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别的选择
夏天结束的时候,我们的医疗队又下乡了。一年两次,一次一个月,除了解决农村的医疗问题,还有一个原因,让医务人员有一个实践机会。野战医院是军队的基层单位,我们又是全国野战值班医院,实行轮战制,平常收的病人不多。更别说病种了。
我们去的那地方叫什么"坑",那一带的村子都带"坑"字。很形象,一座村子落在山沟里,有溪水流过,有水塘,就是一个坑。
医疗队总是住在祠堂里,因为这是村里最大的建筑了。每天有一个人留在祠堂里做饭,其余的分三组。一组在村里游动看病;一组在生产队部坐诊;还有一组是手术组。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拉起野战帐篷,给村民做手术。
那天轮到我做饭。雨天,到处都是湿的。灶是新灶,柴是湿柴,烟冒得看不清灶台。我有一种狗咬刺猬没处下嘴的狼狈。
听得有人在后头叫了一声:"解放军同志。"
一个女人,很瘦很黄的女人。
"你是要看病吧?在生产队。"我们常碰到找到这里的村民。
"那里人太多,想到这里来,好不好?"那个女人声音很细小,灶膛里的火呼呼响,我差不多都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她没有走的意思。
"你哪里不舒服?"
"下面。"
看着她,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听说当地有一个风俗,这里地处福建江西的交界,过往的盐商、山货商很多。男人们常常在这里过夜,找一个当地的女子,她们也不会拒绝。男人走了,就会留一只鞋在女子家里,鞋就放在一个筐里。有心的男人会回来找那只鞋的,好一点的男人会把女子娶走的。娶女人就看她家里的筐子里鞋子多不多,多就说明这个女子招男人喜欢。所以女子吵起架来,最狠的一句就是:"你筐里有几只鞋!"少的那个当场就鸣金收兵。
到村里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里的妇科病人也多。我们科来的人最多了,一是做计划生育二是给她们看一些病。
"你结婚了吗?"
女人点点头。
我什么都没有,怎么给她检查呢?我劝她到生产队去。
女人坐到了我对面的一张小木橙上,两条腿分开来:"求求你了。同志。"
我看到了她的裤裆完全是湿的。补过补丁的裆透着血性分泌物。
"都烂了,求求你了。"女人小声地说。
我没办法了。让她坐着,自己拔腿往生产队跑,我得找主任。我没这个本事处理这样的事情。
我们临时收拾了一张木板床,开始检查。
她的情况太复杂太特别了,她是一个Chu女膜闭锁患者,也就是民间说的"石女"。这种人的Chu女膜是一层比较厚的肌层,无孔。问题不止这些。她的Chu女膜是已溃烂,而且有荫道直肠瘘。也就是说,荫道和直肠间有一个瘘管,一部份的粪便和分泌物从直肠跑到了荫道里去了。
怎么会是这样?
主任问:"你的男人呢?"
女人说在外头。
"叫他进来。"
男人进来了,一个山里烧炭的农民。炭灰嵌在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里,永远洗不掉。衣服也是那种永远洗不干净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