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满腹愁绪,不知道该问他什么。
一直到出了城,我放慢了车速,扭过头问他:“在哪下车?”
“南山墓场。”
我骇然:“你,你也要去……”
“不是,”他知道我要说的是那个奇怪的刘志祥,吱吱地砸着嘴里的烟ρi股,想了想才说,“是给住在你隔壁的那个老王,昨天他死了,死前给家属留过遗嘱,不要火葬,要埋进土里。”
我明白了,但不明白的也有,那就是,既然老王留了遗嘱不要火葬,他的家属怎么会把他送进火葬场?
不用想,出租车的这位不知道第几任主人的中年男人,他是火葬场的人,如果不是死者的家属请求,他想必不会自告奋勇替死人决定要不要遵守遗嘱。
我想问,他显然知道我想问,很干脆就告诉我了:“家属不同意土葬,但这个死者很,嗯,很难缠,他的遗嘱如果得不到满足,那是要出问题的,而且,在死之前,他已经全额交过了火葬费,同时和场里签了协议,要场里帮他在城南土葬下去——当然,这笔钱也提前寄存在场里了。”
说到这儿,他偏着头,孩子气一样瞧着我,古里古怪看的我发毛地笑嘻嘻道:“死者给的好处费不少哈,如果寻找坟墓再能节省一笔,场里该奖励我一些呢。”
难道就不能紧着老王留下的钱找最好的墓地吗?
我腹诽着,脸上表现出来了,我想一定是的。
他打了个响指,不知是在取笑我幼稚,还是在无奈的叹息,反正很是复杂。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钻进了一处群山脚下的村庄里。
村庄很富裕,村口立着一座庙,香火鼎盛,供奉的竟然是钟馗nAd1(
蹲在庙门口眯着昏黄却锐利的眼睛的老村长告诉我:“村后坟太多,死的人杂七杂八,不知道多少冤鬼厉鬼飘着哩,没钟馗爷爷镇着,不成。”
他把那个镇字咬的特别的重,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没说话,同行的他也没说话,随着我顺着村长指的路一直往村后开车走了几分钟,才突然说了一句:“停下。”
他要回头去找村长——我很奇怪,刚才他为什么不在庙门口就下车,难道是要躲着我吗?
下了车,我正要继续往村后开,他敲了敲车窗玻璃。
我探出头,他认真地看着我,慢吞吞的说:“好自为之。”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了,也不说让我下山回城的时候在村口如果见不到他等一等之类的话。
好自为之?
这是他第二次告诫我,或许是第三次。
我很在意,可不知道怎么个好自为之法,只好暂且听之任之。
车到村后,又是一座庙,我探着头往半掩的庙里看了一眼,还是钟馗。
下了车,锁上门,我特意进了庙去,向泥塑的钟馗爷爷拜了一拜,这世上既然有鬼,想必钟馗也是有的,最近流年不利,拜他一拜总不会错。
庙里很暗,点着一盏油灯,好像神龛后面有人,或者有风,我没在意。
村后的山,一点也不像坟场的样子,山上郁郁葱葱的,高高的树木完全遮蔽了太阳,从山脚下蔓延着往山上走的灌木里,一条村民或者扫墓的人踩出来的羊肠小路,遍布着黑色的粉末和黑色的泥水,那是山上的坟场里烧的纸的碎屑nAd2(
这时候,已是早上十点,太阳很毒,钻进遮天蔽日的丛林般山林,透骨的凉爽舒服的让人想叹息。
果然,死人毕竟也还是人。
感受着与宿舍里,与车里的阴森阴冷完全不一样的属于人间的凉爽,我感慨地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彷佛几百年没呼吸过这么好这么新鲜的空气了一样。
可我没注意脚下,这山里的空气很潮湿,小而弯曲的山路也湿漉漉的,一个打滑,我一脚踩空,陷入了路边可能是雨水冲击出来的小壕沟里,一只脚顿时沾满了泥巴。
黑乎乎的泥巴,让我不由自主想起那双红色的高跟鞋。
急忙甩着腿,我还在暗暗笑话自己:“真是疑神疑鬼,山里的泥,怎么会跟鞋里的血一样呢……”
但我心里到底还是有了一块不小的阴影,凉爽的山林,穿透林子钻来的风,也带上了阴沉的森冷。
我不禁大声咳嗽着,一边快步往山林更深处走,一边用力地跺着脚,说是在清理鞋上腿上的泥,可我心里明白,我就是想造出点响动,好让自己心里不那么发毛。
妈的,都说走夜路多了会撞上鬼,走山路总不至于吧?
心里忿忿地骂着,我看看手里提着的篮子,那是从赵哥那离开的时候他让我带着的,说是公司已经收了钱,这些扫墓的用品,自然就是公司置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