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人们的生活有了较大的改善,自留地里种的南瓜、茄子、豆角、胡萝卜、白萝卜、冬瓜等蔬菜基本够吃。有的还在自留地里种点麦子,快熟时割回来将麦穗儿煮熟,揉出麦仔来用磨磨出来,很象现在的拉面,颜色是酱色吃到嘴里比面条香多了。
说到自留地里的冬瓜,那一年我家可是是大丰收,冬瓜堆在屋里一个个象桶大小。母亲将冬瓜创成丝,去村头的一块大石板上晒干到冬天吃。五月里,生产队在那里晒过用砒霜扮的麦种,为了防止地老鼠吃。经过四五个月和六月天几场大雨的冲刷,母亲以为没有事。结果冬天我们家吃了后,除我吃的少没有事外,哥哥和母亲两个人上吐下泻几乎要了命。
这一年,村里各生产队的办公室通了有线广播。晚上孩子们会听着直到大人熬不住走完,广播里说了再见,才会回家。也允许各家各户按,买一个喇叭五元钱,就会给你将广播线扯到家里去。那时候喇叭是铁外壳,后面小碗口大小一块吸铁石,是一百个鸡蛋价钱才能换回来,各家各户按的很少。过来一段时间来了一批喇叭就一个纸碗子,一个七角钱。几乎全部家中都按了广播喇叭,有讲究的人家再配一个木箱子。前边来一个开关,不想听哪一个节目,开关 一拉。
从北京下来四清的工作组走了,而帮助工作组工作的当地干部留了下来。如果说四清运动是“清政治、清经济、请组织、清思想”,开始主要清查干部。现在就该清查农民,首先是忆苦思甜回忆过去,在农村大面积开展起来。
学校里请来了老贫农,讲万恶的旧社会卖儿卖女的凄惨经历。首先出场的一位老贫农上台来,他还真的买过儿子和女儿。儿子买给的人家比他家里条件好多了,那时候他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也回来看过他。女儿是给了他一个亲戚家,后来要回来在我们学校里上学。上台还没有讲几句,就说:
“旧社会真苦,我卖、卖、卖儿卖女不、不、不说了。倒是在食堂里那、那、那年几乎饿死,我腿浮、浮、浮肿的一按一个坑••••••”他还没有说完,在台上的校长将他拦住说:
“你不要说食堂的事,就说你卖儿卖女时候的事情和经过就行了。”他说:
“那丢、丢、丢人现眼的,不说了,不说了。”他没有登台讲话的经验,说了会脸红脖子粗就下台来。
这时候和他一块来的村里的干部,在校长的再三请求下上台来讲起了村史。从抗日战争,村里偷偷发展党组织和成立民兵开始说起,一直讲到互助组、土地改革、农业社、人民公社••••••他是干部经常登台对着成百上千的人讲话,练就了铁嘴铜牙。从早起你让他讲起来会不停嘴的讲到天黑都没问题。
本来是一上午的忆苦思甜大会,在他的能牙利齿下。讲村史一直讲到了下午,有表的老师们偷偷看表,也没人去拦他讲话的兴趣。直到村里下午生产队里上工的钟声响起,他才说:
“天也不早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有时间咱再接着说。”
生产队里的忆苦思甜,就更热闹了。人的本性都讲尊严,愿意讲过五关斩六将,走麦城的事谁也不愿意提。在越穷越光荣的年代里,只是理论上的认识,现实里谁也不会拿着穷去炫耀,穷毕竟不是怎么光彩的事情。生产队的办公室离我家不远,有时候吃罢晚饭也会去看开会。干部让一位逃荒上过山西的老贫农,讲讲逃荒的经过他说:
“我逃荒没有受什么罪,我家亲戚好过在那里,白面馒头我都吃腻了。”干部又让另一个老贫农说:
“我家地少,但开了一个油坊,吃的比食堂的时候好的多。”
更有的老婆老太太,讲到食堂那几年说起来就哭。还好这些人多是成份好的老贫农,讲错了也没有干部去追究。
往往这样的会都不是开得很成功,胡七乱八糟天南海北的扯一会儿就散会。
那时有一首歌很有名: