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走了这个女人,她躺在我们脚中间。山里就是冷啊,山头的雪一直死扛着不肯融化。风像老人的巴掌,抽得脸疼。老黄把自己棉衣脱了给女人捂脚,我们也脱了棉衣。她的身上一片绿色。
"床好软噢。"病房里,女人一睡下,轻轻地笑了,脸上干干的折子挤成一团,牛皮纸一样。
诊断也出来了,子宮颈癌,淋巴广泛转移。
"要开刀吗?"女人问。
我看着她的脸。治疗也只是让她多活几个星期,每天就是输液。
林医生来了,坐在那里,给女人擦脸。她总是疼得满脸是汗。女人说:"这里很好的,就是苦了你了。"
一天,林医生凑到我身边,支唔着:"解放军同志,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们的开刀房啊?不行就算了。"
我问了手术室的护士长。护士长说:"看在给红军看过伤的面子上吧。"
林医生换了衣服帽子,走在走廊里,小小地挪着脚。我带他进了手术室,打开无影灯。我带也进了消毒洗手间,让他看看我们的洗手程序;我带他进了器械室,让他看那些从11号到23号的手术刀。我拿了一把,安上刀片,告诉他, 刀片用过一次就报废了。他说"可惜。"脸上苦苦的。
走出手术室前,他看到一个病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一个开胸手术。他站着,看着车子推过去。
没多久,女人就昏迷了。
林医生坐在那里,每天还是给她擦汗,呼吸机丝丝地响着。
他抓着毛巾擦一下说一句:
"你总算住了一次医院了。"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