想,罢了,王德用都不坐,我也别坐,小皇帝喜怒无常,万一治我一个不敬之罪,我也奈何不得,故而也站立一旁。

皇帝象征­性­的与王德用闲聊了几句国家民生之计,无非是前祖遗训,减赋税、倡工商、治水利、兴农田等等,王德用是武将出身,自幼随父亲王超征战,三句话就将国内生计转移到边防军事上,建议皇帝整治军队、加强外防,皇帝轻吟道:“爱卿所言极是,北有辽南有蛮,时常­骚­扰边民,先帝时便小战不断,烽烟常现,百姓不得安宁,朕为此也是坐立难安啊。”

先帝寝陵尚未峻工,虽然太后下旨不因国丧影响国家正常工商农军,但是王德用还是不便提出此时出兵平边,只是表示希望皇帝能加紧布署,作好战争准备。

皇帝点点头,不置可否,但是王德用很满意这个动作,皇帝年幼,未有实权,此值仍是先帝遗诏“军国大事由皇后处分”时期,皇帝只需有此心即可,朝议上自己再上一本,皇帝若能与太后对话几句,一班武将自然胸怀大振。

君臣二人谈论,莫忧静立一旁,面无表情亦不出一声,这种场合,实在轮不上她说话,皇帝似乎有些乏,示意王德用退下,王德用也很是知趣,躬身退下,莫忧开始纳闷,向王德用使个眼­色­,示意他别走远,王德用在经过她身边前,朝她诡异一笑,一言不发的退出殿外下了台阶去了,莫忧好不生气,忙向皇帝道:“皇上日理万机,小女子不敢打搅,请皇上奉还玉环,小女子即刻告退。”

皇帝坐回龙椅,双臂舒展随意的搭在扶手上,歪着头向她笑,仿佛只是个邻家少年,与适才谈论军机之时判若两人,皇帝从怀里摸出一物,攒在手中,慢慢松拳,摊在手心,赫然一只白玉环,皇帝笑问:“可是此物?”

莫忧远远的一看,就认出那正是母亲的遗物,答道:“正是,谢皇上赐还。”

皇帝笑道:“就在朕手里,你过来拿走吧。”莫忧一怔,你是君,我是民,我怎么直接从你手中拿东西?道:“小女子不敢。”

皇帝笑得很开心,眨着眼笑:“朕让你来拿,你来就是,莫不是怕朕吃了你不成?”莫忧看了眼四周,几个侍女象是木头一般站在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具躯壳而 秀­色­江山全文阅读已,那个领路的小太监也早就离去,一狠心,走上前去,隔着龙案,伸手就去皇帝手里抓玉环。

皇帝突然将手一合,缩了回去,莫忧抓了个空,不由得大怒,抬起头瞪皇帝,见皇帝象个孩子一样看得眼都眯了,咧着嘴看着她乐,又忍不住消了气,心想,他虽然高居龙座,接受天下百民的朝拜,可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正是顽皮的时候。

皇帝笑道:“你答应朕一件事,朕就给你。”

莫忧叹口气,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小女子只是一介草民,皇上说吧。”

皇帝含笑注视着她,俯身向前,眼睛闪闪亮亮的象是星星,道:“朕要你做朕的妃子。”

莫忧闻言恍若天外之音,不觉失笑道:“皇上说的什么玩笑?我听错了吗?”

皇帝见她不惊不奇不喜,反而失笑,略显不悦,沉着脸道:“君无戏言,朕说要你做朕的妃子。”

再听一次,莫忧立刻收了笑容,脸­色­顿时惨无容­色­,连退两步,呆呆的看着皇帝,小皇帝长得粉面如玉,煞是好看,心里又忍不住好笑,才多大的小娃娃,才刚登基多久,不思强国富民,倒想着纳妃,可见是个好­色­昏君,难怪史书亦有记载“仁宗好­色­”,果然不假,面呈微怒,咬牙忍气道:“请皇上收回金口玉言,小女子才疏容陋,不敢有辱天威。”

皇帝紧绷着脸,道:“朕一言既出,岂有收回之理?朕觉得你好,想收回后宫,你竟然拒绝?”

莫忧正­色­道:“请皇上恕罪,莫忧生身微寒,不懂礼教,若是进宫,恐教天下人耻笑。”

皇帝双手支住龙案,缓缓站起身,哼道:“你在敷衍朕!”

莫忧倒吸一口凉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皇上的原意是想表示在采华轩的谢意吗?如果是,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请皇上恩准。”

皇帝冷声道:“是求朕收回纳妃之言吗?”

莫忧摇头:“不,另有一事。”

皇帝想了想,道:“你且说说。”

莫忧双膝跪下,皇帝愣道:“你起来说话。”莫忧摇头,跪在地上,徐徐开口:“请皇上下旨杀一个人。”

皇帝惊诧的问:“何人?”

莫忧仰起头直视着皇帝,鼓成勇气,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丁谓”。

皇帝大惊失­色­,从龙案转出,快步走到莫忧面前,怔怔的凝视着她,良久,轻声问:“丁相身犯何罪?”

身犯何罪?排挤异党?勾结宦僚?专权横行?还是喜新厌旧?杀人灭口?卷帛不在手中,纵然在又如何?连王曾都找不出证据。莫忧没有说话,沉面无神。

皇帝平声道:“丁相乃先帝托孤重臣,先帝驾崩时朕尚年幼,先帝遗言丁相辅佐朕登基安民,一年来国泰民安,未见失职,朕岂可妄杀先帝重臣?”

皇帝的话不无道理,莫忧哑口无言,无凭无据,就让皇帝杀重臣,已是死罪,皇帝没有当即下旨将自己推出午门已是仁德,皇帝说完话又缓步踱回龙案,道:“你先起来,朕权当你从未说过。”

莫忧也暗责自己过于冒失,心里乱成一片,痴痴茫茫的看着皇帝,慢慢起身,呆立着不知再说些什么,皇帝见她面­色­微红,长睫低垂,看她半晌,走过来道:“走,朕带你回后宫。”

第一百一十二回 触怒龙威 叩拜慈颜

第一百一十二回

触怒龙威,叩拜慈颜

年少甚至稚气十足的皇帝骄傲的在文德殿上提出,要纳莫忧为妃,口气坚决,不容推拒,莫忧却毫不犹豫的拒绝,纵使天下女子皆以入宫伴君为荣,莫忧也毫不为之心动,她非但拒绝了小皇帝的恩宠,还请命杀丁谓,自从太祖皇帝赵匡胤登基以来,北宋一条很重要的国策,那就是以文治国、不杀文臣,皇帝同样拒绝了莫忧的请求,也执意要领她入后宫。

莫忧一惊而醒,躲开皇帝,急道:“皇上,小女子似乎并没有同意。”

皇帝顿时沉了脸,拂袖道:“朕意已决,不容你拒绝。”

莫忧慌不择言:“皇上初登大宝,理应专心治国,如今内忧外患,皇上不思治安图强,怎么急于安治后宫?”

一语既出,莫忧自己也白了脸,再看皇帝,粉面已变成青面,年轻气盛的皇帝哪里经得起她这番愤慨言词,转身坐回,恨恨的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冲撞朕?天下女子无一以入宫为荣,你却执意推却,和朕来讲治国?哼,朕治得国,却治不得后宫吗?”

莫忧默默不语,皇帝紧盯着她,问:“朕再问你一次,你不愿意?”

莫忧坚定的回答:“是的,皇上,小女子不愿意。”

皇帝气急败坏,指着她挥手道:“你走吧。”

莫忧一时气恼得头晕,也顾不得九五这尊的颜面,转身就出门,皇帝的自尊心受到伤害,眼见她就要下了台阶,大声喝道:“莫忧!”

龙颜大怒!

这一声喝震惊了大殿内外的宫女侍从,所有人一齐抖似筛糠,仆倒在地,空气中凝固了天子的怒气!莫忧也被惊住,立刻转身跑回去,正看见皇帝拍案而起、众人仆地磕头的场面,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莫忧的整颗心,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的少年只要一声令下,自己绝对是死无全尸,于是她慢慢的跪下去,咬牙切齿的道:“皇上息怒。”

皇帝大声道:“进来!”

莫忧站起身,缓步走进去,远远的在大殿中间就要跪下,皇帝却突然快步走过来拉住,怒目而视,片刻,问道:“当真不愿意?”

莫忧思虑良久,吐出一个字:“是!”挣开皇帝的手,再次跪下去。

这次,皇帝没有扶,他恨恨的看着她,少年天子的骄傲在她面前荡然无存,这使他觉得羞辱!

一个小宫女匆匆赶来,见众人跪成一片,也吓得跪在门口,不敢说话更不敢进殿,皇帝很快收起情绪,漠然问:“何事?”

小宫女惶惶然道:“回皇上话,奴婢奉太后懿旨,请莫姑娘过去慈宁殿一趟。”

莫忧心如寒冰,面­色­苍白,皇帝也微微皱眉,不过他还是答道:“嗯,太后要见你,你过去吧。”

莫忧将心一横,生死由命罢,谢过皇帝,起身出了殿,小宫女也爬起身,在前方带路。

到慈宁殿前,小宫女先进去通禀,很快出来道,太后正在召开大臣,请莫忧先到偏殿等候,莫忧道声谢,随小宫女到偏殿,刚坐不久,小宫女就过来,说大臣议事已毕,太后召莫忧过去说话,莫忧整了整衣裳,跟随小宫女进了慈宁宫,在进门的时候,莫忧回头看见几位大臣远远的离去,因相距较远,看不清楚眉目,但是他们似乎摇头作叹,似有争议。

太 乱世烟云传小说5200后端坐于榻上,一个小宫女低坐下榻轻轻的为她捶着腿,莫忧远远的跪倒,口称“小女子莫忧拜见太后千岁”,太后微笑着示意她起身坐下。

莫忧听声音温和兹祥,小心翼翼的站起,早有小宫女端过椅子,莫忧谢恩坐下,经过刚才小皇帝的大怒,莫忧意识到生杀大权在于皇家,恭顺了许多,偷偷的打量起太后。

献章明肃皇后,名刘娥,宋真宗赵恒的皇后,宋朝第一位摄政的太后,功绩赫赫,常与汉之吕后、唐之武后并称,史书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刘娥祖籍太原,生于宋太祖开宝元年,因家贫早在十三四岁就嫁于银匠龚美,并跟着龚美一起来到京城开封击鼗谋生,被襄王(宋真宗赵恒,当时他的名字还叫赵元侃,尚未被册定为太子)看中,因襄王­乳­母秦国夫人看不起其出身,不许进府,襄王把刘娥偷偷藏在王宫指挥使张耆家里。

至道三年三月癸巳日,五十九岁的宋太宗赵光义病逝,遗诏传位于已立为太子两年的赵恒,即宋真宗。

景德元年,宋真宗封刘娥为四品美人。

大中祥符五年十一月,真宗晋封刘娥为德妃。

十二月丁亥,四十四岁的刘娥终于成为大宋王朝的皇后。

天禧四年二月,真宗患病,难以支持日常政事,上呈到皇帝那里的政务实际上都由皇后刘娥处置。后来,真宗病重,下诏:“此后由皇太子赵桢在资善堂听政,皇后贤明,从旁辅助。”

乾兴元年,五十四岁的宋真宗赵恒病逝于延庆殿,遗诏曰:太子赵桢即位,皇后刘氏为皇太后,军国重事皇太后处分。

甚至于到后来的“帝服祭太庙”。

从一个卖唱的孤女,到一国之母,再到垂帘听政,再到身披龙袍,刘娥的一生,充满了曲折离奇。刘娥,可以说,是中国历史是最具传奇­性­的皇后之一。她可算得是历代皇后中出身最寒微最孤苦的,但是她却也是中国第一个建立了完整的垂帘听政制度的皇太后,由于她的原因,使得宋朝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达八人之多,数目为历朝之冠;在刘娥之前的太后谥号均为二字,从刘娥开始,参照女皇武则天,称制太后谥号为四字;她是中国历史上继武则天之后,另一个穿上龙袍的女人,再也没有第三个;她是被史学家和汉代吕后、唐代武后并称三大女主,并称其为“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的大宋女主;清代的慈禧是她的崇拜者,曾经下令自己一切听政的体制都要参照“宋代章献皇后故事”……

历史长河滚滚,洗尽红尘,千古人物湮没为尘,千年后,献章明肃皇后也好,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也罢,都成一堆白骨,不过是人们戏文中的唱词、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更多的是议论狸猫换太子的剧情,而忽略了她兴利除弊、大赦天下、减轻税赋、平准京东西、河北、淮南等地的谷价、复开永丰渠以通盐运,设益州交子务,正式将纸币交子做为官方流通物等巩固一个盛世宋王朝的伟大功绩。

此刻,坐在莫忧面前这位太后年过半百、新丧夫君、家丧国丧、监国之难使她的头发过半银灰,衣裳简单无饰、面目清朗温和,那眼神恍似春日黄昏的阳光,温软的映在碧蓝的湖面上,微微扩散的漪涟如同目光浅浅流动的慈祥和柔和,以及掩饰不住的苍桑与悲伤,莫忧突然就流泪了,这就是后代褒贬不一、议潮纷纷的刘娥吗?

第一百一十三回 莫忧论堪舆 夏竦禀军情

第一百一十三回

莫忧论堪舆,夏竦禀军情(上)

少年皇帝的骄傲遭到轻视,天震地动,惹来天子大怒的莫忧却拒不松口,只是跪地不起,倔强的等待治罪,恰在此时,宫女前来请示,太后传莫忧前去慈宁殿,既然惊动太后,莫忧自感命在旦夕,将心一横,赴命前行。

太后似乎被她的泪水感到惊讶,她以为是仁宋刚才给了她委屈,轻声道:“皇帝年轻,­性­情率直,唐突了姑娘。”

莫忧忙收了泪,口称“不敢”,心想,皇帝?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懂什么男女之情?太后微微一笑,问起莫忧的身世家庭,莫忧微微一怔,心里犹豫着太后的用意,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自幼双亲亡故,流走江湖”,寥寥十字,模糊不清,太后的眼中划过轻柔的怜爱,或许她是想起了自己的青春,三十年前,自己也曾手持击鼗,卖艺谋生,一晃至今,浮生半世,甘苦自知,问,“既然行走江湖,有何谋生本事?”

莫忧讪笑道:“母亲在世时,也跟随先生学过琴、练过字,不过也算不得本事。”略一顿,心念一动,又补了一句,“略知风水一二。”

太后轻声“哦”了句,笑问:“你一个姑娘,竟然也知风水?”摇了摇头,似有不信,莫忧忙答道:“不过混口饭吃,让太后笑话了。”

太后沉吟片刻,好象竟有了兴趣,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莫忧笑着摆手,颇显羞­色­,道:“不敢妄言,怕太后笑话。”太后笑道:“你说便是,这儿没别人,就当是陪哀家说说闲话,解解闷,无妨。”

风水,又称堪舆、图宅、青囊、山水之术等,最早起源于伏羲时代,《简易经》里记载:“研地说:一雾水,二风水,三山水,四丘水,五泽水,六地水,七少水,八缺水,九无水。”

堪舆有相地、占卜的意思,其中“堪”意通“勘”有勘察之意;“舆”本指车箱,有负载之意,引喻为疆土与地道。堪为天道,舆为地道,堪舆为天地之道,堪舆为体,风水为用。

风水流派分成形势派和理气派两大派,形势派偏重地理形势,主要是以龙、­茓­、砂、水、向来论古凶;理气派又称屋宅派或三元理气派,将­阴­阳五行、八卦、河图、洛书、星象、神煞、纳音、奇门、六壬等几乎所有五术的理论观点都纳入了其中。

风水之根本就是气。得气者生,得旺气者盛,不得气者衰,得凶气者败。

晋人郭璞传古本《葬经》谓:“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通常称为风水术,也叫地相、堪舆之术,是一门古老而神秘的玄术、术数。风水乃五术的一门,其基本构成源自《易经》,分为看门井灶的阳宅相法与看龙­茓­砂水向的­阴­宅相法。

风水理论认为,祖墓的风水,会影响后人的命运;而一国之君陵墓的风水,则会影响整个国家的命运。历代的皇家陵寝都十分重视选择陵­茓­,以图皇权永固。

说到这里,莫忧突然停下来,跪倒在地,太后心领意味,微笑道:“无妨,你起来,继续说下去。” 重生之岳家军传奇全文阅读莫忧重新落座,却不敢再说,太后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竟然知道这么多玄术术数,了不得。”

莫忧答道:“太后过赞了,小女子说得兴起,一时忘了禁讳,请太后治罪。”说罢,垂首待罪。

太后低叹一声,挥手退下捶腿的小宫女,起身慢踱两步,面容哀伤,先君真宗之永定陵尚在修建之中,眼见离司天监推卜下葬的日期越来越近了,可是……

太后缓缓回转身,探究似的凝视着莫忧,良久,轻声道:“姑娘学识不浅,对风水墓­茓­颇有见地,哀家正好有一事相问,姑娘不妨据实相告。”

莫忧已然猜出太后的心意,心中怦怦直跳,忙垂下头去,手心已微微渗出汗来,努力静了静心,低声回道:“太后有事只管问,小女子绝不敢虚言。”

太后一边缓行一边沉吟,似欲语又止,莫忧虽是低着头,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太后的步伐,她这么来回走动不开口,直等到莫忧心惊胆颤、忐忑不安,终于,太后道:“姑娘刚才说,一国之君陵墓的风水,会影响整个国家的命运,去岁,先帝驾崩,然皇陵迟迟未峻工,司天监已禀报多次,亦催促多次,唯恐误了先帝下葬封陵之时辰,巩县却讯息晚来,姑娘可否代为卜卦释疑?”

莫忧故意迟迟不语,太后又道:“皇帝年轻,哀家年暮,国事多艰,内忧外患、苍生举望,唉,哀家一愿皇帝堪担大任、安定天下,二愿先帝在天庇护、荫福后世,这皇陵之修建……姑娘游历天下,又知风水,何不就先帝之陵剖析一番?”

莫忧听得有些失神,孤儿寡母坐朝堂,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自古以来,有多少皇室政变、朝代更替是在太后垂帘、新君稚幼时发生的,远的不说,就说这大宋的天下,那也是太祖皇帝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从后周柴氏孤儿寡母手中夺取所得,那时,太祖皇帝赵匡胤任后周的殿前都点检,深得后周世宗柴荣信任,焉知世宗归天后,恭帝柴宗训刚即位,这位托孤重臣就倒戈策变,废恭帝、囚太后,另竖黄旗称国号,当然,这段谋变的历史,在当今大宋朝而言,是非但不耻,反而荣耀的事件,后辈赵家子孙无不以先祖赵匡胤为骄傲,纵是如此,赵家子孙都心知肚明,当年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才不过一甲子而已,赵氏宗庙也同样出现了孤儿寡母坐朝堂的政局,这怎能不让这位太后忧心如焚?

皇陵之风水?这不过是个很及时的手柄,聪慧­精­明如献章明肃皇后,社稷稳定之症结何在,心里自然是清楚明了,一个一个的人物在莫忧眼前晃过,其中一张面孔定格在脑海中,历史就是历史,你的命运,就是如此……

莫忧这里心思飞快的转动,一回神,太后已停下来,深意的看她,莫忧忙跪下,答道:“蒙太后垂爱信任,可是小女子不过是游迹江湖以营生计,所学不过皮毛,哪里敢言论皇陵半个字?若有差池,小女子就是万死也难辞罪咎也,太后请恕罪。”

太后轻叹一声,扶起她,道:“哀家与你虽然初次见面,却是一见如故,你无须这般拘束恐慌,纵然说错,哀家也不怪你就是。”这就是免罪懿旨了,得了这句话,莫忧先是谢了恩,稳了稳心神,开口说起,不徐不急,细述历代皇陵。

第一百一十四回 枝折花即谢 父债子何偿

第一百一十四回

枝折花即谢,父债子何偿

莫忧在慈宁殿拜见太后,趁机谈论堪舆皇陵,恰值枢密使夏竦进宫禀报军情,莫忧这才请退,出宫后,径直来到王曾府上。

王曾正在书房看书,见莫忧来,笑道:“姑娘可是来观杏花的?”

莫忧亦笑答:“正是,大人府上景致怡人,尤其这杏花,早春花开,春盛则花谢,较之那桃李,更让人喜爱。”

王曾放下书卷,起身踱出,笑道:“姑娘说得不差,呵呵,万千名花,各具风­骚­,如梅标清骨,兰挺幽芳,茶呈雅韵,李谢弄妆,杏娇疏丽,菊傲严霜,水仙冰肌玉肤,牡丹国­色­天香,玉树亭亭皆砌,金莲冉冉池塘,丹桂飘香月窟,芙蓉冷艳寒江,而人之赏花,在于悦其姿­色­而知其神骨,如此方能领会花之独特韵味,而深得其中情趣。”

莫忧抚掌笑道:“大人说得正是,莫忧受教了。”

两人呵呵而笑,漫步迎风飘落的杏花树下,春之胜景,莫过于此了。

莫忧沉吟半刻,道:“适才,枢密使夏竦进宫见驾,说是有军机急报,大人可知否?”

王曾微微一笑,捋须不语,莫忧话刚落音,已惊悔自己言出唐突,讪然一笑,倒是王曾突然问:“姑娘以为子必类父么?”

莫忧一怔,摇头答道:“不以为然。”

王曾停下脚步,抬手抓住一枝杏枝,轻轻一折,掷于地上,问:“父之罪,子可担否?”

莫忧的心一点点痉挛,她知道王曾的话中之意了,刚才被他掷于地上的杏枝斜躺在泥土上,虽然并未立即枯败,但是在莫忧眼中,却仿制顿然失去了生命,她回答得有些迟疑:“可担可不担,子代父过,是为孝道,子不代父过,是为正义,嗯……当就事而论。”

王曾淡然笑问:“父获罪,子可免否?”

莫忧几乎是立刻就答道:“当然,父子虽为至亲,但是罪不连株。”话刚出口,莫忧想到“株连九族”这四个字,中国历代不乏连坐之罪,师生、亲戚均会牵连,何况父子,若是丁谓获罪,青月又岂能脱罪?

莫忧有些失魂,出神的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杏花,思绪乱成一团,身后传来王曾的声音:“瀛州节度使刘仁病重,奏请圣上另派官员赴任。”

莫忧心中陡然一凛,王曾说的话莫不就是回答自己夏竦的军机急报了?可是,王曾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如此国家国情,怎么放心说给自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

莫忧神情恍惚,辞别王曾一个人在街头失魂落魄的走来走去,迎来奔过来两个孩童,约摸六七岁的模样,其中一个呜呜哭泣,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敢回家了,瞧我把娘新给我做的衣裳弄得都是泥,娘看见准要打我。”另一个孩童哄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娘要是打你,你就背《三字经》给娘听,娘见你读书好,心里欢喜,就舍不得打你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孩童听了,果然是个好主意,破啼为笑,两人手牵手走远了。

孩童虽已走远,他们稚­嫩­的对话却深印在莫忧心底,细细一琢磨,恍似拨开云雾见日出,心中透亮,禁不住自个儿眉开眼笑。

莫忧再来到丁府门前时,侍卫们都识得她了,只因那次丁谓亲自出迎,场面甚是隆重,想丁谓在朝中居百官之首,协助太后辅佐新帝,权位何其之高,眼中何曾有人,这位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丁谓却待她十分与众不同。

莫忧径直穿花径、绕长廊,奔书房而去,不到书房,走过一片杏花树下,听到偏厅有动静,侧眼看一眼,见屋门紧闭,门外无下人守卫,但是一股暴怒之气破门而出,莫忧 未来的科学实验小说5200冷笑,步也不停往前走,突然听到那偏厅中传来一声怒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莫忧知道是丁谓在大发脾气,略一犹豫,又启步去书房,刚迈一步,就听吱的一声,偏厅门开,一位官员垂首退出,掩面匆匆而去。

莫忧一怔,不禁又停下目注着那门口,门轻掩着,看不见屋里的情景,这时,门突然大开,丁谓满面怒气的站在门口,忽见莫忧远远的看着,稳了稳情绪,招手道:“进来吧。”

莫忧大步走进,丁谓沉面坐下,因怒气未消,闭嘴不语,只是以手示意她坐下,莫忧也不理他,寻了个座坐下,四下打量,文房四宝扫落一地,一片狼籍。

丁谓不愧是政坛老姜,很快就静下心来,面上风波未起,完全看不出适才的惊天暴怒,他淡淡一笑,道:“阿忧,你果然守约。”

莫忧一语不发,将早已准备好的卷帛递过去,丁谓握在手中,既没有急着看,也没有收入袖中,而是紧紧攒着,目光痴痴的凝视,仿佛波涛暗涌,又仿佛古井无波,莫忧则好生疑惑,他应该早就知道这是假的,为何毫不在意?他果然早就猜到我会给他假的,还是他不过只是布一出戏玩玩?

良久,丁谓低叹道:“阿忧,你娘没有遗书吗?”

莫忧冷声问:“你想再一次把颜公子拉下马,然后逼我交出遗书吗?”

丁谓哀然一笑,摇头道:“人已不在,要遗书又有何用?阿忧,我只要问一句话,你娘的遗书中有没有提到,你是我女儿。”

莫忧冷笑道:“让你失望了,一个词也没提。”

然后蔑视着他,丁谓却突然笑起来,很温和的看着莫忧,道,“不提,你也是我的女儿。”

莫忧不屑的冷笑:“你应该知道,正是如此,我才更要杀了你,应该你不配做我的父亲!”说完,转身就走。

丁谓在身后喊道:“阿忧,青月,他病了。”

莫忧回头喝问:“他怎么样了?”

丁谓黯然道:“你他吧,他很不好。”莫忧心中一痛,疾奔青月卧房去,半道又停下脚步,目光注视着前方,曲径上,一名侍卫领着一位宦臣模样的人匆匆往偏厅去,一路上,那人衣饰华贵,一边小跑一边催促“快,快”。

宫里来了急讯?莫忧收步贴墙,悄悄跟在后面,只见两人径直进了偏厅,莫忧正在跟上,那侍卫又退了出来,守在门口,莫忧只得闪身至拐角处,屏声静听,只听到丁谓说了句“老夫已知道了,你速去巩县,送信给雷公公,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轻举妄动。”随后声音即越来越轻,莫忧听不清切,只得怏怏远去。

丁青月果然病了,却不似丁谓形容的“很不好”,只是神采有些颓废、憔悴,脸颊削瘦了些,急燥不安的来房中来回踱步,见莫忧推门进来,诧异的问:“阿忧,你如何来了?”

莫忧问:“青月,你病了?”

丁青月垂首不语,黯然片刻,喃喃道:“婚期越来越近,如何是好?”

莫忧有备而来,故意试探的道:“青月,男儿当以国事为重,日夜思虑建功立业保国家才是,怎么这样为婚事焦燥?”

丁青月又恼又痛的看着她,道:“阿忧,你莫不是来取笑我了?我何曾想要这门婚事,如今是退也不能退、躲也不能躲,心似热锅上的蚂蚁煎熬,我曾多次面奏太后与皇上,请命立功,可如今边将无缺任,四境无狼烟,新帝刚登基,先帝未入陵,不远征不讨伐,我一介武员,不过待命军营,左右离不了京都,又怎么建功立业保国家?又怎么推却这婚期?”

莫忧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我知道有个好去处,只问你去不去?”

第一百一十五回 策谋 答礼

第一百一十五回

策谋,答礼

莫忧从王曾处得知消息,瀛州节度使重病,奏请皇帝另任官员,心头一喜,当即来到丁府,丁青月正在为即将临近的婚期而焦灼不安,莫忧笑道:“我倒有个好去处,你去是不去?”

丁青月忙问:“是何去处?阿忧快讲?”

莫忧含笑道:“瀛州。”

丁青月一怔,摇头道:“阿忧说笑了,瀛州节度使刘大人是澶渊之盟后,先帝亲自任命的,现下无风无浪,怎么可能替换?”

莫忧严肃的看着他,道:“阿忧决不说笑,枢密使夏竦已进宫面圣,刘大人年事已高,重病难愈,已发回奏章,请皇上另任官员。”

丁青月惊讶的打量莫忧,阿忧实实不简单,怎么连枢密院的军机都知晓,看她面目清肃,分明是笃定的消息,面­色­顿时凝重,锁眉不语,半晌方道:“刘大人膝下无子嗣,身边副将蒙世芳虽然追随刘大人多年,但是勇有余谋不足,先帝在时也曾叹惜他‘一员良将、然非帅才’,此事若果然属实,丁青月虽然无才,倒是定要请旨一试。”

有丁青月这句话,莫忧很是欢喜,青月,我会助你成功,离京城远远的,去瀛州保家卫国,远离丁谓,远离我与他的恩怨……

丁青月突然凝视着莫忧,轻声道:“阿忧,你是希望我走得远远的,然后可以放开手脚?”

莫忧莞尔一笑:“青月,你也知道,卷帛已不在我手中了,如果丁谓不出手,我不会主动与杀他。”

丁青月虽然确认莫忧的心思,眼神还是有些黯然,阿忧的恨无可消除。

莫忧再次叮嘱丁青月“及早请命”后,飘然离去。

离开丁府的莫忧再次又转回王曾府,王曾微笑着接待了她,莫忧行过礼后,开门见山:“王大人,莫忧有两件事,劳烦大人。”

王曾微笑不语,等着她说话。

莫忧稳了稳神,道:“第一件,有关瀛州节度使刘大人重病,请命另任之事,有劳王大人金殿之上,保举丁谓之子丁青月,丁青月虽然仅为郎中之职,但是他是先帝亲封的御前带刀侍卫,参与朝政,有勇有谋。”

王曾温和的笑,颔首不语。

莫忧接着说:“第二件,就是烦请大人为自己请一道命,去巩县监察皇陵的修建进度。”

一直温和稳言的王曾闻言也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个女子好生厉害!却仍然不说话,莫忧早将他的眼神收入心底,笑道:“皇陵久修未峻工,太后千岁很是焦急,王大人何不忧太后之忧,请命前往皇陵一探虚实,据实回禀,也好让太后她老人家放心。”

王曾沉默良久,呵呵笑道:“姑娘好谋划,老夫也不得不称赞了。”

莫忧面­色­立刻凝重,深鞠一躬,弹身而去。

回到揽月居,莫忧的心轻松畅快,去找颜如玉说说话儿,却见他房中空空,又去找杜音音,远远的就见她正忙着安排丫环们事宜,不好打搅又悄悄折回,好不扫兴,只得独自回房,端把椅子靠在窗前,闲坐看景,经她这么来回折腾,已是申时将尽,桔红­色­的夕阳穿过园中翠葱葱的树叶儿,投在拉红的窗前,温柔如梦。

才坐一会子,就见颜如玉笑吟咏吟的走了进来。

颜如玉进门道:“姐姐,家父家母已经到京。”

莫忧闻言立起,惊问:“现在何处?”

颜如玉笑道:“丁大人已经安排在驿馆住下,一切安好。”

莫忧惊道:“丁谓安排的?”心中隐约不安。

颜如玉却欢言道:“正是,丁大人原本想让家父家母住进丁府,家父家母不愿打搅,坚持住在驿馆。”

莫忧犹豫着劝说:“如玉,你看驿馆简陋,怎么好让两位长辈屈居 吕氏天下全文阅读?不如接来揽月居,这里环境雅致、物什用具称意,怎不比那驿馆强出许多。”

颜如玉却摇头,道:“揽月居虽好,倒底是客店,往来客人鱼龙混杂,驿馆是朝廷所设,虽然简陋,也非客店可比,再者,丁大人已派人打点整理,倒也舒适。”

莫忧还要坚持,颜如玉道:“姐姐不必再说了,住驿馆也是暂时,姐姐还是收拾收拾,过二老吧。”

莫忧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么快就要“丑媳­妇­见公婆”了,喜的是,如玉果然不负我,在父母面前没有隐瞒,更值得欢喜的是,两位老人家竟然要见自己,看来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思念至此,眼角微润,握住颜如玉的手,竟说不出话来。

颜如玉呆呆的道:“姐姐,勿要害怕,随我去吧。”莫忧慌忙整了整衣赏容颜,忐忑的随他出门,杜音音迎面而来,笑问两人何处去,颜如玉如实说出,杜音音笑道,驿馆路远,怎么步行?当即吩咐马车,两人谢过,乘马车前往,一路马车平稳,莫忧却心中如海浪起伏,紧张不已,几次想拉着颜如玉说些放松的话,见他满面笑容,喜不自禁,无心说话,只得作罢。

且先放下莫忧与颜如玉坐车去驿馆,芳心如揣小鹿,忐忑不安,Сhā上一段揽月居的小事,杜音音送出两人后,刚回园中,就听得丫环来报,说是项公子求见,杜音音当即知道是当初住在南园的学子项其琰,项其琰高中探花,既不见拜访百官,也不见宴请同年,每日里游玩山水,吟风弄月。

杜音音经营揽月居,可谓人脉宽广、巧言八方,既不引入事端,绝不得罪他人,何况是位高中的探花郎?当下吩咐,快请项公子到花厅,很快,蓝衣儒雅的项其琰,含笑而来,杜音音盈盈笑道:“探花郎在上,妾身有礼了。”

项其琰笑意融融,行礼道:“夫人见外了,小生一向多得夫人照料,才有今日荣耀,小生今日求见夫人,就是想答谢夫人。”说完,轻轻击掌,门外走进两人,抬着一口大箱,缓停在一旁。

杜音音笑道:“不敢当,探花郎屈尊揽月居,妾照料不周,还请包涵,重礼怒不敢受领,探花郎日后高官腾达,妾在此祝贺了。”

项其琰笑道:“夫人一向关怀有加,小生很是感激,夫人弱质纤闺,打理客栈,多有劳累,若有用得着小生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音音莞尔一笑:“不敢,不过多久,朝庭放缺补任,探花郎即要上任,­操­劳国事,妾身不敢打搅。”

项其琰一怔,似有憾意,微微笑道:“这是区区薄礼,小生­精­心挑选,夫人务必收下。”言辞恳切,杜音音再三推不过,只得收下,两人又闲谈片刻,项其琰这才告辞离去,杜音音打开箱子一看,顿时骇了一跳,满满一大箱,全是珠宝钗环,光华照耀一室,璀璨烁眼。

杜音音柳眉轻锁,呆看半晌,不动声­色­的合下箱盖,吩咐人抬进内房。

再说莫忧与颜如玉到驿馆前,马车停下,两人前后下了车,莫忧低垂着脸随后跟行,眼角余光却悄悄的四下打量,驿馆半园分明重新装点,粉墙青檐,朱门翠窗,丫环仆人来来往往,见了颜如玉,都躬身行礼,口呼“请少爷安”,颜如玉闻言微笑,怡然春面。

来到一间房前,早有丫环打起帘子,喊道:“少爷来了。”

颜如玉站在门口,恭敬的喊道:“爹、娘,孩儿来了。”

屋里传来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回答“嗯,玉儿,进来吧”,

颜如玉这才喜道:“是,爹。”往前踏出一步,莫忧紧追在后,颜如玉忽又回头道:“姐姐,你先在门外候着。”说完竟自进了屋,莫忧闻言如受雷轰,脸­色­倏的变青,委屈涌在心口,再看门里,早已帘子放下,挡在眼前,只听到里面传来笑语对话,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走动不得,呆立当场。

第一百一十六回 初会颜家翁 始知情难容

第一百一十六回

初会颜家翁,始知情难容(上)

上回书说到莫忧与颜如玉同车前往驿馆,去拜见刚抵京都的颜老夫子,两人来到门前,颜如玉却自个掀帘进去,交待莫忧等候在外,这令莫忧颇为尴尬伤心,伫在檐下,进退两难。

直到帘子再被掀起,一个丫头探出个头,招呼道:“莫姑娘,请进。”莫忧这才恍恍惚惚的,从喉咙里滚出个应声,随小丫头步入屋内。

屋外新装,屋内显然也重新装扮,红木长案雕花­精­致,墙上书画工整宏丽,画屏四折上八仙栩栩如生,两位长者居中并坐,左边颜自清净面稀须、目光炯炯,身着深紫锦衣,右边颜老夫人瘦容清淡、慈眉善目、一身绛红百福袍,颜如玉侧立一帝,垂手低眉。

莫忧欠身行礼,启­唇­未语,颜自清已大手一挥,道:“莫姑娘免行礼了。”

莫忧惊愕的抬眼相看,颜自清面无表情,斜眼瞟了颜如玉一眼,颜如玉嚅嚅,刚要出声,颜自清已发了话:“玉儿,你先退下。”

颜如玉诧异的看了眼父亲,不敢说话,正犹豫不决,颜老夫人轻声道:“玉儿,你爹爹让你退下,你不听话么?还不快出去?难道要惹你爹爹生气不成?”颜如玉低着头诺诺而退,甚至没看莫忧一眼。

莫忧目送他掀帘退出,留她独自面对两位长辈。

颜自清上下打量莫忧,沉默半晌,竟未说让她坐下,莫忧心忖:初次见面,难道就是要立家威么?罢了,他们是长辈,为了如玉,有什么委屈受不得呢。

颜自清缓缓发话道:“玉儿已告知老夫,上京途中先遇山贼掳劫,后遇大雪封山难行,多亏莫姑娘相助,老夫今日在此谢过。”

莫忧忙道:“不敢,晚辈哪里受得起老大人的谢字。”

颜自清轻“嗯”一声,向侍立于下首的丫环使年眼­色­,丫环伶俐的转入屏后,捧出一只盖有红绸的朱漆方盘来,颜自清道:“这些是作为姑娘的谢礼,请收下。”

莫忧一愣,丫环已上前来,莫忧掀起红绸,盘中尽是黄金白银、珍珠宝石,璀璨灿的映人眼乱,莫忧摇头:“莫忧相助颜公子,不为财物。”

颜自清拈须道:“老夫亦听玉儿说起,莫姑娘一向用度阔绰,不缺这些,就是玉儿这段日子花销,想必也不止区区,不过,这是颜家的一点意思,莫姑娘执意不收,倒显得老夫小气了。”

莫忧迟疑着如何能收,颜自清又道:“蒙圣上恩眷,玉儿金榜提名,颜门光耀,老夫携家眷迁至京城,一家团聚,玉儿也理应搬回同住,承欢膝下。”

自己也搬来与他们同住么?莫忧一怔,一无媒妁二无聘礼,怎好随同?正期待着他的下一句话,颜自清却顿了顿,轻抿一口茶,徐徐道:“老夫已设下酒宴,一为答谢姑娘照顾小儿,二为玉儿向姑娘辞别。”

一闻此言,莫忧似坠冰窑,周身透凉,直愣愣的看着颜自清,辞别?这便是父母阻断姻缘么?如玉!如玉在哪里?你是否早就知道你父母的心意?她扭头看门外,锦帘低垂,她挪动脚步往外走,脚下如同踩了棉,轻轻飘飘,如玉,如玉,你进来说话!

耳边响起颜自清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莫姑娘——”

希望星途燃文 莫忧停下脚步,喃喃的问道:“如玉呢?我要听他说话。”

颜自清沉面道:“莫姑娘,玉儿年幼,若有虚言或怠慢姑娘之处,还望姑娘不要记在心上。”

虚言?怠慢?这四个字就否认了往日种种情份么?指尖一点点麻木,莫忧摇首道:“老大人,我与如玉相处数月,情义深重,为何不成人之美?”

颜自清道:“颜家世代书香,居家为官清廉禀正,所结之士皆儒雅斯文,颜门子弟,娶妻嫁女,讲究门当户对,莫姑娘容貌出众、才识过人,老夫无可挑剔,只是出身不明……恕老夫直言,颜门难容。”

此话无疑一柄尖刀扎在心口,心疼难忍,莫忧连退两步,惨白着脸站定,颤声问:“何谓出身不明?”

颜自清道:“姑娘家世单薄,无仕无靠,双亲早逝,孤居于墓­茓­,实乃匪夷所思,又露面烟花之地,实缺礼教,平日里抛头露面,毫无闺仪,难配我颜家门楣,难为我颜家之­妇­。”

莫忧戚然,伤极反笑,罢了,罢了,无非是我莫忧自取其辱,摆摆手就走,扬手之时触动金镯,镯子在手腕滑动,又勾起她的温柔,当时之情景宛若在目,颜如玉温情脉脉之目光、情意绵绵之话语涌在心口,莫忧啊莫忧,你怎么甘心这样放弃?

莫忧举起手,露出皓腕上金光闪闪的镯子,道:“如玉当日以此为定情信物,许诺我终生相伴,守得青丝成雪,字字真切,老大人,为何苦守门第之分?拆分有情之人?”

颜自清拂面不悦,面沉似水,莫忧上前一步,恳切的等待他的回答,颜自清冷哼不语,倒是颜老夫人看了看老爷,又看了看莫忧,轻声道:“颜家是名门望族,众人瞩目,若是传出玉儿与青楼女子有染,日后岂非颜面扫地?他如今又金榜得中、步入仕途,怎么因为妻室低践遭受鄙薄?”

莫忧心已伤透,忍不住回道:“青楼女子?青楼女子以身求生,商人以贾求生,仕人以谋求生,因何遭人鄙薄?莫忧虽无显赫背景,但是一身清白,如何就是低践了?如玉作文,莫忧自谓可吟咏;如玉谋仕,莫忧自谓可襄助,如何反因我莫忧使如玉遭受人言?”

莫忧说得激动,泪水涟涟,颜家老夫­妇­见她突改­性­情,都有些吃惊,莫忧接着又说,“门当户对?自古以来,门不当户不对者,亦多有良缘成为传世佳话,老大人因何就容不下莫忧?”

颜自清见她越说越荒谬,拍桌而起,哼道:“莫姑娘当真非寻常女子,文武双全又有苏张之­唇­舌,咄咄逼人,日后必得佳婿,不过,颜家自有家规,容不得不知礼数的布钗村­妇­,也容不得以下犯上的子媳­妇­人,更容不得舞刀弄枪的江湖艺人。姑娘请另配良人。”

莫忧俏面忽白忽青,泪流满面,退步笑泣,颜自清又道:“盘中金银赠与姑娘,亦算是颜家对姑娘的赔偿,还请姑娘将腕上金镯留下,旧时戏言今日揭过,这只金镯虽不值钱,却还是归还为好,一则往后无牵无葛,二则也免得姑娘睹物思人,勾起往事。”

颜自清的话字字如刀,句句逼人,莫忧心已伤透,冷笑道:“不错,不错,老大人想得好生周到。不过,这是如玉亲手送我,若要收回,还要如玉亲口说出。”

颜自清沉声道:“颜家之事,老夫做主。”

第一百一十七回 羞辱 依靠

第一百一十七回

羞辱,依靠

如玉!如玉!我可是喝多了?这般难受?

恍惚中,莫忧觉得自己头疼难忍,胃中翻腾不已,又似乎坐在船上,晃动得厉害,强撑开眼,晕晕糊糊的四下打量,四周黑漆漆一片,耳边传来有人快走的脚步声,还有人低声喊道:“快点,快点。”莫不是在做梦吗?莫忧翻个身,伸手一搭,也不知打着了哪里,只觉得**的,磕得手生疼,忍不住“哎哟”的喊了句,忽听耳边有人“嘘——”道:“哟,莫不是醒了?快走,快走。”

莫忧心头一凛,顿然清醒大半,这是怎么回事!凝神四察,敢情自己正坐在轿中,被人抬着走,忙坐正了身子,喝道:“停轿!”

轿夫也恍似没听见,走得越发快了,莫忧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一把扯开轿帘往外看,远处有点点灯光,也遥遥人声传来,细一回忆,分明是从驿馆回揽月居的路上,这里偏离城中,少有住户商铺,很是冷清,莫忧心头大寒,顿足喝道:“快停轿!”无奈酒后头晕乏力,轿夫根本不理她,只顾往前走。

莫忧聚起­精­神,掀起轿门,只见轿夫们抬得飞快,旁边一人一边挥手一边催促,莫忧认出那人是颜家的仆从,只因在驿馆曾照过一面,心中顿时了如明镜,如割了心肝似的疼痛,问道:“你们这是要把我抬去哪里?如玉呢?”

那仆从回头看莫忧已摇晃着靠在轿中坐起来,先是不答,忍不住又叹口气,怪声道:“姑娘啊,你是配不上我们少爷的,何苦纠缠不放呢?”

莫忧心冷如冰,果然如此,那仆从又道:“老爷吩咐小的送姑娘回揽月居,从今往后,了无瓜葛,姑娘不要再去打搅我们少爷了。”

莫忧忍着流血的心,冷声问:“酒里有迷药?”

那仆从低叹一声,不作声,一个仆从怎么敢开口说是,不作声即是承认了,莫忧又问:“如玉呢?他知道吗?”

那人似有些不耐烦,摆手道:“姑娘何必再追问呢?”

如玉,看来你都是知道的,是吗?莫忧心如刀绞,恨恨的以手击轿,一声钝响,腕上传来痛楚,莫忧低头一看,原来是击在镯子上,窄窄的镯子被她这一用力,掐得­肉­生痛,看见镯子,莫忧心一动,以手轻抚,只觉得手过之处,皮­肉­疼痛,凑到眼前一看,借着月­色­,腕上赫然是一圈一圈的勒痕,看来是他们想趁自己昏睡之时取下镯子,却没有成功。

手痛哪里及得上心痛?莫忧大声喊道:“停轿,我不用你们送,让我下来。”

那仆从恼然道:“好好坐着去,一会就到了,你当我们愿意来?”

莫忧突然咬了咬牙,身子一躬,竟从轿中跳了下来,因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一脚踏空,竟跪倒在地,轿夫们吓得这才停了轿,那仆从上来责道:“你这女子,当真好不识趣,这样的粗俗,真真的配不上我们少爷。”

莫忧的心越发疼起来,配不上么?真是配不上么?莫忧啊莫忧,连一个仆从都能如此羞辱你,你当真是有何颜面?当下委屈涌上,泪水滚滚落下,跪在地上,双手捂面,隐忍而哭。

那仆从急得跺脚道:“你还是快起来吧,有什么好哭的?我们送你回去还要赶着回去复命呢。”众轿夫也嚷嚷着口出污语。

莫忧从牙缝中崩出一个字: 唯我租仙全文阅读“滚——”。

那仆从气得指着她骂道:“这样粗俗的女子,难怪配不上我们少爷,你不愿回去,在这里出了事可怨不得我们,那时候,可不要纠缠我们少爷。”

莫忧哪里受得这样的侮辱,猛的站起身来,伸手抓住那仆从的衣襟,“啪”一声,狠狠的一个耳光摔在他脸上,这个耳光厉害之极,是莫忧拼了全力掀上,那仆从顿时口鼻流血,张口吐出两颗牙来,脸颊肿起老高,气得他哇呀呀大叫,揪住莫忧要打,也不知那酒里放的是什么迷药,莫忧刚才聚起力气打完耳光后,更是全身如泥,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干­脆心一横,闭目以待,只等那仆从回自己的耳光。

只听“啪”一声厉响,一记耳光不是挨在莫忧脸上,而是挨在那仆从的脸上,那仆从又挨打,疼得直咧牙,忙松了莫忧往后退,莫忧软无气力,绵绵的就往下滑,一只手伸过来,将她那么一拉,就拥在怀里。

莫忧虽然瘫软无力,头脑却越来越清醒了,睁眼一看,抱住自己的竟然是苏岭,夜­色­中,苏岭一贯温和的面容似乎有些冷,他厌恶的盯着口角流血的颜家仆从,低声喝道:“滚——”,那仆从看出苏岭不是好惹的主,跋腿就跑,那几个轿夫见仆从跑了,更是利索,连轿子也不要了,紧跟而去,仓皇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看到苏岭,莫忧先是一阵羞愤,这毕竟是自己颜面尽失的时刻,然后很快就觉得心底的委屈与痛苦如排山倒海般涌上来,再也难以抑制,她抱住苏岭的腰,把头掩在他胸前,啕啕大哭。

苏岭怜惜的拥住她,将她紧揽在怀中,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月光下,两人紧紧相拥,裹在淡淡的光华中,苏岭不住的轻声安慰,莫忧的哭泣由大到小,慢慢的停止,她想用泪水洗尽这个恶梦,可是,当她感觉自己哭累的时候,已是昏昏欲睡,于是依在这个宽阔的胸膛前,昏昏然入睡。

远远的,一条青影笔直的挺立,好似一尊石雕落寞的立在月光下。

苏岭抱着沉睡的莫忧来到揽月居时,杜音音惊得花容失­色­,歪在苏岭臂弯的莫忧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闪动着泪珠,面带酡红,泪痕斑斑。

傍晚莫忧与颜如玉出门时,是杜音音亲自送出的,如今却是莫忧一身酒气,哭泣入睡由苏岭带回,感情纤细的杜音音已猜出大半,心中颇不是滋味,又怜又责,忙领着苏岭,送莫忧回房,又亲自端来热水,为她沾湿了毛巾交给苏岭,然后默默退开。

傻妹妹,你这样固执这样单纯,死心塌地的爱着颜公子,非要如今伤透了心才会反悟吗?你那时说的什么?若得如玉痴情相对,世事风云终在屋外。若果然如此,妹妹怎么会这样伤心而回?

清烛如泪,无声的在床前燃烧。

苏岭守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沉睡的莫忧,她梦见了什么,以致于娥眉紧锁?她梦见了谁,以致于樱­唇­紧抿?她今天遭遇了什么待遇,为什么这样痛苦不堪、这样哀哀欲绝?这还是西川山上的千年白狐吗?还是破庙前那个说“我就是千年白狐,你要是不想被我吃了,可以把剑拣起来”的俏生生的女子吗?

苏岭忍不住伸出手,以指腹轻轻抚摸莫忧的脸庞,这张脸庞,这样的熟悉,又这样的陌生,恍如多少年前,那隔世的容颜,一晃眼,十年矣……

第一百一十八回 旧人旧情 新曲新伤

第一百一十八回

旧人旧情,新曲新伤(上)

睡梦中的莫忧突然嘤嘤哭起来,挣扎着扭动,似乎极为难受,喃喃呓语:“莫忧,杀了他,杀了他给我报仇,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伸出手来乱摇乱抓,苏岭心疼的握住,轻声道:“没事,没事,睡吧,睡吧。”莫忧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梦中快要死去的母亲,手腕上一道道勒痕,让苏岭心疼不已,那金灿灿明晃晃的镯子在烛光下格外刺眼,更是揪痛了他的心。

额前的毛巾渐渐变凉,苏岭摘下毛巾,小心翼翼拨开莫忧的手,不料莫忧抓得十分的紧,苏奏拨不开,只得放弃,先将毛巾搭在床沿,却在这时,莫忧突然又低声呓语:“晨哥哥,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在结婚的三天前抛弃我?为什么?……晨哥哥,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啊……”

苏岭听得这番梦呓,惊得脸­色­惨白,三魂少了二魂、七魄只剩一魄,顿时跌坐在床上,全身冰凉,莫说动也不能动,就是气也不会喘了,他就那样发了痴一样,呆呆的看着莫忧,慢慢的,泪就流了下来,顺着脸庞一滴一滴落在两人紧握着的手上。

夜无语,烛无声。

莫忧梦中悲痛,苏岭独坐流泪。

烛泪流尽时,天已明。

杜音音来探望时,苏岭正坐在床前,目光温柔似水,好不令人心碎。两人打过招呼,苏岭便拱手离去,杜音音挽留道:“苏公子何不等妹妹醒来?”

苏岭苦笑道:“她心情不好,应该不想让我看见,有劳夫人照料了。”

苏岭刚离去不久,夏妈妈就得了杜音音的信赶来了,见到莫忧沉睡的模样,不由得一叹,与杜音音相视一眼,各自摇摇头,同时想起那个晚上,莫忧在两人面前坦诚说出对颜如玉的感情,并且为了他不辞辛劳。

杜音音欠疚道:“或许我当时不该鼓励她一试,说什么若得幸福,则是一生之福,唉。”

夏妈妈拍拍她的肩,道:“你也糊涂了,这也怨不得你,唉,这世上的感情,当真是动不得么?”夏妈妈眼圈一红,脑海中闪出一个人影,戚然一笑,摇头抹去。

莫忧醒来后,不哭不闹,一脸漠然的瞪着床顶,令一旁的杜音音和夏妈妈面面相觑、紧张不已,这傻妹妹,不是伤心得疯了吧?可也不敢说话,这样的时候,还是默默陪着为好,莫忧却突然问:“苏公子走了?”

杜音音犹豫着道:“苏公子见妹妹睡得熟,先回去一趟,很快过来。”

莫忧却摇头道:“不了,我并不想欠他太多。”

正说着,丫环在门口禀道:“夫人,凌府送来东西,说是给莫姑娘的。”

杜音音笑道:“妹妹,你瞧,这定是苏公子送来给你的。”快步出去捧回一长形朱木盒来,看开来一瞧,是一株人参, 魔兽蓝熊猫异界纵横全文阅读参须井然,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昂贵之物。

杜音音将人参放到莫忧眼前,道:“这苏公子待妹妹实在有心,妹妹心里也该知道才是。”

莫忧闭上眼,不说话,杜音音又劝道:“上回他得知你受伤也送来补品,你倒好,当时就给退了回去,如今人家又送了来,你莫不是还要退了不成?”

夏妈妈接过人参放在桌上,道:“这是苏公子一番心意,你不能总是推却,不如先放着,若不然,苏公子面上也过不去,你现在心里难受,我们也不多劝,你且好好休息,明儿姐姐陪你四处转转散散心。”

不多会,又有丫环在门口道:“夫人,凌府差人送来东西,说是给莫姑娘。”这回,三人都很是诧异,才送来人参,怎么又送礼物来,这苏公子也恁是心疼妹妹,杜音音取来,这回不是什么华丽的朱红木盒,而是一方锦缎包着,份量极轻,也不知是什么,递到床前,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几块糕点。

夏妈妈笑道:“这苏公子如此体贴入微,连糕点也眼巴巴的送来,莫不是怕这揽月居会饿着妹妹?”

杜音音也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这糕点,脸­色­隐约有些苍白,不过她仍是微笑道:“妹妹,苏公子这样殷勤,妹妹总也得给点面子,吃上两块。”

莫忧低叹一声,慢慢坐起身,眼睛扫向那糕点时,也一时失神,这糕点,这样别致,似乎在哪里见过,凝神回思,突然脑海中闪过一幕,当日自己从凌府悄悄走后,躲在后山林中,被凌梓凤找到,凌梓凤让自己不要走动,他出去拿了些吃的来,其中就有这糕点,难道这是他送来的?哦,一定是他从苏岭那里得知我病了,难为他这样一个高傲冷淡的少爷还记得我。

一口一口的吃着糕点,那段在林中学剑的记忆便一幕幕现在脑海中,两人的争执吵架、两人坐在山顶讲故事看日出日落、两人学剑学拳相互打趣……想到这里,莫忧竟微微笑起来。

杜音音扭过头去,装做看门外,抑住心口一缕酸楚,正好看见一个小丫头领着几个人往这边走过来,杜音音扬声问:“红儿,何事?”

红儿那丫头见杜音音发问,蹬蹬蹬跑过来,道:“夫人,颜公子家的人过来取走颜公子的衣物和书籍。”

红儿说得脆生生的,莫忧自然也听到,脸­色­顿时煞白,杜音音忙把糕点塞到夏妈妈手里,紧步走出去,莫忧喊道:“杜姐姐,我想去夏姐姐那边住一阵子。”

往日,颜如玉就住在隔壁,他的脚步声、他的读书声,莫忧都能听到,如今,人去了,情断了,自己在这里,住在这与那装饰得一模一样的房中,不过徒生伤痛而已。

杜音音略做迟缓,夏妈妈忙答道:“如此甚好,我正嫌无聊,妹妹在这里陪了杜丫头这么久,也该去我那住住了。”

杜音音点头道:“也罢,妹妹去吧,散散心也好。”掩门出去。

第一百一十九回 洞房花烛夜 一曲缘尽时

第一百一十九回

洞房花烛夜,一曲缘尽时(上)

几天后,夏妈妈得到一个消息,她眉间的焦虑渐深,转眼望了望莫忧紧闭的房门,决定,将这个消息封锁。

喜乐声声入耳,爆竹之声、乐鼓锁呐之声、欢腾叫好之声,响彻汴京城的上空。

历史会记住这一天,天圣二年,参知政事、枢密使、兼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权倾朝野的丁谓丁相爷将掌中明珠晗月小姐下嫁于同年进士颜如玉,这一亲民爱才之联姻之举,博得上至太后新帝、下至黎民百姓的交口称赞,刘太后亲笔赐“金玉良缘”喜匾,更使得百官同僚纷纷巴结、贺礼如山、贺词如潮。

迎亲的行列所经之处,悬灯结彩,爆竹喧天,红毡铺地、彩绸裹树,一片花团锦蔟的喜庆,做买卖的顾不得买卖、赶路的也顾不得行程,百姓们都拥在街边路口,争相观看,因为象这样盛大的场面,大概除了皇室大婚,是难得一见了。

颜如玉身披喜袍,胸口系着红绸,喜气洋洋的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鲜红夺目的花轿,里面坐着宰相千金、据说是汴京城首居一指的大美人,今天就成了自己的新娘子,人生得意尽欢时,大约就是如此了。

颜如玉如此思量,心就胀得如同飞上了天,象一朵云彩俯视着整个瑰丽繁华的汴京城,光耀门第、荣华富贵的前程迎面扑来,可谓前程似锦。

四周喜乐喧天,颜如玉听得痴迷晕炫,旌旗绸缎、五彩纷呈让他眼花缭乱。

天圣二年,杭州举子颜如玉,科场得意、喜娶佳­妇­,双喜临门。

莫忧站在人群中,看着颜如玉由远而近,意气风发、笑逐颜开,他骄傲的、笔挺的骑在马上,憧憬的平视前方,他身上那鲜艳的红,刺痛了莫忧的心,而他那满足的笑容,更是象一柄尖刀扎在她的心口,疼得不能呼吸。

他那红艳得夺目的吉服,金光闪闪,好生面熟,莫忧心中一惊,想起不久前丁谓打发吕扬送来的红木匣子,就是那件吉服,丁谓,原来这就是你的用意,如此说,你当初坚持不把晗月许配给苏岭,也就是为了今天?

颜如玉骑马走过她的身前,洋溢在幸福之中的他自然没有看到莫忧惨白的脸庞,就这样让他走过身前?莫忧突然高声喊:“如玉!如玉!”

颜如玉闻声收回目光,询声寻望,在人群中,他看见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莫忧,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格外的清冷与孤独,他想起雪山上翩翩起舞的仙影、想起庙门吟吟轻笑的狐女,想起一路至京城的相偎相伴,姐姐……

“瞧!宰相大人的新女婿,生得真个俊俏哩! 重生之修正人生全文阅读”道旁的百姓大声的称赞。

宰相大人的新女婿!颜如玉欠疚的移开目光,姐姐,对不起……

莫忧惊惶失措的又喊:“如玉!如玉……”

鼓乐爆竹之声如潮水扑天盖地,毫不留情的覆盖了她的呼喊,在这样喜庆的场合,谁也不会注意有人在悲伤。

莫忧想追上去,想拉住那脖子系着大红花的马,然后仰起头,问那马上的负心人:“如玉,你忘了我吗?”再然后等着他惊愕、愧疚、爱怜,可是,双腿沉重如山,任凭人流前移,却怎么也迈不开一步。

一身大红的颜如玉再回头,向着那抹白影欠疚的看了眼,然后转过去,留下一个红得刺目的背影。

马上的新郎走远了,他身后的花轿也远了,百姓们有的散去,有的仍旧跟上去,只有莫忧,随着马上人的远去,化成了石雕,冰冷僵硬的伫立在原地。

心痛是会让人忘记时间的。

直到夜来了。

汴京的夜依然热闹,没有宵禁,百姓们在点心摊上、饭馆里议论着白天的喜庆,也会有人对着莫忧指点猜疑。

莫忧突然眨了眨眼,轻轻移动,却由于站了半天,全身僵直而向前摔倒,一道白影不知从哪里抢出,将她扶住,莫忧顺手将那白影摔开,踉踉跄跄的向前奔去。

颜如玉是新科进士,刚补的缺,尚未上任,朝廷并没有为他安排底邸,不过有丁谓这样的泰岳,他是不必为此­操­心的,丁谓将丁府旁边的别院腾出来做为他的住院,其父母家眷也从驿馆搬出来,住进了丁府别院,并且名正言顺在大门上挂起了“颜府”的匾额。

颜自清曾负手立在门前,仰视着“颜府”二字,拈须颌首,足有一个时辰,心中万千感慨,想当年因时局被迫请辞离京,闲居杭州,至今已有十余年,苍天有眼,玉儿出息,才使得老夫可重返京都,颜门辉煌矣。

此时的颜府张灯结彩、宾朋高座,管弦丝竹、杯盏交错之声不绝于耳,颜自清做为一家之主,穿梭于宾客之中,答谢还礼,面对众人的夸赞与道贺颇为自得。

莫忧推开洞房的门,颜如玉正掀起新娘的盖头,见新娘子娇艳如花,喜形于­色­,来不及欣喜,莫忧的出现犹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冰凉刺骨,更让他惊恐胆怯。

一屋子的侍婢丫头们吓住了,张着嘴不知这个突然破门而入的女子怎么这样不懂规矩,不等时辰就来闹房,新娘子丁晗月花容尽失,又惊又悲,心中恍惚明白了什么,忍了心酸,露出个笑容来,眼波如水,笑道:“姐姐,你是来喝的喜酒的吗?酒由着你喝,如玉,却已经是我的,你把他忘了吧。”

第一百二十回 叱责 罗网

第一百二十回

叱责,罗网

苏岭当真转身回去准备娶亲,莫忧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嘴角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苏岭,你真傻,为什么一丝犹豫都没有?只要稍微迟疑,我就会醒悟,我不该利用你,可是……

莫忧坐下树下,仰望夜空中点点黯淡的星光,她不知道此刻的苏岭正跪在凌老夫人膝前,苦苦哀求,未料及一向慈爱有加的凌老夫人这次竟是异常的坚决,任凭苏岭苦求,只有两个字“不行”,苏岭长跪不起,乞求母亲答允,直至天­色­将明,凌老夫人究竟疼爱儿子,搂住他含泪点头,苏岭感激不尽,响当当的向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凌老夫人扶起儿子,叹道:“你执意如此,为娘的不能再阻止,往后孽债,儿只得担起。”又说,“事出仓促,难以置办,一应用品用婉玉的待婚之物即是。”苏岭连连谢恩。

先不表苏岭如何劝慰母亲安排迎亲之事,且说一说莫忧呆坐树下,神情恍惚,一道青影凝肃缓近,站停在她面前。

凌梓凤冷冷的看着她,问:“你爱他吗?”

莫忧淡淡的回答:“我需要他。”

凌梓凤蹲下身,将脸逼近,道:“你需要的只是一方手帕,如果今晚出现在你身后的人,不是苏岭,换成任何一个男人,你都会嫁给他,如果是我,你也会,是吗?”

莫忧冷笑:“没有如果,因为我看到的就是他。”

凌梓凤恨恨的盯着她,“你不爱他,就不要这么冲动,你会伤害你自己,也会伤害他。”

莫忧斜眼瞟他:“为什么要爱?苏岭能给我温暖,这就足够了。”

“不够,你怎么忘了你曾经和我说过,你要嫁一个你深爱的男人!”凌梓凤一把扣住莫忧的衣领,神­色­凶恶,声音也凌厉起来。

莫忧毫不畏惧,直愣愣的与他对视:“曾经?曾经是多久?深爱?什么是深爱?是生死相契誓不相负?还是执子之手与子白头?”

“是的”

“那你认为苏岭对我不是如此?”莫忧反问。

“是,苏岭待你情真意切,他既然愿意娶你,此生决不负你,但你不是,你做不到这样对苏岭。”凌梓凤的目光象是利锋的尖刀,一刀一刀的割着她的心,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野­性­、或者说象狼一样的凶狠,他的话尖刻到残忍。

莫忧也怒了,被他的目光与语言激怒,象一只被困的母老虎,同样恶狠狠的回视着他,也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说:“胡说!我如果嫁给他,也同样随他一生一世!”

“但是你不爱他。”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

“莫忧……”

莫忧恨恨的瞪着他,他打搅了她的清静,他扰乱了她的心思,他勾起了她的伤心,他剖开了她的自私、怯懦、自尊、自卑和无助。

凌梓凤走了,临走之前,丢下一句话:“你会后悔,后悔你­干­的蠢事!”蠢吗?莫忧闭上眼,胡言乱语!苏岭是个多好的男人,他是我一生最完美的选择! 网游之宇宙战争全文阅读

又来一人!莫忧好不恼怒,这么僻静的地方也会被人接二连三的找到么?

这回却是杜音音,她一把拉起莫忧,先是往怀里一抱,莫忧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无妨,冷静片刻即是。”杜音音安慰她几句,又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刚得到消息,丁谓将一个丫头许给了城东文家。”

莫忧身子一僵,什么丫头?那定然是罗衣了!杜音音随莫忧去看过罗衣,也从她们对视的眼神中猜出罗衣与莫忧的关系,罗衣被丁谓带走后,莫忧曾去丁府看过一次,回来后曾向杜音音透露出只字片语。

莫忧问:“文家是什么人家?”

杜音音道:“据说,早些年,文家也算是个殷实人家,只是文先生早已过世,家道渐渐中落,老夫人为节省开支,逐渐将仆人遣散,独自将幼子文宗秀拉扯大,不想文宗秀生来体弱,常年药不离口,到前年连床也不能下了,为了供那药钱,家中田地物什都已典当,老夫人唯有做些针钱活货过日子。”

这样穷苦的人家,却要狠心把罗衣嫁过去,这分明是丁谓见自己这样沉得住气而抛出的诱饵。

莫忧的面上浮出杀气,丁谓,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动罗衣,否则,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莫忧一口气赶到丁府,丁府紧临颜府,又是嫁女,同样也是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喜庆对联两边悬,好在此时夜已深,前院客人俱已散去,莫忧径直来罗衣房中,一灯如豆,罗衣依在床前,莫忧推门而入,抱住罗衣:“是真的吗?”

罗衣先是一怔,很快明白她问的什么,轻轻点头:“是真的。”

莫忧抓住她的手:“我带你走,我要保护你。”

罗衣摇摇头,缓缓推开她,目光如水:“嫁过去未必不是好事,我已听说了文家的情况,这样简单的过日子,罗衣心满意足。”

莫忧大怒,执起她的手:“我怎么会让你过这种清苦的日子?那个文宗秀快要死了,这场婚礼不过是为了冲喜,你嫁过去就是活守寡。”

罗衣淡淡一笑,说:“我知道,可是罗衣愿意这样过一辈子,罗衣一生无求。”说着,温柔的注视着莫忧,柔声道:“不要被我牵绊,趁着丁谓在颜府喝喜酒,你快走吧,如果被发现,他不会放过你的。”

莫忧冷笑道:“你不必劝我,纵是天罗地网又如何,我今天拼了命也要带走你”

罗衣盈盈泪光:“阿忧,我不愿意走,你快走。”

“走不了了。”丁谓微笑着,出现在门口。身后是一排又一排的侍卫。

丁谓叹道:“阿忧,你和你母亲唯一相似之处就是甘愿为朋友而两肋Сhā刀,老夫上次请你,你也不来,一听说罗衣出嫁,就来了。”

“放过她,她是无辜的。”

“放过她,可以,你怎么报答我?”丁谓笑问。

“你若能君子诚然,任杀任剐随便你。”莫忧将罗衣护在身后。

丁谓大笑:“你是莫柔的女儿,我怎么舍得杀你?我要你嫁给青月。”

第一百二十一回 入局 退婚

第一百二十一回

入局,退婚

嫁她为妾吗?岂有此理!

莫忧闻言大怒,往前一步就要打丁谓,又顾及身后的罗衣,只能硬生生停往,咬咬牙,应道:“可以,只要你不再伤害罗衣,我答应你就是。”

罗衣奇异的看着丁谓,在罗衣眼中,青月与丁谓完全不同,他是个好人,如果莫忧能够嫁给青月,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丁谓抚掌笑道:“好,你既许可,从现在起,就是丁家之­妇­,不妨先去见见你夫君,改日爹爹我挑个黄道吉日,补你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说完,转身向侍卫们道:“你们现在就带少夫人去见少爷。”

莫忧心中冷笑,见青月有甚可怕的?拍拍罗衣的肩,道:“罗衣别怕,丁谓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我和青月还未成亲就出尔反尔。”转身出门,走到园中又停下脚步。

“丁谓,告诉我实话,为什么要把晗月嫁给如玉,仅仅是因为要我痛苦吗?”

丁谓看着她,微眯的眼中闪闪发亮,他突然轻声长叹,怆然道:“阿忧,老夫正是因为舍不得你痛苦,才强行拆开你们,你该知道,颜如玉并不适合你,他配不上你。”

莫忧心中一怔,想起如玉的怯懦,眼角微润,心中发酸,不过她仍然冷冷笑道:“真是可笑,他配不上我,难道就配得上晗月?晗月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这样为她安排终身?”

丁谓摇头:“颜如玉适合晗月,也需要晗月。”

“需要”两个字让莫忧顿然明白,她冷声哼道:“他需要的是晗月的爹,是你!”

丁谓不置可否,默然对视,莫忧又问:“那么,你需要如玉什么?为什么非要是他?”

丁谓又是一声长叹:“阿忧,你这只小狐狸,当真是气糊涂了么?问出这样的傻问题来。”

莫忧先是怔了怔,突然就明白了,丁谓需要的当然也不是颜如玉,而是颜如玉的爹颜自清,他这样的手眼通天,既然能够让丁青月去王曾府上盗卷帛,又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同样想劝说颜自清为莱国公翻案的心思?不过这段心思自己早已打消,如今看来,幸亏自己没有正面与颜自清提及,否则,这位道貌岸然的颜老夫子只怕非但不会出手相助,反而将自己和王曾供出去了。

莫忧呆呆的冷笑,目送丁谓踱步走远。

莫忧在一群人的带领下,来到青月房中,刚一进门,门在身后砰的关了,并且上了锁。

莫忧倏的转身拉门,晚了一步,门已锁上,再看窗户,也分明关紧,外面人影晃动,看来有人把守,哼,丁谓,你玩的什么把戏。

再往房中看去,尚未见青月,突然一道人影闪电般扑过来,莫忧大惊,伸手迎上,那人影却极为敏捷,一个旋身避开,很快又扑上,这回莫忧看得仔细,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青月,只见他双眼赤红,恍若不认得自己,骇然喊道:“青月,你做什么!”

青月理也不理,趁她分神之际,一个弹身扑上将她搂住,莫忧吓得惊惶失措,一边往外推一边呼喊:“青月,你疯了吗?”奈何丁青月力大无穷,一把钳住她,将她压在床上。

此时的莫忧可谓惊得魂 回到明朝做军阀全文阅读魄出窍,见了鬼似的瞪着丁青月,一边反抗一边呼喊,可是谁能来救?丁青月已然出手一点,竟封了她的­茓­道,这下子,她真是动也动不得,喊也喊不出,眼睁睁的看着中了邪的丁青月慢慢欺上来,顿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恨不得自己立时死去。

丁青月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别怕,一出戏。”

早吓得晕了半截的莫忧听了这几个字,好象从阎罗殿间走了一遭又被拉回人间,连气也不敢出,惊恐万分的瞪着丁青月,丁青月讪讪一笑,将她扶正了躺下,低声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先委屈一会,等外面的人散尽,我就解­茓­。”

丁青月的话无疑是颗救魂丹,莫忧的汗这时才开始往下淌,两人一坐一躺,对视无语,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人影散去,丁青月伸手解了她­茓­道。

莫忧翻身坐起,低声恼道:“青月,怎么也不给个暗示,几乎吓得我小命不保。”

丁青月羞讪的看着她,神­色­有些黯淡,阿忧,嫁给我,你这样不愿意吗?口里却说:“监视的人太多,怎么好暗示,以你这急脾气,还不当场砸了门出去?”

莫忧默默不语,青月示意她禁声,原来丁谓布了个局,让莫忧**于青月,日后必顾念夫妻之情,不想青月悄悄的早已服下解药,表面上却装得煞有介事,倒将所有人都骗了。

莫忧问道:“丁谓要将罗衣嫁给文家,你知道么?”

青月道:“曾提起一次,我坚决反对,后来,爹爹也就没再说了,昨天又提起,要以罗衣为诱引你过来,因我拒绝,才有这出戏。”

莫忧心想,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儿子,还被蒙在鼓里呢,叹道:“罢了,演完这出戏,我的承诺已兑现,丁谓也当守信不再为难罗衣。”心中又好生纳闷,丁谓,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来杀你你就该庆幸,为什么反而引我杀你?

丁青月看出她的心思,欲言又止。

莫忧垂头想了片刻,突然想起苏岭,“哎呀”一声翻身下床,丁青月问:“阿忧,你做什么去?”莫忧将自己刚答应苏岭嫁他为妻的事说出,青月蹙眉责道:“阿忧,你太冲动了。”

莫忧想到凌梓凤也这样说自己,不由得恼道:“你也这样说我?苏岭有哪里不好?”

丁青月凝视着她,叹道:“妹妹,哥哥希望你幸福,苏岭是个好男人,你要是嫁给他会很幸福,但是这样仓促,将来心里必定不平,这始终是个心结,你要是嫁,从长计虑,哥哥决不反对。”

莫忧默默不语,想到苏岭对自己的宠爱,越发的愧疚,这样一个好男人,自己何苦利用他的感情?

青月以指为哨,一缕哨音低如细蚊袅袅传出,很快窗外出现一个人影,那人低声道:“少爷,有何吩咐?”青月步至书案前,铺纸提笔,寥寥数字,折好递出窗缝,低声道:“速送去凌府,亲交于苏公子手。”窗外人取走信笺,一个鹞子翻身,影去无踪。

丁青月正­色­道:“我以兄长的名义,取消了这门婚事,你细细思索,如果确定要嫁给他,哥哥一定为你办一场热热闹闹的仪式。”

莫忧茫然摇头,苏岭,你是个完美的男人,完美到我不能再打你的主意。

第一百二十二回 青月假娶莫忧 丁谓……

第一百二十二回

青月假娶莫忧,丁谓真嫁罗衣

次日一早,丫环小心的打开门,悄悄儿探头往里瞧,看见两人衣冠不整相拥而卧,回禀丁谓,丁谓哈哈大笑。

床上的丁青月和莫忧等丫环离去后,相视一笑,尚未说话,就听有丫环在门外道:“少爷,宫里来了人,请您进宫。”丁青月装得迷湖的应个声,莫忧问:“青月,上次我和你说的,自荐去瀛州之事,如何了?”

丁青月一边下床整理衣衫,一边笑道:“我已面见太后说起,估计这次让我去,就是这事。”

莫忧看他就站在床前披衣系带,突然觉得窘迫,如果他昨天晚上没有服解药,此时此刻,又当如何?

丁青月也看出她的尴尬,转身去屏后,避开她的目光,道:“我进宫去,很快回来,戏未演完,你要小心点。”

莫忧坐起身,低低的说声“谢谢”,丁青月无奈的笑笑,复杂的看她一眼,出门而去。

莫忧心中又苦又涩,呆坐一会,复又躺下,想想苏岭、又想想丁青月,迷迷糊糊的一直睡到近中午,中途也有丫环过来请示:“请少夫人起床梳洗。”

莫忧听这“少夫人”三个字,心里象是针扎似的,装得不悦的回道:“我身子倦得很,你退下罢,不要来搅我。”

丫环们如实禀报丁谓、恰好丁夫人与二夫人也都在,丁谓听了呵呵一笑,挥手不理,丁夫人目无神­色­的看了眼老爷,也不作声,二夫人却忍不住了,她是昨天晚上莫忧进了丁青月房中才知道丁谓的安排,心中很是气愤,儿子到底还是要娶这个狐狸­精­,不过气愤归气愤,他可不敢去找丁谓,只好去见夫人,夫人一句话就把她呛回去了“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这是老爷的安排,你若是不愿意,自个去找老爷说。”二夫人只得忍了气回屋,一晚上也没睡好,大清早就赶到正厅,有心要摆个架子,让莫忧给她磕三个响头,树树威风,没料到直等到近中午也不见人来,丫环去催了好几次,仍是不起床,偏偏老爷与夫人毫不在乎,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哼道:“真是没规矩,虽然还没办喜事,但是入我儿的房,那就是丁家的儿媳­妇­了,怎么连个安也不来请,眼里还有没有高堂尊长?哼,若不动动家法,只怕以后还不越发骄横、反了天了?”

丁谓却漫不经心的道:“阿忧心高气傲,经不起你那家法,且由她多休息休息吧。”

二夫人还要说话,丁夫人冷冷的看她一眼,赶紧闭了嘴,心中恨恨的道,老爷仍然是念念不忘莫柔那妖­精­,所以费尽心思要把她的女儿留在身边,纵是如此,也奈何不得,唯有暗生闷气。

再说莫忧直睡到实在睡不下去,方才慢慢的起身,刚要下床,就见二夫人拎着手绢走了进去,那双眼睛能喷出火来,恨恨的盯着莫忧,这个妖­精­衣裳不整、头发散乱,越发的显得娇柔妩媚,又见床上被子凌乱,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莫忧怒从心起,直奔过去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冷声喝道:“我警告你 重生之林冲传奇sodu,把嘴巴放­干­净点,看在你是青月母亲的份上,我再饶你这一回。”莫忧手上用劲,将她捏得生痛,直咧嘴,又动弹不得。

莫忧松开她,拂袖转身,理也不理她,自己整好衣裳又梳了梳头发,这才慢悠悠的出门去,竟恍若不知道屋里还有个人。

二夫人气得直跳,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去向老爷请安?”

莫忧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道:“请安?笑话!本姑娘游游园子探探春。”将二夫丢在身后直跺脚。

莫忧径直穿过花园去罗衣房中,不料房门大开,莫忧暗道一声不好,疾步冲进去,屋内果然无人,一颗心顿时跌在冰窑里,全身颤栗,正巧一个丫头走过来,莫忧一把揪住,厉声喝问:“我问你,罗衣去哪里了!罗衣去哪里了!”

那丫头惊惶失措的看着她,吓得语无仑次,道:“少……少夫人,奴婢是……秋棠。”

莫忧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她是谁,拉住她,一叠声的问:“秋棠,秋棠,我问你,罗衣去哪里了?快说,罗衣去哪里了?”

秋棠四下张望见无人,低声道:“少夫人,罗衣姑娘,罗衣姑娘今儿早上出嫁了。”

一语恰似惊雷,炸在莫忧头顶,顿时眼冒金星,她连退两步靠在墙上,喘了口粗气,忽如一阵风似的奔去,一脚踹开正厅门,丁谓与丁夫人并坐于上,莫忧站在门口,全身颤抖得厉害,那张面孔也因极度扭曲,苍白的脸上,两只眼睛如同燃烧的火把要把人吞噬,她用尖厉的声音吼问:“丁谓,你这个小人,言而无信,你把罗衣嫁了,是不是!”

丁夫人一脸怒气却不说话,丁谓则怜惜的叹口气,点头道:“是的,你都知道了。”

莫忧怆然冷笑,指着丁谓,骂道:“你这个匹夫!小人!我怎么会相信你的话!你忘了我曾经说过,你要是敢动罗衣,我会把你碎尸万段!”说着,突然一摔袖,一枚袖箭呼啸而去,直扑丁谓,丁夫人大惊失­色­,扑上去挡,却哪里有袖箭快,眼睁睁看着袖箭一声闷响,Сhā在丁谓胸前。

丁谓一动不动,淡淡的低头看鲜血流出,丁夫人又惊又怕,扶住老爷,连声呼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丁谓笑道:“阿忧,受你一箭又何妨?我就知道你不会­射­我的咽喉。”

莫忧突然扑上前,一把抓住丁谓,五指扣住他的咽喉,咬牙切齿的骂道:“不用箭,是因为我要亲手掐死你。”一用劲,丁谓双目一闭,旁边的丁夫人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涌到门口的侍卫见老爷被制,也不敢冒然进来,围在门口,莫忧冷笑一声,稍稍松开,挟着他出门,喝道:“先留你一命。”将他往地上一掼,弹身上檐,飞也似的去了。

莫忧一路跑一路问,赶到罗家时,罗衣正在拜天地,一排简陋的院子,大堂前围着几个看热闹的邻人,堂上正中摆着文氏祖先灵位,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高高坐在上位,两只红烛前,罗衣身穿吉服,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下首,敢情文宗秀重病在床,连天地都不能拜,这就是所谓的婚礼了。

第一百二十三回 冲喜反成丧 旧恨添新仇

第一百二十三回

冲喜反成丧旧恨添新仇(上)

上回书说到莫忧被丁谓设局,无奈同意嫁给丁青月为妾,可幸丁青月先服解药保全莫忧清白,两人合演一场假戏,骗过丁谓,岂料次日丁谓却出尔反尔,还是将罗衣嫁到文家,莫忧得知消息,一路狂奔,赶到文家,此时罗衣已三拜天地。

莫忧狂喊一声“不许拜!”疯也似的拨开众人,冲上前一把拉过罗衣,扭头就走,将一阵围观的街坊邻居得目瞪口呆,堂上的文老夫人也唬了一跳,倒底是大户人家出身,也是见过世面的,虽然现在落泊,架子还是在的,厉声喝道:“站住!哪里来的野蛮女子,敢到文家来抢人!”

莫忧哼道:“罗衣不嫁了,婚礼取消!”

老夫人怒道:“胡言乱语!罗衣已经三拜天地,已是文家媳­妇­。怎么能你说取消就取消!”

莫忧冷笑:“既然是三拜天地,那我问你,第三拜是拜什么?文宗秀本人不在,罗衣一人拜堂,哪里来的夫妻对拜?这样拜天地也算吗?自然不算!”

旁边窃窃私语,甚至有人低笑。文老夫人老脸挂不住了,巍颤颤站起身,怒道:“宗秀身体不适,可以不拜堂,文家的规矩,新­妇­一人拜堂即可。你这女子哪里来的,在这里搅事!”

莫忧毫不示弱,回敬道:“文宗秀病入膏肓,命在旦夕,却要娶妻,这分明是害罗衣一生!你们文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要说什么!”

老夫人哪里受得一个小姑娘这样的侮辱,气得身体直颤,要扑上来抓莫忧,莫忧闪身就躲开了,一直盖着红盖头的罗衣却上前扶住文老夫人,哪知文老夫人却不买她的账,见她过来,顺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罗衣脸上,虽然隔着盖头,却仍然脆生生的痛,罗衣捂住脸惶惶不语。

罗衣忍气吞声,莫忧可不愿意,她见罗衣挨打,气往上顶,大声喝道:“老东西,你敢打罗衣!我砸了你文家!”说着一步上前抓住文老夫人的衣服,虽未扬手打她,却将她吓得半死,她这一生,前半辈子也是荣耀的,在家做闺阁小姐,嫁到文家也是夫妻恩爱,下人们一口一个“夫人”,直到丈夫撒手人寰,儿子卧病在床,日子变得拮据,她这才慢慢收起当年的夫人气派,做个寻常农­妇­,虽说家产没了,心里还是不住的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文家都是名门望族,骨子里的清高和做派都不能丢,因此,凡事仍然拿自己当个“老夫人”看待。

这文老夫人被莫忧这么一拎,先是惊怕不已,很快就又哭将起来:“哎哟,你这是哪里的野女子,我文家造了什么孽,怎么遇上这么个煞星,哎哟哟,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她这么一哭闹,邻人们退在一旁指指点点,也有说文老夫人买媳冲喜的不是,也有说莫忧粗鲁凶煞的不是,也有说罗衣来路不明的不是,堂上乱成一团,这外面乱成一团,哪知屋里的文宗秀躺在床上,刚从昏迷中醒来,听到堂上吵闹不休,又气又羞,要挣扎着出来,他这身骨架久瘫床塌,哪里能下得床,刚挪动个身子,一个跟头栽倒在床下,当下就没了气。

再说这文老夫人虽然哭闹着,耳朵却灵光,听到内屋有声响,挣开莫忧颠颠颠的跑进去,见儿子死在床下,当场就如五雷轰顶,嘶心裂肺的喊了句“儿啊——”就晕死在地。

爷们仙官sodu转眼喜事变成丧事,邻居们都吓得纷纷散去,也有几个善心人留下,将文老夫人扶起,帮她抚胸拍背,莫忧见死了人,也一时失神,直到罗衣急急的往内屋去,才反应过来,紧跟过去,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往文老夫人人中一按,文老夫人悠悠醒来,尚未睁眼已啕啕大哭,翻身抱住儿子尚温热的尸体哭得前仰后合,忽然看到莫忧就站在面前,扑上去又哭又撞,骂道:“都是你这个妖女,是你害死了宗秀。”

莫忧站住愣愣的不动,莫忧虽然心里十年来念念不忘杀丁谓,却从未想到要杀死其他无辜之人,而如今,这个可怜的文宗秀,卧床多年已是令人怜惜,自己却置他于死地,留下白发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惨痛。

莫忧,你杀人了!你是个凶手!

呼天抢地的文老夫人见莫忧如石雕一样站立,又转身又扑打罗衣,罗衣也是如一尊泥塑任由她打骂。打自己可以,打罗衣就不可以!莫忧见罗衣受欺侮,冲上去就把两人扯开,于是文老夫人都缠上了莫忧,罗衣扑通跪倒,五体投地。

正在乱成一团天地无光的时候,丁青月匆匆赶来,正好看见文老夫人抓住莫忧疯子一样的打骂,莫忧则痴痴的看着仆在地上的罗衣,恍若灵魂出窍。

丁青月喝道:“住手!”拉开文老夫人,文老夫人见到丁青月,又拽住他,哭嚷道:“丁少爷啊,你来得正好,你丁家的丫环嫁过来,克死了我的宗秀,你丁家要替我宗秀赔命。”

丁青月也看见已被邻居抬上床的文宗秀,上前试了试鼻息,确实已死,脸­色­也很是难看,丁青月从宫中回来,心中惦念莫忧,急匆匆的往家赶,刚到门口,就见门卫们在低声议论,心中生疑,上前喝问,门卫见是少爷,据实说,莫忧知道罗衣嫁出,大闹中堂,估计已赶去文家了,丁青月此时才知道爹爹言而无信将罗衣嫁出,心想以莫忧的­性­子和她待罗衣之情,必将文家闹个翻天覆地,扭头就奔文家来,也不知道丁谓受伤之事。

丁青月扶住文老夫人,叹道:“人死不能复生,老夫人请节哀,老夫人有何要求只管提出。”

老夫人哭道:“老­妇­此生只得宗秀一子,他如此死去,无疑是夺了老­妇­的命,文家虽然落泊,也是名望府第,容不得旁人这般欺侮,我老­妇­不嫌弃丁府上的丫环身份低下,愿意买来做宗秀的正室,丁府却这样无理,送过来一个什么来路的人,引来这个女魔头,在我文府上撒泼逞凶,逼死我儿宗秀,丁府必须得给老­妇­一个说法,少不得老­妇­要去开封府击鼓鸣冤,为我文家为我儿讨一个公道。”

丁青月赶忙道歉,劝道:“此属意外,晚辈也很是难过,老夫人只管开个条件,万事皆好商量。”

老夫人指着莫忧、罗衣,哭道:“新­妇­克夫,是那白虎星降世,那个恶女又无端搅场,逼死我儿,罪无可赦,老­妇­就一纸状书,将她们送入官府治罪。”

莫忧缓缓回魂,躬身拉起罗衣,两人相拥无语。

丁青月道:“老夫人老来丧子,心痛难忍,晚辈都能理解,但看这两位女子,也堪可怜,只求老夫人放过她们,余生养老之事,丁府全担了,就是文公子的丧事,丁府也必办得隆重,老夫人意下如何?”

老夫人啜道:“丁少爷,你是要用钱来买我儿宗秀的命吗?老­妇­不要钱,只要将她们俩送官。”

第一百二十四回 英雄救美人 柔情缚芳心

第一百二十四回

英雄救美人,柔情缚芳心

莫忧骂道:“丁谓,你好歹毒!先是许诺于我,后又贱卖罗衣,你这样狠毒心肠,究竟为何?”

丁谓悲伤的看着她,深叹一声,道:“若不将你逼到绝处,田婆婆怎么肯现身?”

莫忧一呆,问:“你知道她还活着?”

丁谓道:“阿忧,你太年轻,毫无心机,你的轻功全出于她,必是她亲自教的,罗衣心静无恨,甘愿出嫁,必是知道其祖母平安无恙,此生无虑。”

一句话说得莫忧目瞪口呆,果然是只老狐狸!她冷冷笑道:“原来是你想借我引出田婆婆,可惜你不会有机会了,因为今天就非杀了你不可。”话未落音,身子已直扑过去,铁剑“咯噔—哗啦”一声,划过众侍卫的兵器,腾身一跃,竟跃至半空,如大鹏一般扑下,剑光霍霍逼近丁谓头颅。

丁青月疾步抢上,“铮”的一声,两剑铰上,丁谓低声道:“会有机会的,田婆婆当初为了救你连孙女都不要,又怎么忍心你受难,她会来救你的,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目无神­色­的看着一双儿女打斗激烈,朗声道:“青月,杀了她。”这是命令。

丁青月大惊失­色­,喊道:“爹爹,她是阿忧。”

丁谓面­色­一沉,强调道:“我要你杀了她。”

丁青月还要说话,莫忧大笑道:“丁青月,你的主子下了命令,你敢不依从吗?”

丁青月痛苦的道:“阿忧,你们……”

丁谓见儿子不敢下手,转视左右,道:“你们都上去,杀了她。”声音冷漠而严厉。

众侍卫得了令,突突突的围上来,丁青月跺脚道:“爹爹……”

丁谓喝道:“青月,你敢不听命令!”

丁青月面­色­惨白,转眼看去,莫忧已被团团围住,攻少守多。

莫忧跟随田婆婆只学得轻功和袖箭,其他兵器拳脚甚疏,田婆婆见她每每逃避,曾多次严加监督,无奈莫忧总是提不起兴趣,田婆婆只得作罢,唯有暗暗忧心。

此时的莫忧以一敌数十人,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好几次险点被刺中夺命,幸亏反应灵敏,闪躲及时,才保住­性­命,不过身上已被划伤多处,又惊又怒,险象环生。

丁青月跪求丁谓:“求爹爹放过阿忧。”

丁谓拂袖叱道:“混账!你不听为父的命令去杀了她,反而为她求情吗?你要是舍不得动手,就退下,就凭府里的侍卫们,也足以让她送命。”

丁青月再求,丁谓怒道:“我与她生死不相立,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问问她,纵然我放过她,她会放过我吗?孽子,退下!”

就在丁谓下令必要杀死莫忧,莫忧已然被逼得无路可退,经过这一番打斗,胸口的伤被震得疼起来,好似有块巨石压在胸前,喘不上气,心想今天是杀不了丁谓了,若不再逃,只怕自己也要命丧于此,暗暗运气,要跃身逃走,却感觉胸口疼得厉害,真气无法贯注,竟连腾跃的劲道也没有了,莫不是我要死在这里?一时间冷汗直下,心呼,莫忧亡矣。

丁青月实在不忍看下去,悲呼一声“阿忧”,起身要去相救,丁谓一把拉住,喝道:“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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