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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道防线。

激战中,苏权民受了伤,唐满洋也挂了花,情况十分紧急。

魏应吉在战壕里来回奔跑着,向坚守在阵地上的战士们反复鼓动道:“同

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敌人的反扑只是临死前的一跳,主阵地就在前

面,我们一定要把‘立功太原’的红旗Сhā上山顶广’苏权民听了指导员的话,

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把上衣往战壕里一甩,端起冲锋枪,大手一挥,喊

道:“突击队跟我来!”喊声未了,他早已纵身跃出战壕,冲向敌群。在他的

身后,紧跟着冲上来十几位勇士。十几支冲锋枪,一齐喷­射­出愤怒的火舌,

向敌群猛扫。敌人在勇士们的枪口前,成片成片地倒下去。

凶狠的敌人,像一群发疯的恶魔,不顾一切地拼死反扑。

战士们在苏权民的带领下,英勇无畏,同反扑上来的敌人拼杀在一起。

周万顺双手高举着红旗,紧跟着突击队往前冲。突然,他觉得身上一

麻,大旗在他的手中抖动了一下。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胳膊,鲜血涌流出来。

他忍着伤痛,迎着敌人的炮火,高举着鲜艳的红旗,咬着牙齿继续往前冲。

战士们追着红旗勇猛地杀向敌群。

李小虎肩头负伤了,鲜血顺着胸背流下来,染红了军衣。他咬紧牙关,

从一个战壕爬出来,猫腰猛冲一阵,跃入一个弹坑,子弹在坑沿上打得细上

扑扑直冒。他站在弹坑里,仰起脖子在猛吹冲锋号。

苏权民带着几十位勇士,用冲锋枪扫­射­着敌人,为后续部队杀开了一

条血路。

反扑的敌人,纷纷败退下去。

刹那间,在敌人的ρi股后面,响起了枪声。败退的敌人,接连打倒了

好几个。

原来,是敌人的督战队开了火。混乱溃逃的敌人,又一窝蜂似地被折

了回来。

苏权民带领的尖刀班,处于众富悬殊的险恶情况下,十分危急。

魏应吉怒视着又一次扑上来的敌人,挥了一下手中的驳壳枪,骂道:“狗

东西!非搞掉它的督战队不可!”他纵身跳上一道土坎,回头大喊一声:“同

志们,­干­掉敌人的督战队!”一颗子弹呼啸而过,打掉了魏应吉的帽子。

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带着战士们,从敌人的侧翼迂回过去。

敌人的督战队一见情况不妙,掉头就逃。反扑的敌人,也跟着溃退下

去。

阵地上的战士们,一齐跳出战壕,奋勇追杀逃敌,一直将逃敌逼到了

第2 个地堡附近。

周万顺见溃退的敌人企图钻进地堡里负隅顽抗,他弯下腰,将红旗抱

在怀里,用双腿和肩头固定住旗杆,腾出双手,从敌尸上接连摘下几颗手榴

弹,边投边喊:“敌人想钻地堡,快用手榴弹炸!”战士们听到喊声,一齐投

出了手榴弹,顿时炸倒了十几个敌人。

轰隆轰隆!一阵排子手榴弹如沉雷滚过敌群,直炸得敌人尸­肉­横飞,

七零八落。

苏权民带着尖刀班,乘机攻占了敌人第2 个地堡。

敌人发起的几次反扑,均被击退,只好退守到第3 个地堡里。

“同志们,敌人退了,我们上!”魏应吉带领战士们,尾追着逃敌,随即

向敌人退守的第3 个地堡发起猛烈攻击。

李小虎犹如一只小老虎,一边随部队冲锋,拚足气力在吹号,一边从

地上拣起敌人丢下的手榴弹,接连朝敌人投出去。

突然,一颗子弹呼啸而过,打伤了他的大腿。他只觉得浑身。一阵颤

抖,猛地一下跪在地上,鲜血顺着腿脚往下流,霎时脚周围的黄土就变成了

红泥。

他明白自己第二次负伤了,急忙拉起衣襟,用牙咬住一撕,扯下一绺

染满泥尘和血迹的布条,三下两下包扎了大腿上的伤口。

冲锋的队伍,将他拉下来至少有20 多米了。他一咬牙,站起身,先吹

一阵冲锋号,然后一拐一跛地追着飘扬的红旗往前奔。

钻在碉堡里继续顽抗的敌人,害怕战士们把手榴弹从­射­击孔里塞进来,

惊恐万状,用破棉被堵住枪眼,裹住枪胡乱­射­击,这样一来,反倒使自己变

成了瞎子。

魏应吉发现敌人的火力仍然很猛烈,就对苏权民说:“敌人的这个暗堡,

我去炸!”苏权民一把拉住魏应吉,着急地说:“指导员,连长和副连长都牺

牲了,你留下指挥部队,我去炸!”唐满洋趁指导员和排长争执不下时,把

冲锋枪朝脖子上一挂,一手抓起一枚手雷,纵身几跃,就冲到敌人地堡跟前,

把敌人堵在枪孔里的破棉被扯出来,随手就扔进去两枚手雷。扔掉了敌人第

3 个地堡。

战斗进行到中午12 时半,豆家山敌1 号主阵地,被突击队第3 连全部

攻占,打开了攻克敌豆家山阵地的突破口。

旗手周万顺,终于把“立功太原”的大旗Сhā上了豆家山敌人的主阵地。

豆家山的守敌,一见光彩照人的红旗,人人心惊胆颤,个个丧魂失魄,

陷入了一片恐惧和混乱。

敌人集中一切枪炮,一齐向红旗­射­击。红旗被打得弹孔累累,旗手周

万顺也多处负伤。

轰隆一声巨响,腾起一股烟火。一颗炮弹在红旗近旁爆炸,弹片打断

了旗杆。

周万顺眼明手快,不等红旗落地,便猛扑上去,双手抓住旗杆,将红

旗高举起来。

“狗东西,轰吧!看你们还有多少炮弹!”周万顺嘴里骂着,心里却明白,

他的身上已是多处负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得想办法把红旗牢牢地Сhā在阵

地上。这样,即便自己倒下去,红旗也不会倒。

他还没来得及把红旗重新Сhā上,又有几颗子弹连续打进他的身体。他

的身子失去了平衡,不住摇晃着,眼看就要倒在地上了。

他拼出全身的力气,双手使劲抓住旗杆,咬紧牙关,借助身体的重量,

猛地一下就把红旗Сhā入黄土地。

渐渐地,他有些支持不住了。

但他凭着坚强的意志,借着身子倒下去的重力,使红旗奇迹般地牢牢

钉在1 号阵地上。

旗手周万顺半跪在地上,上半截身子和旗杆紧紧地抱在一起,死死支

撑着迎风飘扬的红旗。

敌人的枪炮密集地轰­射­过来,周万顺的浑身上下,被子弹和弹片打得

像是蜜蜂的蜂房,血水像喷泉一样涌流着。

然而,旗手周万顺的­肉­体与红旗仿佛融汇成为一体了,任敌人怎么轰

炸,怎么扫­射­,他和红旗却依然迎着敌人疯狂的炮火屹立在1 号阵地上。

李小虎走一程,爬一程,滚一程,终于冲到了红旗下。他见敌人火力

太猛,便滚进一个弹坑里,腿部有伤站不住,索­性­躺着,面对烟火升腾的昏

暗天空继续吹着号。

曾在大军西进的漫漫征途上,彭德怀给他扛过枪,他向彭德怀作过保

证:“要吹着冲锋号进兰州,让号声吓破马匪们的狗胆!”他是后来才知道帮

他扛过枪的人是谁,当时他并没想到竟是彭德怀!

忽然,他发现红旗在空中剧烈地晃动着,估计旗手一定是负了重伤,

或者已经牺牲了。

冲锋号声不能中断。

红旗更不能倒地。

他从弹坑里爬上来,一眼就看见周万顺已经僵立在旗杆旁边一动不动

了。

于是,他双手抱住黄灿灿的铜号,使出浑身力气,朝着红旗滚过去。

他生怕红旗被敌人的弹火打落在地..当他滚到红旗下,双手刚刚伸出去抓

住旗杆时,敌人那无数喷着火舌的子弹,成串地­射­过他的­肉­体,无情地熄灭

了这束年轻生命的火苗。

师长杜瑜华,站在高地上,从望远镜里看见旗手周万顺和红旗始终在

一起,看见李小虎英勇地倒在了红旗下,感动得眼睛发湿了。

这时,第1 连和第2 连,紧跟着突击队第3 连冲上了1 号阵地。在炮

火中飘扬的红旗下,指战员接连打退敌人的数次反扑,又向敌人的2 号阵地

发动进攻。

担任右翼突破的第5565 团的突击队第7 连,奋勇爬上长达300 米的50

度陡坡,登上两米多高的一道峭壁,连续跨过深宽各6 米多的两道外壕,攻

克了许多明碉暗堡,击退敌人的轮番反扑,完全攻占了敌人的3 号阵地。

豆家山1 号和3 号主阵地被突破,打乱了敌人的防御部署,使兰州守

敌失去了东南防御的主要屏障,直接威胁着兰州东大门。马军总指挥马继援,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了手脚,急忙调兵遣将,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夺回

失去的阵地,死守豆家山。敌人组织了大刀敢死队,督战队,执法队,还敌

血宣誓,喝符护身,叫嚣着攻上去就赏银元,赐美女,战死了就“升天”,

誓与豆家山共存亡。

担任主攻豆家山任务的第189 师,为了打退敌人的连续反冲击,师长

杜瑜华和政委蔡长元,当即迅速调整战斗部署,除第567 团第1 营担任侧翼

警戒外,决定用8 个营梯次连续投入战斗的打法,保持强有力的后劲,与反

扑的敌人进行决斗。

潘永堤的第566 团,李轩的第565 团,伤亡都比较大,但指战员们坚

定地表示:“人在阵地在,坚决戳穿敌人‘刀枪不入’、‘化佛升天’的迷信

谎言,打退敌人大刀队的威风!”下午3 时许,敌人集中了1 个团的兵力,

发动了第7 次集团反冲击。这伙匪徒,歃了血,喝了符,穿着血衣,高举大

刀,狂叫乱喊,一窝蜂似地涌了上来。

潘永堤两眼冒火,盯着群拥而来的敌人,用攥紧的铁拳捶击着战壕边

上的黄土,怒吼道:“兔惠子们,来吧!叫你们先尝尝炮弹的滋味!送你们

这伙匪徒统统升天吧!”他摇通电话,请求炮火拦阻轰击。

霎时,榴弹炮、野炮、山炮、迫击炮一齐开火,炮弹像长着眼睛,呼

啸着,轰轰隆隆漫山遍岭开花,炸得敌人鬼哭狼嚎,四处乱窜。但是,敌人

的督战队和执法队,用机关枪和马刀,硬逼着混乱不堪的敌人往上冲。

敌人已经很近了。火炮已无法拦阻­射­击。漫山遍岭,只见刀光闪闪,

一片耀眼的银光。敌人的狰狞面目,一清二楚。

“近点,近点,再近点!”敌人冲到只有50 米的地方了。

“打!狠狠地打!坚决消灭敌人!”随着一声“打!”几十挺重机枪和轻

机枪,数百支冲锋枪,近千支步枪,一齐怒吼起来。成群的手榴弹,麻雀一

样落入敌群。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和战士们的喊杀声,震撼着山山岭岭。

敌人一层挨一层地倒下去,死尸堆得像山丘一样。但在督战队和执法

队的威逼下,没死的敌人,仍然潮水似地涌上来。

战士们端着刺刀,呼喊着迎上去,同敌人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肉­搏

战。

就在这时,第19 兵团杨得志司令员给主攻团团长潘永堤打来电话,询

问情况。

杨得志用洪亮的声音问:“潘永堤,怎么样?顶得住吗?”潘永堤一手

捂着左耳,一手将话筒紧扣在右耳上,喊着报告道:“顶得住。”杨得志又问:

“伤亡大吗?”潘永堤知道,全团已经伤亡了500 多人,但他为了让杨得志

放心,却回答说:“不大”杨得志提高嗓音,说:“我看到了,你们打得很好,

很勇敢,要给你们请功。你们一定要稳住阵地,打退敌人的反冲击。”潘永

堤听了这番话,激动地喊道:“请首长放心!”杨得志又说:“彭总也在看着

你们,表扬你们打得好,不愧为红3 团。彭总要求你们,不仅要把敌人打退,

而且要把敌人消灭掉!”潘永堤听了,心里一热,坚定地回答道:“请首长转

告彭老总,我们一定要把敌人全部消灭在阵地前,坚决拿下豆家山!”..

激战持续到下午5 时许,第63 军第189 师,全部攻占豆家山阵地,歼敌3000

余人,打开了兰州的东大门。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第65 军第193 师攻占马架山,歼敌2600 余人,

将胜利的红旗Сhā上了马架山的顶峰。

至此,兰州南山一线阵地,全部被解放军攻占。敌人完全失去了南山

一线天然屏障,青马主力损失惨重,马继援无可奈何,只好密令全线撤退。

几天前,还骄横得不可一世的马继援,此时此刻,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下

子蔫了。他的内心更加惶恐不安,遂萌生了弃城逃跑的念头..

35

黄河上的第一座铁桥,正经受着血与火的洗礼零星枪声,仍然断断续

续地响着。

入夜,第2 兵团第3 军接到彭德怀的命令:立即配合第4 军肃清狗娃

山残敌,然后迅速向兰州城西七里河方向攻击前进,夺取黄河铁桥,断敌退

路。

兰州黄河大铁桥,是清朝时期由英国专家帮助设计,用钢铁建造在黄

河中上游的第一座气势宏伟的大桥。它位于兰州古城的西北角,南接兰州城

西,北连白塔山公园,将黄河南北两岸的兰州市区联为一体。汹涌澎湃的黄

河正值汛期,犹如万马奔腾,激浪排空,惊涛拍岸,滚滚地穿桥而过。

激战的硝烟弥漫在兰州上空,如浓云压城一般,经久不散。

敌军乘着黑夜,除在前沿留少数部队与解放军保持接触外,沈家岭、

营盘岭、马架山及东岗镇之残敌,全线溃逃,兰州城内陷入一种空前的大混

乱。

军长黄新廷,政委朱明,把扫清狗娃山残敌,攻夺黄河铁桥的主攻任

务,交给了第7 师。师长张开基,政委梁仁芥,根据彭德怀的统一部署,决

定以两个团为第1 梯队,配合第4 军扫清狗娃山残敌,尔后向七里河、兰州

城迅速攻击前进,坚决夺取黄河铁桥;另以1 个团为师的第2 梯队,向兰州

城南五泉山方向实施攻击。

漆黑的夜晚。约10 时许。第19 团奉命向狗娃山搜索前进。连长贾秋

忠,带着突人队第4 连,像一把尖刀,直Сhā狗娃山。

夜风阵阵,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火药味,呛得人直想咳嗽。

突击队在崎岖的山路广,急速前进着。离狗娃山只有200 多米时,忽

然,迎面闪过来两条黑影。

贾秋忠仔细观察了一下,断定是敌人,当即派两名身强力壮的战士,

很快将敌人活捉过来。从两个马军逃兵的口中得知,狗娃山残敌已经开始逃

跑。

突击队得知敌人逃跑的情况后,一面派人向营里报告,一面火速冲上

狗娃山。

果然,敌人正朝着兰州城狼狈逃窜。

战士们一见敌人逃跑了,急切地说:“连长,我们乘敌人混乱的机会追

进城去,突然出现在敌人心脏里,同敌人打巷战,拼刺刀手榴弹,彻底打乱

兰州城里的敌人!”贾秋忠听了战士们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挥着手中的

驳壳枪,果断地说:“哪里有敌人哪里就是战场,我们不能失掉战机。同志

们,跟我追!”突击队的指战员如同群虎下山,追得敌人把武器弹药扔得遍

地都是,沿途遇到跪在路旁缴械投降者不计其数。

拼死逃命的敌人,一直跑到城门下,一边朝后乱放枪,一边朝守城的

土兵喊道:“快开城门!解放军追来了了”城上的士兵半信半疑,用手电筒

朝下照着瞅了半晌,才慌忙打开城门。

逃敌一股旋风似地从城门道里卷了进去,在混乱和拥挤中,被挤掉的

军帽,被踩掉的鞋袜,能装几大筐。

突击队这时也追到了城下,守城的马军士兵还没看清楚,贾秋忠带着

全连战上早已冲进了兰州城。

守城的马军上兵发现解放军进了城,大惊失­色­,一面开枪乱­射­击,一

面尖着嗓门怪叫起来。

“解放军进城了!解放军进城了!”..这一喊,城里的马军就慌了神。

霎时,枪声、炮声接连不断,敌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吓得魂不附体,到处

乱躲,全城大乱。

突击队的战士们沿着街巷冲杀顽抗的敌人,他们越战越勇,人人奋勇

追杀,个个冲锋在前,穿街越巷,猛追猛打,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街巷里

敌尸横七歪八,遗弃的枪炮弹药和其它物资堆积如山。

突击队从城西,朝着城东横扫过来。战士们沿街拣起敌人扔下的弹药,

补充自己,灵活地与敌人进行巷战。

贾秋忠一边挥着驳壳枪与躲在街巷两旁房屋和墙壁后面的敌人对­射­,

一边对战士们高声喊道:“同志们,用手榴弹炸敌人!把兰州城里搞得热闹

些,配合城外部队攻夺铁桥!”..张开基师长接到突击队第4 连的报告后,

得知兰州南山一线残敌正向兰州城内清退,并企图通过黄河铁桥,向黄河北

岸逃窜,立即命令第19 团作为师的第1 梯队,向兰州城攻击前进,迅速攻

占黄河大铁桥。

第19 团副团长申支范,亲自率领第3 营,首先发起攻击。

申文范对已经冲到狗娃山半山腰的第3 营指战员,果决地发出命令:“同

志们,今夜大家都要打出一些威风来!把刺刀上好,下山夺铁桥!”部队犹

如离弦的箭,直逼兰州城。

申支范气喘吁吁地赶到部队前面,对第3 营教导员杨文贵和副营长邢

彩江说:“敌人失去沈家岭、营盘岭、马架山等主阵地,已经全线崩溃。现

在的关键是卡住黄河铁桥,把敌人堵在城里包饺子!”杨文贵应了一声,带

着第8 连,冲在最前面。第7 连和第9 连紧随在后,向兰州西关猛Сhā。

部队接近兰州西关时,发现了敌人。第7 连迅速占领马路右侧一座楼

房,居高临下,机枪和步枪一齐开火,封锁了兰州城西大马路。敌人如同惊

弓之鸟,一打即乱,慌忙朝东逃去。第7 连乘势迫击逃敌,一直追到西关大

街,沿街进入巷战。

第9 连紧随在第7 连之后,接近兰州西北城角。守城马军一见又来了

解放军,吓得浑身发抖,枪也打不准了。第9 连立即架起云梯,很快登上外

城,没费多大力气,歼灭了西城和北城上的守城马军,部队沿黄河由西向东

迅速散开,很快控制了兰州北城和黄河南岸。

杨文贵指挥第8 连直扑黄河铁桥。

第8 连副连长张金生带领突击排,把3 挺轻机枪和8 支冲锋枪集中起

来,摆在前面,以猛烈的火力,开辟前进的通路。

沿途不时有零散的敌人,借建筑物为掩体,不停地向突击排­射­击着,

妄想阻拦突击排的前进。

张金生回头一挥手,命令道:“同志们!不要管这些!后续部队会解决

他们的!我们的任务是抢占铁桥!”桥头上,挂着昏黄暗淡的路灯,影影绰

绰地可以看见黄河水面上铁桥的雄姿。

丧魂失魄的敌人从城内乱乱嚷嚷地逃出来,一窝蜂似地涌向桥头,人

挤马踏,车辆堵塞,在一片拥挤混乱中夺桥逃生,自相践踏。

第8 连连长许世奎,当即将全连仅剩的4 挺机关枪、3 门小炮和8 支冲

锋枪集中起来,命令道:“瞄准桥头敌群,狠狠地打!”许世奎喊声未落,机

关枪、小炮和冲锋枪一齐朝桥头敌群猛轰猛­射­。顿时,敌军人仰马翻,呼号

连天,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

马军的载重汽车,刚刚逃到铁桥当中,正开足马力,隆隆怪叫着与混

乱的士兵夺路逃生。

许世奎对炮手下令道:“瞄准敌人汽车,放!”轰隆!轰隆!只听得几声

炮响,炮弹不偏不斜,上中敌军车辆。中弹的汽车上原来满载着弹药,立时

在浓烟烈火中燃烧着,爆炸着,冲天的大火映亮了雄伟的大桥,烧红了汹涌

的黄河激流。汽车油箱炸裂后,燃火的汽油飞落到黄河水面上,火苗在浪尖

上一闪一闪,惊心动魄。

铁桥被炸毁的汽车拦腰堵死,桥南人叫马嘶,枪响炮吼,烟火吞空,

乱成了一锅粥。

强大的火力,压住了桥头敌堡里­射­出的串串火舌。张金生带着突击排,

朝着桥头混乱的敌群猛扑过去。

马军一个营长,一手举着指挥刀,一手举着驳壳枪,冲天打出一梭子,

怪声吼喊着:;“弟兄们!不要乱!赶快趴下,原地趴下!与共军拼,不拼就

没命啦!”马军一个连长,朝冲过来的解放军突击队甩了一颗手榴弹,骂骂

咧咧地叫道:“弟兄们!被共军抓住是死,与共军拼命也是一死,横竖是死,

­奶­­奶­的!还不如死在刀下枪下痛快些!拼啦!”乱成一窝蜂的敌人,又一齐

趴在地上,躲在弹坑里、街墙边、大树后、桥头上、路坎下拼命地­射­击投弹,

负隅顽抗。

桥头堡里的敌人,也乘机疯狂地扫­射­着,枪声、炮弹爆炸声。呐喊声

和黄河的涛声混杂在一起,犹如沉雷辗转滚动,震耳欲聋。

突击队眼看接近桥头了,突然被敌人的猛烈火力拦阻在开阔的路面上,

接连伤亡了几个同志,冲不上去,又撤不下来。

张金生左臂也挂了花。他顾不得包扎伤口,一边朝路旁有树的地方翻

滚着,一边对身后的战士们下命令:“敌人火力太猛,暂时冲不上去,大家

尽快利用地形地物,还击敌人,匍匐接敌!”马军营长一见突击队被打得抬

不起头,一时得意忘形,一只手臂支着地半撑起身子,连连挥着指挥刀,吼

道:“弟兄们!打得好!共军要退了!拼命打!有真主保佑我们哩,打吧!”

敌人在这种煽动下,发疯地­射­击,拼命地投弹,冰雹一般的弹火倾泻着,直

打得火光闪闪,土冒风吼。

就在这时,占领北城墙的第9 连集中重火力,从西北城墙拐角处居高

临下,朝城头敌人猛烈轰扫,用火力援助第8 连攻夺铁桥。

桥头敌人的火力立时被压了下去。张金生带突击排勇猛冲击,很快接

近桥头,先投出一排手榴弹,接着集中火力朝桥头敌人扫­射­。敌人又一次被

打乱了。

马军营长被打飞了帽子,仍然举着指挥刀,疯狂地叫嚣着,企图组织

一次反扑。

“弟兄们!都起来!跟共军拼马刀!”张金生看得真切,驳壳枪一举,“叭”

地一枪,将马军营长打倒了。

马军连长带着十几个不怕死的士兵,抡着马刀,直扑突击队而来。

“真主保佑!死了升天!”“天门开了!杀!”..敌人乱喊乱叫着,与突

击队刀枪相见,拼上了刺刀。

战士何文兴迂回到敌人侧后,瞅准马军连长的ρi股,在刺刀捅出的同

时扣动枪机,子弹从ρi股上穿了过去,刺刀也捅进了大腿,只听得“扑通”

一声,那家伙栽倒在地,连声哀求着:“长官,别杀我,我是汉人..”战

士们听了,一齐大声喊着:“解放军优待俘虏,不论回民汉民,一律缴枪不

杀,发路费放你们回家!”敌人一听,当时就有许多跪在地上,双手举着枪

缴械投降了。有不少敌人,趁着混乱黑暗之际逃跑了。剩下几个不肯投降的,

被打死了。桥头战斗即将结束。

这时,另一股溃逃下来的敌人,像退潮的洪水一样,从第8 连的后面

涌了过来。

指导员朱群,挺身而起,立即指挥第2 排,扭回头来,迎头痛击残敌。

敌人一见情况不妙,又掉转头朝城里逃窜。

何文兴头上负伤,坚持不下火线,一面英勇战斗,一面喊着鼓动大家

说:“同志们,加一把劲,消灭兰州的敌人,就看咱夺桥这一下子了!”城内

的敌人,被贾秋忠带的突击队第4 连打得晕头转向,不断向桥头拥来,拼命

想打开一条退路,但都遭到迎头痛击。桥头的敌尸马尸,层层堆积起来,血

水沿街横流。

黄河桥面上装载弹药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爆炸着、燃烧着,子弹和

炮弹的飞鸣声响彻夜空,弹头和弹片纷纷落人黄河水面,激起无数的水柱和

浪花。

黄河大铁桥,像一条浑身燃烧着的火龙。冲天的火光,照亮了黄河两

岸,映得血水奔流的黄河一片血红。

张金生指挥突击队,经过一阵反复较量,终于炸掉了马军两个桥头堡,

攻占了黄河大铁桥。在炸敌人桥头堡的战斗中,何文兴将爆破筒塞进去,敌

人又顶出来,他毅然拉响导火索,与桥头堡里的敌人同归于尽,献出了年轻

的生命。

接着,教导员杨文贵指挥第8 连巩固了桥头阵地。

从狗娃山到桥头,从攻占铁桥到巩固桥头阵地。15 里枪林弹雨的冲锋

路,一场争夺铁桥的激烈血战,仅仅用了1 个半小时。

这天夜晚,指挥兰州战役的彭德怀仍然没有休息,他在指挥所里不时

地询问攻夺黄河大铁桥的战斗进展情况。深夜接近12 时,当他得到攻占黄

河铁桥的捷报时,兴奋地说:“好啊!这一下,敌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兰州

决战,我们已经胜了!”黄河铁桥攻占后,切断了兰州城里马军的唯一退路。

半夜时分,第19 团、第刀团和第20 团先后攻入兰州城内,展开了巷战。

激烈的巷战整整持续了一夜。街道里,敌尸马尸堆得比墙还高,血水

流淌得到处都是。

天刚蒙蒙亮,第63 军第187 师,沿黄河南岸和西兰公路,从东面攻入

兰州城。这时,马继援第82 军残部,还有保安团和骑兵团,搅在一起,混

乱不堪,一会儿拥向市内,一会儿又卷回野外,像是被围困的野兽,到处乱

撞,走投无路。

大部队乘胜追杀逃敌。沿途的群众纷纷加入追击马家军的行列。东岗

镇~位老乡自告奋勇,主动跑来给部队带路。

马军主力谭成祥第100 师残部,和青海保安第1 团,从十里山、豆家

山、古城岭和马架山一线溃退下来之后,东突西窜,在兰州城东折腾了整整

1 夜,拂晓时分,被追击的解放军压到黄河岸边,无路可逃。

谭成祥抱着一线侥幸心理,命令残部渡河逃命。敌人纷纷落水,争相

抢渡,有的抓着马尾巴,有的抱着木块,有的趴在门板上,活像一群落水狗,

狼狈不堪。

黄河的水面上,漂满了马军的人和马。

解放军先头部队追到黄河南岸时,敌人尚未渡到北岸,当即集中一。

切火炮和轻重机枪,对正在抢渡的逃敌进行拦阻轰扫,直打得马军的人尸马

尸漂满了黄河水面,血染得黄河像一条血的河流。

没死的敌人,纷纷退回南岸,乖乖地做了俘虏。被黄河的浪涛吞没,

葬身鱼腹者不计其数。黄河南岸的沙滩上,站满了俘虏,宛如一大群被赶上

岸的落汤­鸡­。

最早冲入兰州城的第3 军第7 师第19 因突击队第4 连,在连长贾秋忠

的带领下,独立作战,打了1 夜巷战,天亮时分,已经从西关冲到了城东的

飞机场。

天刚破晓,太阳还没升起来。飞机场内,黑压压地聚满了敌人,估计

足有2000 多人。贾秋忠立即将3 个排分别埋伏在飞机场周围,尔后只带着

10 来个人,向飞机场的敌人开始喊话:“赶快缴枪投降吧!我们的队伍冲上

来了!”贾秋忠故意放了3 枪,虚张声势地喊道:“第1 营向左,第2 营向右,

第3 营从侧翼Сhā过去,重机枪和迫击炮架起来,对准敌人狠狠地打!”接着,

四面的伏兵一齐高喊:“缴枪不杀!不缴枪可就没命了!”..几乎在同时,

司号员也不断地吹起冲锋号和调动号,俨然是一支大军围住了飞机场。

兵败如山倒。敌人真是如临绝境,满耳杀声号声,四面楚歌,吓得心

惊­肉­跳,手足无措。

战士们不停地向敌人发出命令:“把枪都放下,站到一边,不然就打!”

不大一会几,两个留着小胡子的保安团团长,各带一名副官,手里晃着小白

旗,战战兢兢地来到贾秋忠的面前,哀求道:“官长,我们乘此良机,解甲

投降,全体官兵甚幸。”耷拉着脑袋站满飞机场的敌人,一见他们的团长出

面交涉投降的事情,便纷纷扔下枪,乱乱嚷嚷地叫喊道:“不要打了,千万

别开枪,我们缴枪了..”就这样,1 个连就俘虏敌人2500 多名,并缴获

了大批武器、弹药、马匹和其它物资。

天亮后,第4 军和第6 军,也从沈家岭和皋兰山压下来,以雷霆万钧

之力,锐不可当之势,从南面攻入兰州城内,投入巷战。

8 月26 日清晨,巷战在兰州全城展开,战斗仍然打得十分激烈。

从兰州城内夺路而出的残敌,仍然一批接一批地拥向黄河大铁桥的桥

头,企图冲越解放军桥头阵地,夺桥北逃。桥头激战一夜未停,仍在持续着,

人尸马尸堆积如山,血水从桥头一直流入黄河。黄河水变得愈红愈浊。

黄河上的第一座大铁桥,正在经受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血与火的洗礼..

36

彭德怀7 天7 夜没有合眼,当部队攻进兰州城时,他已趴在桌上睡着

了凌晨4 时,彭德怀觉得很疲倦,但却毫无睡意。一连7 天7 夜,他几乎没

有得到休息,一直是在极度复杂的思索中度过的。

他是兰州战役的发动者、组织者和指挥者,历史将这样一副巨大的重

担,压在了他的肩头。他虽然没有被这重担所压垮,但他深刻地感觉到这副

担子的真正重量。

历史已经作出了最公正的结论:他出­色­地完成了对黑暗、痛苦、灾祸、

虚假、邪恶和丑陋的征讨;赢来了光明、幸福、安乐、真诚、慈善和美好。

战争是历史,彭德怀也是一部历史。

几十年战争岁月的血与火锤炼出他一身锌锌铁骨、耿耿忠心。大将的

气质,元帅的风度,这就是受人尊敬的彭德怀。这,也是彭德怀为他个人写

出的历史。

战士们热爱彭德怀,因为彭德怀以他的全部心血浇灌着这片贫穷落后

的国土,以他的全部热情深深地爱着这数以亿计的饱经磨难的人民大众,以

他的全部­精­力带领着千万个指战员为国家为民族的解放事业而英勇奋斗。

彭德怀是个善于思索的人。他的整个生命都是在思索中走完的。

眼下,他正在指挥所里,拖着极度疲倦的步子在踱步。他仍集中全部

­精­力,在苦苦思索着兰州战役的最后阶段。

突然,电话铃清脆地响起来。

彭德怀抓起话筒,声音平静地说:“我是彭德怀,有什么情况?”第3

军第7 师师长张开基报告说:“彭总,我们已经攻占了黄河铁桥,并巩固了

桥头阵地;第7 师已经全部攻人兰州城内,由西向东发展,继续同守敌进行

巷战;我们已经攻占了国民党甘肃省政府会堂..”彭德怀听了这个情况,

十分高兴,但他没有想到战局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便问:“你们是不是搞错

了关系位置?”张开基坚定地回答道:“我们第7 师指挥所现在就设在‘中

山堂’,没有错,彭总。”彭德怀声音镇定地说:“一定要把黄河铁桥守住。

要注意,好好组织兵力,扩大战果,彻底消灭东教场的敌人。”放下话筒,

他突然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疲乏和瞌睡以一股不可抗御的力量,迅速袭

遍了他的全身。他禁不住伸着懒腰,连连张嘴打着呵欠,鼻子里又酸又痒,

眼泪也涌流出来。

他很想睡觉,好好地大睡一场。

他明白,大部队已经入城作战,敌人败局已定,我军必胜无疑,剩下

来的大量事情,严格地来说,只是押解俘虏,清点战利品,打扫战场..总

之,兰州战役已稳­操­胜券。

于是,他对门外站岗的警卫战士吩咐道:“从现在起,我要睡觉。即便

天塌下来,你们也用不着先吵醒我,除非我们完全攻占了兰州城。记住:不

论谁来找我,你们就告诉他,彭德怀正在睡觉,不准任何人打扰!”彭德怀

掩上指挥所的门,来不及媳灯,就趴在摊满地图的木桌上,睡着了。

战斗在继续进行着。

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和战士们的喊杀声,如同春天的雷鸣,震响在兰

州的上空。

8 月26 日10 时,兰州城内残敌全部肃清,红旗满城飞舞着。

大约11 时,第7 师第刀团,在强大火力掩护下,越过黄河铁桥,一举

歼灭了黄河北岸白塔山上的守敌。

中午12 时,兰州宣告解放。

恰在这时,收到毛泽东发给彭德怀的一份电报。电文如下:如你们25

日攻兰得手,则局面起了变化。如不得手,则为侦察­性­质的作战,全军将因

此种流了血的侦察战获得有益的教训,而确定了再战的胜利。如25 日不得

手而宁马来援,则请照你们24 日电的决心,确定先打援,后攻城。

这是毛泽东发来的电令,警卫战士不敢阻拦送电报的作战参谋。作战

参谋轻轻地推开门,发现马灯还亮着,光亮很微弱。

彭德怀趴在一张破旧的摊满军事地图的方形木桌上,睡得正甜。他的

头枕在胳膊上,袖头被口水打湿了一片。他闭着双眼进人梦乡的睡态,和他

脸上安详的神情,还有那轻微的鼾声,原来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凡人都是一样。

作战参谋手里捏着电报,既不忍心立即喊醒彭德怀,又不想延误了毛泽东的

电报,一时左右为难,犹豫起来。

彭德怀依然鼾睡着。他不论是熟睡时,还是清醒时,给任何人的印象

都是完全一致的:表里如一,诚实可信。正像他终生所信守的那条众所周知

的准则:在政治上和生活上的真诚,乃是真理之母和诚实人的标志。

忽然,彭德怀拉了一声响亮的长鼾,醒过来了。他坐直身子,又打了

一个哈欠,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抹了抹嘴巴周围的口水,抖着那条被头

压得麻木了的胳膊,望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作战参谋。

作战参谋连忙上前,双手递上电报,说:“毛主席发来的电报。”彭德怀

一听,赶紧接过电报,急忙看着电文,有点儿不满地低声说:“为什么不立

即叫醒我?”作战参谋慌忙解释道:“彭总,电报刚刚才收到。”彭德怀看完

电报,见作战参谋仍然站在那里,没有立即就走的意思,就问:“还有什么

事情吗?”作战参谋按捺不住内心的高兴,声音激动得有点儿发颤,报告道:

“彭总,兰州解放了。”彭德怀并没有感到惊奇,因为这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了,不然,他是不会放心地睡上这么久的。只是,胜利步伐如此之快,他却

未曾想到过。他望着那个作战参谋神采飞扬的脸,高兴地问:“什么时候?”

作战参谋大声说:“彭总,也是刚刚接到报告的。”彭德怀听了,许久没有说

话。他凝视着仍在亮着的马灯,思索良久,好像是对站在面前的作战参谋,

但更像是对他自己在说:“战略的任务是不战而达到战争的目的。解放大西

北的下一步棋..”兰州战役,除黄河浪涛吞没的敌人无法计算外,毙伤敌

12700 余人,俘敌14400 余人,青马两代四世苦心经营的主力部队,被解放

军一举歼灭。

然而,解放军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让黄河作证,让皋兰山、沈家岭、

马架山和豆家山都来作证:兰州,是无数人民子弟兵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新中国建立后,在沈家岭西面的狗娃山南侧的华林山上,一块千亩方

圆的开阔地里,修筑了一座革命烈士陵园。陵园里,大大小小排列成方阵的

烈士墓,占了数百亩大的一片平地。坟前,按烈士生前的军衔高低,立起了

高高低低参差不一的石碑,碑上刻着烈士的部属番号和姓名。在这片无边无

际的碑林里,最高最大的一块石碑耸立在其中,碑上刻着王学礼烈士的生平

简介和姓名。除了10 年大动乱,从华林山革命烈士陵园修建起来之日到如

今,年年度度的清明节,总有成群结队的少年先锋队员前来为先烈们扫墓,

献花圈,献花篮。偶尔,也有一位两鬓染霜的老将军驱车直上华林山,为烈

士们扫墓,寄托不尽的思念之情。

彭德怀为数千名牺牲的解放军指战员而痛苦。这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痛

苦,是任何药物都无法医治的痛苦。甚至在兰州战役后的多年里,回忆常常

将这种不尽的痛苦带给他,使他彻夜难眠,而且这种痛苦是不肯听命于理智

的,往往引起其它种种联想与苦恼..“是啊!兰州解放了,该举行一个入

城仪式啊!”彭德怀心里这么想着,走出了指挥所,天空无云,秋日高照,

四野布满了和煦的阳光。

37

那山,那水,还有那土..兰州城西,黄河南面,华林山半腰间,有

一片广阔荒芜的坡地,约百余亩。清洗整容后的数千具烈士遗体,排列安放

在这片坡地里。

初秋的微风,萧萧地吹过,树木荒草发出阵阵悉悉卒卒的声响,仿佛

在呜咽,在哭泣..没膝深的草丛中,开出了无数的野花。各种野花中,要

数山掬花开得最盛。蒲公英那伞状的种籽,在风中游着荡着,悠悠然落在静

静地躺在这片草地里的烈士躯体上,无声无息。

彭德怀是骑马上山的。他一排一排地看着这片默默无语的指战员的遗

体,仿佛每次出征前检阅着绿­色­的方阵。只是此时此刻,这群可亲可敬的官

兵们,再也站立不起来了。

他默默地走着,挨个儿的看着。晶莹的泪珠,在他那从来没有过泪水

的眼眶里滚动着,最后,滔滔涌流出来,无声地扑落在脚下的草丛里,很快

沁入黄土中。

无名的草,在风中唱着挽歌。

七­色­的花,在泪中默默致哀。

彭德怀走到战士老王的遗体前,拣起摆放在他胸前七尺白布上的破碎

胡琴,凝视许久,又轻轻放回原处。

紧挨着老王停放的是小李。彭德怀弯下腰,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小战士

的发际和额头。也许,他感到了一种冰凉。他大手抖动着,浑身也在痉挛,

一颗露珠一般的东西,滚落在小战士那圆圆的脸上。

他很费力气地站直了腰身,猛然眼前什么东西一闪,又使得他身不由

己地连打了几个寒颤。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另一排被白布覆盖着的勇士的

行列里,在一具短小的躯体前停了下来。他深深弯下腰去,伸出一只颤抖的

大手,从冷风掀起布角的地方拿起一把金灿灿的黄铜号,久久抚摸着。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急行军途中的那一幕..“李小虎,还是一个天真

的孩子..可是,战争..”最后,他又来到王学礼的遗体前,来到长柱的

遗体前,站了很久很久。

“彭总,入城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先下山吧!”一位兵团­干­部不

知啥时来到他身边,轻声提醒着他。

彭德怀这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他挨了揉湿润的眼眶,慢慢转过身来,

对站在身后的几位兵团首长说:“一定要在这儿立上碑子,建立一座像样的

烈士陵园,好让这些指战员们死后有个歇脚的地方。要让后人记住,他们是

为兰州的解放、是为大西北的解放而牺牲的。”彭德怀说完,又面对遗体,

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翻身上马,朝着山下缓缓走去。

王学礼安详地躺在花草松柏丛中。他面朝着天空,背下是厚实的黄土,

双目微微闭着,脸上浮着一层仿佛永不消逝的安宁与笑意。因为他看见了胜

利,看见了红旗Сhā上了狗娃山顶。他没有痛楚,没有遗憾,他是在胜利的军

号声中睡过去的。

苏维仁头上Сhā着白­色­的野掬花,怀里抱着未满月的婴儿,腿的两边站

着两个小女孩。她们不懂事地瞪大圆圆的眼睛,一会儿瞅着爸爸那张凝固着

微笑的脸,一会儿望着妈妈那张浸泡着泪水的脸。

大一点儿的女孩,一条臂膀搂抱着妈妈的大腿,一只小手扯住妈妈的

衣襟,小声地问:“妈妈,爸爸怎么还不醒来?”小一点儿的女孩也问:“妈

妈,爸爸不睡在炕上,为啥睡在草地上?”苏维仁忍不住哭出声来,如雨的

泪水,纷纷扑落在两个小孩仰起的面孔上。

“孩子,爸爸不会醒来了,永远不会了..”两个孩子仍然不解地望着

妈妈。

她跪下来,将婴儿抱到他的眼前,说:“你再看一眼咱第三个孩子吧!

你写信,说兰州战斗后,要看孩子的..”两个小孩,也一左一右地跪在妈

妈的两旁。

突然,婴儿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苏维仁又一次恸哭起来。

两个小孩在这一刹那间,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摇着妈妈的腿,大哭

大喊着:“爸爸!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在长柱的遗体前,跪

着泣不成声的巧姑。

她一边哭,一边采下周围的黄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胸脯上。

泪水,无声地落在他的脸上,一动不动,静静地闪着冷光。

她从胸前掏出一个小红包,打开来,是一个五彩绣荷包。

她将泪水打湿了的荷包,系在他胸前的第二颗扣子上。荷包恰好贴着

他那颗早已停止了跳动的心。

她温情地抚摸着他那冷冰冰的脸,还有那冷冰冰的手,哽咽着说:“你

说过,打完了这一仗..要和我回家过日子的..”她一根一根地抚摸着他

的头发,说:“我把荷包留给你,就是..把心..留给了你..”她将荷

包从他的衣缝中塞进去,贴住他的心窝,说:“我还得走,把爹送回家去..

你是烈士,得躺在这里,留在兰州城外这座山上..爹他不能呆在这儿陪你,

得回家..再说,爹离不开咱家那山,那水,还有那土..”说完这几句话,

她将采来的一大束花,放在他的手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走下了华林山,

洒下了一路的泪,留下了一路的悲。

在锣鼓声、唢呐声、礼炮声、歌舞声中,巧姑赶着一辆牛车,安放着

根山爷爷的遗体,沿着城外黄河南岸的一条车马大道,走过了军民欢腾的兰

州城。

老黄牛拉着牛车,默默地爬着东岗坡。牛车发出那断断续续的­干­涩的

吱(口丑)吱(口丑)尖叫声,令人心里发酸,发颤,发碎..巧姑垂着沉

重的头,坐在车辕上,心如乱箭在穿,尖刀在刮,悲痛的泪水想流也流不出

来了。

她自言自语地说:“爹,长柱留在华林山上了..我送你回家,逢年过

节..给你上坟,烧纸,孝敬你..”突然,几声骏马长嘶,迎面有两人骑

马奔驰而来。走近了,才看清马上端坐着风尘仆仆的贺龙和习仲勋。

巧始忙用衣襟擦了脸,依然任牛拉着车在爬坡。

贺龙和习仲勋闪过去之后,才勒住马,一齐跳下来。

贺龙有些惊异地问:“巧姑,你怎么一个人赶车?”巧姑慌忙跳下车,

未及开口,便泪如泉涌。

老黄牛仿佛通人­性­,不用招呼,停下了。

习仲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还是禁不住问:“长柱呢?”“他..”巧姑

话未说完,便转过了脸。

贺龙似乎明白了什么,赶忙走到车旁,看见了根山爷爷的遗体。他摘

下自己的一枚勋章,仔细地别在根山爷爷的胸前。

习仲勋从路边采来一束野掬花,白的、粉的、黄的、紫的、蓝的,双

手将这秋日里开得最盛的五­色­野掬花,献在根山爷爷的面前。

肃穆的大山,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38

天摇了,地动了,兰州人民解放了黄河北岸,从比较远的地方,隐约

传来稀疏的枪声和炮声。

8 月26 日中午,兰州战役刚刚结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 野战军司令

员彭德怀,副司令员张宗逊,政治部主任甘泅淇,和大队人马开进兰州城。

当天,兰州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成立,张宗逊任主任,张德生、吴鸿宾、

韩练成、任谦任副主任。

在原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的驻地三爱堂,彭德怀走进马步芳的办

公室里。

墙壁上,挂满了马步芳和马继援留下的作战地图,地面上乱七八糟,

一片狼藉。

彭德怀亲自动手,将墙壁上的地图一张一张地撕下来,扔在脚下,踩

得哗啦哗啦直作响。

尔后,他对参谋和警卫人员说:“大家动手,赶快打扫一下卫生,要搞

得­干­­干­净净。把大厅的卫生也抓紧搞一下,马上要开个会。”过了一会儿,

浑身带着征尘和硝烟的高级指挥人员,纷纷赶来。最先来到大厅的,是军管

会的同志们和野战军司令部参谋长阎揆要等人。接着,军以上­干­部都­精­神焕

发、神采飞扬地来到大厅里。

彭德怀站在铺了墨绿­色­绒毯长桌的一端,简要地总结着兰州战役。他

仍带着倦意的目光,在大厅里环视一下,从容不迫地说:“兰州战役的胜利,

需要认真总结。上面,我简要地讲了几条,供同志们思考。

我想还有一条,也很重要。这就是,敌人已成强弩之末,虽作垂死挣

扎,但因众叛亲离,天怒人怨,挣扎正加速其死亡。而我们则万民拥护,箪

食壶浆,特点是由于民族政策、俘虏政策的正确,使数千年的民族隔阂得以

雪消冰释,这对我军顺利西进,一鼓而下兰州,也是具有深远意义的。

“同志们,毛主席说过,只要把马步芳消灭了,西北就是走路和接管的

问题了。

我们今天的会议,主要是解决一个问题,就是要认真研究一下,如何

用军事和政治双管齐下的办法解放大西北。

“我们的军队,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从今天起,主力部队要乘胜

追击,完成解放整个大西北的任务;同时,所有进驻新解放区的部队,要担

负驻区的剿匪任务,安定社会秩序,还要做好地方工作。另外,我们还有一

个计划,就是一手拿枪,一手拿镐,今年一定要进军新疆,为明春的开荒生

产做好一切准备。”彭德怀坐下来,翻开文件夹,看着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的

文件,又接着说:“我们打下西安后,大军开始西进时,有少数战士产生了

怕艰苦的思想,个别陕北籍的战士还不辞而别了。他们的家乡解放了,不受

压迫了,家里又分了地;就开小差回家去种地。当然,陕北对中国革命的贡

献很大,从大军开始西进到兰州解放,我们的692 万民工,193 万头牲畜,

89 万辆大车,全都是陕北、陇东老区出的嘛!

关中地区的群众也在支前,但支前大军的主力和骨­干­,是陕北和陇东

老区的。”“我也听说过,陕北人离不开家乡。活得下去,谁愿意离开家乡?

陕北出来参军的,全都是自愿的,从刘志丹,谢子长等同志闹革命时期起,

直到现在,都是这样的,许光达的第2 兵团,从战士到­干­部,基本上还是陕

北红军老底子嘛!是不是这个情况?”许光达见彭德怀在看他,笑了笑,说:

“是的。兵团政委王世泰,第4 军军长张达志,副军长兼参谋长高锦纯,还

有许多军级­干­部,师级­干­部,团级­干­部,包括营级连级­干­部,都是陕西的。

昨天,在沈家岭牺牲的王学礼等英雄,也是陕西的。”会场里出现了一阵轻

微的低语声。

彭德怀的目光在一份文件的内容上停留了下来。他要组织大家学习这

些文件,打算再粗略地翻一下,先把重点和­精­神实质领会深刻,尔后好向大

家作传达。

片刻,他看了看坐在长桌周围的同志们,又不慌不忙地说:“我们的革

命队伍,来自天南海北,从江西长征到陕北,再从陕北到大西北,战士们也

是娘生爹养的,都有个家;他们浑身也是­肉­长的,都懂得苦;为了大家,就

顾不得小家。现在,进了兰州城,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群众也不睡炕,许

多地方还把花毯铺在地上,大姑娘穿着打扮也美气..好像革命到头了,该

享受一点啦。

这样,可不对,革命还远着哩,还需要我们这些拿枪的人再去搞建设。

因此,时刻都要想着革命,想着建设,可不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

乱,思想开了小差哟!”这番风趣的话,说得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彭德怀却不笑。

他等会场恢复平静后,继续说:“兰州战役的胜利,是党的胜利,人民

的胜利。进了兰州城,就居功骄傲,想松一口气,过几天舒舒服服的生活,

就不愿再过陕北那样的艰苦生活,也是革命不到底的表现,应当教育部队,

克服一切骄傲、松劲、享受思想,树立将革命和建设进行到底的远大志向。”

他的目光,又落在翻开的文件上。从他的眼神到他的声音,比开始都严肃了

许多。他用一种坚定而沉静的声调说:“兰州的解放,是在党中央和毛主席

的领导下,在全国人民特别是西北各族人民的大.力支持下,在全国各个战

场的紧密配合下,全体指战员英勇战斗取得的。

因此,我刚才就说,这个胜利,是党的胜利,人民的胜利。人民政府

和各族人民高度赞扬我们,热情慰问我们,是对子弟兵的爱戴和鼓励,我们

切不可以功臣自居,务须力戒骄傲。虽然说兰州解放了,大西北的解放已指

日可待,但是革命尚未成功,任务还非常艰巨。四川、西藏、海南岛、台湾

等地,还有待我们去解放。失败了的敌人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捣乱破坏,

全国的剿匪任务还很大。我们不仅要迎接新中国的诞生,还要去保卫新生的

革命政权和大规模的经济建设,决不能松懈斗志,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必

须紧握手中枪,继续战斗,彻底解放大西北,为人民再立新功!”话音刚落,

大厅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彭德怀摆了摆手,说:“我的讲话,不过是说几句心里话,不用大家鼓

掌。我想和大家一起,再次学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的文件,深刻领会它的­精­

神实质,适应新情况,完成新任务,认真研究一下大西北的建设问题..”

这次会议,时间很长,一直开到天很晚的时候才散。

一连几天,彭德怀在兰州城内和郊区,深入群众,访贫问苦,和少数

民族在一起谈心拉家常,宣传党的政策,号召各族人民团结一心,安定社会

秩序,恢复战争创伤,投入经济建设。

兰州郊外的黄河沿岸,有10 多架靠水力带动的巨型灌溉水车,约有数

丈高,气派挺大。这些水车,建造于清朝,是劳动人民改造大自然,发展生

产力,利用黄河水灌溉农田的智慧的结晶。

彭德怀带着几个参谋和警卫人员,骑着马,逐一视察了黄河沿岸少得

可怜的水田与水车。

路上,他对身边的同志说:“由打仗到建设,这是一个大转变,许多不

会的东西,要求我们很快学会它。”一个参谋笑着说:“彭总,我们一连打了

好多年的仗,枪一响,大家的劲儿就来了。一旦没仗打,让大家搞建设,这

个弯子还得好好地转一下。”彭德怀望着黄河岸边一架古老的水车,声音沉

重地说:“是啊!远的不说,就从放弃延安那天算起,边区只有13 个乡没有

遭到胡宗南的践踏,边区人民支援战争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内线作战时期,

我军平均每5 个战士需要1 个民工;转入外线作战以后,平均每8 个战士需

要1 个民工;其它的粮食、财物可想而知。所以。应当让民工尽快返回家园,

发展生产,恢复边区的元气。我们部队的思想弯子,从现在起,就得帮助指

战员慢慢转过来。将来的建设,离不开部队这支生力军。”来到高大宏伟的

水车跟前,彭德怀下了马,仔细地观看了水车,发现水车由于年久失修,许

多木片和支架都已经变黑变松了,风一吹,吱吱(口丑)(口丑)嘎嘎叭叭,

风轮和水车支架浑身都在乱响,仿佛是一种沉重的呻吟。

彭德怀用粗大的手,抚摸着水车,说:“如果能办起水电厂,搞电力灌

溉,黄河将会造福于人民。可是,搞电厂不是三五年的事情,需要一定的财

力、物力、人力和技术力量。像这种水车,要是沿着黄河两岸,多造一些,

也能解决不少问题。黄河水车,应该提倡搞。”在离开水车时,彭德怀感情

深沉地说:“用战争夺取全国的胜利不容易,要把新中国建设好,任务更艰

巨!”彭德怀和参谋警卫人员从古老的黄河水车边回来的第2 天,即8 月30

日,兰州市10 余万人举行盛大集会,欢迎解放军入城。

彭德怀主持并指挥了这次盛况空前的解放军入城式。

满城鲜花。满城锣鼓。满城红旗。

一列游行队伍的最前面,走着一位银须飘拂的老人,他叫郭南浦。这

是一位在宗教界享有很高威望的上层人士,他头戴一顶白帽,白胡须飘拂在

胸前,带领一队伊斯兰宗教界的人士和回族同胞,载歌载舞地迎接解放大军。

兰州东梢门,街道横空有一幅彩­色­大标语,上面用黄绸子绣出了一行

醒目的大字:天摇了,地动了,兰州人民翻身了!

正在军民沉浸在一片欢乐喜庆之中时,蒋介石派来的几架飞机,老牛

拉破车似地轰轰隆隆飞临兰州上空。

对于蒋介石会来捣乱这一手,彭德怀早有提防,并作了周密的部署。

南山阵地上,高­射­炮一齐轰鸣;兰州城内,装甲车上高­射­机枪同时怒吼起来。

火光织出了五彩的花环,七彩的虹霓。

敌机飞了一圈,来不及投下一颗炸弹,便吓得惶惶逃走了。

彭德怀对身旁的张宗逊、赵寿山等人笑着说:“蒋介石还真够气派的,

派飞机来参加我们的入城仪式,不然,我们还真缺几架飞机助兴呢!”贺龙

用烟斗戳一下习仲勋的肩头,大声说:“这样一来,我们的入城仪式就更热

闹,更­精­彩,更有气派了嘛!”笑声,溢满了金城,被黄河水面的疾风带到

了大河上下,如同收获季节的喜庆金风激荡着半壁疆土。

39

中将马继援光头鸽面,落荒而逃黄河铁桥的北面白塔山下,西北军政

长官公署的临时指挥所就设在庙滩子里。

自从副长官兼参谋长刘任带妓汝和银元慰劳犒赏南山阵地官兵后,便

有了一种必败的预感。他当夜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反复闪现着南山阵地惨败的情景。他越想越怕,越怕越难以入睡,便

决定将指挥所搬到庙滩子,万一兰州失守,也好拖着周嘉彬、黄祖埙两个军

向河西撤退,然后伺机而动。

刘任将临时指挥所设在庙滩子,只平静了两天,到了第3 天拂晓,即8

月25 日,兰州激战再起,他明白解放军发动了全线强攻。

马继援在激战开始后,也将临时指挥所设在白塔山上。他对刘任一伙

人并不信任,因而军事部署和战斗情况,对长官公署这个幕僚机构,也是讳

莫如深。

两个指挥所相距不到~二里,但刘任对战况毫无知晓。他一边用手帕

接连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室内团团打转,嘴里不

时地骂着:“马继援狗杂种!他的军事部署给我们也保密,竟连战况也不通

报一声!好嘛,让他保个鬼密吧!今夜,彭德怀就会驯服了他这匹小马驹的!”

彭铭鼎站在窗前,隔河眺望着南山一线枪炮织出的密密火网,硝烟聚成的滚

滚云层,心情复杂,愣神不语。

刘任又骂骂咧咧道:“郭寄峤这个老滑头,不知躲到哪儿去了?真是爹

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了。”彭铭鼎望着南山几个主阵地上飘扬的红旗,忧

心忡忡地说:“南山主阵地全部丢失,估计马继援的马家军最多坚持到今天

夜里,明天一早,共军就会入城了。”刘任眼睛瞪着,愣瞅着他,问:“我们

怎么办?”彭铭鼎毫无保留地说:“应该早作打算。”刘任怔了一阵,说:“那,

我们只有撤向张掖了。”彭铭鼎摆出一副谋士的姿态说:“黄祖埙第91 军,

周嘉彬第120 军,应向河西开始撤退。否则,来不及了。”刘任犹豫一下,

说:“天黑后再下命令吧!不然,兰州尚在激战中,这边大军撤退,将来向

老头子不好交待呀!”彭铭鼎哑然一笑,说:“眼下,连马步芳父子也顾不了

那么多啦!何况蒋先生刚从广州迁到重庆,我看重庆也无长久打算..”刘

任翻了他一眼,没作声。

其实,彭铭鼎这话一点儿也没说错,马步芳这阵儿正跑到西宁机场,

指挥几个心腹往飞机上装行李。

马步芳对两个心腹低语道:“我先走,飞重庆。你们守住西宁,今夜催

继援把部队撤下来,退守西宁。我已电令新疆马呈祥率骑5 军迅速向青海靠

拢..”两个心腹频频点头,却显出心神不宁的样子。

马步芳指着另一架飞机,吩咐道:“机场要控制好,那一架飞机,是留

给继援和你们的。”两个心腹听了这话,才吃了一颗定心丸,感激涕零地点

着头。

马步芳开始登机,刚上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停下来,转过身,对两个

心腹再三叮咛道:“继续以我名义发电,命令马继接今晚必须撤下来,退守

西宁,再作计议!”过了不大一会儿,飞机便脱离跑道,冲上烟云弥漫的空

中,又侧楞着翅膀在西宁上空盘旋了三周,才朝着东南方向隐去。

然而,兰州决战已进入白热化,马继援的主力部队已损失得差不多了,

留在阵地上的,想撤也是撤不下来了。

太阳落山时,马继援才打来电话,告诉刘任,部队损失甚大,要求撤

出战斗。

刘任始终没说话,只把电话狠狠地挂断了。

“你小子,要逃跑时才不保密了,哼!”当晚8 时,刘任集会长官公署处

长以上人员下达命令说:“晚10 时以前,办公人员全部撤退,目的地是张掖。

作战部队­干­晚12 时前由原阵地撤至白塔山布防,隔河相持。以上书面命令

到张掖后补发。撤退路线由水埠河向永登方向前进。”刘任下达命令后,在

出门时,副参谋长彭铭鼎说:“这样大的部队,只一个铁桥,怎么通过呢?”

少将收支处长孟企三忍不住说:“死的是人家的孩子,谁管他呢?”刘任转

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孟企三一眼,甩手而去。

孟企三心里颇为踌躇。如果留在兰州不走,他没有跟共产党取得联系,

在乱军中不被打死,即当俘虏;假若随军撤走,则隐瞒作战预备金一事,迟

早会暴露,后患将不堪设想。思前想后,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先到河西,

边走边看。

于是,他带着中小型吉普车各1 辆,大载重汽车1 辆,共载了黄金3000

多两,白洋8000 多元,夹裹在潮水一般溃退的乱军中,向永登方向连夜奔

逃。

车水马龙,灯火闪烁,夹在两山之间的一条大道,挤得水泄不通。两

旁光秃秃一毛不生的黄土山岭,在车灯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刘任坐在小车里,隔窗相望,满目尽是兵败如山倒的狼狈状况,耳畔

也是乱糟糟地一片轰响,车声,人声,叫骂声,喇叭声,吆喝牲畜声,争夺

道路的刀枪声,不绝于耳。

嘎然一声小车停下了。刘任将头从车窗探出来,发现黄祖埙正站在小

车旁发脾气。他让司机从路边绕过去,停在黄祖塌的车旁边。

刘任仍坐在车上,头伸出窗口问:“部队都撤退了?”黄祖埙怒发冲冠

地叫道:“如此溃退,混乱不堪,部队成班成排地在溃散,在逃跑,怎么办?”

刘任心不在焉地说:“设法拖到张掖就好办了。”黄祖埙不以为然地说:“张

掖有什么办法?就怕到不了张掖,部队早拖光个蛋了!”刘任一心只顾自己

逃命,哪有闲情与他扯淡。他朝司机摆摆手,又在一路急促的喇叭声中向前

逃去。

彭铭鼎坐着一辆吉普车,追上了一辆小轿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喇叭

按得山鸣谷响,硬要超过去。但前面的车说什么也不肯让道。

周嘉彬坐在车内,双手抱在胸前,心事重重。他见后面的车不断地按

着尖厉的喇叭,一次又一次冲L 来企图超车,烦躁地说:“谁的车,这么威

风?”司机一边打着方向盘阻拦后面的车,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长官公署

的!”周嘉彬叹息道:“靠边,慢点,让他们先逃吧!”车稍一靠边,吉普车

便一冲而过。车卷起一股冲天的泥尘,没走几十米却又停下了。

彭铭鼎看见了周嘉彬,跳下车,迎了过来。

周嘉彬也下了车。两人相见,都是一副穷途末路的潦倒相,互相苦笑

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周嘉彬看了彭铭鼎一眼,什么也没说,又爬进了小车里。

彭铭鼎在路当中默站了一会儿,也跳上车,继续赶路。

正当兰州全线溃逃的时候,胡宗南在汉中临时指挥部里,披着睡衣,

踱着圈子,许久才站定在地当中,双眼盯着灯,自语道:“马步芳,你老贼

也有今日?陕北战场上,你看着让彭德怀搞垮了我,而令也轮到你们父子的

头上啦!这也是一种报应..”他又在踱步,眉峰耸了耸,最后终于下了决

心:天亮后,令陇南赵龙文督军向西北方向挪动,摆出一个援兰的姿态。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马鸿逵与胡宗南完全想到一块儿了。

马鸿逵在银川评静如常的公馆里,正抱着六姨太在沉睡之中。

忽然,门外有人高声叫喊着。六姨太先被吵醒了,忙使劲叫醒了马鸿

逵。马鸿逵愣了一下,又听了一阵,仍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揉着一对肿泡

儿老眼,骂骂咧咧地斥道:“­奶­­奶­的!半夜三更叫唤什么?”门外的值班军

官报告道:“兰州..共军进城了..”马鸿逵大惊,一骨碌爬起来,问:“什

么?兰州失守啦?不会这么快吧?”门外的军官肯定地说:“据可靠情报,

共军正在打巷战。”马鸿逵摸着脑袋,摇着头,咕噜了一句:“­奶­­奶­的!怎么

一天就完啦?”六姨太从过军,懂得兰州失守对银川将意味着什么。她早已

惊得坐了起来,不知说什么才好。

马鸿逵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兔死狐悲的神­色­。他对门外站着听令的军

官喊道:“命令卢忠良,第128 军向甘肃方面作动,并要大造声势,张扬人

甘作战。”等门外的军官应声走后,马鸿逵下意识地摸摸头,又摸摸脖颈,

说:“马步芳做长官,不到百日,ρi股还把宝座没暖热,­奶­­奶­的就完蛋了!”

六姨太问:“咱们怎么办?”马鸿逵一语不发,一副沮丧的样儿。

银川城内,雄­鸡­报晓,唱成一片。

新疆迪化离拂晓还差好几个小时。陶峙岳坐在大沙发上,依然­精­神焕

发,毫无倦意。他喝了一日浓茶,对陶晋初说:“马步芳一天数电,强令马

呈祥骑5 军人甘作战,马呈祥也吵吵嚷嚷地要把部队拖回青海去,企图作最

后之抵抗。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马呈祥等人得逞。”陶晋初坐在对面一

张沙发上,说:“骑5 军已派部队钳制起来了。兰州局势正在恶化,估计青

马部队最多再顶上一两天。”陶峙岳交底道:“我们下一步,不能仅与傅作义

打交道了,务必设法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共上层人物联系上,当然,

彭德怀也很关键。”陶晋初连连点头道:“兰州问题解决后,西北大局已定,

新疆的问题便迫在眉睫。我们仅与共产党下层人士接触,搞不好会误事。”

马继援在白塔山临时指挥所坚持到兰州巷战打响后,才带着少数随从警卫人

员,乘车向永登方向逃去。一路上,满目溃兵,人马争道,车辆横冲直撞,

自相践踏,死伤累累。

第二天,马继援自红城子方向蹒跚而来,光头鹄面,狼狈至极。当他

见到刘任、彭铭鼎几人时,便咽落泪,语不成声。

“我以为谭呈祥第100 师还完整。不料也完全损失了。”谭呈祥第100 师

系青马骨­干­,战斗力较强,连日在东岗坡一带,因战斗不甚激烈,该部在阵

地L 损失不大。部队撤退下来后,原打算从铁桥上冲过北岸,但左冲右突,

死伤惨重,无法接近桥边。在走投无路的困境中,谭呈祥又将部队拖到雁滩,

企图强渡黄河,但因水深流急,又无渡河工具,少数官兵挟门板,抱木片泅

渡,溺死河中者数以千计。未及渡河的,被解放军入城部队追到河边,全部

被歼。

马继援哭了一阵,稍事喘息,又亲自跑到永登西北地区收集残兵败马,

大约得到五六千人。

马继接本想收集残部,逃奔凉州(武威),与新疆骑5 军马呈祥部会合,

作最后的垂死挣扎。后来,得知西宁情势紧急,马步芳已经逃往重庆,并连

续接到西宁方面的电话,催他从速返回青海。他只好率少数亲信,从小道朝

青海仓惶逃去。

他一边逃跑,一边表情呆滞地愣望着浮云遮日的天空,泪水如注。

遍野都是成群的士兵,络绎不绝地朝东向河口方向走去。他们扔掉枪

械,甩下军帽,不少人反穿着军衣,边走边喊:“马家不要了,我们回家去..”

第82 军第190 师师长马振武追随在马继援的身后,完全变成了一个光杆司

令。他气愤地叫骂着:“长官公署的那伙人,我们是要把他们宰光的!打仗

时不见他们的狗面,逃跑起来他们比刮风还要快!”马继援仅带少数来信随

从逃回西宁后,王震第1 兵团已直逼西宁城下,西宁发发可危。马继援惊惶

失措,不敢久留,惶惶然逃离他的老巢青海。

马继援乘车来到西宁机场,正要登机时,不料马步芳的两个心腹少将,

还带着小姨太,提着沉重的大皮箱,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飞机下。

“司令,马长官临登机时吩咐过,这架飞机是留给你和我们的..”马

继援瞪了他们一下,脸上冷若冰霜,毫无表情。

两个少将竟然大吵大骂起来了。

“妈的!扫帚星似的,还拖了个尾巴来!”“狗揽八堆屎,管7 个宽!我

追随马长官几十年,马长官走到哪里,我就鞍前马后跟到那里!”“哼!卖什

么乖?”“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啊!”马继援本来就心烦意乱,经这阵吵闹,

实在忍不住了,发火道:“吵什么?你们都留下,坚守西宁,与城共存亡!

这是命令!”马继援登上飞机,只见两个少将仿佛霜打雪压的茄子,可怜巴

巴地抓住将要抽上去的梯腿,拚死不肯松手,涕泪横流地哀求着:“司令,

念几十年之旧情,可怜可怜我们,带我们走吧!马长官飞往重庆时,对我们

留下话的..”马继援怒不可遏地站在机舱口,猛地掏出小枪,“叭叭”两

枪下去,打倒了两员部将。两个花枝招展妖艳迷人的年轻小姨太吓得哭着叫

着乱逃乱钻,鞋早掉在机场的跑道上,索­性­光着脚在逃命。

当飞机仓皇飞越西宁上空时,满城慌乱,一片狼藉,穷途末路的残败

景象,使得马继援两行悲泪滚滚而下,禁不住凄然哭出声来。

马继援无心再往飞机下的地面窥视了。越是看,他就越是大为悲伤。

他拉上机窗上的墨绿­色­丝绒帘,半闭上泪眼,悲切地长叹一声,感叹道:“唉

——!怎么会落到这步天地?他妈的!我到死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真像一

场噩梦..”几颗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他交叉抱在胸前的双手上。

他头一歪,长长地唉叹着,无力地闭上两只泪眼,绝望地将笨重的身

体瘫倒在软椅的靠背上。

飞机发出沉重的轰响声,朝着重庆方向歪歪斜斜地飞逃而去。

40

西宁,原来是一座空城杨得志司令员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回忆兰州战

役时说:“8 月25 日,我军向兰州发起总攻后,兰州敌军总指挥马继援仍梦

想以拚死坚守挫败我军的进攻,争取时间,等待宁马、胡部和空军出动。当

日下午,据守兰州城郊的敌军伤亡惨重,阵地相继失守,城中又没有预备队,

等待宁马、胡匪和空军来援无望,随即对坚守兰州失去信心,又深恐我军向

西宁乘虚而入,剿其老巢,断其退路,于是慌张地决定撤出兰州。狼狈逃窜

的敌人,只顾各自逃命,骑兵、步兵搅在一起,人马、车辆争相夺路,被车

压死、被人挤死和落水淹死者不计其数。侥幸逃走的敌军,失魂落魄地向青

海狂奔。下级军官和士兵纷纷携枪带马各自溃散,窜回青海的已是有官无兵,

寥寥无几了。

“在兰州决战中,宁马和胡宗南都在心急如焚地期待着青马挫我锐气,

然后乘机向我侧后出击,妄想取得决战的胜利。直到8 月24 日,宁马仍然

集中主力,蠢蠢欲动。青马主力在兰州战役中覆灭,终于使他们的希望彻底

破灭了。宁马主力害怕被歼,急忙逃回宁夏中宁、中卫老巢。胡宗南在青马

主力被歼后,于8 月27 日出兵宝­鸡­与陇南,佯作支援姿态,遭我周士第第

18 兵团侧击,大败而逃。国民党空军在兰州解放后的第5 天——8 月30 日,

我军举行隆重的入城式,兰州全市人民欢欣鼓舞庆祝解放的时候;终于派来

两架飞机飞临兰州上空,在我军高­射­炮的猛烈­射­击下,转了两圈就仓皇逃跑

了。

“解放兰州,歼灭了西北地区敌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青马主力,宣告了西

北战场决战的胜利。从此,西北地区的敌人已丧失了组织任何战役的能力,

而我军则可以纵横自如,横扫残敌。正如毛主席所预料的那样,西北战场再

也没有严重的战斗,我军继续完成解放整个西北的任务,基本上只是走路和

接管的问题。”兰州战役之后,解放军人不停步,马不停蹄,继续追歼中国

西部大片土地上残留的国民党军队。

彭德怀发布了解放大西北的青海、宁夏和新疆的战斗命令。

王震第1 兵团向青海进军。

许光达第2 兵团向甘肃的河西走廊进军。

杨得志第19 兵团向宁夏进军第1 军军长贺炳炎,政委廖汉生,率部队

作为第1 兵团的第1 梯队,一路上势如风卷残云,横扫青海境内的一切残敌,

日夜兼程,向马步芳的老巢西宁挺进。

第1 兵团司令兼政委王震,赶上贺炳炎和廖汉生,随他们一起行军。

部队长途跋涉,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加上连续作战,已经十分疲劳

了。许多战士一边行军,一边打吨,几乎是在半睡眠状态下坚持行军。

高原的秋夜,风寒月冷,战士们还穿着单衣,在萧瑟的秋风中不停步

地前进着。

黎明,天空开始降霜。指战员的头上、肩上、眉毛和胡须上,被霜落

得白花花的,仿佛路边挂了霜的树木,田野里落了霜的草禾。

但是,兰州战役的胜利,极大地鼓舞着指战员,人们的心里就像烧着

一把火,决心与艰难、困苦、疲劳、饥饿、寒冷和疾病作不屈不挠的斗争,

为早日解放西宁,解放新疆,解放整个大西北,再立新功。

王震用手抹去胡子上的霜,问:“部队情绪怎么样?”贺炳炎哈哈一笑,

说:“沿途你都看见了,情绪很高涨,大家都在进行着一场比赛似的,拼命

在朝前跑。”廖汉生也高兴地说:“部队情绪十分高涨,可以说是空前高涨,

只是战士们的确太疲劳了,要是能稍微休整一下也好啊!当然,我知道这是

不可能的。”王震很有同感地说:“是啊,战士们都是人,不是铁,从大军西

进到现在,20 来天时间,近2000 里路程,沿途大小战斗数十次,谁不疲劳

呢?但是,兰州刚解放,大西北境内的残敌都成了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我军只能乘胜前进,趁残敌四分五裂,一片混乱,打它个措手不及,人仰马

翻。兵贵神速,万不可失掉眼前的大好战机啊!因此,要告诉战士们,再咬

一下牙,再加一把劲,大西北的全部解放就要看我们的两条腿跑得快不快

啦!”贺炳炎是个乐天派,笑着说:“这些道理,其实战士们早都明白啦!你

看,连伤病号也在咬紧牙关跟着部队跑着哩!”路旁,有几个伤病号,咬着

牙,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也不拉下地跟着行军的队伍。

王震望着他们,许久才说:“我原想在解放西宁后,让部队休整一下,

但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敌人并不甘心他们的灭亡,必然要作最后的垂

死挣扎,而且他们希望我宰在兰州和西宁休整,这样,他们就有了喘息的机

会,可以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看来,我们只能穷追猛打,在冬季到来之前,

力争一举全歼西北境内之残敌,解放大西北。现在,我们疲劳,敌人也疲劳,

只要我们能够再坚持一下,胜利就会到来了。”廖汉生点了点头,说:“对。

我看最好再抓一下政治鼓动工作,鼓舞士气,一鼓作气,拿下西宁。”王震

想了想,问:“行军速度能不能再快一些,力争在9 月5 日接近西宁城,你

们看怎么样?”贺炳炎和廖汉生齐声回答说:“行。我们千方百计在9 月5

日赶到西宁城!”行军速度,奇迹般地加快了。

9 月5 日天黑后,贺炳炎和廖汉生指挥第1 军包围了西宁城。

奇怪的是,西宁城的外围,并没有遇到敌人的什么抵抗。

在深沉的夜幕掩护下,部队的包围圈在缩小着,缩小着。

侦察部队和尖刀排,不断派人回来报告,前方没有发现敌情。

马步芳和马继援父子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西宁城,竟然没有遇到敌人

的外围防守部队,令人踌躇。

天很黑。夜已经深了。

偶尔,有零星的枪声,破坏了宁静的夜。

部队合围后,开始连夜构筑工事,做好拂晓前攻城的准备。阵地上,

一片锹镐与土石磨擦的碎响声。

侦察部队,继续向西宁城搜索前进。

­鸡­叫时分,贺炳炎和廖汉生接连得到侦察部队的报告:西宁城里没有

敌人大部队驻守。

贺炳炎有点惊奇地说:“难道敌人弃城逃跑了?”廖汉生肯定地回答:“马

步芳和马继援父子先后坐飞机逃跑了,主子都怕死,士兵谁还肯为他们卖命

守城?”贺炳炎兴奋地眨着眼睛,说:“这么说,西宁是一座空城了?”廖

汉生笑着说:“完全有这种可能。”贺炳炎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想了一下,说:

“敌人会不会玩弄什么花招,给我们也唱个空城计叩廖汉生摇了摇头,说:“放

心吧,敌人早已成了无王的乱蜂,。哪有兵力去玩弄什么花招呢?你和我都

不是三国的司马懿,我们天亮进城。怎么样?”贺炳炎拳头一挥,哈哈一笑,

说:“好啊,我们天亮进城!”说着,他又皱了皱眉头,有点遗憾地叹道:“唉!

只是就这么冷冷清清地进城,让人的心里总是有点那个。要是在这里痛痛快

快,漂漂亮亮,再打上它一仗,在枪炮声中体体面面地进城,那就是另外一

种场面了。”廖汉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9 月6 日拂晓,贺炳炎和廖汉生率第1 军进了西宁城。

西宁果然是一座空城。

没放一枪一炮,青海宣告解放。

青马第82 军、第129 军和新编骑兵军的残兵败将,在解放军政策的感

召下,在其亲属的劝导下,从副军长到团长20 余人,先后率兵2000 余人自

动投诚。

王震即率第1 兵团指挥部,和郭鹏、王恩茂的第2 军,顶风冒雪,翻

越冰峰祁连山,向甘肃河西走廊的重镇张掖进军,旨在切断沿河西走廊西撤

的残敌退路,与许光达的第2 兵团会师张掖,全歼甘肃境内之残敌。

于是,解放大军分左、右两路,如同两支红­色­利箭,向出土马踏飞燕

的丝绸之路飞速前进。

秋高气爽,阳光灿烂。黄土大道上,贺龙和习仲勋骑着骏马,扬鞭驰

骋着。

贺龙和习仲勋是负责接管新解放区的,因而每一个城市宣告解放,他

俩便不分昼夜尽快赶到,立即开展建立政权和彻底解放群众的纷繁工作。

骑马赶路,贺龙仍是叼着烟斗,一边吸烟,一边笑着说:“解放的步伐

真快,我们骑马都追不上了!”习仲勋鞭策着坐骑,­精­力充沛地说:“接管西

宁,咱俩骑马跑。下一次,得坐上汽车去接管!”贺龙将烟斗握在手里,高

兴地说:“我看,是得把马换成汽车了,不然,你和我就得落后了。”习仲勋

接上说:“咱们就得快马加鞭,日夜奋进,才能适应新的形势啊!”说话时,

前方隐约出现了西宁城的轮廓。

贺龙和习仲勋一个劲儿地挥舞着马鞭,其实马早已汗水淋淋,疾快如

飞了。

41

大势已去,各寻出路走为上兰州和西宁解放后,甘肃的河西地区和陇

南地区,仍然在国民党残余部队的控制之下,有待解放。不过,此时国民党

在西北的大势已去,残余敌军的将领都在各寻出路,有的打算起义,有的准

备逃跑,真正企图与人民为敌到底的已是寥寥无几了。

岷县是国民党甘肃省第1 区行政督察区。坐镇岷县的国民党专员孙阳

升,保2 团团长郑兆期,是两个十分反动的家伙。

国民党甘肃省保安副司令兼甘肃省师管区司令周祥初,在兰州大战前

夕,以“南路督导专员”的名义,乘车来到岷县。

周祥初离开兰州之前,登门拜见刘任时,正值刘任、郭寄峤、彭铭鼎

三人在刘任家中密谈。他们分析了兰州决战的前景以及马步芳、马鸿逵、胡

宗南等人之间貌合神离的状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兰州决战,青马孤立无

援,凶多吉少,兰州失守已成定局。

接着,他们又商谈出路问题。刘任分析局势道:“共军打下兰州,必将

转锋南下,消灭胡宗南残部,尔后进军四川,决不会深入草枯水冷的河西走

廊,更不会向戈壁千里的新疆挺进..因而,仗打到兰州,便会告一段落。”

郭寄峤表示赞同这一分析,说:“今后,河西走廊可作为我之据点,聚兵囤

粮,养­精­蓄锐,待第三次世界大战打起来,还是有一番可图的。”刘任叹一

口气,忧虑地说:“河西一带,曾为马步芳之兄马步青盘踞多年,有一定的

潜在势力,且新疆骑5 军马呈祥部又为其嫡系,一旦青、新二马相接,不仅

河西,即便新疆也将受其威胁。

而且,如果中央与我空运断绝,青马则会认为我无利可图,我们随时

都有被吞噬、抛弃之可能。所以,决不能让马继援窜踞河西。”郭寄峤点头

道:“兰州决战,我们千方百计保住第91 军、第120 军,以便进入河西后控

制局面。”刘任­阴­险地一笑,说:“正因为如此,才决定马继援陇东兵团担当

兰州保卫战,与共军拼消耗,而以陇南兵团为总预备队,配置于黄河北岸。”

彭铭鼎并不乐观地说:“黄祖埙、周嘉彬一再违抗命令,三令五申不见行动,

须采取断然措施,否则,共军合围后,将无法完成北上之战略行动。”刘任

胸有成竹地说:“我已密令上官业佑前去督促,不知可否生效?”他嘴上这

么说,心里却有数儿。因为上官业佑名义上只是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的政工处

长,但实际上是少将军统特务头子,又是打着蒋介石的旗子前去督促,黄祖

埙,周嘉彬对此人也是有所了解的。

郭寄峤却犹豫地说:“黄祖埙是胡宗南的嫡系,自以为后台硬,有恃无

恐,腰粗气壮,拿谁都不在话下,常把长官公署的命令当儿戏。但是,如果

假称广州有密令,他却是不敢怠慢蒋先生的。也许,这回必被上官业佑骗到

兰州来。只是周嘉彬,不急不躁,可是个不易对付的儒将。”彭铭鼎摇鹅毛

扇道:“周嘉彬是张治中先生的女婿,听说他的夫人在兰州,不如将他夫人

接来,共商此事。”当即,刘任派车去,接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相貌出众的

贵夫人。她便是张治中之女,周嘉彬之妻。

刘任从门外迎进客厅,点头哈腰道:“周太太,令晚请你来,有件大事

与你商议。”周太太笑了笑,说:“我一个女流之辈,懂得什么?”刘任振振

有辞地说:“国难当头,大敌当前,周军长仍在陇西、临洮一带犹豫不决,

不肯率军北上。

眼看着共军兵临城下,一旦合围,第120 军必陷入共军之分割包抄、

进退无路之绝境,危在旦夕啊!”彭铭鼎趁机在一旁敲边鼓道:“请周太大打

个电话,劝说周军长打消忧虑,星夜挥军北上,与国与己,百利而无一害。”

刘任已要出周嘉彬的电话,将话筒塞到周太太的手中。她无可奈何地打完了

电话,出门时,与周祥初差点儿撞个满怀。

几个人寒喧了两句,周祥初便说:“我稍作了一下准备,想去南线走走,

一来可将那一带的地方武装统管起来,与共军周旋;二来还可对王治岐第119

军进行监视牵制,风传蒋云台有暗中通共之嫌疑。”他为了脱身,有意要把

话说到刘任、郭寄峤的心病上。果然这一着十分灵验,刘任笑道:“国难当

头,难得你有如此忠心,你准备何时动身?”周祥初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

说:“如蒙刘副长官、郭副长宫恩准,今日即可动身也好乘夜赶路。再晚,

恐怕出不去兰州城了。”刘任当即表态道:“长官公署三令五申,王治岐不听

调动,躲在陇南山区,与胡宗南勾勾搭搭,贻误战机。既然如此,你去也好

嘛!”周祥初见郭寄峤也点了头,便说:“是否有一个什么名义,我到各地也

好讲话,否则,兵慌马乱,谁听我的?”刘任瞪着眼睛问:“你考虑什么名

义合适?”周祥初顺口便说:“南路督导专员。”郭寄峤当即表示;“好,这

个名义好。”周祥初退出刘任官邸,立即回到家里,两辆美式吉普车已在门

外隆隆发动起来了。

当夜,周祥初便出了兰州城,连夜开足马力赶路。半路上,碰见了上

官业佑,二人坐在车上打了个招呼,又各奔东西,分道扬镳了。

周祥初匆匆跑到岷县,是有一番个人打算的。当解放军突破青、宁二

马平凉、三关口的防线,大举西进,直逼兰州,宁夏马鸿逵慌忙收缩部队,

退守银川老巢,胡宗南残部龟缩在陕南,青海马步芳部便陷入解放军围歼于

兰州的险境,青马孤军困守兰州,败局已定。周祥初心里明白,在兰州凶多

吉少,弄不好还会充当了青马的殉葬品,不如趁早溜之大吉,跑到岷县坐观

时局变化,尔后随机应变,抉择出路。

周祥初一到岷县,头一件事,就是抓人抓枪弄地盘,扩充实力,将来

进退都有了资本。正好,他听说孙阳升和郑兆期二人,对自卫队长华振邦和

骑兵队长李福聚暗中进行监视,认为这两个人很不可靠。这真是瞌睡遇到了

枕头,他便将华振邦和李福聚叫来,寒暄了一阵,就谈正经事。

周祥初眨了眨眼睛,故意压低声音,问:“我来岷县,就听到对孙阳升

和郑兆期这两个人有怨恨,不知你们听到些什么没有?”这句话,就像一勺

油,立时浇旺了华振邦和李福聚的心头火。这二人把孙阳升和郑兆期的恶行

丑事添盐加醋地数说了许多,然后对周祥初说:“周司令,这两个人心毒手

辣,过河拆桥,吃了谁的饭专砸谁的碗,脚下又踩着几只船,很是靠不住,

你得提防才是啊!”周祥初听了这些话,心中暗喜,表面却不露声­色­,故作

姿态地说:“哦——!经二位一说,我才了解孙、郑的为人了。既是这样,

你俩要多注意观察孙、郑二人的动向,一有情况,马上来报告,我不会亏待

你们的!”华振邦和李福聚平时总受孙阳升和郑兆期的欺侮,正想找机会报

复,一听周祥初的话,心中大喜,连忙齐声说:“周司令如此抬举,我们甘

愿效命!”周祥初笑了笑,叮嘱道:“好!你们的人马,还是驻扎在原地,轻

易勿动!”华振邦和李福聚连声答应道:“是!是!我们一切听周司令的!”

二人走后,周祥初心里想:“要成大事,得找机会将孙阳升和郑兆期这两个

坏家伙搞掉!”孙阳升和郑兆期得知这一情况,顿感前景不妙,二人钻在暗

室,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密谋了一番,觉得三十六计,脱身走开为上策。

第3 日,孙阳升和郑兆期来见周祥初,言谈一阵过后,随即提出辞职。

周祥初正想搬掉这两块拦路的绊脚石,没料到他们自己倒找上门来了。

周祥初一听这一二人是来辞职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啦!但他表面却

皱着眉头,假装思索了一阵,哼哼哈哈地打官腔道:“我刚来岷县,本打算..

怎么,二位提出辞职,这..”孙阳升和郑兆期也是见过官场世面的人了,

知道这是周祥初装样子给他们看,心里恨得直咬牙,恨不得朝周祥初的心窝

捅上一刀子。但时局发展到眼前,他们料定不是周祥初的对手,不设法摆脱

周祥初保命,弄不好真会把­性­命也丢了。他们明白,在岷县作恶太多,仇人

不少,周祥初稍微暗中使个手脚,收拾他俩的人多的是。

只好忍住胸中火气,强装出一副笑脸,故作真诚地恳求道:“周司令,

我俩实在是力不从心,治理岷县无方,请周司令批准我俩的辞呈,将感激不

尽!”周祥初笑了一下,摊开双手,故作为难地说:“既然二位不肯听我的话,

我就挽留不住了。也好,就允许你二人辞去现职吧!”孙阳升和郑兆期一听,

顿觉心头被尖刀扎了一下,浑身疼得直哆嗦,脸­色­也变了,禁不住额头上直

冒冷汗。但仍然装出笑脸来,说:“感谢周司令恩准!”周祥初看着他二人的

脸,鼻孔里喷出两股粗重的冷气,嘴上却说:“不必啦!我这是成全你们二

位的心愿,也是出于无奈啊!哈哈哈..”周祥初没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两

个心头大患。当时,他就任命岷县县长孙伯泉暂时兼任督察区专员,保安副

司令张令仁调任保2 团团长。

事也凑巧,就在周祥初刚免了孙阳升和郑兆期的职,稳住了岷县局势

之时,陈叔钵率1 团零两个营,保5 团团长高搴桂率全团,先后到了岷县。

周祥初即令第173 师师长陈叔钵率部驻守岷县城外二郎山一带,李福

聚骑兵队驻守在木寨岭附近老爷殿一带。

临潭县县长曹鼎,原系国民党甘肃省师管区副司令,是蒋介石的特务

机关布置在甘南的一颗棋子。他得知孙阳升和郑兆期二人辞职的消息后,大

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随即打电话请求辞职。

周祥初对曹鼎十分反感,两人之间矛盾甚深。一听曹鼎提出辞职,真

是喜从天降,当即批准,并派前任秦安县县长杜凌云前去接替。

恰在这时,国民党甘肃省参谋主任雍国林又带来了武威团管区部队数

百人。

周祥初只几天就收罗了数千人马,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禁不住自语

道:“天助我也!”此时,集中岷县的有七八个团和三四个独立大队的番号,

可实际只有六七千人。

但是,这些部队之间,互不统属,终日闹摩擦,打群架,甚至公开争

夺枪支,秩序异常混乱。

周祥初为这一群乌合之众大伤脑筋。他翻来覆去地想:“要想统驭这一

群部队,必须尽快结束这种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看来,没有一个适当名义,

恐难收服众心。”于是,他决定成立“甘肃自卫军总司令部”。他原想推举第

119 军军长王治岐任总司令,但与王治岐商谈此事时,王治岐表示不愿与他

合作共事,这样,他便自任总司令。

周祥初自任总司令后,随即将部队分编为两个师,陈叔钵任第1 师师

长,雍国林任第2 师师长,孙伯泉兼任参谋长。

部队粮食比较充裕,唯现金极缺。周祥初从兰州出发时,仅携现款3000

余元,至岷县后即已告馨。

周祥初得到消息,王治岐扣有天水银行数万元在手,便向王治岐惜来

3000 元,规定土兵每日发粮1 斤半,菜金1 角,官佐菜金2 角,暂时维持。

不久,周祥初得到确切消息,解放军王震第1 兵团已由陇西出发向西

推进。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认为除率部起义,别无出路。于是,他立即派

主张起义的部属康君实乘车出发,令其迅速与解放军第1 兵团取得联系。

这天,周祥初正在为出路的事情苦费心机,突然,副官报告说,解放

军第1 兵团右翼部队一位指挥员,要同他通话。

周祥初抓起话简,耳边立时响起一个十分客气的声音:“是周祥初先生

吗?你部潘盈汉的补充团,已被我军监视;李耀祖的补充团,已撤上盐井以

南的山头与我军相持。你是一位深明大义的人,何去何从,请尽快抉择。这

次与周先生通话,请问周先生,以你之见,我军对潘(盈汉)、李(耀祖)

两团如何处理为好?”周祥初当机立断,对着话筒很有礼貌地说:“我已派

出联系人员康君实,想必即将到达。潘(盈汉)、李(耀祖)两团,如贵军

进军需要,可令其随行。请在康君实到达后,令其一同西上,与一野首长见

面,请示我部起义问题。如有具体结果,再令康君实回岷县告知详情。”接

完电话,周祥初如释重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顿感浑身轻松了许多,心也

落到了实处,觉得自己有了出路。

此时,他认为起义时机已到,一面派专人分乘汽车,赶赴卓尼、夏河

通知杨复兴和黄正清二人,准备起义;一面发电给逃到河西走廊一带的国民

党甘肃省政府秘书长丁宜中、建设厅长骆力学等人,劝其东来,万勿徘徊自

误,错过了起义的良机。

同时,他又给四川境内的裴昌会先生发电,请求他把握时机,发动起

义。

周祥初这样做,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深感大势所趋,只有弃暗投明,

才是唯一出路,便本着与人为善的­精­神,鼓励自己的朋友都能迷途知返,走

卜光明之路。还有另一层心思,那就是他早年曾在江西参加过“围剿”中央

红军的罪恶活动,为了多做点好事,求得自赎,因而把劝导熟人和朋友发动

起义,视为自己应尽的一种义务,才自动来做这些事情的。

一天晚上,周祥初乘车来找王治,邀他作竟夜之谈。王治岐备了酒菜,

二人长谈。

周祥初的话题,从公到私.从北伐到抗日,最后旧结到眼前的起义问

题上。

王治岐最后冷冷地说:“我与国民党有20 年的历史,决不能这样就背弃

了。”周祥初白费了一夜­唇­舌,最终才意识到自己是对驴弹琴,只好说:“我

在国民党的历史不如你长,那我们只好各行其事了。”说罢,两人不欢而别。

第3 天,王治岐已知周祥初有起义的打算,怕他暗中对第119 军进行

起义的策划,便一面带部队离开岷县,移驻岩昌;;——面又企图阳止或破

坏周祥初的起义,不断秘密派出亲信爪牙,利用各种关系,打入周祥初的部

队,大搞秘密活动,千方百计想拉出一些部队来,南下投靠胡宗南。

周祥初得知此事之后,心中大为不快。他便来了个针锋相对,以其人

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即寻找借口,利用各种机会,指派部下夜间出动,3

人1 组,5 人1 队,零星活动于王治岐第119 军驻地附近,鸣枪恐吓,制造

混乱。

于治岐第119 军本来就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况且解放大军日日讲逼,四面楚歌,部队早已成了惊天动地弓之鸟,一触即

散。他深恐如此下去,部队不战而垮,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如何是好?无

奈,他只好率残部又离开岩昌,南下武都。

兰州大战拉开序幕时,康君实从临洮来信,让周祥初暂时约束部队,

兰州即将解放,待兰州解放后,他即同任谦来喂县。

任谦和周祥初是亲戚。他曾任国民党甘肃省第2 区保安副司令,后来

奔赴解放区,现在随解放大军西进至兰州。

周祥初看过信,得知任谦将来喂县,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一面加强部

队的整训,一面等待着任谦的到来。

兰州解放后,彭德怀找来任谦和韩练成,一块儿研究尽快解放陇南的

问题。

彭德怀一边看着陇南军事态势图,一边对任谦和韩练成说:“军事斗争,

主要靠战场上的实力较量。政治斗争,主要得靠你善于抓住主要矛盾,利用

矛盾去解决矛盾。”韩练成和任谦恭恭敬敬地坐在彭德怀的对面,一边仔细

聆听着,一边点着头,很少Сhā话。

“现在,陇南还有一个周祥初,一个王治岐,甘南还有一个黄正清,这

几个人的问题解决得好,河东地区就全部解决了。”任谦诚恳地说:“黄正清

已派人四处找解放军接头,三明起义的决心。周祥初也派人来,表示愿意起

义。”’彭德怀用信任的目光望着他说:“你与周祥初是亲戚,便于做工作,

我想派你去陇南,解决周部起义的问题。”任谦满口答应着:“好,我今天就

动身!”彭德怀继续说:“黄正清给我写过信,我已告王震注意与他联系,估

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问题是王治岐这个人。”韩练成如实地报告情况道:“王

治岐一心要将部队拖去投靠胡宗南。不过,副军长兼第244 师师长蒋云台,

却主张起义,并在暗中活动。他与我是老相识,还捎过几次口信,希望能帮

助他。”彭德怀一听,高兴地说:“好啊!你就设法多做蒋云台的工作吧!”“王

治岐没太大的把握,蒋云台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第244 师可以举行起义。”

“首先,应当力争第119 军全部起义;其次,才是第244 师起义。根据情况

的发展再作决定吧!”“当然,当然。”彭德怀站起来,望着随即也站起来的

任谦和韩练成,认真地说:“你们虽在国民党军队工作过,但现在都是兰州

军管会副主任,要放下包袱,再立新功!党和人民会信任你们的。我也在旧

军队里工作过嘛!”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一定努力工作,将功补过。”

任谦回来后,当天就离开了兰州,直奔陇南而来。

周祥初一见任谦的面,当即表示态度说:“我不讲什么,无条件起义。

只是部队里的情况比较复杂,还需要做一番细致的动员工作。”任谦高兴地

说:“好,只要你的态度坚决,起义就没什么大的问题了。至于部队的工作,

我们动员积极起义的同志,大家一起来做吧!”周祥初和任谦商定召集连以

上的军官开会,晓以利弊,把起义的事情讲明白,求得思想统一,步伐一致。

并准备了丰盛的手抓羊­肉­(甘肃南部牧区的藏民,习惯将大块羊­肉­煮熟后,

盛在大盆内,用手抓着吃,故称“手抓羊­肉­”),会后聚餐。

会议在天主教堂周祥初的临时司令部内举行。周祥初详细地介绍了面

临的局势,公开提出举行起义,并说:“兰州已经解放,青马主力被歼,解

放军第1 兵团直逼西宁。大西北的解放指日可待。我们只有起义,大家才能

有光明出路,否则无路可走,不能骑墙,更不敢观望。”这次会上,没有人

提出什么异议。

会议宣布结束。大家饱餐了一顿具有地方风味的手抓羊­肉­,打着饱嗝

儿,揉着肚皮,三三两两地离开天主教堂。

第2 天,陈叔钵带着红肿的眼睛和满腹的心事,来见周祥初。从言谈

中,周祥初得知他在昨晚散会后,与各营营长聚在一起,彻夜未曾入睡,反

复思虑,都觉得跟着国民党军队这么些年,最后走了起义这一条路,心里着

实难过。

周祥初听了这些情况,说:“弟兄们有这种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但是,

目前只有起义,弟兄们才能求得再生之路。不然,都得做了解放军的刀下鬼!”

陈叔钵无力地点了一下头,声调很低沉,带着一种倦意,无可奈何地承认道:

“也是”周祥初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陈叔钵的肩头,叹了一口气,又重复着

刚才的话意说:“眼前只有起义这一条生路了。我如此做,也是为了弟兄们

有条出路。”陈叔钵抬起头,一双充血的眼睛望着周祥初,忧心冲忡地说:“我

就怕弟兄们起义后,解放军说话不算数,暗中收拾弟兄们..”周祥初犹豫

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劝道:“我想,彭德怀派人来商谈起义之事,就不

会有什么意外事端的。告诉弟兄们,都放下心来,不必为起义之后的事情担

心。任谦原来也在国民党里­干­过多年,现在共产党不也是很信任他吗?你要

拿定主意,别胡思乱想,随时注意掌握好部队,防止有人暗中捣鬼,勿误了

起义大事!”正在这时,周祥初收到第119 军副军长兼第244 师师长蒋云台

的秘密电报。

据确悉:周(样初)部起义已暴露,陇南行署主任特务头子赵龙文派

工作人员(特务)携带电台到氓(县),并有相机狙击周(祥初)和任(谦)

的­阴­谋,要特别注意。切切蒋云台早就在第119 军中暗里策动起义,由于他

是副军长,手中只有第244 师,第247 师师长李惠民和王治岐互相勾结.企

图与解放军对抗到底,毫无起义之心。因而,蒋云台孤掌难鸣,不敢明目张

胆地­操­持起义的事。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蒋云台还得时刻多留一个心眼,

提防王治岐和陈悼暗算他。这些情况,周祥初早就知道,所以他对蒋云台的

电报也就没有什么怀疑了。

周祥初立即派人到唯(县)武(都)公路线*侦察,果然发现有特务

数人,乘汽车一辆,到岷县后直赴陈叔钵师部。

周祥初和任谦得到侦察情况后,研究决定,暂时保持镇静,不必打草

惊蛇,估计陈叔钵不会上钩。

果然,陈叔钵跑到天主教堂来,将特务拉拢引诱他率部狙击周祥初的

起义,尔后拉着部队去汉中投靠胡宗南的情况,毫无隐讳地全盘托了出来,

向周祥初和任谦作了如实报告。

周祥初听了,想了一下,对陈叔钵说:“你先回去,要不露声­色­,设法

稳住特务,并派人前往陇南,与赵龙文联系。”陈叔钵一听这话,顿时丈二

金刚摸不着头脑,如同张飞穿针眼,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周祥初和任谦,不解

地说:“这..这..”任谦哈哈一笑,说:“这,就叫做真真假假,虚虚实

实,将计就计嘛!”陈叔钵恍然大悟,一拍巴掌说:“唔!原来如此。”周祥

初笑了笑,说:“派人去一趟,能骗来些东西,对我们起义是有好处的。”陈

叔钵按照周祥初的命令,派了两个心腹随特务一同去见赵龙文。

赵龙文听说陈叔钵要将队伍拉出来,在狙击周祥初起义部队并造成混

乱后,即拉着队伍到陕南投靠胡宗南,高兴得手舞足蹈,当即拨出1 万元现

金,作为对陈叔钵部队官兵的奖金,并派特务开车将陈叔钵的人和1 万元现

金送到岷县。

陈叔钵一见特务开车送来了1 万元,当即下令抓了特务,扣了汽车,

跑来向周祥初报告:“果然从赵龙文手中骗来1 万元现金!赵龙文这一回可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紧接着,任谦将周祥初部起义的准备情况发电报

告彭德怀后,彭德怀立即发来一份电报,令周祥初部队起义后,正式改编为

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独立第1 军。

接到彭德怀电令的当天,周祥初在发出起义通电的同时,又向退守武

都的第119 军军长王治岐发去电报,促其猛省,率部起义。

周祥初还写了一封信,派人去夏河县,找拉卜楞寺保安司令黄正清,

联络他举行起义。

岷县起义的通电,于1949 年9 月15 日正式发出。起义部队很快整编

为独立第1 军,尔后立即随第62 军向四川进军。

42

深夜,一封密信传到藏军保安司令手中拉卜楞寺是全国最大的寺院之

一。在国内外久负盛名。

拉卜楞的藏军保安司令黄正清,是一位藏族军官。他在甘肃南部一带

的藏民中,极受信任和拥戴。

黄正清还未成年时,甘南一带藏族居住区属青海统辖。盘踞青海的军

阀头子马步芳,是青海的地头蛇、土皇帝。长期以来,马步芳推行了一套残

酷无情的民族压迫和民族剥削的罪恶政策,在青海实施封建式的回族统治,

对藏族群众横征暴敛,抓夫拉差,无恶不作,使藏族牧民长期挣扎在水深火

热的生死线上。藏族群众不甘忍受这种民族压迫与剥削,先后多次组织起来

进行反抗。但都遭到了青海马步芳军队的血腥镇压。甘南草原上,到处都流

淌着藏族人民的血和泪。

这种悲惨的现状,深深地触发了黄正清立志为藏族父老兄妹伸张正义

的雄心。

他的父亲,是草原上牧民的头人,家里比较富裕。在他20 来岁时,便

不惜花费家里的钱财,四处奔走,八方呼吁,跟马步芳多次打官司,旨在脱

离马步芳的黑暗统治,使甘南草原上的藏民能够有他们生活的自主权利。但

是,他与马步芳的较量,一次又一次地输了。然而,他不认输,不灰心,继

续上诉告状。折腾了好几年,他终于用重金打通了国民党上层关节,在南京

见到了蒋介石,面谈了将甘南草原从青海划归甘肃的想法。当然,他向蒋介

石送了一大批草原上的珍奇物品。蒋介石正想削弱马步芳在青海的势力,而

马步芳正是靠掠夺甘南草原上的骏马和粮内财物发展起来的,于是,蒋介石

批准了黄正清的上书。认此,甘南草原彻底挣脱了马步芳的魔爪,从青海省

划归甘肃省统辖,并且享有一定的独立自治权,每年直接向国民党中央交款

纳税,同时可以建立藏族武装实行地方自治。

甘南草原上腾空飞起了雄鹰,藏族牧民无不骄傲。黄正清跟马步芳作

对,打赢了这场官司,甘南草原上的千家万户,载歌载舞,万众欢腾,大庆

3 日,为胜利归来的黄正清接风洗尘,并一致推举黄正清为甘南藏民的总头

领。

在甘南草原上的藏民中,黄正清是一位最有政治眼光和计谋的青年。

他将藏族父老兄妹献给他的珍奇,一部分拿出来购买枪械弹药,建立藏族群

众的武装;另一部分带到南京,送给蒋介石等国民党上层人士,进一步打通

关节。不久,蒋介石亲自批准甘南草原正式成立拉卜楞保安司令部,黄正清

任司令。几乎在同时,黄正清又被选为国民党中央委员。这样一来,马步芳

就拿他毫无办法了。

黄正清多年在社会上闯荡,碰了不少钉子,也积累了许多经验,见了

一些大世面,接触过各界各方的上层人士。早在红军时期,他就接受过共产

党人宣侠父、钱清泉等同志的革命教育,对共产党有了初步认识。在后来的

20 多年里,耳闻目睹,他从各种渠道对解放军的各项政策,特别是少数民

族政策,不断加深了认识。对解放军的到来,他和甘南草原_上的藏族群众

一样,从内心里欢迎。出于这种心理,前不久他化装去找习仲勋,也是为甘

南草原和藏族父老兄妹的翻身解放作了一番长远打算的。可是,习仲勋做地

方工作,一日三移,很难取得联系,刚接上的线又断了,他心里既着急,又

忧愁。

但是,马步芳被蒋介石任命为西北军政长官,正在穷凶极恶地与西进

的解放大军负隅顽抗,不肯放下手中的屠刀。由于历史上的原因,黄正清估

计到青马兵败后,很可能会趁机对甘南草原上的藏族群众再来一次大洗劫。

因而,他决定一面暂时撤出夏河,以防马步芳残部的突然袭击;一面设法与

解放军取得联系,相机投向革命。

拉卜楞寺地处夏河县城西面,与县城紧邻,如果撤离夏河县,也就暂

时放弃了拉卜楞寺。拉卜楞寺内藏有大批历史文物和奇珍异宝,黄正清心里

很犹豫,究竟要不要留下一些部队驻守拉卜楞寺?秋天,风清气爽,绿­色­的

甘南草原一望无际,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上,如同飘落的一片片彩云,草原上

风光无限美好。然而,这片草原上藏民的头人,拉卜楞保安司令黄正清,却

为这片美好的草原,草原上生活着的藏族同胞,还有藏民自己的军队,以及

那成群的牛羊­操­着心。他一心想把草原的明天设计得更加绚丽多彩,但他还

没有把握,因为他既担心派出去的联络人员与解放军联系不上,又担心马步

芳兵败兰州后率部撤向甘南,洗劫这片美丽的草原。

恰在这时,拉卜楞保安司令部驻兰(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突然由

兰州回到夏河,带来解放军第2 军政治委员王恩茂给黄正清的一封亲笔信。

原来,在8 月中旬,兰州市各机关单位就开始纷纷撤退,拉卜楞保安

司令部驻兰办事处也接到了警备司令部的撤退命令,工作人员便道令撤出兰

州。

但是,临夏至夏河不通汽车,他们只得取道岷县再到夏河。他们一行

人马,行至噎虎桥时,和解放军第1 兵团王震的部队相遇。当他们和解放军

遭遇时,心情十分紧张。可是,双方问话后,解放军得知他们是甘南藏民时,

立即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受到了特殊的礼遇。

离开噎虎桥时,解放军一位指挥员发给了他们通行证,并告诉说:“临

洮已经解放。从临洮到岷县,我们发的这张路条,可以通行。岷县以外,是

国民党区域,你们要多加小心。”然后,将一封信交给他们,嘱咐务必交给

黄正清本人,千万不要失误。

黄正清连忙拆开信一看,才知道是王恩茂写给他的。信中有下面几句

话:解放军即将向临夏进军。待临夏解放之后,请即速派人到临夏洽谈有关

和平解放夏河之事宜。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黄正清看完信,欣喜万分。

他对眼前的形势,又重新作了分析:王恩茂政委的信,带来了解放军

向临夏进军的喜讯。更重要的是,藏军和解放军接上了头,下一步就好办了,

甘南草原也有希望了!

但转念,他又犯愁:解放军保护了藏军的人和车辆,还发了通行证,

而且自己也曾专程拜会过习仲勋,如果风声传出去,马步芳会不会派骑兵从

青海奔袭藏军?想到这里,黄正清决定尽快将司令部迁到夏河县城东南100

华里处的阿木去乎,那里地域辽阔,回旋余地大,可以集结藏兵,加强警戒,

以防不测。

当天,黄正清只留下拉卜楞保安司令部第2 团团长黄祥,对他交代了

一番,便率司令部机关和警卫部队300 余人,于8 月31 日撤出夏河县城,

进驻阿木去乎。

很快就得到临夏解放的消息。黄正清即派保安副司令张子丰率3 人,

作为他的代表前往临夏。此时,他并不知道,他的副司令张子丰就是一名共

产党员。

张子丰3 人到临夏,见到第1 兵团司令员兼政委王震,呈述了黄正清

愿率部起义参加革命,接受和平改编的意愿。

王震听后大喜,当即写了一封信,谈了有关藏军起义的具体事项,并

向张子丰当面交代了一番,最后再三叮嘱道:“这封密信,你一定要当面交

到拉卜楞藏军保安司令黄正清的手里!”张子丰火速赶回阿木去乎,将信交

给黄正清,并如实陈述了王震将军接见情形。

黄正清看了王震的信,高兴得眉飞­色­舞,激动地说:“一连几十天,我

日夜都为甘南草原的出路在费心,总怕在这片美丽的草原上发生战争和流

血!这一下,我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张子丰满面笑容,兴奋地说:

“王震司令员还决定给我们发一批枪支弹药,让我们把部队掌握好,提高警

惕,随时保卫拉卜楞寺和甘南草原!”黄正清将王震的信仔细收藏好,对张

子丰说:“立即集合部队,执行王震司令员的命令,藏军司令部从速迁回拉

卜楞!”张子丰应了一声,跑步出去传令,通知部队紧急集合。

黄正清拿出习仲勋送他的左轮手枪,用红绸子反复擦了一阵,深情地

望着闪着蓝荧荧光亮的手枪,禁不住自语道:“这支心爱的小枪,是习政委

赠我的珍贵礼物啊!”一阵嘹亮的集合号声之后,他将左轮手枪珍藏在随身

背着的牛皮文件包里,走出了屋子。警卫员早已将一匹枣红骏马牵到院子当

中等着他了。

黄正清带着藏军司令部和300 人马,连夜赶回拉卜楞,已是东方发白

了。

人刚下鞍,战马一夜奔跑,宛似从河里刚L 岸一样,一匹匹浑身水淋

淋的,呼哧呼哧,扑扑扑地直喘粗气喷鼻涕。

黄正清没进房子,就对传令兵下命令道:“吹号!紧急集合!”一阵嘟嘟

哒哒的紧急集合号声冲破了黎明时分的寂静。随着号声,藏军士兵边挂腰刀,

边牵马背枪,很快就集合在一片长满青草的练兵场上了。

这是一队藏兵,虽然人强马壮,威武剽悍,但服装和武器都很混乱。

因而不如正规军那样整齐雄壮。

藏军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都以为是马军奔袭到草原上来

了,一张张黑红的面孔充满一种少有的紧张和严峻的神情,眼睛里齐刷刷地

喷­射­出一种临危不惧的火焰一般的目光,人人手握腰刀,个个紧系马缰,只

要一声令下,即可万马奔腾冲杀而上。这是一支能冲能杀的勇猛骑兵队伍。

黄正清来到方方正正的队伍前,胸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激|情,他的目光

扫­射­了一下队伍,声音洪亮地说:“同胞们!弟兄们,今天清早紧急集合,

不是有仗打,而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听是好消息,部队紧张的气氛

一下消除了。

黄正清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展开来,举在手中,说:“解放军第

一野战军第1 兵团司令员王震将军给我们来信了!我们藏军决定起义!”他

宣布了起义决定后,宣读了王震的信,问:“同胞们!弟兄们!大家信得过

我吗?”藏军士兵一齐抽出腰刀,举在空中,连连挥动着,齐声呼喊道:“信

得过!信得过!..”黄正清打着手势,让部队静下来,又问:“好!信得

过,就跟着我投奔共产党,起义!”士兵们再次挥动着腰刀,喊着回答道:“起

义!起义!..”呼喊声中,夹杂着呼哨声和马的嘶鸣声。

黄正清又讲了几句话,部队解散后,他亲自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

彭德怀的,一封是写给王震的。

信写好后,黄正清找来张子丰,吩咐道:“你作为我的代表,带上我的

信,二次去临夏,欢迎解放军进驻夏河。再带上一排人马,把王震司令员拨

给我们的枪支弹药领回来,充实藏军!”张子丰带着信和一排人马,立即出

发了。

黄正清又派了一个亲信作为自己的代表,带着信,乘车去兰州,晋见

彭德怀。

没过几天,张子丰就和解放军第18 兵团第62 军第186 师第556 团一

起,由团长刘光奇率1 营部队前来夏河,进行接管工作。

解放军来到夏河时,黄正清亲自出面,组织了两万多藏族群众,沿夏

河城外的马路两旁,列队4 里多长,夹道欢迎。同时,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

式。

不几日,黄正清派往兰州晋见彭德怀的代表,带回一句口信:彭德怀

让他立刻赶到兰州去,要跟他面谈一次。

黄正清乘车来到兰州,当即见到了彭德怀、贺龙、习仲勋。张德生等

领导同志,并应邀参加了宴会。

在宴会上,彭德怀先把黄正清介绍给参加宴会的人士,然后,举着一

杯酒,对黄正清说:“你这次率部起义,参加革命,为全国少数民族走上革

命道路做出了表率,是值得学习的!”贺龙左手握着烟斗,右手举着一杯酒,

笑着走到黄正清面前,说:“你与我虽是初次见面,可仲勋送你的那支左轮

手枪,还是我的呢!当时,仲勋把枪送给你,我还怨了他一通,现在,我们

都走到一块儿来了,往后大家都是同志了嘛!我贺龙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

肚子里没什么弯弯道道,有错也是当面认,从来没赖过帐!来来来,仲勋也

过来,我们几个碰一杯!”习仲勋忙端起酒杯,笑嘻嘻地走过来,说:“贺老

总当初要是跟我打赌,这回你可就输定了!”贺龙哈哈一笑,说:“甘南草原

回到了祖国和人民的怀抱,莫说送黄正清一支枪,就是再送他一汽车枪支弹

药,把翻身的藏族同胞全都武装起来,保卫胜利的成果,我贺龙举双手赞成!

今天,我就多喝几杯,怎么样?啊!”说着,三人“(口当)”地一下碰过杯,

都笑着一饮而尽了。

彭德怀举起酒杯,站在宴会厅的中央,高声说:“同志们,今天举行宴

会,欢迎黄正清将军率部起义,加入革命队伍,大家­干­了这一杯!”黄正清

是国民党的中央委员,见过大场面,也接触过社会上的各界头面人物,参加

过许多宴会,可以说是应付自如的。但是,在这次宴会上,共产党解放军的

平等作风和亲热气氛,彭德怀等高级将领的言谈举止和风度气质,都在他的

心灵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震动,使得他总有点儿拘束,说话也有点儿语不达

意了。

他见彭德怀说得真诚、很受感动,举着酒杯说:“我这么做,是为了自

己的父老兄妹,还有甘南那片美好的草原免遭战火..”彭德怀跟黄正清碰

过杯,喝了一杯酒,对他说:“我了解到,你和甘南藏族同胞深受国民党政

府和青马匪军的压榨和盘剥,曾进行过不妥协的斗争!”黄正清­干­了一杯酒,

脸­色­更加黑红了,兴奋地说:“那是没路可走了,只得跟他们拼..”彭德

怀见黄正清­性­格豪放,为人直爽,很能饮酒,便又劝了他一杯酒,语重心长

地说:“现在解放了,甘南草原真正回到藏族同胞自己的手中了,你们就是

草原上的主人了!掠夺和欺压你们的事,从今往后再也不可能出现了!告诉

藏族同胞,团结起来,和全国被解放了的人民群众一道,跟着共产党,更好

地合作共事,把我们的国家,当然包括藏族同胞的草原,建设得更好,更加

美丽富强!”黄正清听了彭德怀的一席话,心里一热,用感激的目光久久地

望着彭德怀,诚心诚意地说:“彭大将军,我诚恳地向您表明,我十分感激

共产党对我的宽厚待遇,从今往后,我愿意为人民的革命事业,贡献自己一

份微薄的力量。”彭德怀望着他,举起酒杯,声音平静地说:“好。我相信你

说的全是真心话。”黄正清双手举起酒杯,十分有礼节地和彭德怀再次碰过

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他想了一阵,终于打定主意,很诚恳地请求道:

“彭大将军,我有个想法,想请你赐教于我。我长期处在落后地区,不懂政

策,文化水平低,今后工作肯定会遇到不少困难。因此,我请求批准我参加

学习,待有了提高之后,再参加工作。”彭德怀听了,嘴边稍稍出现了一点

笑意,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不紧不慢地说:“你可以在工作中学习嘛。你

可以和我一块儿学习。你是国民党的中央委员,我是共产党的中央委员,过

去处境不同,但今天坐到一块儿了,我们应当在一块儿学习,工作。”黄正

清听了这番话,又高兴,又激动,又有那么一点儿不安,便说:“彭大将军,

能和你在一块儿工作,跟着你学习,那当然很好。不过,我总担心,我不经

过学习就工作,恐怕不行。”彭德怀摆了摆手,声调平和地说:“你是长期在

国民党中工作的。你在国民党里,是通过了学习才工作的,还是在工作中学

习的?你现在要是不工作。会有人以为你是不想和我们共产党合作,那样就

不好了。”彭德怀说服了黄正清。

黄正清欣然从命,开始工作了。对这位国民党的中央委员、拉卜楞保

安司令的黄正清来说,这是他一生中的重大转折。

新的生活,令他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然而,这时有人还在黑暗的深渊里往下继续跌落着。国民党第119 军

军长王治岐,仍知迷不悟,躲在陇南一带的崇山峻岭间,与国民党蒋介石的

特务头子赵龙文暗中勾搭。他究竟打算向何处去呢?

43

枪声,打破了军统特务的梦幻盘踞在陕西省汉中地区的国民党(四)

川、陕(西)、甘(肃)边区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扶眉战役兵败汉中后,

匆匆忙忙在甘肃省武都设立陇南分署,派其秘书长军统特务头子赵龙文为分

署主任,带第338 师驻防武都,妄图死灰复燃,负隅顽抗。

赵龙文一到陇南,正值解放大军逼近兰州,国民党在西北的反动统治

早已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但是,这个见了棺材不落泪的铁杆死硬分子,到

陇南便做了三件事情:头一件是­精­心策划,大肆活动,组织陇南反共工作团,

自任团长;第二件是举办国民党党员、三青团团员的救党签名登记,拼凑反

动骨­干­力量;第三件是大办陇南军事政治学校和陇南民众组训讲习班,成立

武都、礼县、岷县边区游击区,收编上匪,妄图阻止解放大军胜利前进的步

伐。

就在这时,奔走陕甘两省,历时4 月之久的国民党第119 军残部,在

王治岐和蒋云台的率领下,逃窜到武都。

赵龙文当天晚上就将王治岐部进驻武都的情况,发电报告胡宗南。

胡宗南立即来电指示赵龙文:“注意搜集王部情况,密切监视其动向,

严防其暗中破坏!”王治岐第119 军突然来到陇南,胡宗南当然很不放心,

除原驻武都的第133 师外,又将第12 师由成县移驻武都,加上赵龙文带来

的第338 师,从三个方向对王治岐的第119 军实施监视和控制。

王治岐和蒋云台都看出了胡宗南的­阴­谋。王治岐为了靠拢胡宗南,以

释疑虑,便携眷住进武都城里,和赵龙文勾勾搭搭,打得火热。

但是,蒋云台心中自有算盘,说什么都不肯进城,随第244 师师部驻

在距城50 多里的安化镇,始终未敢进城一次。

一天下午,卫兵报告说,有一个老百姓要见蒋云台,有事面谈。

蒋云台犹豫了一下,便让卫兵将来者带进来。这是一个陇南山区老百

姓装束的中年人。

蒋云台打量着他的浑身上下,问:“你姓什么?”“我姓王”说着,他从

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交给蒋云台。

蒋云台展开纸条,两行遒劲隽秀的字,跃然眼前。

我已回到家乡,一切都好。我有病,你将你那里的药拣出来交给来人。

练成这是韩练成的亲笔信。

蒋云台将纸条收起来,问:“这张纸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来人毫

不隐讳地说:“我到延安去时带来的。韩本人我没有见到。”蒋云台闻言,半

晌无语。

来人沉默一阵,说:“蒋先生,我们的上级希望你帮助我们,我还有事

要办,马上就走。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蒋云台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天空,

说:“你告诉你们的负责人,我会尽力而为之。”蒋云台怕当地的便衣特务把

他捉去,即令第244 师军需主任马维民用吉普车将他送出境内。

第119 军来到武都时,兰州已经解放。蒋云台正暗中谋划着策动起义

的事情,赵龙文也在不择手段地软硬兼施,拉拢引诱他投靠胡宗南。

一日,赵龙文派陇南绥署政务处长袁耀宸,专程来请蒋云台进城。赵

龙文为了消除蒋云台的疑虑,命令第338 师部队后撤,让第244 师部队进驻

马家街子至安化一带,并亲率第338 师师长王宪彬、陇南警备司令傅昭骞、

陇南专员孙宗濂等人,一同来到城郊,欢迎蒋云台进城。

当晚,赵龙文又请蒋云台吃饭。

酒过三巡,赵龙文讨近乎地对蒋云台说:“有人对汉中(指胡宗南)说,

你从天水撤退后向三面看,一面看汉中,一面看兰州(马步芳),一面看西

安(共产党)。”蒋云台假装品尝酒的味道,沉默着,寻思如何回答赵龙文咄

咄逼人的话语。

赵龙文­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用明显带着一种挑拨的口吻问:“静宁会议

你没有去参加吗?”蒋云台一听,明白赵龙文来这一手,是想拉拢他投靠胡

宗南,便想了想,不冷不热地说:“我从天水撤退后,希望汉中给我一点补

充,不但一面看汉中,而且望眼欲穿。

至于兰州与西安,我对他们不抱任何希望。说到静宁会议,那是个小

型会议,我又是芝麻大的人,没去参加,你怎么晓得的?”赵龙文听了这番

话,头一仰,嘿嘿一笑,挤了桥两只肿泡儿眼,索­性­给蒋云台摊了牌,有意

拖长语调说:“静宁会议后,贺衷寒、顾希平等人到过兰州,听刘任对他们

说:‘蒋云台在陕西与共产党有来往,我们准备在静宁会议扣他,蒋没有来,

如果来汉中,你们把他拍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蒋云台见赵龙文

兜了底,心里恨得直磨牙,表面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微微一笑,淡淡

地说:“静宁会议电报上指明各军长参加,唯独第119 军要我去参加。我有

怀疑,所以他们开会时我去徽县,在第244 部队里住了几天。至于刘任这些

人为什么要这样­干­,一句话,是自掘坟墓。我是国民党中央派到甘肃的,当

然不能买刘任的帐;因此他总要给我生些是非。”赵龙文听到这里,觉得这

个话题说到这里便恰到火候,不宜再多扯了,就咳嗽一声,转了个话题说:

“听说这次关中作战后,你对汉中绥署怨气很深,颇不高兴。”蒋云台听得出

来,赵龙文拿这话在探他的底子,就叹了一声,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可奈

何的样子,半发牢­骚­半诉苦地说:“我们是军人,谁把我们当人,我们就给

谁效力,胡先生当第1 师师长驻天水时(193 年),我就是新14 旅的旅长,

驻守西(和)、礼(县)两县。今天胡先生统大兵五六十万,我还是这样过

着孤臣孽子的生涯。特别这次关中失败后,陕署部队把我们军的枪支收去不

少,兵接去了很多,真是阎王不嫌鬼瘦。”赵龙文听了这话,自以为蒋云台

有争取过来的希望,立即和颜悦­色­地说:“胡先生对你很器重,我这次来武

都时,他一再嘱我转告你,第119 军的损失他完全负责补充。”蒋云台明知

这是赵龙文给他上的催眠术,表面上只好伪装高兴,表示宽慰,笑着说:“胡

先生对我如此器重,又肯伸出手来救援我,我当然心里就有个底儿了。”赵

龙文一听,满脸堆笑地说:“只要你跟胡先生走,有你的甜头呢!”蒋云台将

计就计,也给赵龙文使了个催眠术,笑着说:“你放心,我心里清着呢!”第

二天,赵龙文又约蒋云台到城外看白龙江上架设的轻便桥。回来时,赵龙文

指着武都县城西门外到东江水中间的一段水田,说:“我们用兵工和民工在

这里迅速搞个飞机场,将来就方便得多了,你看行不行?”蒋云台心里明白,

赵龙文在这里搞飞机场,是为了个人脱身方便,就说:“在这样的山谷里面,

四面高山峭岩,这一块平地估计还不足1200 米长,我们现在用的美制飞机,

在这里起飞降落是有困难的。”赵龙文“噢”的一声,长出了一口气,再不

吭声。其实当时用的战斗机滑跑距离长500 米,宽度有50 米就行了,赵龙

文对此胸中无数,听蒋云台这么一说,再也不提构筑B 机场的事了。

过了几日,蒋云台得悉赵龙文向岷县派了特务,即来到赵龙文的办公

室。言谈中,赵龙文得意地说:“刺杀任谦和周祥初的事,现在还不会有,

过几天可能有。”蒋云台证实了这一情况后,即告岷县方面的周祥初和任谦

注意。

很快,接到任、周的复电:所告已得到证实,甚感。已予以圆满处理。

没过几天,任谦来电,催蒋云台早日行动。当时,第338 师由武都至

岩昌沿公路部署,不好举动。蒋云台即电告任谦,必要时,第244 师和岷县

部队配合行动,夹击第338 师,任谦和周祥初复电同意。

蒋云台一面与赵龙文、王治岐继续周旋,等待起义时机的成熟;一面

暗中派可靠的人,分头与天水的解放军第7 军、岷县的解放军第62 军、兰

州的第一野战军司令部,同时进行联系。

三路联系的人员化装出发后,蒋云台又找来几个亲信,对他们吩咐道:

“你们找几个可靠的人,利用各种关系,设法打进武都城里,暗中注意赵龙

文的动向,并千方百计地搜集他们的情报,提防赵龙文对我们下毒手!”派

往兰州方面的副团长王景帆,经过韩练成的介绍,见到了张宗逊副司令员,

报告了蒋云台准备起义的情况。

张宗逊听了,再三嘱咐道:“你回去后要转告蒋云台,让他一定要注意

安全。”王景帆点头表示记住了,问:“蒋云台要我请示,是否可给我们任务?”

张宗逊友好地微笑着,答复说:“我们不是国民党的作风,有事先把朋友推

下火坑,现在不给你们任务,将来需要时再说,只是注意你们长官和部队的

安全就是了。”接着,张宗逊让有关参谋人员,将联系的时间、密码、呼号、

波长等交代了一番,然后对王景机说:“无线电通信最不保密,最好派人联

络,只是在必要时用一下。你们可与驻天水的解放军第7 军彭绍辉军长联

系。”王景帆回到武都,将情况报告蒋云台。

蒋云台按照张宗逊的指令,当即进行了部署:决定由机智可靠的马锡

玉负责与兰州、天水、岷县方面的解放军联系;团长杨伯达负责师部及部队

的安全工作;参谋处长陆进贤负责监视国民党其它部队的调动配备,并与武

都地下共产党设法联系;副官主任陈文义负责师部的安全警戒;参谋长章士

魁负责军直及第247 师的争取和联络工作。

正在这时,胡宗南突然来电:经与中央(国民党)确定以王治岐为第5

兵团副司令,仍兼任第119 军军长,另成立1 军由蒋云台任军长,率第244

师入川,另拨两师编组成立。

蒋云台心中甚疑,他当着王治岐的面,接受了军长的名义,但提出要

求先给两个师的装备,在甘肃成立,兵源可在甘肃招募。接着,就在武都宣

布成立了5 个补充团,分别驻武都县东南罗塘区、西和县、成县、文县等地。

赵龙文见蒋云台就地扩充部队,顿时起了疑心,但不好公开撕破面皮,

只好用羁縻手法伪装亲热。蒋云台心里清楚,也虚与委蛇。

中秋节晚上,赵龙文给驻在城外的蒋云台打来电话,拖着细长的腔调

说:“月圆人圆啊,今天这里的朋友都在,席间就缺你啊。”蒋云台笑着回答

道:“这样的好月,不照人圆,的确给人增加不少感慨啊!这两天我闹肚子,

等病好了就进城去看你。”两个人在电话上说了一阵应酬话。

蒋云台越来越觉得,起义必须尽快行动,不宜再拖延了。俗话说,夜

长梦多,日久生变,万一被赵龙文、王治岐看出什么破绽,事情就变得复杂

了。可是,事与愿违,蒋云台心急如焚,彭绍辉却派人来,密告他:“时机

尚未成熟,设法拖住军队,不要入川,将来配合解方军一致行动,不要过早

起义。”赵龙文见蒋云台一再找借口,拖着时日不肯入川,心中的鬼算盘一

拨拉,鬼主意就打在王治岐身上了。他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请王治岐吃饭。

酒宴前,他故意借酒助兴,大讲陕南城固地区电灯如何明亮,学校如何好,

那里又是鱼米之乡,部队驻在那里多么好之类的鬼话,怂恿王治岐向胡宗南

要求,将第119 军调往城固。

王治岐被灌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身子都挺不直了。他一边夹着­肉­

片往嘴里送,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那..好嘛!就他妈的..到城固..

胡长官(胡宗南)待我..不错..”赵龙文又亲自给王治岐斟满一杯酒,

自己举着空杯,哈哈笑道:“喝!再­干­一杯!”王治岐挤了挤血红的眼睛,一

仰细长脖子,喉头一动,“咕”地一声,又­干­了一杯酒。

赵龙文又给他斟上酒,举起空杯跟王治岐碰了一下,说:“兵进城固,

好!再­干­一杯!”王治岐迷迷糊糊,喝凉水一样又­干­了一杯酒,嘴里喷着酒

气,说:“妈的!第119 军..我当家..说了算!兵进..城固..享几

天福..”赵龙文越王治岐酒醉神志不清之时,当即亲自执笔拟好电文,双

手递到王治岐面前。

他说:“王副司令,今晚就看你是不是说了能算啦!”王治岐从赵龙文手

中夺过笔,骂骂咧咧地签了名:“妈的!老子签发的命令,哪个敢不听..

军法从事!”赵龙文连夜将王治岐签名的电文发给胡宗南。

胡宗南在王治岐酒还未醒时,就发来复电,一面表示嘉许;另一面命

令第119 军即速开到陕南城固。

王治岐接到胡宗南的电令,见生米煮成了熟饭,心中有点儿后悔太草

率,嘴上却不好再说什么了,找来蒋云台,研究部队的出发问题。

蒋云台把电令还给王治岐,问:“我们这个军开到城固是什么任务?”

王治岐支吾道:“没有什么具体任务。听说那里很好,我们开到那里去休整、

补充。”蒋云台不以为然地说:“胡(宗南)的主力即将全部入川,现在准备

放弃汉中,要第119 军开到那里,显然是给他们作后卫掩护,给他们充当炮

灰,去作牺牲品!我看不能去!部队自关中失败(指扶眉战役)后,没有得

到任何补充,士兵连鞋袜都没有,现在先向胡先生要求补充被服、鞋袜后,

再研究开往城固的问题。”王治岐很不高兴,责备道:“你们长着几个脑袋?”

随后,王治岐跑到赵龙文跟前,说蒋云台顶着不肯到城固去。

赵龙文一听大怒,恶狠狠地叫骂了一通蒋云台,唾沫星子到处溅,一

对肿泡儿眼瞪得老大,一副要吃人的凶煞样子。

当日,蒋云台得到赵龙文骂他的消息后,便直接给胡宗南发电,说明

所谓王治岐要求调往城固的经过,并陈述了这个部队存在的实际困难。

胡宗南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接蒋云台电后,又复电改令第119 军在汉

江以南雷家坝至大船坝之间布防。

蒋云台借口给官兵赶制棉服,一再拖延着。

这样一来,蒋云台与赵龙文的矛盾愈来愈尖锐、愈来愈紧张了。

不几日,蒋云台得到一个消息:第90 军军长陈子­干­率第12 师由汉中

南部兼程开往武都,正在大船坝渡河。他当即打电话问王治岐,第12 师开

武都什么任务?王治岐说他不知道。蒋云台让他问赵龙文。赵龙文对王治岐

不说实话,谎称不知。

蒋云台一听火了,在电话上对王治岐说:“赵龙文是绥署主任,胡宗南

的1 个军长带着1 个师向我们这里开来,他会不知道!这话谁相信?你可请

赵龙文通知第12 师,叫他们的部队经甘泉取道汉王寺再进武都,如果要经

第244 师驻地安化,部队冲突起来我不负责。”王治岐放下电话,来见赵龙

文,把蒋云台在电话中对他讲的话,全都说给赵龙文听。

赵龙文听罢,气得拍着桌子,大骂了一通蒋云台,最后一对肿泡儿眼

­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冷光,问王治岐:“第119 军到底是谁当家?你就不能

下个命令?全由了蒋云台,这样下去还了得!”王治岐尴尬地笑了一下,说:

“蒋云台手中有个第244 师,他又是副军长,我也有难言之苦啊!何况在当

前的局势下,该忍让处还得忍让三分啊!”赵龙文气咻咻地骂道:“妈的!再

这么忍让下去,我们总有一天会被蒋云台那贼­精­给卖到共军手里去!”这虽

是一句气话,但王治岐听了,禁不住心里一阵恐惧,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嘴上却犹犹豫豫地说:“你把问题看得过分严重了吧..”赵龙文怒气未消,

破口骂道:“严重?你等着瞧,反正蒋云台那小子不把你卖了,也得捉弄个

差不多!”赵龙文大骂了一通蒋云台,又怕来硬的万一扩大事态不好收场,

只得忍下这口气。在无可奈何之中,他只好通知第12 师经甘泉进驻汉王寺

(武都东南40 华里)。

尽管赵龙文向蒋云台作了一些让步,但第12 师和第338 师,在驻地却

明目张胆地对着蒋云台第244 师驻地方向筑起工事来。

赵龙文虽说表面暂且忍下了一口火气,但暗中对蒋云台更加仇恨了。

他与王治岐密议后,派心腹袁耀定为第119 军参谋长,企图控制这个部队,

监视和限制蒋云台的活动。

此时,国民党甘肃省政府已逃散在武威以西,赵龙文一见有机可乘,

便产生了捞个甘肃省主席头衔的念头。于是,他连日来四面奔走,八方游说,

大肆活动,想串通陇南各县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联名电请国民党中央推荐

他为甘肃省主席。

蒋云台心里想,要拖住第119 军不离开陇南,就要设法让王治岐留在

陇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担任甘肃省主席。于是,蒋云台将推荐王治岐为

甘肃省主席的电文拟好,派马锡玉去武都与各县党部书记长接洽签名后,迅

速发了出去。这一步棋,走在了赵龙文的前面。

赵龙文并不知道蒋云台暗中为王治岐活动,并向国民党中央发电联名

推荐王治岐的事,还一心做着登上甘肃省主席宝座的美梦,亲自出马,在陇

南张罗着召开国民党的各县党部书记长会议。直到陇南会议后,赵龙文没当

上甘肃省主席,才得知蒋云台暗中给他大做了一番手脚,遂对蒋云台恨得咬

牙切齿,暗中下决心要找机会报复蒋云台,将其置于死地。

这天,赵龙文得到一个报告,当即来找王治岐,见面就来了个先发制

人。

“我刚接到陇南绥署侦察台的报告,发现在蒋云台第244 师驻地安化附

近,有一架电台与共产党联络发报,电文一刻尚未破获。此事关系到党国利

益,必须从严查处!”王治岐一听,大吃一惊,当着赵龙文的面,慌忙打电

话问蒋云台是怎么一回事情?蒋云台冷淡地说:“安化附近当然包括我们阵

地的前沿,如有电台,可能是解放军侦察部队带的。”王治岐把蒋云台的回

答又讲给赵龙文听。赵龙文一时手中无有确凿证据,只是乱骂了几句蒋云台,

气咻咻地走了。

赵龙文一回到陇南绥署,马上来十几名特务,吩咐道:“你们立即化装

潜入安化蒋云台第244 师驻地,务必查清电台一案,并收集蒋云台的一切活

动情报,如有可疑人员来往,设法抓一两个来,我要亲自审问!去,要快!”

特务化装出发后,赵龙文又下令侦察台必须尽快破译电文。同时,他给第12

师和第338 师下了一道密令:“严密监视并控制第244 师,随时做好战斗准

备!”命令发出后,赵龙文自语道:“蒋云台,你等着瞧!”蒋云台在电话上

把王治岐搪塞过去了,但他心机一动,就想起了张宗逊的嘱咐,深感无线电

最不保密,决定尽量压缩发报次数。

赵龙文一时抓不到蒋云台的什么把柄,再说青海省和甘肃河西地区即

将全部解放,他见国民党大势已去,王治岐和蒋云台第119 军也拉不到陕南

去,甘肃省主席又没搞到手,自知再赖在陇南也没什么意思,弄不好还会遭

蒋云台等人的暗算,便决定回陕南汉中去,他主意打定后,先将这一决定告

诉了王治岐。

夜里10 时多,王治岐突然给蒋云台打来电话,说:“赵龙文明天要走,

你来武都送送他吧!”蒋云台接过电话后,感到这消息很突然,担心王治岐、

赵龙文在耍什么花招,或设下什么圈套,不去吧,觉得不妥;去吧,又怕落

入陷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他恐怕发生意外事变,连夜派本师1

个营,开往武都接守城防。

当换防的部队进城后,王治岐又打来电话,很不高兴地说:“我的意思

赵龙文要离开,朋友们见见面,你派兵先接城防,再来送行,这不好看。”

蒋云台也不客气地说:“事到如今,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第2 天,第

90 军军长陈子­干­,第12 师副师长吴子清,带10 多名警卫,由汉王寺来武

都参加进行。行至离城3 里地的一处高地时,他们将警卫留在高地后面,两

人只带一名警卫,牵一匹马,徒步进城。

这一情况,被蒋云台的观察哨发现后,当即报告了他。蒋云台心里纳

闷。

上午,赵龙文在电报请示胡宗南后,即率陇南绥署人员,在第338 师

和第12 师的保护下,准备撤离陇南,经汉中到四川。

王治岐与赵龙文携手并进,远送5 里之遥。临分手时,王治岐突然感

到赵龙文这一去,陇南只剩下他孤零零一支残兵,心里顿觉凄凉难受起来。

他拉着赵龙文的手,眼睛眨了几下,滚出几滴泪水,酸楚楚地对赵龙文说:

“别矣龙文!再会皋兰。”王治岐在这种时刻,还说出这种企图卷土重来,再

战皋兰山夺回兰州城的大梦话来,令人好笑。

陈子­干­临别时,对蒋云台笑着说:“骑骑你的好马吧!”蒋云台心里明白,

这匹马是他前几年送给吴子清的,跑起来很快,不易收住,这样的快马,如

骑到高地附近,他们的警卫万一下手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说什么也不肯骑

马。

陈子­干­和吴子清只好闷闷不乐而去。

蒋云台即派1 个营,尾随而去。当第12 师刚通过汉王寺附近的白龙江

铁索桥时,正要炸桥,即被蒋云台的部队用火力控制了铁索桥,将炸桥的1

个工兵排驱散,保住了铁索桥。

赵龙文、陈子­干­、吴子清的人马撤出陇南后,武都方面的情况就发生

了重大变化。蒋云台设法控制了第119 军,掌握了主动权。紧接着,发动了

武都起义。

枪声,惊动了武都城。

第247 师师长李惠民听到枪声突然大作,惊慌地抓起手枪,穿着内衣,

躲在门后朝院子里大喊着问道:“哪里打枪?”站岗的卫兵吓得丢了魂似的,

打着哆学报告道:“满城都打起枪来了..听说是蒋副军长..发动了..

起义..”李惠民一听,惊得呆着木­鸡­。他着慌带忙地穿起衣服,将盛满金

银财宝的大皮箱一提,平端着枪,跑到院子里,气急败坏地叫骂道:“妈的!

车跑到哪里去啦?”卫兵结结巴巴地说:“开车的夜里没回来..大概..

逛窑子去了..”李惠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扣扳机,只听“叭”

地一声,子弹就把卫兵的帽子揭飞了。

“妈的!要你们这些饭桶­干­啥?老子全把你们毙了!”卫兵早吓得瘫在地

上动弹不得了。

李惠民跑出大门,见10 多个亲信马并骑着马来救驾。他跳上一匹马,

只带着几个卫兵跑掉了。

王治岐被枪声惊得光脚跳到地上,只穿着一件裤权,满屋子打转转。

他没有想到是蒋云台发动了起义,以为是解放军攻进了武都城,吓得六神无

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妈的!这一回,难保命了!”他心里这么想着,就跑到床前,将枕头和

被褥全抖得扔在地上,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枪了。

“妈的!都死啦!来人!”卫兵进来了。

他一把揪住卫兵的衣领,狠劲朝前一拽,恶狠狠地瞪圆了一对猴子眼,

喝问:“外面出了什么事?啊?”卫兵的喉咙被他的手顶住了,勉强挣扎着

回答道:“蒋副军长起义了..”王治岐一听,浑身一软,一ρi股跌坐在地

上,嘴里含含糊糊地骂道:“妈的!让赵龙文给说准了!我被蒋云台这贼种

真地卖给共产党了!”他突然歇斯底里地跳起来,扇了卫兵一个耳光,喝吼

道:“妈的!老子的手枪哪去啦?”卫兵揉着发烫的脸,只好老老实实地对

他说:“半夜里,蒋副军长亲自跑来,下命令让把你的枪藏起来!我就藏起

来了..”王治岐原想,与其被蒋云台交到共产党手里,被公审后再杀头示

众,不如自杀了­干­净些,他到处找枪,枪却被藏起来了。他的气不打一处来,

雷霆大发地骂道:“妈的,你们这些狗杂种!全都吃里爬外!把枪给老子拿

来,老子死给你们看!

妈的!你们怕死,老子不怕!”卫兵的脸上,又挨了几个巴掌,被打得

身体失去了平衡,打着趔趄,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

正在这时,蒋云台带着几个人,笑嘻嘻地进来了。

“军长,让你受惊了!我已经起草了一份起义通电,请你领衔签字吧!”

王治岐斜了一眼起义通电,不看蒋云台,低声嘟嚷道:“谁还是你们的军长?

你们把我已经卖给共产党了!你们领了多少赏?啊?”蒋云台笑了笑,说:

“军长,我们没有卖你,现在是请你领衔起义呢!”王治岐无奈,只好答应起

义。

国民党第119 军在武都起义后,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独立

第3 军,蒋云台任军长。

解放军第62 军,在军长刘忠和政委鲁瑞林的率领下,开进了武都。至

此,陇南宣告全部。放。

44

抚摸着大红宝柱,土皇帝落下了悲痛的泪水兰州,彭德怀办公室。

彭德怀正对杨得志和李志民交代进军宁夏的任务:“新政协筹备会在北

平开过两个多月了。毛主席在会上的讲话,不仅我们看到了,全世界人民也

看到了。毛主席说要‘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并且喊出了‘中华人民

共和国万岁’的口号。这个话和口号也不是随便提的,意义重大啊!人民共

和国就要正式成立了,我们这片地方,如今还有一个新疆,一个宁夏没有到

手。

大家应该再加把劲,在共和国成立前,拿下这两个地方,作为献礼!

你们看怎么样啊?”杨得志和李志民坚定地说:“彭总,你说的话,也是我

们心里想的。我们会努力的!”彭德怀和杨得志、李志民一边握手,一边说:

“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杨得志和李志民从彭德怀的办公室里出来,迎

面就碰上了郭南浦先生。郭南浦先生是一位老中医,兰州一解放,郭南浦先

生便来找解放军,愿为革命事业做点事情,很快就和杨得志、李志民熟悉了。

郭南浦身材瘦长,穿一件银灰­色­长衫,戴一顶洗得很白的回民小帽,

童颜鹤发,­精­神很好。他虽已年过七旬,但动作灵敏,头脑清楚,­性­格爽朗,

十分健谈。当他得知解放军要进军宁夏,并力争和平解放宁夏时,便跑来找

杨得志和李志民,请求随解放军一同进宁夏,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他一见杨得志和李志民,就高兴地说:“哎呀!我到处在找你们,没想

到在这里碰上了!”杨得志笑着问:“不知郭老找我们有何见教?”“听说解

放军要进宁夏,我是来请求跟你们一同进宁夏的。马鸿逵和马鸿宾我都熟悉,

可以为你们送信传情报..”“郭老先生,你这么大年纪了,长途辛劳能行

吗?”“行!我与马鸿逵和马鸿宾虽不同姓,却系同族同教。我愿将大军对

回家心情和为国为民的宗旨,转告他们。”杨得志听了这番话,很受感动。

他望着老人飘落胸前半尺长的银胡须,想了想,说:“郭老先生,你这种­精­

神令人感动。可是,你年事已高,北上银川路途遥远,且遍地战火,万一有

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郭南浦哈哈一笑,手持银须,很动感情地说:“丈夫

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老马之智可用也!”杨得志和李志民觉得这事

还得请示彭德怀,尔后再定。

三人一同折回来,见了彭德怀,将郭南浦老人请求随军进宁夏如实报

告了彭德怀。

彭德怀听后,赞扬了一番郭南浦。沉思一会儿,对杨得志和李志民说:

“好!就请郭老先生随你们一同进军宁夏吧!”9 月9 日,第19 兵团分3 路,

挥师宁夏。

左路克甘肃的景泰后,北渡黄河,挺进宁夏重镇中卫;中路挟黄河而

行,向中卫前进,途经枣林子,包围敌第81 军1 个团,迫其投降;右路由

固原、黑城、海原一带出发,直扑宁夏另一重镇中宁。

军长郑维山,政委王宗槐,率第63 军;军长曾思玉,政委王昭,率第

64 军;这两个军,作为兵团主攻部队,赛跑一样在前面齐头并进,直驱宁

夏腹地。

政委王道邦,副军长肖应棠,率第65 军,作为兵团的第2 梯队,随后

跟进。

三路大军,摆开阵势,很快进入宁夏境内,如同江河行地,风卷残云,

其势锐不可当。

9 月中旬,第19 兵团突破敌人第1 道防线,很快进逼敌人的第2 道防

线中卫和中宁两大重镇。这时,郭南浦老人便带了几个­精­明­干­练的工作人员,

离开大军,先一步前往中卫和银川,去做马鸿逵和马鸿宾的工作,争取宁夏

和平解放。

宁夏的马家军,主要有两支部队。一支是马鸿逵的儿子马教静为司令

的宁夏兵团,统辖4 个军:马光宗第11 军,卢忠良第128 军,马全良贺兰

军,马敦厚骑兵第10 军,马敦静是整个宁马的总指挥。另一支是马鸿宾的

儿子马(忄享)靖为军长的第用军。

马鸿逵同马步芳一样,都是顽固透顶的死硬分子。他是甘肃省临夏县

人。他的祖父马千龄早年是个跑买卖的,后来得了一大笔横财,便不再出远

门跑买卖,前后娶了4 房妻室,窝在家里享清福。他的父亲马福祥在清朝光

绪26 年承袭了战死在沙场的、同父异母兄长马福禄的官职,在八国联军打

进北京城,慈禧太后仓皇向西安逃跑途中,因护驾有功,被慈禧太后封为将

军,官至宁夏护军使,共有5 个妻妾。马鸿逵是马福祥的长房长子,从小就

是个顽皮的坏家伙,不学文、不习武,吃喝嫖赌,10 多岁就成了窑子里的

常客。马福祥一心望子成龙,没想到养了马鸿逵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便在后院里栽了一根榆木拴马桩,在拴马桩旁摆了一张桌子,桌1:放着文

房四宝,每日用一条9 尺长的铁链子将马鸿逵拴在拴马桩*,令其读书。山

水易移,人­性­难改,马鸿逵在拴马桩旁度过了300 多日,但仍不学好,恶习

难改。马福祥对他曾一度失却了信心,走门子将他送入袁世凯的总统府做侍

从武官。在军阀混战的年代,他也慢慢地拉起了队伍,开始了他的生涯。

到了本世纪30 年代初,马鸿逵已有几个旅上万人的军队了。1932 年7

月,蒋介石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发动第四次“围剿”,马鸿逵的第15 路军总

指挥部由许昌进到信阳,以其第35 师第3 旅布防于武胜关、­鸡­公山一带,

第2 旅向罗山、光山、宣化店及泼皮河进犯,带着血淋淋的屠刀,为蒋介石

拼死卖力。

1932 年10 月,红4 方面军主力向平汉路以西转移,马鸿逵派部堵截、

追击,充当急先锋。

1935 年10 月,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马鸿逵以阻遏陕甘宁边区的发

展为己任,向蒋介石自告奋勇,蒋介石亦飞抵宁夏,亲自部署堵截与追击。

1936 年10 月,红军三大主力会师于会宁,马鸿逵即向蒋介石折呈《剿

共意见书》,提出“先剿陕北,再剿其他”。并建议蒋介石要张学良严督各路

军队同时猛攻;令陈诚所部向三边(安边县、靖边县、定边县)椎进。

西安事变的发生,使蒋介石、马鸿逵围攻红军的企图未能得逞。马鸿

逵对西安事变的态度,初则观望,迟迟不肯表明态度;及至料到蒋介石有被

释放的可能,即通电讨伐张(学良)、杨(虎城),并分别致电大骂了张、杨

二将军,向蒋介石讨好表忠。

此事颇得蒋介石的欢心。于是,1937 年2 月,以陆军第168 师的正式

番号改换了新编第7 师的番号,另给马鸿逵增编了1 个独立旅。

抗战开始,马鸿逵升任第8 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17 集团军总司令,马

鸿宾为副总司令兼第用军军长和绥西防守司令。此时,宁马已有步骑8 旅之

众,借口防共,不肯出兵抗日,后来迫于形势,不得不派兵虚晃一枪,装出

个抗日的样子,好捞政治资本。

1940 年3 月,傅作义部袭击内蒙古的五原,马鸿逵假说他的部队协助

傅军作战有功,又编了个暂编第9 军的番号,趁机扩充势力。

1942 年,蒋介石第二次亲赴宁夏,部署反共,马鸿逵竭力主张反共重

于抗战,并陈述他多年封锁陕甘宁边区的功绩,加之对蒋介石恭谨备至,视

为再生之父,又以重礼收买蒋介石的左右。因而,到了1943 年秋,蒋介石

又给马鸿逵增加了1 个暂编第31 师的番号,并任命马鸿逵的次子马教静为

第11 军军长。

1945 年8 月,日军宣布投降,广大人民欢欣鼓舞,笑逐颜开,而这位

马副长官却终日忧郁寡欢,直至秋凉还在贺兰山避暑,不肯下山。

1946 年7 月,全面内战爆发,一向保存实力拥兵自重的马鸿逵,突然

不惜血本,派兵3 万,倾巢出动,侵犯三边,援救榆林,出兵陇东,把战火

燃到了解放区。

1949 年8 月,解放大军进入甘肃,指向兰州,马鸿逵末日已到,仍加

紧部署,妄图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兰州战役结束后,马鸿逵又飞到重庆,接受了国民党政府的数百万银

元军钠,并向蒋介石当面表示顽抗到底的决心:“不成功,则成仁,马家军

要和共军战到最后一兵一卒!”长期追随蒋介石反共反人民的马鸿逵,从重

庆回到银川后,又自行增编了1 个贺兰军,取岳飞词《满江红》中“踏破贺

兰山阔”之意,准备失败后到贺兰山打游击,或越过腾格里沙漠,撤逃甘肃

河西,同兰州战役后撤到河西的国民党残军会合,背靠新疆,与解放军对抗

到底。同时,他将保安部队加以改编,全部隶属于各军,并将各军建制重新

改编调整,以利作战。此时,宁马总兵力7 万余人,仍由马鸿逵次子马敦静

统一指挥。

马鸿逵对宁夏兵力作了重新部署:骑兵第20 因固守同心,第81 军1

部守靖远,骑兵第1 旅守景泰,构成第1 道防线;贺兰军守中宁,第81 军

主力守中卫,构成第2 道防线;第128 军守金灵,第11 军守银川,构成第

3 道防线。

马鸿逵此时内心也是非常复杂的。他明白,青马与宁马相比,兵­精­将

广,势力雄厚,且据守着固若金汤的兰州城,只几天时间,也败在了彭德怀

的手下,全军覆灭,马步芳和马继援父子一人先后坐飞机逃跑了。宁马只不

过7 万之众,要与解放大军对抗,等于以卵击石,他想到这里,觉得前景十

分暗淡,毫无希望。他曾有过拉着队伍南下四川的打算,但解放大军已对宁

夏形成包围之势,部队如果南撤必然大乱,难以控制,反而不战自乱,被解

放军在运动中轻易歼灭..这是他最怕的事情。

另外,蒋介石多次发来电报,三令五申,命令宁马死守宁夏。他明知

这是蒋介石牺牲杂牌军,以消耗解放军的兵力,拖延解放大军向四川进军的

时间,保住嫡系部队,梦想借四川之地重整旗鼓,苟延残喘。可是,他识破

了蒋介石的圈套,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拼着血本与解放宰孤注一掷,不然,他

在蒋介石那里怎么交代?况且他暗中正在筹划着将宁夏战场交给儿子马教

静,自己也向马步芳学习,先乘飞机离开银川,然后再为儿子设法安排退路,

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马家父子在这场大战中能保全­性­

命,至于数十年苦心经营起来的7 万兵马的家底,也只好一脚踢出去了。他

这样做,实在是出于无奈,不如此也别无他途了。

马鸿宾与马鸿逵却不完全相同。抗战期间,马鸿宾曾表示拥护共产党

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并在绥西一线同傅作义先生共同抗击过日本侵略

军。

解放战争初期,马鸿宾的一个团长被解放军俘虏,彭德怀亲自接见,

并亲笔给马鸿宾写了一封信,让这个团长将信带回宁夏。马鸿宾见了这个团

长,非但未加刁难,反而奖给了他一匹马。

马鸿宾内受马鸿逵的刁难和限制,外受解放军的强大压力,如果解放

军的工作做得好,他率部起义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马鸿逵虽然­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其实也和马步芳一样,是个十足的

怕死鬼。

早在第19 兵团向宁夏进军之前,马鸿逵就吓破了胆,曾两次发电,约

请马鸿宾到银川共商逃跑之事。

马鸿宾和儿子马(忄享)靖一起,随第81 军指挥部驻在中卫,轻易不进

银川城,怕马鸿逵父子对他下毒手。接到电报后,他派儿子马(忄享)靖去银

川,找马鸿逵回话。

马(忄享)靖来到银川,直接找到马鸿逵的家里。马鸿逵正在家里召开

军政首脑人员会议,研究死守宁夏、顽抗到底的作战问题。

马鸿逵的军事会议,在他专为自己修的大公馆里召开。他是宁夏的土

皇帝,家园占地数百亩,仅这大公馆,就有36 根大柱子,巍然森立,好不

气派。参加会议的有宁夏兵团的司令马敦靖,第128 军军长卢忠良,第11

军军长马光宗,贺兰军军长马全良,骑兵第10 军军长马敦厚,还有这4 个

军的副军长,几个师的师长,以及卫宁、宁朔、平惠、金灵4 个地区的保安

司令,共20 多人。

这种会议,如果放在往常,马鸿逵几句话一讲,会场像炸了窝的黄蜂

一样,人人高谈阔论,个个耀武扬威,嗡嗡乱叫一通的。可是,在解放大军

兵进宁夏的局势下,他们一个个都似霜打了的茄子,勾着头在各寻心思,自

作打算,没一个说话的。

会场里冷冰冰的。

马鸿逵见此情景,心里挺不痛快,可他压住火气,故作镇定地说:“­奶­

­奶­的,别这么没­精­打采的!你们心里头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们跟马鸿宾

想的一样,都是想让我走傅作义的路子,不要跟共军打了,是吧?”众将领

一听这话,立时来了兴致,一齐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望着马鸿逵,等着听

他下面的话。

马鸿逵有意端起茶杯,慢悠悠地用细瓷盖儿隔着浮在水面的茶叶,许

久呷了一口茶水,才说:“其实,我跟共产党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真要是跟共产党谈判,我自己会出面的。用不着你们瞎­操­心!”众军官听了

这话,以为他真的要跟共产党谈判和平解决宁夏问题,都长出了一口气,脸

上的紧张状态也渐渐松弛了,数十对希望的目光,齐刷刷地盯住马鸿逵那张

肥硕的脸,凝视着,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马鸿逵一见这情景,明白他这几句话产生了效力,催化剂一样把众军

官内心隐藏着的秘密给一下子弄得膨胀起来了,便突然把那张胖脸一沉,话

锋猛地一转,冷声道:“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咱们手里还有军队,脚底

下还有地盘,不能跟共军还没交手就缴枪。缴了枪,我怎么向蒋先生交代?

就是投降了,不仅蒋先生不答应,­奶­­奶­的,让共产党也瞧不起!今天,把丑

话说在前头,从今往后,谁也不许谈和,只许言战!­奶­­奶­的,共产党不是把

我列为战犯嘛!我就要和共军战到底!头一步,先把下马关的解放军赶出去;

然后就要破坏青铜峡公路,占领牛头山阵地,在各个军事要道挖渠放水,节

节抵抗;再把清真寺武装起来,给阿匐们发枪,反正把他­奶­­奶­的军队打光为

止,不留一兵一卒!你们放心,只要飞机场不丢,大家最后都能飞出去。­奶­

­奶­的,我马鸿逵要与宁夏共存亡,就是到了死的时候,也要放把火,先烧大

公馆,然后把银川全城都烧光,给共产党留下一片焦土!”众将领听了马鸿

逵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就像数九寒天从头顶浇下来一盆凉水,连心都寒透了。

除了马鸿逵的大少爷马敦厚和二少爷马敦静给老子帮了一阵腔,­干­吼了几句

大话,其余的人又勾下头,一个个灰心丧气的样子,不肯吭声。

马鸿逵发了疯似的,一会儿怒吼,一会儿嘻笑,折腾了大半天,总算

定下了死守宁夏的方针,并点着名让众军官表了态。这才放下心来,脸上堆

出笑,最后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宁夏这块地盘是姓马还是姓共,­奶­

­奶­的全靠你们了。

我为了表示一点儿心意,特意给各位准备了一点儿银元和烟土。凡是

团长以上的官长都有份,有100 两的,200 两的,也有300 两的,各位可不

要嫌少,都他­奶­­奶­的拿上!

谁要是把仗打好,老子另有重赏,赏黄金!”听说有钱,众军官又突然

来了­精­神,眉飞眼笑,话比什么都多了。

散会后,马鸿逵才接见了马仔靖。

马鸿逵一见,急忙问:“你父亲为什么不能自己来,他愿不愿意走?”

马(忄享)靖按照父亲的吩咐,回答道:“父亲的意思是他年纪大了,再加上

家口重,如果出走,日后的生活如何办呢?”马鸿逵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

笑道:“难道你父亲不怕共产党害他吗?”马(忄享)靖想了一下,说:“父亲

想共产党不一定会害他的。”马鸿逵又冷笑两声,眼里­射­出两道­阴­森可怕的

光,半晌不语。

马(忄享)靖打破沉闷的空气,问:“你走后宁夏又怎么办?”马鸿逵老

谋深算地说:“给共产党送礼就要送全礼,我先走重庆,接着叫老大(马敦

厚)走,因老大沉不住气,又不听老二(马敦静)的话,留下他会误事的。

到必要时再让老二走。

不过,虽作了走的打算,但宁夏还是要效法太原阎锡山的办法,跟共

军拼战到底,就是损失尽净,也在所不惜!­奶­­奶­的,阎锡山最后还不是当了

行政院长?”一连几天,马鸿逵火烧到ρi股上一样,急得火烧火燎的样子。

他一会儿跑帐房,一会儿跑库房,一会儿派兵去保护飞机场,一会儿又亲自

打电话调飞机,真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直到这天中午,总算把金银细软

全都空运出去了,仅黄金一项就运走了7 吨半,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刚吃过午饭,马鸿逵跑到前不久刚娶的18 岁的六姨太的房里睡午觉。

这时,大小五个老婆一齐破门而入,哭的闹的,叫的骂的,几个年轻的一齐

扑上来动手动脚,母老虎一般将马鸿逵从床上扯下来,拉胳膊的,抱大腿的,

捶ρi股的,揪耳朵的,七手八脚揪扯着马鸿逵在地上滚蛋蛋。吓得六姨太在

床上用被子裹住头结作一团,抽抽喀喀哭个不停。

“好啊!你个老东西想跑,没门儿!你不把老娘先送走,你就休想离开

银川步!”马鸿逵一听,五个妻妾都是为了跑的事来闹的,知道三言两语打

发不走这群母老虎,只好拿出他的惯用招数:一哄二骗三耍赖。

马鸿逵躺在地上,一边挣扎着往起爬,一边说:“有啥话好好讲,你们

都跑到这里来,连哭带闹像啥话嘛!都回去,都回去!

让我睡一会儿嘛!”妻妾们哪里听他的,仍然抓住他不肯放手,非要他

说个准话不可。

马鸿逵见头一招不灵了,便使出第二招来。他假装生气道:“你们都闭

啥?我又不走,你们走哪儿去呀?共军还远着哩,你们都着急个啥?话又说

回来,就是有一日我真要走,一夜夫妻百日恩,自然对你们事先都会有个妥

善的安排,不会撇下哪一位不管的!­奶­­奶­的,难道我把你们留给共军不成!

实话对你们说,别的东西要不要都是扯淡的事,头一架飞机就把你们先送走。

好啦,都回去,再别闹啦,让人家笑话!”众妻妾七嘴八舌,吵得房子都快

要塌下来了。俗话说,三个婆娘一台戏。马鸿逵身边整6 个,这下子真的都

闹腾起来了,又哭又叫又吵又闹,不管他说什么,压根儿就没人听他的。

马鸿逵见两招都失灵了,索­性­双手把个秃脑袋一抱,眼睛一闭,大嘴

一咧,哇哇哇地哭开了。他原来没打算真哭,只想把这群发了疯的母老虎吓

唬一阵子,好让她们静下来,都散去。谁料.这一哭,假哭还真地哭出泪来

了。哭着哭着,不觉还哭到伤心处了。

“­奶­­奶­的!你们这些狐狸­精­,心肝全都烂了!共产党打我,老百姓骂我,

就连马鸿宾也躲在一旁捉弄我。外头人欺侮我也就罢了,如今连你们也跟着

瞎闹腾,往后院里也给我放起火来了!­奶­­奶­的,我倒不如死了痛快!”他这

一哭还真灵验,6 个妻妾都不作声了。顿时,屋内鸦雀无声。

马鸿逵见她们不哭不闹了,想把她们再吓唬一下,彻底镇住这群母老

虎。他从腰里掏出小手枪,顶住太阳|­茓­,粗胖的手指压在扳机上,一边作­射­

击姿态,一边哭着说:“我一死,你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反正我也听不见

了。­奶­­奶­的,你们谁也别拉着我,让我这就开枪..。”除了六姨太,这5

个妻妾虽说见的枪多了,却没有一个懂枪的。马鸿逵的手枪保险关着,机头

合着,膛里也没子弹,即使扣一下扳机也没事。可是,妻妾们一见事情闹大

了,一齐扑上前夺过枪,又是打洗脸水,又是泡茶,又是递青铜水烟斗,都

陪着笑脸,给马鸿逵说开好话了。

“你可得想开点儿,千万不能死啊!”“是啊,你死了,可让我们靠谁呢?”

“我们也是为你好啊!常言说,36 计走为上嘛!连老蒋都跑了,马步芳都跑

了,咱们为啥不跑?”“对啊!咱们得趁早打算哪!”..一场风波,被他这

一哭一吓,立时就平息下去了。

跑,当然是定了的事情。可是,眼下大兵压境,怎么个脱身法呢?现

在还没跟解放军打开,就跑到重庆去,见了蒋介石没法儿交代呀!再说,跟

部下也不好交代,弄不好还会落个弃城逃跑、怯敌怕战的罪名,被老蒋给开

刀问斩了。如果不抓紧时间跑,兴许到时候就跑不脱了。兰州有山有水,兵

强马壮,工事坚固,几天就被解放军打下了。银川一马平川,兵力不足,无

险可凭,连半天也守不住就到解放军手中了。

马鸿逵正为走的事大伤脑筋,恰在这时,蒋介石来了电报,令他立即

飞往重庆,参加紧急军事会议。

这份电报来得恰到好处。马鸿逵当即叫来卢忠良、马光宗、马全良3

个军长,把电报让他们—一看过后,吩咐道:“蒋先生来电,令我去重庆开

会。我这一去,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天,等会议一完,立即就回来!我走

后,望各位多多­操­心,加强防守,死战到底!有事嘛,就找敦静,我跟他交

代过了。”卢忠良等3 人走后,马鸿逵才把马教静叫来,压低声音对儿子交

底道:“蒋介石这老狐狸现在叫我去,一则是想拉咱们的队伍,二则也是怕

我投降共产党,把我骗到重庆去当人质,逼你们与共军作战。不过,你知道

就行了,千万不要声张,弄不好就会军心大乱。刚才我把3 个军长叫来,都

跟他们交代过了,让他们听你的。你要稳住,有事跟我通电话。看来宁夏是

保不住了。我也不一定回来了。

要是解放军打过来,你们就见机行事吧!”吩咐完毕,他又开了一张调

飞机的密令,交给四姨太,说:“你们都是明白人,我这次去开会,不能都

把你们带上,只能带老六(六姨太)一个了。这张调飞机的手令你们保存好,

随后再跑吧!”大事安排完,马鸿逵又来到大公馆里,一根根地望着36 根红

漆大柱子,呆呆地站了半晌。最后,他用手抚摸着一根几围粗的大红柱子,

禁不住落下一串泪水,声音沙哑地说:“我已是年近花甲的人了,甘肃临夏

早已落入共军之手,河州(即临夏)老家是回不去了,眼下又要离开宁夏,

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唉!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将来扔在哪儿?”马

鸿逵乘车来到飞机场时,飞机的螺旋桨已转了许久了。

正准备登机时,马鸿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下令飞机延迟起飞,对副

官吩咐道:“快,快,快回去,把老太太的尿盆子端来!”副官和卫兵一听,

都愣住了。

原来,马鸿逵的母亲过65 岁生日时,财政厅长用65 两黄金打了个尿

盆子作为寿礼。马鸿逵临上飞机时,突然想起这个金尿盆子了。

副官驱车端来金尿盆子后,马鸿逵才在卫兵搀扶下登上飞机。他虽说

就要乘机逃跑了,但要离开马家父子独霸了数十年的宁夏时,心里却酸楚楚

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的眼睛湿了。坐在他身旁的18 岁的六姨太

这时已抽抽咯咯地哭成了个泪人儿。

飞机起飞了,朝东南方向飞去。眨眼间,整个宁夏就从机翼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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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草皮筏子,来到河心岛举行和平谈判马鸿逵借口飞赴重庆出席国

民党紧急军事会议,一去未归,实际上是溜掉了。

他把宁夏战场的烂摊子甩给二公子马敦静,这可让马敦静作难了。解

放大军长驱直人,沿着宁夏的一马平川,日日Ъ近银川,而马家军节节败退,

根本就不是解放军的对手,眼看着宁夏的残局并非马敦静之辈能够收拾得

了。

大难之时,卢忠良、马光宗、马全良3 个军长各有所想,与马敦静同

床异梦,谁也不肯为马家父子在这危难之际卖命效忠了。

马鸿逵如果赖在银川不走,将会是另外一种境况。马全良、卢忠良、

马光宗这3 个军长,不论暗自打着什么主意,但表面上还得收敛着点儿,他

们对马鸿逵毕竟还怕着几分,还得硬着头皮指挥部队节节抵抗,直到将部队

打光。马鸿逵临阵这么一走,银川老巢里就像没了猫的鼠窝,必然混乱起来。

马敦静既无多少资历,又无军事指挥才能,而这3 个军长却都是鞍前马后追

随马鸿逵闯荡了数十年的元老,谁在心里头也没把马敦静这个花花公子往眼

里放,暗地里各自保存实力,寻找退路。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是一清二楚

的:马鸿逵早就跑了,谁也不是傻瓜,甘愿为马家父子去充当炮灰。

马鸿逵溜之大吉,宁夏局势实际上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更有利于

解放军利用敌人内部日益尖锐复杂化了的矛盾,进一步分化瓦解马家军,争

取和平解放宁夏。

但是,对马家军必须坚持双管齐下的策略:政治瓦解与军事打击并举,

迫使其放下武器,坐到谈判桌前老老实实地举行和平谈判。

曾思玉和王昭率第64 军,继续朝着银川防向推进。9 月12 日,第190

师奔袭攻占了同心城。第2 日,歼天宁马骑兵第20 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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