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没决定现在就把电话打过去,面对被人和鬼一起逼迫的局面,我也渐渐养成了城府。
我在想,油箱里加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助燃物品,又怕我死的不彻底还加了小石子,老赵会知道吗?是不是他指使村长这么干的呢?
如果是老赵,那么,他会不会在预计我和出租车要一起同归于尽的时间段里打电话过来确认?
如果他打了这个电话,那么,我几乎可以肯定,要我死的人里,就有老赵,而且村长没有让他家养的鬼或者灵一路跟着我监视着我。
如果不打,那么,这件事可能就只是村长干的了。
老赵会这么法盲,以至于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在我车子油箱里添加佐料不说,还加了小石子?
我不知道我是期盼老赵跟这件事没关系,还是期盼着我终于能摸到一点苗头——虽然我至今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渴望我死。
然而,不管我愿意不愿意,电话还是响了,第一遍,响铃很久,直到主动挂断。
我没有接。
第二遍,我依然没有接。
我在赌,赌铃声还会响起。
我赌对了,又等了三分钟多点,电话铃声骤然再次响起。
来电显示,这不是老赵的手机,但是,是他办公室里的座机。
我的猜测,已经验证了一小半。
这一次的响铃刚起,我干脆利落地接起了电话:“喂,赵哥?”
“哦,小,小王?”那边传来老赵慌乱的强调,任是谁,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接起电话,并且是在他们可能已经弹冠相庆的时候骤然接起电话。
我黑的能发亮的脸上,挂着冷冷的杀意,嘴里却再三道歉:“抱歉抱歉,刚才爬车底下检查车子呢,没听到电话,赵哥有事?”
老赵支支吾吾的,半晌才道:“哦,哦,没事没事,就问你到哪了——哦,对了,车子出问题了吗?”
我骂道:“操他妈的,也不知道哪个小Ъ崽子在我油箱里加了些料,现在油料已经沸腾了。这就算了,还他妈洒了一把小石头进去,操他妈,要让我知道谁这么缺德,不弄死他还有什么怪事了。”
“人没事行了,骂人干什么?”老赵蓦然抬高了嗓音,声音也带上了怒气。
要害我这件事,老赵真的参与了!
他很快也感觉自己的情绪真是太激动了,哼了一声问道:“在哪了?不行把油排了,找个加油站先加点油,回公司再说吧。”
“哼,倒是说的轻松,这荒郊野岭的,我他妈上哪加油去?”我毫不客气地把老赵接下来让我推着车去找加油站之类的屁话都堵了回去,“车我锁上了,先丢路边吧,我人先回来。”
老赵再没说什么,既没表示同意,也没反对,他挂断了电话。
我推着车,下了公路停在了路边,蹲在车旁点了根烟,考虑其怎么回村的事情来。
我知道,经我这么一弄,回到公司肯定难面对老赵,公司里有他没我。考虑到他是领导,我只是一个小司机,连代理扫墓人的工作都只做过两次,可能要走的得是我了。
但我不后悔,工作丢就丢了吧,都被领导这么上杆子要我的命了,我还顾虑工作,真的为挣钱连命都不要了吗?
公路突然颤抖起来,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疯狂地向我冲来。
我霍然跳起,只见一辆重型的,满载着集装箱的火红重卡,一边加速一边冲我和出租车直直地撞了过来。
我太小看他们要杀死我的决心了!
如果我没察觉出租车油箱里的异状,这时候已经随着爆炸的车死了,那么,这两车会是过来把我和出租车一起碾碎,把罪证全部毁灭的后手吧?
我来不及考虑出租车,连爬带滚从路边跳进了公路下的农田,拔腿就要往远处狂奔——那重卡只要擦我一下,我就得死,跑远点,总能有一些逃命的胜算。
然而,当我奋力拔腿的时候,却又惊又怒地发现,我再也动弹不了了。
我就站在公路下面的农田里,那辆重卡已经从公路边上冒出了头,我甚至都清楚地看到了卡车司机那狰狞地狞笑着的脸。
原本干燥的麦田里,突然之间彷佛变成了水乡泽国的稻田,我所处的位置下,恍惚都是泥泞的水田,又似乎麦田下埋伏着一头章鱼般的厉鬼,它拽住了我的双腿,扯住了我的双脚,我一动也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重卡腾空而起,一发出膛的快要命中目标的炮弹一样冲我狠狠地撞了过来。
和那帮人,我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连环杀手都用上了啊!
我感觉,我浑身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冷的让我发抖,让我战栗,如今的我,僵硬从双脚飞快地向全身蔓延,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那身体碎裂的疼痛和随后就要面临的死亡。
闭目等死,原来真的会有这种处境。
我喉咙咯咯作响,像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哭。
重卡在太阳下的黑影,已经完全笼罩住我了。
我不甘地仰天怒吼,高跟鞋没杀死我,八目和半张脸它们也没杀死我,原来,人永远要比鬼怪更狠,鬼怪做不到的事情,人是可以做到的!
重卡前头的风,卷着我的衣服,刮的我的脸如刀子割一样的疼,这很像凌迟的那种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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